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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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华,你给行之说说。”韩秀峰坐下道。
  荣禄愣了愣,连忙端起蜡烛道:“从长芦盐运司崇厚大人差人星夜送来的布防图上看,照谭廷襄、张殿元这么‘分别布置’,这仗真要是打起来,他们的一万多兵马,恐怕会被西夷一击即溃!”
  “怎么会这样?”任禾惊问道。
  “南岸三座炮台只有一千兵守,新任天津镇总兵达年、大沽协副将率剩下的一千多兵驻守炮台后路;北岸炮台只有六百多兵驻守,直隶提督张殿元的一千多兵一样驻守炮台后路;副都统富勒敦泰所率的京营火器营,远在距北岸炮台六七里的于家堡。护军统领珠勒亨所率的马队离得更有,竟驻在距南岸炮台二十多里外的新城!”
  荣禄放下蜡烛,又指着刚标记好的舆图道:“您瞧瞧,一万多援军驻炮台后路之新城、新河、于家堡、海神庙、草沽头等处,距炮台三四里至二十里不等,真正守炮台的就一千六百余兵。要是炮台失陷,驻守后路的那些兵十有八九会闻风而逃,呼应支援根本无从谈起。”
  王千里更是恨恨地说:“这么排兵布阵究竟妥不妥当放一边,我最不敢相信的是,那么多统兵大员竟全躲在后头,竟没一个身先士卒的。主帅不去炮台,不与炮台共存亡,这士气从何而来?”
  “照二位这么说,真要是打起来,还真可能一举击溃!”
  “所以咱们得抓点紧啊。”韩秀峰站起,看着任禾问:“行之兄,盔甲兵器和被具领着没有?”
  提起正是,任禾急忙道:“禀大人,武备院甲库里的兵器,跟废铜烂铁差不多,盔甲、被具同样如此。下官无能,翻找了一下午,只挑出两车勉强能用的。”
  吉禄更是苦着脸道:“四爷,我觉得北鞍库、南鞍库和火药库咱们也不用去,去只会耽误功夫。”
  “大敌当前,大战在即,让将士们两手空空怎么御敌?”王河东急切地说。
  荣禄早知道武备院糜烂,却没想到会糜烂到如此地步,想到手下的一百多骑马队手无寸铁,急切地说:“大人,上海那边帮着采办的洋枪火药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运到,武备库又指望不上,估计兵部那边也一样,看来咱们只能自个儿打造赶制。”
  韩秀峰深吸口气,回头问:“千里,银子还有多少?”
  “禀大人,帐上剩六千余两,之前的银子全照您吩咐用作买粮了,”王千里顿了顿,接着道:“不过今天下午,江昊轩江老爷带着一个会计司的书吏找过来,旁敲侧击地提醒我照这么追查下最后谁也捞不着个好,问我要怎样才愿意善罢甘休。”
  “你咋说?”
  “都已经查到这份上,脸早就撕破了,我也懒得跟他们绕圈子,直言不讳地说整治河道海子缺银子,结果您知道他带来的那个书吏怎么说?”
  “那个书吏咋说的?”韩秀峰追问道。
  王千里苦笑道:“那个书吏说只要是花银子能办的事都不是事儿,然后跟我讨价还价,说到最后愿意出四万两。”
  “他们这是想花钱买平安。”荣禄不禁笑道。
  “咱们已经坏了规矩,不能再坏规矩,要是拿了这四万两,之前的事就得一笔勾销,就不能再追查了。所以我不敢做这主,正准备跟四爷您禀报呢。”
  要是有选择,韩秀峰打死也不想像现在这般搞得整个内务府天怒人怨,可想到内务府绝对是天底下最肥的衙门,权衡了一番轻描淡写地说:“在南苑当过差的皂隶仆役不算,光做过官的就有上千人,出四万两平摊下来一人才几两?”
  “我也觉得四万两有点少,毕竟机会难得,要是错过这一次,今后想筹银就难了。”王千里深以为然。
  “想花钱买平安,怎么也得八万两。”韩秀峰冷冷地说:“就这么回他们,钱到事了,少一两也不行。而且不得拖拖拉拉,跟他们说清楚,要是两天内见不着银子,就别怪我反悔!”
  “行,”王千里笑了笑,想想又说道:“江老爷应该是受人之托,这会儿还没走,应该是在等信儿,我这就去跟他说。”
  “先不急,就算你这会儿去跟他说,这乌漆墨黑的他也办不成事。”
  韩秀峰示意荣禄把蜡烛挪到一边,旋即拿出一张京畿的舆图,摊到案子上,抬头环视着众人道:“诸位,天津那边的形势究竟会变成啥样,跟咱们没啥关系。咱们要做的归纳起来是两件事,一是练兵,二是赶紧熟悉京城至热河和京城至山西这一路的山川地形,不过主要是京城至热河这一路。”
  荣禄楞了楞,旋即醍醐灌顶般地明白过来,紧盯着韩秀峰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是真的。
  永祥、王千里和任禾也意识到韩秀峰敢得罪那么多内务府官员,以及这些天吩咐众人赶紧做各种准备究竟是为了什么,跟荣禄一样惊呆了,紧盯着韩秀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韩秀峰顾不上解释,并且这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也不能解释,干脆指着舆图道:“我虽没去过热河,但这些天没少查阅京畿,尤其密云一带的舆图和方志,觉得我等得赶紧熟悉西黎庄、大沙坨、三里坨、西大桥、大河漕、五里井、在城铺、沙峪沟、石岭庄至古北口一线的道路地形。
  上述地方相距几里,哪儿可设防,哪里可设伏,设防或设伏的地方有没有小路能绕到咱们侧后,事无巨细全得搞清楚。河营把总以上、八旗领催以上各官,心里全得有数!”
  洋人在天津,而韩秀峰竟打算率兵去密云驻守。
  再想到林凤祥、李开芳部北犯直隶时,皇上曾打算去热河“巡狩”,荣禄和永祥等人顿时意识到韩秀峰是在为皇上“巡狩”做准备。
  韩秀峰很清楚他们在想什么,接着道:“仲华,河东,接下来请你们召集八旗领催以上、河营把总以上各官,分批轮流去我刚才说的地方走走。暂时没轮着的,接着操练兵勇,记得在操练时加上节节堵截、交替掩护一项,就算退也要退的有章法,绝不能稍有失利就溃不成军。”
  荣禄缓过神,急忙拱手道:“嗻!”
  王河东也意识到这差事要是办砸了意味着什么,连忙道:“下官遵命!”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又看向任禾和吉禄:“古人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们虽有不少马,还有几十头骡子,但开拔时靠那些马和骡子转运不了多少粮草辎重。所以得劳烦二位办完手头上的事之后也走一趟密云,选择两至三处合适的地方,赶紧先囤足够六百人半年所需的粮草和骡马骆驼半年所需的豆料、草料。”
  “下官遵命!”
  “四爷放心,卑职忙完眼前事就去办。”
  “再就是刚才所说的切不可张扬,诸位心里有数就行,谁要是胆敢宣泄,那是要掉脑袋的!”
  
第六百九十一章
大沽口失陷!
  文祥又升官了,在短短十四日内连升两次。
  先是署镶黄旗汉军副都统,由从二品跻身正二品。
  前天下午,皇上又下谕命他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尽管在几位大军机中排名最靠后,被戏称为“挑帘子军机”,但一样是军机大臣,这让在军机处做了那么多年军机章京的曹毓英很不是滋味儿。文祥心里却很清楚,皇上之所命他入直中枢,是因为英、佛、咪、俄四夷齐聚大沽口,如何应对西夷成了朝廷的当务之急,让他这个曾经的“厚谊堂”大掌柜在军机大臣上行走,有利于办理夷务。
  可到了军机值房,能办理的夷务并不多,唯一能做的便是等直隶总督谭廷襄和后来皇上相继派去的钦差大臣前两江总督桂良、户部侍郎宗伦、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乌尔焜泰等人的奏报。
  而随着他的到来,在军机大事上本就没任何主见的彭蕴章,干脆做起了“甩手掌柜”。皇上让拟旨就拟旨,皇上命议恤就议恤。身为领班军机大臣,每天做的事竟跟那些个军机章京别无二致,仿佛天塌来也不关他的事一般。
  文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禁不住走到他的公案前道:“彭中堂,谭廷襄前日奏报,英佛二夷大小五十余号兵船炮艇已齐聚大沽口,并以遣使上岸讲款为由,命其蒸汽船频频驶入口内,借机打探我官军在大沽口南北两岸的布置。这么下去可不行,等南北两岸的虚实被其打探清楚,想防范就更难了。”
  “英夷遣使上岸了?”彭蕴章摘下老花镜问。
  “派人上岸了,”文祥知道他是在装糊涂,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夷酋额尔金,已命其领事官哩国呔上岸讲款。据长芦盐运使崇厚所奏,该夷咄咄逼人,凶悍异常,每至桂良、花沙纳公馆便凌辱咆哮。”
  彭蕴章一边揉着腰,一边喃喃地说:“这西夷也真的,有话好好说,有事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商量,为何动不动就发怒。”
  穆荫放下茶杯道:“中堂大人,下官听闻这个哩国呔,系广东嘉应州人。数典忘祖,认贼作父,乃英夷起衅之主谋。他平日里连七品知县都见不着,现在仗着有夷人撑腰,见着几位钦差大臣,还不狐假虎威一番!”
  英吉利领事居然成了广东人,文祥被搞得啼笑皆非,正不晓得该怎么解释,就见曹毓英拿着一道折子走了进来,急切地说:“禀中堂大人,这是长芦盐运使崇厚上的密折,六百里加急发回的。”
  一听说这是密折,文祥就下意识问:“这么说皇上已御览过?”
  “下官不知,下官只知道这道密折是皇上命内奏事处的杨公公送来的。”
  “好,我先瞧瞧。”
  等了近两天才等到一个消息,文祥顾不上礼让,就这么当着彭蕴章、穆荫和杜翰三人面看了起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整个人都懵了。
  彭蕴章意识到一定不会是好消息,正寻思这消息能坏到哪儿去,穆荫就忍不住问:“博川兄,崇厚怎么说?”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文祥擦了一把汗,魂不守舍地说:“昨日辰时(八点左右),夷酋额尔金差人前往大沽口炮台,递交了一份照会,用西夷的话说递交了一份最后通牒,称我南北两岸守军若在一个时辰内不交出炮台就开打。”
  穆荫以为多大事呢,不禁笑道:“虚张声势而已,谭廷襄等早有准备,不足为虑。”
  文祥可笑不出来,把密折递给彭蕴章,随即回头看着他和杜翰,紧攥着拳头道:“谭廷襄是早有准备,也跟清轩兄一样觉得不足为虑,可以一过巳时三刻,英佛二夷的大舰中舰就朝南北两岸炮台开炮了,蒸汽炮艇边开炮边载着夷兵闯入口内,尽管我守台将士浴血奋战、奋勇回击,可架不住西夷的炮比咱们多,兵也比咱们多,南北两岸炮台不到一个时辰就失陷了,我官军死伤无数!”
  “大沽口失陷了?”穆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竟喃喃地说:“这才谈了几天,西夷怎说开打就开打。”
  杜翰缓过神,急切地问:“博川兄,谭廷襄在做什么,国瑞、张殿元在做什么?”
  “从奏报上看,天津乱成了一团,谭廷襄刚开始听家人禀报英、佛二夷兵船,生足煤火,闯入大沽口来了,急忙又差人去打探。结果头班才去,二班探子就来禀报,称口内官兵开炮轰击,不分胜负,结果等了不大会儿又有探子来报前路炮台失陷。”
  “后路呢,后路近万兵马,怎不赶紧去把炮台夺回来?”
  “说不定已经夺回来了。”穆荫插了一把汗,转身拱手道:“彭中堂,崇厚上的是密折,谁也不晓得是不是风闻奏事。下官以为天津的一切,当以桂良、花沙纳和谭廷襄等的奏报为准。”
  文祥做了三年“厚谊堂”大掌柜,搞得“报忧不报喜”的名声在外,而杜翰不但不是刚认识文祥,而且作为军机大臣早知道“厚谊堂”的事,甚至知道崇厚也算半个“厚谊堂”出去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觉得崇厚的奏报不能全信,也拱手道:“中堂大人,下官以为在收到桂良等人的奏报前,咱们可不能乱了阵脚。下官估摸着皇上也是在等桂良等人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只是命内奏事处送到这道密折,而是早传召我等前去商量如何应对了。”
  彭蕴章不认为崇厚敢谎报这样的军情,放下密折沉思了片刻,抬头问:“博川,你觉得崇厚所奏要是属实,后路兵马能不能夺回炮台?”
  “下官……下官不知。”
  文祥嘴上说不知,其实心里对后路近万兵勇没任何信心。
  就在四人寻思这仗要是打输了,天津要是失陷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之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能清楚地听到外奏事处的侍卫边跑边嚷嚷道:“天津急报!天津急报!”
  该来的总算来了,彭蕴章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门外看去。
  ……
  因为离得远,韩秀峰对此一无所知。
  上午带着柱子和余铁锁巡察九门,说是九门,其实只巡察了四个宫门,毕竟南苑太大了,真要沿着宫墙巡察一圈最快也要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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