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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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懒就是偷懒,别找借口!”吉云飞笑骂了一句,想想又笑道:“不过那女子的字确实写得不错,也确实有几分文采,不愧为扬州的大家闺秀。再加上有你这么个义兄,嫁个进士还真不算高攀。”
  “十个进士九个金榜题名就已成家立业,尚未娶妻的可没那么容易找,”黄钟音忍不住笑道。
  正如黄钟音所说,要是论年纪,新科进士敖册贤正合适,但熬册贤早就娶了妻,别说想找个尚未娶妻的进士,就算年纪相仿且尚未娶妻的举人也没那么好找。
  不过只是一个小插曲,没人会真把这当回事,又闲聊了一会儿便相继起身打道回府。
  要面圣,韩秀峰不能不做点准备。
  早早的吃完宵夜,回房沐浴。
  换上干净衣裳,躺在床上仔细回想礼部笔帖式叮嘱的注意事项,寻思皇上都会问哪些事,就这么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到三更天,被在前厅守了一夜没敢睡的苏觉明和小山东叫醒,起来洗漱吃饭,然后换上任钰儿和翠花昨晚帮着熨烫整齐的官服,天还没亮就乘温掌柜帮着雇的马车前往圆明园。
  天没亮,看不清正门的大宫门,就算能看清也不能在大宫门外停留,就这么一直赶到左门外,打发走车夫和随行的苏觉明和小山东,正拿着履历准备问问守在门外的侍卫和太监,一个笔帖式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四爷,您来得好早啊,您是头一个到的。”
  “哎呦,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三爷,三爷吉祥!”
  “别别别,在这儿可不比在吏部,有没有吃饭,没吃过去吃点。”
  前些天去吏部缴销兵部勘合时认得的笔帖式转身指了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韩秀峰赫然发现斜对面竟摆了一排小吃摊,而摆摊卖饺子、面条和稀饭包子的不是平头百姓,竟全是宫里的太监。甚至能借着小摊上挂着的灯笼,依稀能看见几位年迈的老大人,正坐在墙根下的小凳子吃面喝汤。
  韩秀峰晓得那几位全是位高权重的王公大臣,可不敢往前凑,急忙道:“吃过,来前吃过了。”
  “既然吃过那就等着吧。”笔帖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上面写着觐见官员姓名、履历和督抚考语的绿头签牌,把韩秀峰领到背风的墙根儿处笑道:“今儿个觐见的一共有五位,中堂大人亲自带领,按例要排班,您排在第三。对了,班首和班尾各有一位司员,算上翁大人,您待会儿排第五个,可不能弄错。”
  韩秀峰急忙塞上一张八两的银票:“排第五是吧,谢三爷提点。”
  “自个儿人,甭跟我客气。”笔帖式娴熟地收起银票,又看向一个守住宫门口正往这边掌握的太监,凑韩秀峰耳边道:“四爷,公公们那边不能不打点……”
  太监可不能得罪,不然会变着法折腾你,甚至会诬陷你君前失仪,韩秀峰急忙道:“规矩我懂,早准备好了。”
  “准备好就成,他等会儿会来找您的。”
  正说着,宫门吱呀一声开了,蹲坐在墙根下吃面喝汤的王公大臣纷纷起身结账,递上牌子走了进去。韩秀峰踮起脚跟看了一会儿,好奇地问:“三爷,今儿个带领我们觐见的是哪位中堂大人?”
  笔帖式回头看了看,轻描淡写地说:“柏葰柏中堂。”
  韩秀峰从未见过柏葰,但不止一次听说过,心想马上能见到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甚至能见着皇上,真有那么点紧张。
  
第四百六十五章
觐见(二)
  一起觐见的另外四位陆续而至,两个从三品,一个从四品,还有一个正七品,从他们跟吏部司员的交谈中能听出,其中一位即将去河南署理按察使,一位即将回籍办团练,也就是这两年才设的团练大臣,一位即将外放去广东署理知府,正七品的那位要去贵州做知县。
  他们都是进士出身,而只要是进士拐弯抹角的都能扯上点关系,谁的座师也是谁的房师,谁是谁的学生,不一会儿就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韩秀峰出身低微,自然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就这么守在边上傻傻地等了近一个时辰,吏部尚书柏葰从里头出来了,众人正准备上前拜见,又出一个奏事处的太监,抑扬顿挫地宣韩秀峰等人觐见。
  吏部司员和笔帖式急忙让众人排班,韩秀峰等人刚找到各自的位置,两个侍卫走上来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开始搜身。
  确认众人没携带凶器,柏葰才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领着众人进入圆明园。来前礼部和吏部的笔帖式早交代过,在皇家的园子里不得东张西望,众人就这么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走,一直走到戒备森严的勤政殿东暖阁。
  吏部尚书柏葰停住脚步,在门口等了片刻,等到一个太监宣众人觐见,他老人家才领着众人走进东暖阁,掸掸马蹄袖,跪拜皇上,恭请圣安。
  几个人一起觐见只能由领头的人说话,韩秀峰不敢吱声,跟另外几位一样走到皇帝所坐的木炕前铺着的白毡垫上磕拜。尽管晓得不能偷看,更不能直视皇帝,但还是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原来皇帝跟他一般年轻,而且看上去身子骨似乎不太好,很瘦很憔悴。
  皇帝一边翻看着履历折一边问话,问到谁谁回话,不过问得那些问题让人有些意外,竟是你认不认得谁,有传言那个人怎么怎么了,究竟是不是真的。而前面那两位显然早有准备,不但说的全是好话,而且每次回话都是三言两语,简浅明白,不须皇上再问。
  韩秀峰跪在木炕前正寻思轮到自个儿该怎么奏对,皇帝突然问道:“你就是在扬州城外阵斩四百贼兵的韩秀峰?”
  “臣韩秀峰恭请圣安!”韩秀峰急忙又磕拜起来。
  “朕安。”平时召见的文武官员年纪是一个比一个大,像韩四这般年纪的实属凤毛麟角,所以咸丰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韩四这个捐纳出身的正五品同知,等韩四磕完头便放下履历折又追问道:“你是捐纳出身?”
  “臣家上数三代全是给人家做佃户,想翻身想为朝廷效力只能走捐纳。”
  “用心读书不一样能考功名,不一样能科举入仕吗?”
  “回皇上话,臣就算饱读圣贤书也考取不了功名。”
  “为何考取不了?”
  “地方上的陋习,像臣这样的属冷籍,没人愿意为臣具保。”
  咸丰真不知道这样,沉默了片刻又问道:“你是巴县人,你可认得向荣。”
  韩秀峰急忙道:“臣不认得,臣是在泰州任上才晓得向大人跟臣是同乡。”
  “你读过哪些兵书?”
  “臣没念过几本兵书。”
  “没念过几本兵书,那你是怎么领兵杀贼的?”
  “臣没念过几本兵书,也不懂兵事,只晓得想让兵勇用命就不能克扣兵勇粮饷,就得言出必行赏罚分明,遇贼得身先士卒绝不能贪生怕死。”
  咸丰跟前些天彭蕴章召见韩四一样,怎么也没想到韩四竟会如此作答,想了想又问道:“贼兵每据一处,就支搭木城,你可见过?”
  “臣见过。”
  “遇到贼兵支搭的木城,你打算怎么攻?”
  “臣要是有炮就用炮轰,要是没炮那就挖地洞用火药炸,要是既没炮也没火药,或贼兵据河而守挖不了地洞那臣只能将其死死围住,断其粮油军资。要是该处极其紧要,须赶紧收复,而臣手下的兵又足够多,那臣只能用人命拼。”
  咸丰自登基以来就没安生过,为剿太平军先后派出林则徐、李星沅、周天爵、赛尚阿、徐广缙、陆建瀛、琦善、向荣和祥厚等九位钦差大臣。结果林则徐死在赴任路上,周天爵署钦差大臣仅六天,江宁将军祥厚因江宁被围未接到谕旨,城破后殒命……
  派出的这些钦差无论从资历还是能力上都堪称一时之选,且大多有平乱的经历,但年纪却是一个比一个大,几乎无一例外的年老体衰。比如林则徐、徐广缙六十五,最小的李星沅也已五十四岁。向荣赴广西参战时已六十,副都统达洪阿年过六旬,因受暑感冒和疝气发作,入桂仅两月便请调回家休养,驻防岳州的湖北提督博勒恭武七十六!
  朝廷这边的文武大员一是体力不济,难以再戎马倥偬;二来迟暮之年被推到风口浪尖,锐气不足,大多只求自保;三是官气重,倚老卖老,容易偾事。
  相比之下,太平贼匪的匪首们却是一个比一个年轻,据说他们在广西作乱时洪秀全三十七,杨秀清二十八岁,萧朝贵二十九,冯云山三十六,韦昌辉二十五,石达开才二十岁!
  这是行军打仗,不是做锦绣文章,就算做文章年迈体衰的也没新科进士才思泉涌。咸丰早就觉得派出的那些文武官员暮气太重,一直想选任一些精气神迥然不同的年轻官员,可朝中实在找不出几个。
  见韩四不但年轻而且练过兵打过仗,又有郭沛霖、许乃钊甚至彭蕴章保举,看面相也不像是奸诈刁滑之辈,因黄州兵败而郁郁不欢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竟鬼使神差地问:“你房中有几个人?”
  韩秀峰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九五之尊会问这个,楞了楞连忙道:“臣已娶妻生子,没纳妾,臣的妻子远在巴县老家,所以臣房中没人。”
  “连伺候的丫鬟也没有?”
  “臣在海安巡检任上忙于查缉私枭,后来署理州同要编练乡勇堵截贼兵,署理两淮运副要招募青壮复建盐捕营,再后来去上海办粮又遇上会党作乱,这两年几乎全在行军打仗,臣想让将士用命就得做将士们的表率,身边自然不能带女子。”
  咸丰暗叹这才是实心为朝廷办差的,暗想郭沛霖、许乃钊和彭蕴章果然没举荐错人,再想到杨能格的折子,又问道:“有人参你与洋人勾连,可有此事?”
  “臣冤枉,臣虽没念过几本书,但礼义廉耻臣还是晓得的,怎会做出那等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也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事。”
  “上海县城久攻不下,许乃钊是不是怯战?”
  “回皇上,臣启程回京前许大人几乎每天都在阵前督战,将士们几乎每天都在攻城。之所以久攻不下,一是乱党据城而守,而上海县城又墙高城厚。二是乱党把搜刮的民脂民膏全拿去买了洋枪洋炮,火器比官兵犀利。因为这事,臣在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任上,几乎每天都去跟洋人交涉。”
  “洋人咋说。”
  “洋人不见臣。”
  “为何不见?”
  “洋人说他们的领事与我大清的道员同品,副领事和通译官与知府同品,嫌臣官职低微,不愿见臣。”
  上海的战事不但直接关系到能否收回关税,而且关系到今年的漕粮能不能按时起运,甚至关系到剿匪平乱。因为无论许乃钊还是向荣,甚至连琦善、胜保都不止一次奏报贼匪购置了大批洋枪洋炮,火器远比官兵犀利。
  想到这些,咸丰禁不住问:“杨能格有没有去跟洋人交涉?”
  韩秀峰岂能错过这个机会,不假思索地说:“杨大人不止一次给洋人领事行文,每次都是臣转交的。”
  “朕问你杨能格有没有亲自去?”
  “杨大人对朝廷一片忠心,不敢有辱国体,所以不愿见洋人。”
  “许乃钊呢?”
  “许大人要督战攻城,实在抽不出身,何况与洋人交涉,本就是苏松太道之责。”
  咸丰肺都快被气炸了,也总算搞清楚眼前这位为何被弹劾,说白了眼前这位年轻的正五品同知就是一帮腐儒的替罪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今儿个就到这儿,你明天再递牌子。”
  “臣遵旨。”
  ……
  咸丰接着问剩下的两位,韩秀峰就这么跪听,直到咸丰跟那个即将去做县太爷的进士说了声“跪安吧”,韩秀峰才缓过神跟众人一道爬起来领回绿头牌躬身退出东暖阁。
  整个觐见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五人被领头的吏部司官带着、被班尾的吏部司官“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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