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50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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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本王比老弟还要想念皇上。”
  “王爷说得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谁不想念皇上?”
  “可能不能觐见,终究得看圣意。”僧格林沁确认韩秀峰不会再上次一样在皇上跟前说三道四,就这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随即换了个话题,若无其事地问:“韩老弟,这些天你有没有收到过京里的消息。”
  “王爷,京里咋了?”韩秀峰被问得一头雾水。
  “老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王爷,您可真把下官给问住了,下官真不知道京里的啥子消息。”
  “看来老弟是真不知道,”僧格林沁微微点点头,顺手拿起一份“宫门抄”,面无表情地说:“实不相瞒,本王也是今儿早上刚听说的。”
  “敢问王爷,究竟啥消息?”
  “老弟先瞧瞧这个。”
  “下官遵命。”
  韩秀峰起身接过“宫门抄”,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御史孟传金上奏一个叫平龄的戏子不光堂而皇之地参加大比,不但得中举人,而且朱卷与墨卷不符,怀疑刚结束的顺天乡试发生科场弊案,弹劾主考官柏葰和副主考朱凤标、程庭桂。
  科场舞弊可不是一件小事,皇上震怒,命怡亲王载垣、郑亲王端华、兵部尚书陈孚恩等彻查,磨勘之后发现平龄的试卷有七处错字。更要命的是,拔萝卜带出泥,有猫腻的试卷竟一下子激增至五十本之多!
  刚补授文渊阁大学士的军机大臣柏葰,一夜之间从云端掉落泥地,已被革职,交部议处。朱凤标、程庭桂两位副主考,徐桐、尹耕云等房考官也全被革职逮问,涉案的考生更是全下了刑部大牢。
  想到现在朝廷大权,都在怡亲王、郑亲王和肃顺手里,他们堪称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朝堂上的王公大臣几乎没人敢跟他们争执,唯独柏葰偏是鲠真,仗着资深望重,倚老卖老,从不肯让一点半点,总是跟怡亲王、郑亲王和肃顺三人对着干。
  再想到眼前这位是蒙古亲王,而柏葰出身蒙古正黄旗,乃蒙古人中难得的进士。更何况柏葰的官运很顺畅,在出事前就已经是军机大臣,被革职前更是刚入阁拜相,位极人臣,韩秀峰意识到柏葰这次麻烦大了,郑亲王和肃顺他们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同时意识到刚进来时僧格林沁的神色为何那么凝重了。
  “王爷,如果一切属实,那柏中堂这次恐怕凶多吉少,怕不止革职这么简单。”韩秀峰定定心神,凝重地说:“去一趟回疆,也未可知。”
  僧格林沁没想到韩秀峰竟会这么说,沉吟道:“想康乾等朝的明珠、和坤,那么多罪案,也只是查抄遣戍。”
  “事已至此,只能看圣意了。”
  “本王虽跟柏中堂没什么交情,但据本王所知,柏中堂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一定不会徇私枉法。十有八九是疏忽,或许是被奸人所害。”
  韩秀峰不想跟僧格林沁绕圈子,更不想被僧格林沁误会,立马起身道:“王爷有所不知,下官跟柏中堂倒是有几分交情。下官头一次觐见,便是柏中堂带领的。觐见完之后在宫门外等候,柏中堂出来时把下官叫到一边,让下官看皇上的批语,老实可用,直至今日下官仍历历在目。”
  “没想到老弟跟柏中堂竟有这渊源!”
  “其实不止于此,曾在厚谊堂戴罪自赎的庆贤,王爷不一定认得,或许都没听说过,但他阿玛王爷一定知道。”
  “老弟是说耆英的次子?”
  “没想到王爷竟知道。”韩秀峰轻叹口气,一脸无奈地说:“庆贤跟下官共事那么久,他阿玛出了事,下官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在他阿玛出事时,下官曾去求过好几位王爷和大人,也去求过柏中堂。柏中堂当时虽没答应,但在皇上圣裁时还是开了口,恳求皇上法外施恩。”
  僧格林沁大吃一惊:“本王知道他帮耆英求过情,却没想到竟有如此隐情,原来他竟受你之托。”
  “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要是换作别的事,秀峰定会帮着奔走。可科场案非同小可,秀峰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帮他老人家也帮不上啊!”
  想到柏葰不只是得罪了怡亲王、郑亲王和肃顺,因为科场案现在也得罪了天下读书人,据说落榜之后并未回籍的那些生员群情激愤,甚至有人想效仿乾隆朝时之事,扎一个写着柏葰名字的草人,扛到菜市口去“处斩”,僧格林沁能理解韩秀峰所说的“想帮也帮不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韩老弟啊韩老弟,直至此时此刻,本王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韩秀峰很清楚他真正想说的是“才知道你是谁的人”,再次深深作了一揖,随即苦着脸道:“王爷,秀峰想求您帮个忙?”
  “什么忙?”
  “求王爷上道折子,奏请皇上让秀峰接着在军中效力。”
  僧格林沁岂能不知道他是不想卷入朝堂上的纷争,可想到他回去之后要是有合适的机会,或许能帮上柏葰的忙,顿时脸色一正:“老弟把本王这儿当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爷……”
  “别说了,本王不会上这个折子的,老弟还是赶紧回京复命吧。”
  “下官告退,王爷珍重。”
  “不送。”
  走出大营,韩秀峰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坐在马背上遥望着京城方向,喃喃地说:“把满人得罪了个遍也就罢了,现在把蒙古诸部也往死里得罪,又不是个愣头青,怎就不明白冤家宜解不宜结的道理,这么下去如何是好!”
  小山东糊涂了,忍不住回头问:“四爷,谁得罪谁了?”
  “没啥,赶紧赶路。”
  “遵命。”
  
第七百一十六章
跟柏葰没多大关系
  韩秀峰回到京城,上了一道请安折和一道天津之行所见所闻的密折,便赶到集贤院看两广总督黄宗汉、两江总督何桂清这个月所上的密折,以及皇上关于夷务的密谕,顺便打探下科场案的消息。
  结果发现好像错怪的肃顺,听肃顺留在集贤院的笔帖式说,肃顺这些天正忙着督饬各省藩司解缴税银,正忙着清理户部历年来的亏空,为驻扎在京畿和天津的一万多八旗和绿营兵勇筹饷,压根儿没空管科场案,并且皇上也没命他跟怡亲王、郑亲王、陈孚恩等人一道查办。
  至于广东那边,团练又跟洋人打了几仗,跟之前所上的折子一样,又毙伤夷兵多名,但广州城依然在洋人手里。
  相比之下,已抵达上海,正跟英、佛、咪、俄四国领事商订通商细则的钦差大臣桂良,会同两江总督何桂清上的密折要有价值的多。
  他们奏报夷酋不但怀疑广东团勇攻打广州城乃两广总督黄宗汉指使的,甚至拿出一份盖有钦差关防大印的悬赏夷兵首节的告示提出抗议,而他们只能和稀泥,称黄宗汉这两广总督做不久,很快就会被革职。
  搞清楚两广和两江的大致情况,韩秀峰并没有急着回南苑,而是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在外奏事处当差的吉祥,让他帮着转交给军机大臣文祥,然后直奔重庆会馆。
  没想到不但吉云飞在会馆,侍讲学士伍肇龄竟也在,二人对科场案比韩秀峰还要上心,正坐在花厅里边喝茶聊天,边等吏科给事中伍辅祥的消息。
  “志行,你可算回来了,这次顺天乡试出了大事你晓不晓得?”
  “听说了一些,但究竟咋回事并不清楚。”韩秀峰坐下身,接过储掌柜刚沏的茶,不解地问:“崧生兄,博文兄,您二位又不是同考官,这次顺天乡试的考生也没几个咱们的同乡,您二位为何如此紧张?”
  “这次应试的考生中是没几个咱们的同乡,我和博文也不是同考官,但我和博文有同年、同僚啊!”
  不等韩秀峰开口,吉云飞便忧心忡忡地说:“邹石麟、钟琇、周士柄、涂觉纲、徐桐、浦安……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革职了,等案子查明就得交部议处。”
  他是翰林院编修,这次被拣选上同考官的有一大半是翰林官,其中有好几个跟他一样是翰林院编修,想到这些,韩秀峰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您二位是担心翰林院的那些同僚。”
  “不然我们能如此着急?”吉云飞反问一句,接着道:“这次闹大了,不但柏中堂被革职,朱大人、程大人暂行解任,戴罪随怡亲王、郑亲王和陈孚恩等详加研鞫(审问的意思),听说连监控稽察的监临、监试、提调及搜检各员全被革职逮问了!”
  “您二位在等伍辅祥,这么说伍辅祥正随怡亲王他们在查办此案?”
  “他不查案,他专事监察。”
  看着韩秀峰若有所思的样子,伍肇龄补充道:“皇上命怡亲王、郑亲王、陈孚恩、全庆会同礼部、吏部彻查。伍辅祥乃吏科给事中,这么大案子他不能置身事外,得全程监察。”
  “原来如此。”韩秀峰点点头,想想又忍不住问:“崧生兄,听说这把火是孟传金点燃的?”
  岂能不知道韩秀峰真正想问的什么,放下茶杯解释道:“志行,你一定是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但这事跟肃顺大人真没啥关系,并且这把火也不是孟传金点燃的,他只是在火上浇了点油罢了。”
  “此话怎讲?”
  “据我所知,这件事是从顺郡王府传出来的。”
  “庆恩?这跟顺承郡王庆恩又有啥关系?”韩秀峰糊涂了。
  “听我细说,放榜那天,顺邸正好为大福晋寿诞传班子唱戏,偏这班子里最要紧角儿不在,传了三回还不到。好不容易传到了,发现那个戏子酒气薰蒸,已经不能唱了。顺郡王大怒,问他一个小小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胆敢屡次抗传,问他眼睛里究竟有没有顺邸。”
  伍肇龄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那个戏子吓坏了,急忙求饶,说借他几个胆也不敢抗传,之所以迟迟没来是因为他的朋友中了举,他赶去贺喜,没在家,不知道顺郡王传召。他一个戏子能有啥样的朋友,居然还能中举,顺郡王觉得很奇怪,问他那个朋友姓甚名谁,干什么营生的。
  结果那戏子说,他那个中举的朋友叫平龄,起初是清客串,现而今也在赚包银了。顺郡王将信将疑,又问他那个朋友是不是唱戏的,那戏子说是。金榜题名是件美事,顺郡王也没在意,就告诉了去吃酒的宾客,给宾客们致歉,只是当一桩笑话,随便谈谈罢了,可那天去的宾客太多,这事就这么传开了。”
  吉云飞苦着脸补充道:“第二天一早,这事儿就传遍了四九城,众人哗然,纷纷传说‘优伶亦得中高魁矣’!”
  伍肇龄放下茶杯,苦着脸道:“并且这个平龄是满人,而满人是严禁登台唱曲的!”
  “于是孟传金上疏弹劾柏中堂、朱大人和程大人?”
  “所以说他只能算火上浇油。”
  吉云飞又忍不住道:“志行,孟传金这人你领教过的,年轻气盛,见风就是雨。你上次查办南苑私垦案时他也是这么干的。”
  “肃顺大人并不知情?”韩秀峰低声问。
  伍肇龄确认道:“肃顺大人是挺器重他的,觉得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也只是器重。据我所知,肃顺大人从来没请他去商量过什么事,或授意他弹劾谁。”
  想到相比陈孚恩、曹毓英、焦佑瀛等人,孟传金的资历真叫个尚浅,韩秀峰意识到伍肇龄这番话应该不会有假。而肃顺也应该从未把孟传金当作亲信,说好听点只是觉得孟传金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点就是把孟传金当一条逮谁咬谁的疯狗,反正咬的全是贪官庸官。
  不过这种事是解释不清的,也没法儿去解释。
  韩秀峰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干脆换了个话题:“崧生兄,我平日里不怎么听戏,不太清楚京里戏班的规矩,您刚才说的清客串我懂,但赚包银究竟啥意思?”
  “卖艺唱曲的登台献艺,唱的好不是有人打赏,有人往台上扔银钱吗?小角儿就靠这个维持生计。名角儿就不一样了,班主会把名角儿包下,说好一年给多少钱,票友们的赏钱也不归名角儿,而是归班主。”
  “照您这么说,那个平龄的戏唱得还行。”
  “据说唱的是有板有眼,不过昨天又听人说,他家境不错,只是喜欢玩票,只能算个票友,不能算戏子。”
  “文章做得咋样,他究竟有没有几分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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