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方平译本)(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6/35

我好奇地察看了这把武器,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来:要是我有了这样一把家伙,该有多么强大!我从他手里拿过枪来,摸了摸刀刃。他对我脸上一时间闪过的表情大惑不解;这表情不是恐惧,而是妒羡。他出于嫉妒,一把夺回手枪,收回刀子,又把它藏回原处。
“我不怕你告诉他,”他说,“叫他提高警惕,替他守卫。你知道我们的恩怨,我看出来了,他的危险并不叫你慌张。”
“希斯克厉夫对你怎么了?”我问。“他怎么开罪你了,激起这样骇人的怨仇?叫他离开这宅子,不是更明智一些吗?”
“不!”厄恩肖咆哮如雷。“他胆敢说离开我,他就死定了。你劝他试上一试,你就是个杀人犯!我就该输个精光,全无扳回的机会吗?哈里顿就该讨饭吗?哦,见他的鬼!我一定会赢他回来,我会把他的金子也拿过来,然后还有他的血,让地狱来收容他的灵魂!有了这个客人,地狱比它最黑暗的时光,还要黑上十倍!”
艾伦,你告诉过我你昔年主人的习性。他分明是在疯狂的边缘上了。至少他昨天夜里是这样。我一靠近他就颤抖,觉得那仆人全无教养的乖僻行径反倒让人好受一些。
此时他又开始闷着头踱步起来,我抬起门闩,逃进了厨房。
约瑟正俯身在炉火上边,两眼盯着架在火上的一口大锅,另有一木碗燕麦片安放在跟前的高背椅上。锅里的东西开始沸腾了,他转过身把手伸到了木碗里边。我猜测这兴许是在准备我们的晚饭,既已饥肠辘辘,我就决心吃它。于是,我尖声嚷道:“我来煮粥!”我挪开木碗叫他抓不到麦片,紧接着脱下了帽子和骑马装。“厄恩肖先生叫我自己伺候自己,”我接着说,“我这就来。我不要在你们当中充太太,我可不想饿死。”
“好上帝!”他咕噜着坐下来,从膝头到脚踝,一路去撸他的罗纹袜子。“好像又有新差使啦——方才习惯了两个主人,又有一个女主人骑到我的头上,真像是时光大流转哪。我从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离开我的老窝,可是我怀疑它就在眼前啦!”
他的哀怨我置之不理。我快手快脚干了起来,喟叹着想起了充满了欢乐的往昔时光。我不得不赶紧将这记忆驱开。想起往昔的快乐使我痛苦,昔日的幻影愈是防不胜防,频频出现,我的汤勺便搅得愈快,大把大把的麦片,也愈益迅疾地落入水中。
约瑟眼观我的烹调作风,怒气益增。
“瞧哪!”他脱口嚷道。“哈里顿,今晚你可没粥喝了。粥里尽是块块,像我拳头那么大哪。瞧哪,再来瞧哪!要是我是你,就把碗一咕隆咚都扔进去啦!瞧,碗都倒空了,这下你算完事啦。碰,碰。锅底没掉还算是大慈悲呢!”
我承认,在把粥往盒子里倒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塌糊涂。给了四个盆子,还有一加仑刚从牛奶场取来的新鲜牛奶。牛奶被哈里顿抢过来就喝,一边喝一边从他大张的嘴唇上往下滴漏。
我忠告他,希望他用个杯子喝他的那一份,肯定我是没法来尝这被人如此糟蹋的牛奶了。那个愤世嫉俗的老头居然对这讲究勃然大怒。反反复复告诉我,“这孩子哪一丁点儿都好”,同我一样的好,“而且每一丁点儿都很健全”,不解我何以就能这般自负。与此同时,这个小流氓继续在喝,带着挑衅的神色对我怒目而视,一边往牛奶罐里直淌口水。
“我要去另一间屋吃晚饭,”我说。“你们没有一个叫做客厅的地方吗?”
“客厅!”他嗤之以鼻回敬我说,“客厅!没有,我们没有客厅。要是你不喜欢我们作伴,去找主人好了。要是你不喜欢主人,还有我们哪。”
“这么说我就上楼了,”我答道。“给我一间卧房。”
我把我的粥盆放在一个茶盘里,自个儿又去弄了点牛奶。
那家伙咕咕哝哝好一阵子,站起身来,领着我走上了楼梯。我们爬到了阁楼层上。他时不时就打开一扇房门,把我们经过的房间扫视一遍。
“这儿有一间房,”最后他说,砰地推开装有门轴的一块歪歪斜斜的门板。“在这里面喝点粥儿,可真是好着哪。墙角里有堆玉米秆儿,那边,挺干净。要是你怕弄脏你那漂亮的绸衣裳,把你的手巾铺在上面。”
“怎么的,小子!”我大叫起来,对他怒目而视,“这不是睡觉的地方。我想见一见我的卧房。”
“卧房!”他用讥嘲的语调应声道。“你看过所有的卧房啦——那是我的。”
他指向第二间阁楼,同第一间仅有的区别在于墙上更见空空荡荡,还有好大一张低矮的,没挂帐子的床,一头有床深蓝色的被子。
“我要你的干吗?”我反问他说。“我想希斯克厉夫先生不是住在这宅子的顶端吧,不是吗?”
“噢,你是要去希斯克厉夫少爷的房间哪?”他嚷道,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早说不就行了?那么让我来告诉你,别费事了,那正是你看不到的那一间房。他总是把它锁着,除了他自个儿,从来就没人走进去过呢。”
“你们的房子真好,约瑟,”我忍不住说,“住在里边的人也真是和气。我觉得自从我把我的命运同他的联结在一起,这世上的所有疯病,就一古脑儿浓缩到我脑瓜里来啦!可是,现在说这也是白费精神,还有别的房间呢。看在老天的分上,快点儿,让我在哪儿安顿下来吧!”
他没有答理我的恳求,只是执拗地一步一步挪下木梯,在一间房间面前立定下来。看他止步不前的神气和屋里质地甚好的家具来看。我猜想这是最好的一间屋子了。
地上有一张地毯,挺好的一张地毯。可是图案却给尘土蒙蔽了。壁炉上面糊着剪纸,已经掉得斑驳陆离。一张漂亮的橡木床,层层叠叠挂着猩红色的帷帐,质料既昂贵,式样也颇时新。可是显而易见它们被人用得粗鲁。花彩帐帘被拧得脱出了帐钩。支撑帷帐的铁杆有一边弯成了弓形,叫帐幕拖到了地板上面。椅子也都损坏了,许多还坏得厉害。深深的凹痕。更使墙上的壁板面目全非。
我鼓足勇气,正待进门,且先安顿下来,突然我那傻瓜向导宣布说:
“这是我家主人的卧房。”
我的晚餐到这时候全凉了,我也没一点胃口,我的耐心更被耗得精光。我坚持马上给我一个栖身之地,以及就寝用具。
“见那个鬼去,”这虔诚的长者开言道。“主保佑我们!主原宥我们!你要进哪家地狱呀?你这个叫人烦厌的废物!除了哈里顿的小卧房,你可都看个遍啦。这个宅子里,可再没有别的洞可以钻啦!”
我恼火之极,把茶盘和上面的东西猛摔到地板上面。然后,我坐在楼梯口上,双手捂住脸面,大哭起来。
“哎!哎!”约瑟大叫道。“干得好,凯茜小姐!干得好,凯茜小姐!不过,主人准得滑倒在这些碎盆子上,那我们就等着听训吧。我们就听听怎么回事吧。你这无所事事的疯子!你就该从这会儿到圣诞节一路瘦下去。竟敢大发雷霆,把上帝的珍贵恩赐摔在脚下!可是,你这脾气要是能发长久,我就认输。你以为希斯克厉夫容忍这般样好风度?我但愿他撞着你耍这等诡计。我但愿他撞着你。”
如此他骂骂咧咧钻回他楼下的巢穴,连蜡烛也一起带走。我留在黑暗当中。
在这个愚蠢的举动之后,我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有必要煞一煞我的骄气,我咽下愤怒,强打精神来收拾残局。
马上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帮手,这是掐脖儿,此刻我已认出,它就是我家老狐儿的小子,它幼年是在画眉田庄度过的,后来我父亲把它送给了亨德雷先生。我觉得它认出我了,它伸出鼻子顶顶我的鼻尖打过招呼,就赶忙风卷残云似地舔光了粥,我则一步一步摸索着,收拾起碎瓷片,用我的手绢擦干泼在扶栏上的牛奶。
我们的劳作正待收场,我就听到了走道里厄恩肖的脚步声。我的助手夹紧尾巴,直往墙上贴去。我偷偷溜进最近的门廊里边。狗儿死命想躲开他,却没有成功,从一阵慌忙窜下楼梯的声音,和可怜巴巴的一声长嗥,我就猜出来了。我的运气还好。他走过去,进了他的卧室,砰地关上了门。
紧跟着约瑟和哈里顿出现,他是送他上床睡觉的。我避难避到哈里顿的房里来了。这老头一看到我,便说:
“那边有地方,你和你的骄气都容得下哪,我想是在‘房子’。那里空着呢,你尽可以独占它,上帝同你这样的坏人作伴,总是袖手旁观的!”
我很高兴利用了这个指示。刚一倒进壁炉边的一张椅子里,就打起瞌睡,熟睡过去。
我睡得又沉又香甜,虽然是睡得实在太短。希斯克厉夫先生唤醒了我。他刚刚进来,用他那可爱的方式,质问我在那儿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迟迟未睡的原因——他把我们房间的钥匙,搁在他的口袋里了。
“我们的”这个词叫他勃然大怒。他赌咒发誓说那不是,也永远不会是我的房间。而且他要——可我不愿意复述他的语言,也不愿描述他那惯常的行为。他是处心积虑,无休无止来引发我的憎恶!有时候我实在弄不懂他,纳闷的劲儿反倒盖过了恐怖。可是,我告诉你,一只老虎,一条毒蛇给我的恐惧,也没法同他的可怕并提。他跟我讲到凯瑟琳的病情,指责病因就是我的哥哥,发誓说我应当做艾德加的替身,受他折磨,直到他能把他抓在手里为止。
我真的恨他,我是不幸的人,我作了一个傻瓜!当心这事别跟田庄的任何人吐露一丝口风。每日我期待着你——别让我失望吧!
伊莎贝拉
15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离健康,以及春天又近了许多!现在我听完了我邻居的全部故事,那是在不同的时候陆续讲述的,因为女管家总是可以从她更重要的作业中挤出时间来。我将用她自己的话把故事讲下去,只是稍微压缩一点。总的来说,她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我并不觉得我能在她的风格上锦上添花。
那天晚上,她说,就是我去山庄的那天晚上,我知道并且也仿佛看见了希斯克厉夫就在附近。可是我不出去,因为他的信还在我口袋里边,我可不愿再被威胁一通,再不调笑一气。
我下定决心,除非我家主人出门,我就不把信儿送到。因为我说不上凯瑟琳收到信会是怎样。结果是,三天过去,信还没有到她手里。第四天是星期天,在一家子去了教堂后,我带着信进了她的房间。
有个男仆留了下来同我一起收拾家务,通常在做礼拜的那几个钟点,我们把一道道门都给锁起来。可是这一回天气是如此晴朗暖和,我把门都大敞开来。为了完成我的使命,诚如我知晓有谁要来,我告诉我的同伴太太很想吃几个桔子,他必须到村里去弄些儿来,明儿个付账。他走了,我就上了楼。
林顿太太身穿一件宽宽松松的白衣裳,肩上搭着一条薄薄的披巾,像往常那样坐在一扇敞开的窗子跟前。她厚实的长发在她犯病之初就剪去了一部分,此刻简单梳梳,很自然地盘在她的鬓角和颈子上面。她的模样改变了,就像我告诉希斯克厉夫的那样,可是当她平静的时候,这改变当中似乎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
她双目中的亮光已经被一种忧郁的梦幻般的温柔所替代。它们不再令人感觉是在看她周围的东西,却显得总是在凝视远方,很远的远方,你可以说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然后,虽然脸上的憔悴是消失了,因为她恢复了长胖了些,她那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特别的表情,尽管痛苦地指示着它们的由来,却格外增强了她的动人之处。并且我知道,在我看来,以及在任何看到她的人看来,那是必然会推翻那许多更为显见的康复明证,标明她是命定要凋谢了。
一本书摊在她面前的窗台上,她几乎察觉不到的微风时不时掀动着书页。我相信是林顿放在那里的,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努力去读书消遣,或者去做任何事情。他会耗上好几个钟点,试图把她的注意力引到她先时喜好的什么东西上去。
她明白他的用心,在心境好的时候,也就温顺地听他摆布,只是时不时咽下一声疲倦的叹息,表示它们毫无用处,最后,便用最是凄惨的微笑和亲吻来制止他。在别的时候,她会突然转身而去,把脸掩在双手当中,甚而愤怒地把他推开。然后他就小心翼翼让她独个儿待着,因为他确信自己是无能为力了。
吉默顿教堂的钟声还在响着。山谷里的小溪涨满了水,欢快的水流声淙淙悦耳。它甜美地替代了还没有到来的夏日里飒飒树声,当树上枝叶丰茂的时候,就淹没了田庄附近这美妙的音乐。在呼啸山庄,冰雪融化或是久雨之后的平和日子里,它总是这样淙淙响着的。凯瑟琳一边在听,一边在想,想的就是呼啸山庄。那是说,要是她果真在想、在听的话。但是她两眼空洞洞望着远方,就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这表明她不论是耳朵还是眼睛,都分辨不出物质的东西了。
“你有一封信,林顿太太,”我说,慢慢地把信塞入她放在膝上的一只手中。“你得马上就读,因为等着回信呢。要我拆封吗?”
“拆吧,”她答道,没有改变她双目的方向。
我拆开了信,信很短。
“现在,”我接着说,“读信吧。”
她把手抽回,由着信落到地上。我把它重又放到她的膝头上面,站着等她高兴了往下瞟上一眼。可是那一刻迟迟不来,最后我又说:
“非得我来读吗,太太?信是希斯克厉夫先生写的。”
她猛一惊,露出苦苦回忆的神色,竭力整理着她的思想。她举起信,像是在读,读到签名她叹了口气。可是我依然发现,她是没有领会信的内容,因为我问她作何答复时,她只是指指那名字,带着哀伤和探询的急切神情,紧盯着我。
“是呀,他想见你,”我说,猜想她是需要人类作阐释。“这会儿他在花园里呢,等我带回什么答复,已经等得不耐烦啦。”
我说话的时候,看到一条大狗,躺在底下草地上的阳光里,竖起了耳朵,仿佛要吠叫的样子,然后又把耳朵耷拉下来,摇着尾巴宣布有个它并不认为是生客的人来了。
林顿太太俯身向前,凝神屏息地听着。片刻一会儿有脚步声穿过厅堂。对希斯克厉夫来说,敞开的宅子诱惑力是太大了,他身不由己要走进来。很可能他以为我有意躲避我的诺言,所以决定宁可相信他自己的胆气。
凯瑟琳眼巴巴盯住她卧房的门口。他没有径直找对屋子。她做手势叫我引他进来。可是我还没有走到门边,他就发现地方了,一两步就跨到她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有五分钟的光景,他一言未发,也没有松开他的怀抱。在这段时光里,他给她的吻,比在这之前他一生中给人的吻还多。我敢说。可是是我家女主人先吻他的,我分明看见他顿时就痛苦得几乎没法正视她的脸!从他看见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同我一样确信无疑,她是没有最终恢复的希望了——她命里注定了,注定要死。
“噢,凯茜!噢,我的生命!我怎能忍受?”那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声调毫不掩饰他的绝望。
现在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她,以至使我觉得,光是这么热切地盯着,也会把他的眼睛盯出泪来。可是他的两眼燃烧着痛苦,并没有化成泪水。
“现在怎么的?”凯瑟琳朝后一倒说,脸色猛然阴沉下来回报他的凝视。她的脾气不过是她变幻无常内心的风向标。“你和艾德加弄碎了我的心,希斯克厉夫!你们两个都为那事来向我哀告,好像你们才是该被怜悯的人!我不怜悯你们,我不。你杀死了我——得了不少好处吧,我想。你多么强壮啊!我走了以后,你还打算活多少年呀?”
希斯克厉夫一直跪下一条腿抱着她。他想站起身来,可是她揪住他的头发,把他压在底下。
“我真希望我能够拥抱你,”她辛酸地接着说,“直到我俩全都死去!我不管你受了多少痛苦。我毫不关心你的痛苦。你为什么不该受苦?我在受着!当我入土以后,你会忘记我吗,你会快乐吗?二十年后,你是不是会说,‘那是凯瑟琳·厄恩肖的坟。很久以前我爱过她,因失去她而痛苦不堪。可是这已经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又爱过许多人。我的孩子对我来说比她更亲,而且要死的时候,我不会因为去会她而快乐,我会因为离开孩子们而悲伤!’你会这样说吗,希斯克厉夫?”
“别把我折磨得同你一样疯疯癫癫。”他喊道,一边挣出头来,咬牙切齿。
这两个人,在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看来,正造就了一幅奇怪而且可怖的图画。凯瑟琳很可以认定天堂是她的流徙之地,除非她把她那要死的性情,随同她要死的肉体一同抛开。她此刻的脸面上有一种疯狂的复仇神色,这从她惨白的面颊,没有血色的嘴唇,以及炯炯双目中都可以看出来。在她紧握着的手指之间,还留着方才她揪住的一绺头发。至于她的同伴,则是一只手支撑着自己,一只手抓住她的臂膀。他的一腔温柔同她的病情所需是如此不相协调,在他松手的时候,我看到四条清清楚楚的青紫印痕留在她全无血色的皮肤上面。
“你是魔鬼附体了吗?”他恶狠狠地问,“要死了还这般样同我说话?你想过没有,在你离开我后,这些话全都要烙在我的记忆当中,噬食日深直到永远?你知道你说我杀了你是在撒谎,并且,凯瑟琳,你知道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忘记你!你得到安宁,我却在地狱的煎熬中翻滚,这还不够满足你恶毒的自私心吗?”
“我得不到安宁。”凯瑟琳呻吟道,因为心脏猛烈地漫无规则地狂跳起来,回想到自己身体的虚弱。因为过度的激动,她的心跳得可睹可闻。
她没有再说下去,等这一阵亢奋过去了,才较为和蔼地继又说道:
“我不愿你比我受到更大的折磨,希斯克厉夫。我只愿我们永不分离。要是我有一个词儿叫你从今后难过不已,想一想我在地底下也一样的难过。为我自己的缘故,饶恕我吧!过来再跪下来!你一生从没有伤害过我。不,要是你生着气,往后你回想起来比我的粗话准定更叫你难受!你不再过来了吗?来!”
希斯克厉夫走到她椅子背面,俯下身去,却没有下到让她看见他的脸面,他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发青。她转过身来看他。他不让她看,突然转身走到壁炉边上,他站在那里,默不作声,背对着我们。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6/35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