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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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正式诏改“丽正殿”为集贤院,设有学士、直学士、侍讲学士,在藏书的同时兼有修撰、侍读之责。
  宋代创立史馆和昭文馆,与集贤院并称“三馆”,建有秘阁,专收善本。元代图籍归秘书监,虽仍有集贤院,秩从二品,但已不再是藏书之地。
  到了本朝,集贤院更是徒有其名,成了皇上在圆明园临朝时,文武大臣们入值退食之所。
  而肃顺显然是嫌礼部和理藩院值房太小,说话办事不方便,干脆把设在院内的提督公所当着临时衙署,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闲暇无事也会来坐坐,兵部尚书陈孚恩,军机大臣穆荫、杜翰和领班军机章京曹毓英等人更是这儿的“常客”。
  说起来巧了,郑亲王端华正好也在。
  韩秀峰禀报完王乃增带回的消息,赫然发现郑亲王和肃顺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并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丝惊慌,能想象的他们早就有所准备,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跟他们进内廷见着皇上,奏报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在皇上气得拍案而起之时,郑亲王小心翼翼地说:“皇上息怒,奴才以为这消息是有些突然,但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境地。要说夷人窜入广东省城,这又不是头一次。何况夷人与长毛不同,他们图的无非是通商贸易的那点蝇头小利。这次之所以大动干戈,全因为叶名琛刚愎自用,大负委任!”
  见皇上气消了一些,肃顺不失时机地说:“叶名琛节次奏报,办理似有把握,就在半个月前还奏称‘英佛二酋呈递照会,已据理回覆,方冀从此转圜,可以照旧相安’。皇上您用人不疑,自然相信他的奏报,奴才一样信以为真。
  谁能想到他有负圣恩,谁又能想到他竟敢欺上瞒下,说一套做一套。夷人请见,他本应设法开导,会同将军巡抚等,妥筹抚驭之方。可英夷几次投递将军督抚副将统等照会,他却并不会商办理。夷人照会中情节,亦秘不宣示,反而饬令各绅不得擅赴夷船。迁延日久,以致夷人忿激,突入省城,实属罪不可恕!”
  难道头一次知道叶名琛的奏报全是信口雌黄?
  当着韩秀峰这个专事打探夷情的“厚谊堂”大掌柜,咸丰虽然一样恨透了叶名琛,却实在骂不出口,紧盯着郑亲王端华和肃顺看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说:“叶名琛欺君罔上,自然是要交部议处严加治罪的,当务之急是广州那边该如何善后。”
  郑亲王端华抬头道:“禀皇上,因为西夷之事奴才这几个月是绞尽脑汁,夜不成寐。直到前几日拜读先帝爷圣训实录,才豁然开朗。”
  咸丰楞了楞,下意识问:“怎么个豁然开朗?”
  韩秀峰也很好奇,忍不住偷看了他一眼。
  郑亲王端华显然早有准备,不缓不慢地说:“奴才以为叶名琛罪该万死,但叶名琛有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那句话话?”咸丰追问道。
  “奴才记得他曾在一道折子上奏报,西夷怕百姓,百姓怕官。这让奴才想到英夷头一次请进广州城,并率兵船驶入省河相要挟。时任两广总督徐广缙召集社学民勇近万人齐集两岸,挥矛投石,杀声震天,将英夷逼退。为此,先帝爷曾降谕褒奖‘该处商民,深明大义,捐资御侮……不折一兵,不放一矢,令西夷驯服,无丝毫勉强!”
  韩秀峰听得啼笑皆非,暗想说来说去还是“招民团练,辑民攘夷”那一套。说白了就是命广东官员授意地方士绅出面,召集青壮去打洋人,要是能把洋人打跑自然好。要是打输了,大可推得一干二净,洋人问起来就说不关朝廷的事,大不了究办一两个地方官员,给洋人一个交代。
  可现在要商讨的不是广州之事该如何善后,而是要赶紧想想洋人要是北犯直隶甚至京城该如何应对!
  然而,有郑亲王和肃顺在,轮不着他这个太仆寺少卿开口,并且就算让开口,他一样说不出个万全之策。
  就在韩秀峰暗暗着急之时,咸丰却觉得端华的话有一定道理,又问道:“可英佛二夷已经占了广州,穆克德纳、柏贵和江国霖等人都成了西夷阶下囚……”
  不等皇上说完,端华又拱手道:“皇上,夷人只是窜入广州,并非占了广州。何况就算广州失陷,这天也不会塌下来。要说省城失陷,武昌一样失陷过,而且失陷了几回,还不是一样被官军收复了。奴才以为不能不当回事,也不能太当回事,不然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雨亭,你觉得该如何善后?”
  “奴才以为应先不动声色,等广东的奏报到了再革叶名琛的职,并选派钦差大臣赴广东办理善后事宜。”肃顺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派员去广东,但不进广州城,只有在城外才能从容应对。”
  “穆克德纳、柏贵和江国霖他们呢?”
  “该交部议处照应交部议处,但不能革他们的职,就算革也得让他们留任,甚至可在新任五口通商大臣兼两广总督到广东前命柏贵暂署两广总督,先稳住夷人,免得夷人再生事。”
  郑亲王端华不失时机地说:“奴才以为他们只是贪生怕死,要说私通西夷,借他们几个胆也不敢,所以奴才奏请皇上密谕他们将功赎罪,先跟西夷周旋着。”
  “这倒是个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咸丰微微点点头,随即看着韩秀峰问:“韩爱卿,广州官员现在是指望不上了,而且办团之事终究得靠当地士绅,广东的情形你最熟悉,跟朕说说有没有可用之人。”
  韩秀峰连忙道:“禀皇上,臣光顾着打探夷情,对广东士绅并不熟悉,只知道前户部侍郎罗惇衍、前太仆寺卿龙元僖、前工科给事中苏廷魁三人。”
  “这一说朕想起来了,他们都是广东人,都开缺回籍丁忧了。”
  “皇上,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从未把自个儿当作太仆寺少卿,臣一直帮自个儿当作皇上的兵。臣奏请皇上,让臣随新任两广总督去广东!”
  咸丰没想到韩秀峰会主动请缨去广东,心想让他去或许真能帮得上大忙,正犹豫准还是不准,肃顺便躬身道:“皇上,奴才以为韩少卿还是留在京里的好。”
  “也是啊,”想到相比广东,直隶更重要,咸丰回头道:“韩爱卿,朕晓得你的一片忠心,但‘厚谊堂’离不了你。”
  “皇上……”
  “就这样,你先跪安吧。”
  “臣遵旨。”
  ……
  韩秀峰躬身退出大殿,但没急着回书肆,而是直奔集贤院,在提督公所等了近一个时辰,一直等到郑亲王端华和肃顺从内廷回来。
  肃顺没想到韩秀峰竟在这儿等,看着韩秀峰欲言又止的样子,立马意识到韩秀峰为何要等。
  “志行,我晓得你想说什么,可有些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肃顺深吸口气,接着道:“广州之事先这样,皇上打算命刑部右侍郎黄宗汉为两广总督,并颁给钦差大臣关防。等广东的奏报一到,就命黄宗汉赴广东办理夷务。”
  郑亲王端华更是意味深长地说:“韩老弟,本王晓得你担心英佛二夷会来直隶诉冤,其实本王一样担心,可光担心又有何用!”
  “王爷,恕下官斗胆,下官以为战也好,和也罢,总得有个决断。”
  “谁说皇上没决断的,老弟也不是外人,本王可以透漏一二,皇上已下定决心命黄宗汉到任之后激励团练,鼓舞公愤,大胆出战,实力攻剿。到时候会谕令攻剿夷人之事由在籍侍郎罗惇衍等人专办,黄宗汉作为局外调停。正所谓庶可使夷人穷而就抚,知畏益以知感也!”
  见韩秀峰又欲言又止,肃顺低声道:“老弟大可放心,皇上已经想好,到时候会命黄宗汉视团练实力决定行止。如力量不足,胜负尚未可知,则不可轻于一试,免得被西夷窥破虚实,失去蓄民威以制夷之妙用;若团练力可制胜,万全无失,则听其进攻,不比阻遏。”
  说到底还是“辑民攘夷”,说到底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韩秀峰暗想那可是五六千洋兵,不是五六百,指望团练去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但见他们的“锦囊妙计”已被皇上采纳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因为不管说什么也无济于事。
  正准备躬身告退,肃顺突然道:“差点忘了,夷人窜入广州之事切不可张扬,眼看就过年了,可不能搞得人心惶惶。再就是皇上已命御前侍卫传召刑部侍郎黄宗汉觐见,召见完之后会命黄宗汉去书肆找你。”
  “找我做什么?”
  “广东的情形你最熟悉,不让他找你还能让他找谁,总不能让他两眼一抹黑去广东赴任吧。”肃顺顿了顿,又说道:“最好派几个熟悉广东之人随他赴任,这几年我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没得空去书肆,只晓得一个王乃增。你跟他打个招呼,让他赶紧准备准备,剩下的人你看着安排。”
  “皇上命秀峰选派几个人随黄大人赴任?”
  “究竟选派几个,皇上倒没说,但怎么也得三四个吧,毕竟黄宗汉这是临危受命,身边不能没几个既熟悉广东也熟悉夷情之人。”
  “行,我这就回去办。”
  
第六百八十二章
心灰意冷
  上海几年无战事,这个春节过得比往年还要热闹。而洋人只过洋节,不过春节,让紧挨着上海县城的租界少了几分年味儿。
  也正因为没城里热闹,任钰儿这个“假洋婆子”的一举一动显得格外扎眼,有关于她的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之前她只是已故嘉定儒学训导之女,以及曾在上海为过官的太仆寺少卿韩大人的义妹。年前苏松粮道薛大人调任上海道,道台夫人也不晓得喝了什么迷魂汤,竟主动提出与她义结金兰,就这么又成了薛道台的小姨子!
  如果只是攀上新任道台的高枝也就罢了,初六那天她竟跟洋人一样在公馆里摆酒设宴,邀请英、佛、美三国领事、副领事、通译和各大洋行大班,不但跟洋人吃吃喝喝,谈笑风生,吃完之后还跟洋人搂搂抱抱跳舞。
  这已经不是不守妇道了,简直是伤风败俗,毫无廉耻!
  更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她居然给道台发请帖,而薛道台竟然真赴宴了。别的文武官员对洋人是唯恐不知不觉,薛道台居然就这么上了她这个“假洋婆子”的当,跟洋人拱手作揖,称兄道弟,城里的不少饱学之士都觉得这么下去,薛道台前途堪忧。
  任钰儿才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得知英国传教士包尔前来拜访,立马让连儿把包尔请到客厅。
  刘山阳站在会馆二楼的露台上,看着一路追逐包尔来此的那些熊孩子,轻叹道:“有钰儿这样的红颜知己,志行此事无憾矣!”
  衙门封印之后便来此过年的周兴远岂能听不出刘山阳的言外之意,也感叹道:“为了四爷,任小姐这是豁出去了,真是不惜身败名裂。”
  “她这不只是为了四爷,更是为了朝廷。”刘山阳转身走进房里,一边招呼周兴远坐,一边凝重地说:“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也不假。皇上用得着叶名琛的时候,叶名琛是个大忠臣。可现在呢,不但被革职,还成了‘不战、不和、不守、不走’的大笑话,被洋人虏走了,谁还会管他死活?”
  “刘先生,您是说……”
  “皇上用得着‘厚谊堂’的时候,钰儿是不惜名节,深入虎穴打探夷情的奇女子。有朝一日用不着‘厚谊堂’甚至迁怒于‘厚谊堂’的时候,钰儿可就是私通洋人的贱婢!”
  周兴远大吃一惊:“有四爷在,不至于吧。”
  想到小伍子昨天来时有意无意地提过城里那些关于任钰儿的传言,刘山阳苦笑道:“现在是众人皆醉你我独醒,且不说京城,就是上海这地方都是迂腐之辈居多。他们早看钰儿不顺眼了,之前之所以隐忍,那是因为钰儿没爹没娘,不能跟一个孤苦伶仃的女子计较。现在钰儿跟薛大人的夫人义结金兰,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借此做文章。”
  “可任小姐一样是四爷的义妹!”
  “四爷远在京城,就算有人弹劾,大可一推了之。不管怎么弹劾,也牵扯不到四爷,而牵扯不到四爷,那就是钰儿一个人的事。朝廷可以治文武官员的罪,难不成还能治钰儿一个女子的罪。”
  “照您这么说,任小姐的处境有些不妙!”
  “广州被洋人占了,事情不但没完,还加上了一个赔款的条件,朝廷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所以洋人早晚会扬帆北上,朝廷早晚会与洋人一战。这仗要是能打赢,钰儿有功;这仗要是打输了,又有人落井下石,弹劾薛大人与洋人私通,到时候钰儿就是那个帮着穿针引线的罪魁祸首。”
  刘山阳不认为朝廷真会为难任钰儿一个女子,可想到任钰儿确实太张扬了,想到城里的那些读书人恨不得把她捉去浸猪笼,再想到眼红薛焕的人不在少数,不禁问道:“刘先生,咱们是不是给四爷去封信,提个醒?”
  “这个醒我已经给四爷提过了,”刘山阳端起茶杯,想想又说道:“薛大人不光已到任,而且在钰儿的张罗下,跟英、法、美等国领事见过了面,今后遇着啥事大可直接跟洋人交涉,正是钰儿功成身退的好时候。”
  “那这夷情还要不要打探了?”
  “实不相瞒,四爷来信了,小伍子昨天下午送来的。”
  “四爷怎么说?”
  刘山阳正准备开口,苏觉明从楼下跑了上来,扶着门框道:“刘先生,包尔走了,任小姐听说您有要事相商,说换身衣裳就过来。”
  “包尔不是刚来吗,怎么一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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