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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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些,韩秀峰不禁笑道:“是的,他自给儿也是这么说的,不过看上去确实气度不凡。”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陶主薄搞得像有多惋惜似的叹了口气,又问道:“老弟,清册上的流水账你还能不能记得?”
  韩秀峰不假思索地说:“记得,总共就十六只船,其中一只是兵船,其它全是中船,每只装铜三万斤,从头到尾全一样,连流水账都算不上。”
  “好,太好了,劳烦你写一份,等那运官到了我有大用。”
  “举手之劳。”
  ……
  官船上,周知县牵挂着外面的买卖,坐在舱里边喝茶边等消息。结果等来等去没等到消息,反而等来了一个巴县的衙役。
  “这么晚了,你们大老远找我何事?”
  “禀周老爷,不是我们大老爷找您,而是我们二老爷请您去趟瓮城。”
  “二老爷?”周知县不解地问。
  关捕头不想耽误工夫,冷冷地说:“禀周老爷,二老爷就是本县主薄陶老爷。刚才我等巡夜,在金紫门码头擒获一帮盗卖官铜的不法之徒,所盗卖的官铜多达三万斤之巨,兹事体大……”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周知县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很快缓过神,不动声色说:“擒获的那帮不法之徒现在何处?”
  “全押在瓮城,周老爷大可放心,他们跑不了!”
  “好,我去看看。”
  “周老爷请。”
  长随刘三听得清清楚楚,双腿都吓软了,扶着船头的衙牌紧张地说:“老爷,那是鸿门宴,你不能去!”
  周知县抬头看看岸上正打着灯笼的巴县衙门派来协助看护滇铜的青壮,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拍拍刘三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你是戏看多了吧,还鸿门宴。在船上好好呆着,老爷我去去就回。”
  “老爷……”
  “少废话,走了。”
  周知县一连深吸了几口气,阴沉着脸跟关捕头一起跳上货船,然后从货船的跳板上岸,叫上几个从云南带来的衙役,爬上坡,跟着关捕头一起来到朝天门瓮城。
  周二爷等人全跪在城墙根儿下,一帮捕役或持兵刃,或持水火棍,凶神恶煞般地围成一圈,见周知县带着人到了,有个家伙竟想起身求救,结果招来一顿棍棒,被打得鼻青脸肿连连求饶。
  “竟敢诬陷上官,看我不打死你个龟儿子!”
  “听见没有,看见没有,也不想想这是啥地方,不想受皮肉之苦,全给我跪好了,全给我老实点!”
  周知县像没看见一般径直走进大堂,一跨过门槛就拱手笑道:“原来是陶兄,陶兄好大的威风,这是给周某下马威。”
  “岂敢岂敢,”陶主薄急忙起身绕过公案打个千,随即招呼道:“巴县主薄陶有哲恭迎周老爷,坐,请上坐。”
  “周老爷请。”韩秀峰起身施了一礼,旋即指着赵伯刚沏好的茶:“周老爷,清用茶,这是我们二老爷珍藏的雨前龙井,您一定要尝尝。”
  “韩老弟也在,看来我家老仆没说错,宴无好宴,你们这是给周某摆鸿门宴!”周知县既不坐也没不喝,就这么站在冷冷地看着陶主薄和韩秀峰二人。
  “周老爷何出此言,周老爷,下官深夜差人邀您前来,一是想尽下地主之谊,请周老爷上岸喝杯茶。二来今夜当值的捕役擒获一帮盗卖官铜的不法之徒,兹事体大,下官不敢也不能不当回事。”
  周知县一看到韩秀峰就猜出了个大概,反而没之前那么慌了,竟抬头环顾了下四周,冷冷地说:“恕我直言,你们这是私设公堂!”
  “周老爷,您这就扯远了,下官虽只是个九品主薄,但一样是朝廷命案,一样有官廨,而这里就是下官的官廨,何来私设公堂这一说?”
  “到底是不是,陶兄心里有数。”
  陶主薄回到公案后缓缓坐下,紧盯着周知县道:“周老爷,您要是非这么说,非这么想,那这案子下官还真不敢管了。外面那些个胆大包天的不法之徒跟疯狗似的乱咬,声称盗卖官铜是周老爷您指使的,而周老爷是一县正堂,这事不光下官管不了,我县正堂汪老爷一样管不了。您请回吧,咱们明天一早道台衙门见!”
  
第五十五章
铜天王(十)
  周知县对巴县乃至重庆府都不熟,但川东道却是如雷贯耳。
  分巡川东道加兵备衔兼理夔关税务可不是开玩笑的,虽然与四川制台藩台没法比,但也是手握大权的四川大员之一,上马管军、下马官民,甚至能密折专奏上达天听。这事要是闹到川东道署,搞不好真会掉脑袋的!
  周知县不敢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坐下端起茶道:“陶兄到底想怎么样?”
  陶主薄笑道:“不是下官想怎么样,而是周老爷想怎么样。”
  一个堂堂的七品知县居然被一个九品主薄和一个九品候补巡检玩弄于鼓掌,周知县越想越窝火,禁不住回头道:“事情很简单,这位韩老弟想搭本官的船去京城补缺,本官职责在身不敢懈怠,闲杂人等一概不许上船。韩老弟怀恨在心,恼羞成怒,于是找来一帮人够闲本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韩秀峰心想这也太不要脸了,明明人赃俱获居然振振有词。不能让他信口胡诌,不能让他把黑的说成白的,韩秀峰立马站起身:“周老爷,您这话就经不住推敲了,就算我韩志行怀恨在心恼羞成怒,找一帮本地人来构陷您,也不可能找您的部下来构陷您。”
  “韩老弟,别忘了有句话叫屈打成招。”
  “铜呢,查获的官铜咋说?周老爷,捉贼拿赃,要晓得我县捕役今夜可是捉了个正着,堪称人赃俱获!”
  周知县心想你个穷光蛋还敢跟我玩心眼,端着茶冷冷地说:“韩老弟,你这个候补巡检不简单,在巴县可谓一手遮天,先是威胁本官说什么巴县水道不好走,共有险滩二十三处,要是不让你上船,万一船翻了铜沉到江底,你就能让你们巴县的那些个衙役不差人帮我捞。
  现在更了不得,竟伙同衙役指鹿为马,硬说本官押运的其中一只船上的滇铜,被本官的家人和那些个衙役拿去盗卖,甚至还想置本官于死地,屈打成招,让本官的家人和本官的那些个衙役说是本官指使的,你的心肠真歹毒啊!”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你这是狡辩!”
  “到底是不是强词夺理,到底是不是狡辩,这要看道台相信你韩老弟这个花银子捐的九品候补巡检,还是相信我这个堂堂的朝廷命官。”周知县放下茶碗,又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陶兄,本官这个差是苦差累差,就算明儿个不去道台衙门,等到了京城也要被革职待参,早晚也会去刑部大堂。你说这事闹到道台衙门,道台会怎么断,是先参我一本,等京城的公文到了摘掉我的顶子,还是让我戴罪继续押运?”
  陶主薄心道朝廷收拾你龟儿子是早晚的事,但把滇铜运往京城这事不能耽误,川东道乃至成都制台衙门不会傻到指派官员来接替他,而行文去贵州这一来一往又会耽误时间,就算查实了到头来可能还是让他继续做这个运官。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也不是他一个区区九品主薄该管的。
  陶主薄可不是韩秀峰这个官场愣头青,拿起韩秀峰刚写的清册,慢条斯理地说:“周老爷,您说韩老弟指鹿为马构陷您,但您给我们巴县的移文上可不是这么说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督运滇铜云南楚雄府定远县正堂加三级记录一次周,为遵旨议奏事。今将各船装载铜斤数目并梁头入水尺寸编制号次、编造清册,移送查照施行。
  计开:第一号夹,中船一只。梁头一丈二尺,装铜三万斤,船身入水三尺三寸;第二号夹,中船一只。梁头一丈二尺,装铜三万斤,船身入水三尺三寸……以上共船一十五号,每只装铜三万斤,共装滇铜四十五万斤。合并声明,外兵牌船一只。”
  周知县愣住了,韩秀峰禁不住笑了。
  陶主薄放下清册,紧盯着他道:“周老爷,口说无凭,我们得有实证。您一共十六只船,其中十五只装载滇铜。现在我们又查获到一只,并且船上一样装载滇铜三万斤,这只船是从哪儿来的,船上的滇铜又是从哪儿来的?”
  韩秀峰暗赞了一个姜还是老的辣,忍不住追问道:“周老爷,我韩志行可以构陷您,但我韩志行又不是神仙,凭空变不出一船铜!”
  周知县悔之不及,心想早晓得这样就不应该急着移文巴县。
  他下意识看看堂外,定定心神,沉吟道:“陶兄,事已至此,本官也就不怕你笑话。解运滇铜是苦差累差,不信你大可差人去云南查证,真是一文钱的运费也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让本官怎么把几十万斤滇铜运抵京城?万般无奈之下,本官只能捎带一船铜沿路贩卖,以补贴运费。”
  “周老爷,您这个差有多苦有多累下官是晓得的,捎带一船沿途贩卖以补运费不足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们查获的可是官铜,下官想问问官铜您是咋捎带出来的,官铜能沿途贩卖吗?”
  “这……这实属无奈,这纯属权宜之计。”
  “周老爷,你我都是朝廷命官,再无奈也不能盗卖官铜!恕下官直言,您这不是权宜之计,您这事要是捅上去是要掉脑袋的!”
  韩秀峰不失时机提醒道:“周老爷,您或许能保住脑袋,但外面那些人吃饭的家伙肯定是保不住的,好像其中还有您的胞弟,他要是被秋后问斩,您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陶主薄深以为然:“是啊周老爷,下官想想就替您痛心。”
  周知县怕的就是这个,不然他真会破罐子破摔,见退无可退,干脆问道:“陶兄,韩老弟,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你们开口吧,到底想怎么样?”
  陶主薄倒也痛快,啪一声拍了下公案:“五千两,查获的铜发还给您,外面那些人您也可以带走,我们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周知县急了,起身道:“五千两!陶兄,我要是有五千两还能出此下策?”
  “这样吧,给周老爷您一个面子,四千两,不能再少。要晓得这事闹的很大,晓得的人很多,您想全身而退,这封口费一个也不能少。”
  “四千两也没有,要不这样,人我带回去,铜留下全给你们。”
  “周老爷,那可是官铜,要是把铜留下,您没事,但我们可就有事了。我们不要铜,只要银子,而且就今夜。天亮前见不着银子,那我们只能公事公办。”
  
第五十六章
见好就收
  陶主薄漫天要价,周知县坐地还钱。
  陶主薄咬定四千两一两也不能少,周知县掩面而泣哭诉起他这个官做得有多委屈,说到最后竟扑通一声跪地磕头。
  一个大男人说哭眼泪就来了,韩秀峰真有些看不下去,陶主薄却不为所动,周知县见求饶也不管用,擦干眼泪又摆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说啥子要银子只有一千五百两,再多没有,要命你尽管拿去。
  可能想着县衙、府衙和道台衙门离朝天门都不远,搞不好会夜长梦多,陶主薄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最终同意一千五百两“私了”,让周知县赶紧回船去拿银票。
  形势比人强,周知县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趁他回去拿银票的空档,陶主薄让关捕头把李记铜锡行掌柜带上堂,用像看死囚的目光看着李得富,冷冷地问:“大胆李得富,你可晓得你所犯何罪?”
  李得富的胆早被吓破了,一边磕头一边哭道:“晓得晓得,小人晓得,求二老爷高抬贵手,放小人一马……”
  “放你一马,你犯的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让本官咋放?”
  “小人愿意出钱,二老爷,小人愿意出五百两,五百两够不够?”
  “五百两,李得富,你的身家性命就值五百两?你当本官是叫花子!事到如今,你应该晓得你犯的可是杀头抄家的大罪,若公事公办,不光你脑袋保不住,你那点家业一样会被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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