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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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第一辆马车上的费二爷拱手道:“借志行老弟吉言,吉老爷,志行老弟,我等去贡院了。”
  “走吧,博文静候诸位的捷报。”吉云飞拱拱手,随即朝站在第一辆马车边的潘二点点头。
  “启程!”潘二大喊一声,走着前头给车队开道。
  看着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韩秀峰忍不住笑了。
  吉云飞一直把七辆马车目送到巷口才回头问:“志行,刚才温掌柜说你要帮钱俊臣找房子?”
  “他不是被简选上同考官了吗,等从贡院出来就是房师,没个宅子让他那一房中式的考生去哪儿拜见。所以就托黄老爷给我捎了封信,让我赶紧帮他在附近租个院子。”想到眼前这位更有资格做同考官,韩秀峰竟有些尴尬。
  吉云飞沉吟道:“要等到二十一才放榜,用不着这么急。”
  “也是啊,不着急。”韩秀峰不想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忙招呼道:“吉老爷,大头起了个大早,做了一大桌菜,二爷他们吃不下我们吃,他们不能喝酒我们喝,正好还有两坛‘温永盛’的老窖。”
  “也好,反正今儿个没啥事。”
  ……
  人全去了贡院,会馆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不管说啥也不用担心传出去。
  几杯酒下肚,韩秀峰忍不住问:“吉老爷,别人跟卓大人说不上话,您一定能说得上。卓大人又是这次恩科的总裁,您为啥不想想办法谋个差事?”
  “谋个同考官?”吉云飞放下杯子问。
  “吉老爷,我晓得您为官清廉,不愿意去钻营,可是……可是……”
  “志行,我晓得你想说啥,也的确能跟卓大人说上话。只是现而今不比以前,朝局变幻莫测,一动不如一静。”
  韩秀峰心想这跟朝局有啥关系,一时间竟愣住了。
  吉云飞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想到这里也没外人,干脆解释道:“卓大人入阁拜相,官居一品,看似圣眷正浓,其实如履薄冰。”
  “如履薄冰?”
  “皇子都有老师,你晓得卓大人做过哪位皇子的老师吗?”
  “哪位皇子?”
  吉云飞苦笑道:“卓大人做过六皇子也就是恭王的老师,卓大人由科道荐仕至武英殿大学士,持身清正,恬性孝友,与人交以诚,但论做老师却不及杜受田杜大人。”
  韩秀峰下意识问:“杜大人是哪位皇子的老师?”
  “今上。”
  “啊!”
  吉云飞轻叹气,凝重道:“皇上登极,开恩科取士,乃国之大事。不出事最好,要是又闹出科场弊案,卓大人身为会试总裁,将难辞其咎。”
  原来卓大人和那个杜大人都做过皇子的老师,结果卓大人教的那个皇子没坐上皇位,人家教的那位皇子成了当今皇上,当今皇上自然不会把卓大人当心腹。只是刚登基不久,广西还有贼匪作乱,正值多事之秋,不太好动卓大人这样的老臣。想到这些,韩秀峰喃喃地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巴结卓大人是不合适,甚至不能走太近。”
  吉云飞喜欢他这个一点就透的小老乡,但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突然话锋一转:“志行,江昊轩不是让你去帮着劝那个云南的解运官吗,那个解运官亏缺铜斤一案,我看他查办不出个啥名堂,估计很快就查办不下去了。”
  韩秀峰不解地问:“咋查办不下去?”
  “前天,给事中钱粱上了《重铜政以杜弊累疏》一摺,痛陈铜政之种种弊端,称滇省运员之累有二:其一在滇,其二在京。在滇者往往运铜多委亏空之员,希图当下扣其运费乃至铜斤以补亏款。在京之累,则户工两局胥吏需索也,百般刁难运官,议定交贿后始能进局。
  曾任云南布政使的张大人也上了一份《铜政议》,称:夫滇僻壤也,著籍之户才六十万,其畜牛马者十一二耳。此六十万户分隶八十七郡邑,其在通途而为转运所必由者十二三耳。由此言之,滇之牛马不过六七万,而运铜之牛马不过二三万……”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两手准备
  生怕韩秀峰听不懂,吉云飞又解释道:“铜厂远在深山里,云南办铜首先要把铜矿采出来熔炼成铜锭,再用牛马转运至永宁,要转运二十三站才能由水路接运。现而今已是咸丰二年,不但水远,连陆路转运的运费都还按乾隆二十年议定的脚价算,每百斤铜每转运一站只给银八分五厘,根本不够。
  钱没以前值钱,云南马匹又稀少,食物又昂贵,这铜咋办咋亏。不但运官苦不堪言,云南百姓也苦不堪言,张大人在折子里恳求皇上不要让云南再办铜了,提议朝廷去采买洋铜铸钱。”
  韩秀峰忍俊不禁地问:“水越搅越浑,从铜斤亏缺扯到了铜政?”
  “嗯,”吉云飞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不是那个犯官有多大能耐,就凭他那几个同年掀不起这么大风浪。而是铜政之弊积重难返,云南百姓不堪重负,云南官员苦不堪言,他们巴不得朝廷究办。”
  “朝廷真要是严办那几个运官,就得想出个解决之道?”
  “正是,可又能咋解决,朝廷正眼巴巴等着滇铜和黔铅来铸钱,正为广西平乱的粮饷发愁,哪有银钱拨给云南去办铜,而采买洋铜铸钱一样得有银子,所以铜斤亏缺就是一笔糊涂账,压根没法儿查办,越查只会越麻烦。”
  “这么说朝廷会和稀泥,那几个亏缺铜斤的运官不会有啥事?”
  “顶多革职。”
  韩秀峰故作遗憾地叹道:“可惜了,江老爷好不容易谋了个差委,却要白忙活一场。”
  翰詹科道本就瞧不起刑部的官,吉云飞身为翰林院检讨一样瞧不起,淡淡地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白忙活没啥不好,不能啥银子都敢收,更不能开口索要,尤其这种银子。”
  “吉老爷所言极是,来,我敬您一杯。”
  ……
  吉云飞不敢跟卓大人走太近,从未没想过要做恩科会试同考官,可想到钱俊臣那样的人居然被简选上了,再过十几天就摇身一变为房师,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喝着喝着竟喝醉了。
  起得太早,韩秀峰也困了,先把吉云飞扶到东厢房歇息,然后去费二爷房里睡回笼觉。结果这一睡居然睡过了,直到被潘二和大头叫醒才发现已经是下午。
  “吉老爷呢,吉老爷有没有醒?”
  “醒了,刚走。”潘二顾不上刚走的吉云飞,跟在他屁股后面兴高采烈说:“四哥,不去贡院瞧瞧真不晓得有天底下有那么多举人老爷,我估摸着有五六千!天没亮就开始排队等着点名识认,还得把衣裤鞋袜全解开,以供搜检。早上多冷,好多举人冻的打喷嚏。”
  韩秀峰一边洗脸一边叹道:“所以说十年寒窗苦,别看人家光鲜,其实也不容易。”
  “宽衣解怀倒不算啥,后来去了个大官,领着一队丘八严查,还挂出悬赏,说只要搜出一个夹带小抄的赏银一两。那些个丘八别提有多卖力,让排在前头的那些举人把衣裳全脱掉,让人家光天化日之下当那么多人面光着屁股,不但把辫子解开看来,还扒屁眼儿看里头有没有塞东西。”
  “这么严?”
  “你去看看就晓得了,”潘二回头看看大头,绘声绘色地说:“不搜不晓得,一搜还真搜出不少夹带舞弊的,搜出来的全戴枷示众,排了一大片,全是举人。有好多举人吓坏了,有的赶紧把小抄找个地方扔掉,有的掉头就溜,干脆不考了!”
  韩秀峰擦干脸,把毛巾顺手晾到绳子上,回头问:“二爷他们呢?”
  潘二探头看看院门口,神神叨叨地说:“二爷也夹带了小抄,藏在鞋子里,好在没排在前面,见前头查那么严,就把鞋脱了踢到一边。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后来是光着脚丫子排队的。”
  “没被搜出来?”
  “没有,”潘二笑了笑,又说道:“我见着任禾了,他好像没夹带小抄,一点也不紧张。不过他龟儿子运气不好,竟被一个丘八盯上了,当那么多人面脱得精光,还得把屁股撅起来让丘八看屁眼儿有没有塞东西,哈哈哈哈。”
  “二爷他们没有?”
  “二爷他们排在后头,可能那些丘八后来搜得不耐烦了,喊了一声‘全部查过’,二爷他们就这么进去了,没要脱衣裳。”
  “这就好,不然他那么大年纪脱得精光多尴尬。”
  刚收拾完堂屋里的残羹剩饭,正在井边洗碗的大头忍不住问:“四哥,你说二爷他们能不能高中?”
  韩秀峰回头看了看,见何恒、刘山阳的家人不在,坐到小凳上苦笑道:“二爷够呛,何举人他们也难说,我们会馆这次去了七个,能有一个中式就不错了。”
  “顶多中一个?”
  “可能一个也中不了。”
  “任禾那龟儿子呢?”大头追问道。
  韩秀峰沉吟道:“任禾在巴县算是有点才华,但这是人才济济的京城,不是巴县,他真算不上出类拔萃。”
  何恒、刘山阳的三个家人全在外面闲逛,院子里没外人,潘二没啥好顾忌的,禁不住笑道:“一个中不了也没啥不好,他们全中不了我们就能提前一个月开工,用不着等到殿试放榜。”
  “不许瞎说,不过是该做两手准备。”
  韩秀峰话音刚落,一个衣着不凡的书生敲敲虚开着的院门,探头问:“请问这是重庆会馆吗?”
  潘二急忙迎上去道:“是,这儿就是重庆会馆,您找谁,有啥事?”
  “请问韩志行韩首事在吗?”
  “在,晚生便是韩志行,敢问先生贵姓?”
  “免贵姓王,”不速之客上下打量了一下韩秀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韩首事,这是正定府平山县余老爷给你的信,信里有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信和银票王某捎到了,劳烦你给余老爷写封回信,王某回去之后也好跟余老爷交差。”
  “原来是余老爷的朋友,失敬失敬!”过年时给住过会馆的重庆府籍外官写过那么多封信,总算等到了一封回信,人家还捎来五十两的银票,韩秀峰欣喜若狂,急忙邀请送信的书生去堂屋喝茶。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两手准备(二)
  同乡外官托人捎来银子,让韩秀峰意识到是该做两手准备。费二爷他们要是一个也中不了式,那就提前一个月开工。早点翻建会馆,早些把银子花掉早安心,免得夜长梦多。
  而一动工会馆就不能住了,并且朝廷今年开的是恩科,按例明年还要开科取士,何恒、刘山阳等举人要是这次中不了,可能要在京城住到明年,这就意味着不光要帮钱俊臣找房子,也得帮自给儿和今年落第却不走的举子找地方住。
  会试之年,京城人满为患,房子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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