韩四当官(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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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仇就在今夜,姜六热血沸腾,一把抓住脚夫问:“到哪儿了?”
  “全在码头蹲着呢,站这儿看不清。”脚夫擦了把汗,又眉飞色舞地说:“他们开始想上船,结果船上的人不让,好像还亮出了兵刃。”
  “他们想上哪只船?”关捕头下意识问。
  “想上魏二婆娘茶馆正对着的那只,船上的那些人看着面生,一个比一个凶,手里还有兵刃,我估摸着货就在上面。”
  “船上一共几个人?”
  “连船工有五六个。”
  这时候,又有一个脚夫跑了过来,一见着姜六就急切地说:“六哥,从朝天门过来的人进茶馆了,茶馆里没别人几,这会儿就剩他们。”
  “晓得了,回去盯着。”姜六打发走他的手下,转过身紧盯着韩秀峰问:“四哥,咋办?”
  韩秀峰不假思索地说:“再等等,等见着铜再动手。”
  姜六生怕白忙活,又急切地说:“四哥,万一运官手下那帮龟儿子连船一股脑卖给李记,谈妥价钱拿上银票就走咋办?”
  韩秀峰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说:“放心吧,他们没那么快走。运铜这个苦差累差,一个官一辈子顶多被摊上一次,也就是说姓周的那龟儿子之前从未跟李记打过交道,李掌柜之前也没见过他。几千乃至上万两银子的大买卖,李掌柜不亲眼看着货,不验验货的成色,他是绝不会给银票的。”
  “这倒是,做买卖讲究的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
  就这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川帮脚夫来报茶馆里的人出来了,他来时那些人正摸黑往江边走,这会儿应该已经上了船。
  之前问过,那条船系泊在岸边,而金紫门码头虽没朝天门码头那么繁荣,但一到晚上靠在码头边的船也是里三层外三层,韩秀峰不担心他们会从江上跑,不但他们把船撑走去其它地方卸货,不过也不想再等了,转身道:“关叔,时机差不多了,动手吧。”
  “行,”关捕头深吸口气,回头喊道:“弟兄们,打起精神干活了。这次跟往常不一样,天晓得那帮龟儿子会不会狗急跳墙。他们要是敢不听号令,我们也就用不着留手,只要不打死就行,打死一两个也没啥事。”
  “晓得,这帮龟儿子在我们地盘上横行霸道,劳资早想收拾他们了!”
  姜六岂能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竟咧嘴笑道:“关班头,我们带了家伙,他们人也不少,我们跟一起上!”
  来的全是好勇斗狠的,韩秀峰急忙道:“关叔,各位,我们折腾一晚上是为了求财,等会儿还是悠着点,能不闹出人命就别闹出人命。”
  “四娃子,放心,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是做啥的,我们心里有数。”
  
第五十三章
铜天王(八)
  朝廷的税赋和大小老爷们的俸禄全是用银子算,而官银是不能拿出去用的,就是算给绿营发饷或赈灾而调拨官银,也要敲碎或重铸之后才能用,事实上大多情况下是先重铸再去钱庄兑换成铜钱。
  总之,市面上用的几乎全是铜板。
  然而大清缺铜,那么多省只有云南产铜,所以朝廷严令禁止私铸私销铜钱,并且民间买卖和使用的铜制器皿或乐器均不能超过五斤,违者法办!
  私铸铜钱李记铜锡行的掌柜李得富打死也不敢,但民间有用铜器的传统,尤其那些个大户人家所用的香炉烛台、铜盆铜镜有没有超过五斤朝廷哪晓得,可以说这是一件民不告官不究的事,而私自把钱熔成铜朝廷一样没法儿管。
  所以之前缺铜,李得富就会找个地方私销铜钱。
  可现在不比以前,京局铸的京钱和各省铸的制钱用铜越来越少,铸造时加的铅越来越多,有些钱掉地上甚至能摔碎,再跟以前那样靠私销铜钱来获得铜不划算。
  现在市面上百斤铜已经卖到十五两银子,成色好的要十六七两,而今年解铜入京的运官手里不仅有成色上好的滇铜,而且百斤铜只开价十二两,这价钱就算在产铜的云南也买不到。
  跟着云南的人钻进船舱,掀开草垫子,看着舱里这一块块铜锭,李得富欣喜若狂!
  “李掌柜,你是行家,一看就晓得我这铜咋样,也晓得这儿有多少斤。时候不早了,银票呢,把银票拿来就可以让你的人往岸上背。”
  “好好,看看我就放心了。”李得富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笑道:“周二爷,您点点,全是‘西号’的银票,一共一万两千两。”
  “才一万两千两,才买一千斤!”
  “周二爷,我们做的是小本买卖,况且您来得这么急,我是一点准备也没有,不怕您笑话,连这一万两千两都是七拼八凑来的。您要是不急着走,哪怕在巴县再多呆三天,我就能多吃下点。”
  “后天就要走,一天不能耽误。算了,今天先卖你一千斤,明天要是凑到钱就再卖点给你,不过不能在这儿,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得换个地方。”
  “好好好,银票您收好,我去叫来人来背。”
  李掌柜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呵斥声。
  “衙门办事,给我老实点!”
  “奉大老爷命搜捕盗匪,你是干啥的,还持凶器,是不是想造反,还不赶紧把刀放下!”
  “我……我们也是官差,你们敢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还敢冒充官差,拿下!”
  “竟敢冒官,打死你个胆大包天的龟儿子……”
  关捕头和姜六是有备而来,气势汹汹,人多势众,二三十号人挥舞着棍棒一拥而上,来自云南的几个官差和周知县的几个长随顿时被打得满地打滚,茶帮的那些个脚夫不敢不听衙役号令,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不敢乱动。
  李得富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坐在船舱里。
  周二爷也吓懵了,傻傻地看着关捕头和余有福掀开帘子钻进船舱。
  “这不是李记铜锡行的李掌柜吗,大晚上您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儿来做啥。”关捕头把他揪到一边,又一把抓住周二爷的肩膀:“你是何人,有没有户口牌?”
  “我……我……”
  “为啥子我,爷问你话呢!”
  周二爷缓过神,急忙摸出一把碎银:“这位差爷,我是从贵州过来做买卖的生意人,白天没空,就约李掌柜晚上来船上谈买卖,没想到还惊动了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拿着。”
  “谈生意,谈啥生意?”
  关捕头正准备揣起碎银,余有福突然抬头道:“关班头,他们谈的可不是一般生意,这些全是铜,铜锭上还有衙门官戳,全是官铜!”
  “官铜!”
  “嗯,不信你看啊。”
  “你个龟儿子,竟敢倒卖官铜,还想让劳资睁只眼闭只眼,这不是想连累劳资想要劳资命嘛!弟兄们,再进来几个,把这两人拿下!”
  ……
  韩秀峰不光没上船甚至没去江边,就这么站在高处,一直等到关捕头让猴子来传话。
  人赃俱获,韩秀峰终于松下口气,跟猴子交代了几句就带着潘二直奔朝天门。
  朝天门瓮城有个小公房,之前的几任主簿把这儿作为官署,现在的这位陶主簿拖家带口上任,在这边既住不下也不方便,所以才去大熄灭池租民宅住。
  摸黑赶到翁城,陶主簿正端坐在堂上挑灯夜读,他家老仆赵伯站着一边伺候。烛光晃动,要是换身行头,边上再搁一杆大刀,乍一看真像关公。
  听见脚步声,看清来的是韩秀峰,陶主簿立马放下书问:“老弟,事办成了吗?”
  “成了,人赃俱获。”韩秀峰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公案左侧的椅子上,接过赵伯端来的茶,强按捺住兴奋微笑着说:“这次的运官胆子可不是一两点大,竟整整调包了一船滇铜,估摸着有三万斤。李记铜锡行的掌柜胆子也不小心,不但敢买还一买就是上千斤,结果被我们逮了个正着,查获银票一万两千两!”
  千里为官不就是为了银子吗,陶主簿乐得心花怒放,急切地问:“银票呢?”
  “带着呢,您看看。”韩秀峰递上银票,接着道:“这只是赃银,李掌柜想保住身家性命,这点银子恐怕是不够的。”
  陶主簿看着银票越想越高兴,禁不住笑道:“老弟所言极是,一万两两千两咋够,少说也得再拿两万两!”
  “这就要看二老爷您的了,”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船上的铜太多,一时半会儿搬不来,就这么搬被人看见也不好,我让关班头找人把船撑过来,把船撑到城外码头就地看管。”
  “嗯,这样最稳妥。”
  “再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运官没出面,刚才捉的是他那些个家人,其中一个应该是他弟弟,等人押到了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只有拿到他们签字画押的口供,我们才好去收拾那个胆大包天的运官。”
  陶主簿心想发财的机会难得,不禁抬头笑道:“老弟放心,接下来的事全交给我,看我咋治他们个服服帖帖,看我咋那个胆大包天的运官老老实实掏银子。”
  
第五十四章
铜天王(九)
  关捕头把牵扯进“盗卖官铜一案”的各色人等全带到瓮城,陶主薄只是问了几句搞清谁是谁,就让关捕头把人带到堂外好生看押,既没用刑也没问其它的,更没让人记录再让那些个犯事的家伙签字画押。
  韩秀峰之前虽然一直在衙门帮闲,但终究只是个清书,主要跟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书吏以及大老爷的长随打交道。平时别说大老爷,甚至连大老爷的幕友也很少见到。自认为晓得衙门的规矩,其实晓得的只是胥吏衙役的规矩,直到此时此刻才晓得做官不是那么简单的。
  陶主薄之所以这么做并非“好说话”,而是谨守做官的规矩!
  因为只有州县正堂才能升堂断案,他要是对周二爷等人用刑或录供词弄不好会授人以柄,像这样啥也不做就算县太爷晓得了他大可托辞深更半夜不敢惊扰,案子还是要由县太爷去断的,牵扯这个案子的各色人等也是留给县太爷判的。
  已经稳操胜券了他还这么小心,韩秀峰正暗自感慨处处皆学问,陶主薄突然问:“老弟,运官给我们巴县的移文有没有附带备造各船装载铜斤并船只号数的清册?”
  “有,”韩秀峰缓过神,放下茶碗道:“船上的那位是个落第举人,曾给人做过近十年幕友,往来公文该咋写没他不晓得的,我在船上无意中看了一眼,该有的全有,四平八稳,滴水不漏。”
  陶主薄沉吟道:“这么说他是‘大挑’出来的官。”
  大挑不同于会试,比的不是文章咋样,而重在形貌与应对,须体貌端正,言语译明,所以有“同田贯日气甲由申”八字诀,合于前四字形貌者为合格。例如长方面型为“同”,方面型为“田”,身体长大为“贯”,身体匀称为“日”,说白了就是以貌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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