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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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口防堵急需炮,十几尊大小洋炮可不是有银子就能买着的,富贵漂洋过海千里送炮,正所谓雪中送炭,他为朝廷立下这么大功劳,为我厚谊堂长这么脸,本官出城相迎又有何不妥?”
  崇厚反问了一句,又指着随从刚沏好的茶招呼道:“裕之兄,来,先喝口茶,解解渴。”
  “谢大人。”
  “这茶好像也是他年前托票号捎来的。”
  韩宸坐到石凳上,端起茶杯品了品,不禁笑道:“实不相瞒,他也托票号给下官捎了几斤。”
  崇厚想想又喃喃地说:“他在福建的差事办的不错,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要接解运洋炮为由回京,难不成真水土不服患上了病。”
  想到崇厚并非外人,韩宸不禁放下茶杯苦笑道:“大人,他告病回京的缘由,下官正好略知一二。”
  “说来听听。”
  “据下官所知,他之所以下定决心告病有好几个考虑,一是福建不太平,去年长毛贼将石镇吉、杨辅清率兵分别从江西的铁牛关和云际关入闽,先后攻占光泽、邵武、克泰宁、建宁、连城等地,一直进犯到武平。
  据说长毛翼王石达开的花旗军也从铁牛关入闽,打光泽,攻邵武,再从邵武分兵两路:一路攻麻沙,破建阳,入将乐;一路从邵武下泰宁,攻建宁,犯宁化,后来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又相继退兵了。”
  崇厚反应过来,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韩宸又说道:“就在两三个月前,贼将杨辅清又率部由岑阳关犯福建,经崇安岚谷攻浦城,占松溪,下政和……
  不但福州人心惶惶,连皇上都被惊动了,不然也不会命在籍侍郎曾国藩统领湘勇,赴闽浙协剿长毛。”
  崇厚本以为富贵既是个大功臣也是个大忠臣,听韩宸这么一说,心想原来富贵之所以辞官其实是贪生怕死。
  再想到富贵在闽海关只是个说了不算的“摇头老爷”,并且跟学官一样无守土之责,又觉得大难临头赶紧逃命乃人之常情,不禁追问道:“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考虑?”
  “他大儿子吉禄,大人一定认得。这些年吉禄跟着文大人和韩大人当差,从笔帖式一直做到了现如今的南苑主事,可随他去福建的二儿子吉祥直至今日也没个差事,所以想赶紧回京帮二儿子谋个前程。”
  “他自个儿丢不丢官无所谓?”
  “大人,别人不晓得,您最清楚不过。闽海关可不是咱们运司衙门,监督是地方上的道员兼的,而他又是内务府的人,不管在福建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也别指望能做上闽海关监督。”
  韩宸喝了一小口茶,想想又笑道:“何况他这次并非两手空空回来的,而是给僧王送来了十几尊急需的大小洋炮、几十桶火药和几千颗炮丸,并且没花朝廷一两银子,这事连皇上都知道,您觉得皇上能亏待他?”
  “想想真是,有博川和志行帮着在皇上跟前美言,他想在京里谋个差事还真不是难事儿!”
  “所以说,他回京的时机是恰到好处。”
  “可这么一来,福州那边不就没人了吗?”崇厚紧缩着眉头问。
  “提起这个,有件事大人您或许还不知道。”
  “什么事儿?”
  韩宸回头看看身后,确认守在亭子外的全是崇厚的亲信,这才放下茶杯道:“下官前些天请幕友去了一趟南苑,给河营送去一批盐。”
  “这事我知道,这事还是我让你筹办的。”
  “下官的幕友没见着韩大人,但见着了王千里,听王千里说咱们厚谊堂之前派驻广东的云启俊等人和后来随黄宗汉去广东的王乃增,不是得黄宗汉保举即将回京需次,就是被调往广西另有任用,反正全升官了!”
  “裕之兄,照你这么说,咱们在广东没人了?”崇厚大吃一惊。
  “没人了。”韩宸无奈地确认道。
  想到黄宗汉赴任前曾奉旨去过厚谊堂,曾调阅过文祥、韩秀峰这些年与各分号的往来公文,崇厚猛然反应过来:“好一个黄宗汉,他这是把咱们派驻在广东的官员当坐探啊!”
  “咱们之前一次又一次拆穿叶名琛的鬼话,他虽不是叶名琛,但一样不会喜欢总是被人盯着。”
  韩宸顿了顿,又无奈地说:“如果广东分号不归他节制,借他几个胆也不敢这么干。可现在厚谊堂裁撤了,王乃增、云启俊等人全成了他辖下的地方官员,他这么做谁也不好说什么。”
  “志行也真是的,为何要把辛辛苦苦筹设的衙门裁撤掉,现在好了,又变成了聋子瞎子!”
  “这也不能怪韩大人,一样不能怪文大人。”
  “怎就不能怪了?”崇厚越想越郁闷,紧攥着拳头说:“文中堂生前对咱们厚谊堂寄予厚望,只要他老人家能做的几乎全做到了,可他俩倒好,把好好的一衙门就这么裁撤了,不但败家,不但对不起文中堂的在天之灵,更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皇上!”
  “大人,文大人和韩大人那会儿之所以奏请皇上让各分号归各地督抚节制,也是为了更好地办理夷务,哪会想到黄宗汉会这么干。”
  正如韩宸所说,谁能想到连黄宗汉那样的能吏,到任之后首先想到的是怎么才能保住乌纱帽,然后才是办差。
  崇厚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上海分号呢?”
  “上海那边暂时没啥动静,靴焕依然是上海道。”
  “这就好,要是薛焕也被调离,那咱们就真成聋子瞎子了。”
  正说着,一个皂隶骑着快马赶了过来,见二人正对坐在亭子里喝茶,急忙翻身下马,将缰绳往亭外的差役手里一塞,随即掏出一道公文跑进亭子,恭恭敬敬地呈给崇厚。
  “军机处的?”韩宸下意识问。
  “不是。”崇厚示意皂隶退下,边看边说道:“内务府发来的,说志行过两天要来咱们这儿办差。”
  “韩大人要来?韩大人这时来办啥差?”
  “采办疏浚南苑河道海子所需的材料,裕之兄,你信吗?”
  “采办修缮南苑宫殿寺观所需的材料我信,疏浚河道海子需要采办什么材料,就算真需要也用不着来天津!”
  “十有八九跟上次一样,是奉旨来巡视海防的。”崇厚沉吟道。
  韩宸禁不住问:“那要不要知会道暑和知府衙门?”
  “不用,如果没猜错他是不想惊动僧王,不然也不会通过内务府给咱们发这道公文。”
  “”
  
第七百一十章
齐聚天津(二)
  长芦盐政和长芦盐运使大多由内务府官员充任,所以韩秀峰这个内务府的奉宸苑卿来天津办差,由长芦盐运使崇厚接待再正常不过。
  随员带的不多,只有直隶候补道荣禄,河营都司王河东,南苑防御德福、永泰、二十一和河营千总徐九、章小宝等九人。同刚办完解运洋炮差事的富贵父子一起,下榻在距运司衙门不远的一座盐商的宅院。而富贵的老伴儿和儿媳、孙子,前天一大早就已经先回了京城。
  刚才那顿酒席,是崇厚为韩秀峰接风的,富贵刚才在酒桌上插不上话,现在酒足饭饱了,韩秀峰又被崇厚邀请去后头花厅喝茶,他和二儿子吉祥只能同荣禄、韩宸等人一起在前厅候着,一样说不上话。
  韩秀峰自下午一见着崇厚,就话里言间听出崇厚对裁撤“厚谊堂”很不理解。
  果不其然,刚坐下端起茶杯,崇厚就开始“兴师问罪”,不但怪他“糊涂”,甚至连文祥都一起埋怨。
  “别一声不吭,你倒是说话呀!”
  “老弟想让我说啥?”
  “你……”见说了半天韩秀峰竟像事不关己一样,崇厚气得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要是没有“厚谊堂”,他绝不可能如此年轻就做上从三品的盐运使,韩秀峰能理解他的心情,暗叹口气放下茶杯道:“地山,正如你刚才所说,厚谊堂就这么裁撤了是有些可惜,但咱们是不是也得反过来想想,要是不裁撤又能怎样?”
  “要是没裁撤,咱们至少不会跟现在这般变成聋子瞎子!”
  “对,要是不裁撤的话,咱们的消息要比现在灵通一些,可光咱们不聋不瞎又有何用?”韩秀峰反问一句,紧盯着他很认真很严肃地说:“要是没裁撤,打探到夷情就得及时奏报,不然就是知情不报。可事实上呢,要么见不着皇上,好不容易见着了也会惹皇上不高兴,最后不但再也见不着了,甚至连呈递的折子都如同石沉大海。”
  “俗话说忠言逆耳,要是连老兄你和博川都不跟皇上说实话,皇上还能听到实话吗?”崇厚质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是皇上不愿意听!”韩秀峰深吸口气,接着道:“要是不当机立断奏请裁撤,结果只会让皇上龙颜大怒,我和博川不晓得会被外放去哪儿。而厚谊堂裁撤之后的今日,博川反倒能入值中枢,可见这笔买卖没亏。”
  “你和博川都升官了,对你们而言这买卖自然不算亏!”
  “地山啊地山,你怎就不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呢?”
  “老兄说的那些道理我懂,我就想问问老兄你这座青山,柴在哪儿,接下来怎么烧?”
  韩秀峰心想如此咄咄逼人,果然是年轻气盛,只能无奈地说:“洋人只要不再提遣使驻京一切都好说,若洋人非要遣使驻京那就只能开仗。皇上已下定决心,不然也不会命我来天津。”
  “赔兵费也好说?”崇厚忍不住问。
  “好说,”韩秀峰苦笑道:“在皇上看来关税本就算不上正赋,并且过去这些年朝廷也没课征到多少关税,至少没见粤海关、闽海关和江海关解运多少税银交户部,所以不止一次密谕桂良,说兵费不管赔多少大可从关税里扣,甚至可免征关税。”
  “可是……”
  “别可是了,一是你我人微言轻,很难让皇上收回成命;二来遣使驻京的事,洋人一定不会妥协,毕竟在他们看来就算签了和约也不一定管用,只有派使臣驻京才能迫使朝廷遵守和约。”
  崇厚凝重地问:“照老兄这么说,这一仗免不了?”
  “不是免不了,算算日子,广东那边应该已经开打了,不过出战的不是官军而是团练。”
  “当洋人是傻子?”
  “现在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黄宗汉能不能打赢。”
  “你觉得他能打赢吗?”
  “难。”韩秀峰无奈地摇摇头。
  “这就是了,”想到西夷的大军刚南返,崇厚忧心忡忡地问:“志行兄,能看得出来,行军打仗僧格林沁是比谭廷襄强,而且强得不是一两点。可现在海口两岸的炮台正在重建,最快也要年底才能竣工,所需的大小铜铁炮正在重铸,估摸着到年底也不一定能铸成,各路兵马也没全到,就算到了也要时间操练,你就不怕额尔金收到广东的消息之后杀个回马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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