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1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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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骂老子苦逼,找刺激。”孙羿也来了一脚。
  我靠,郑忠亮火了,大嚷着:“这他妈刑警队还是匪窝啊,白请你们吃了这么些天?”
  “就是啊,大家客气点,别欺负郑哥成不。”李逸风意外地和郑忠亮站到一条阵线上了,他拉住了准备摁着郑忠亮的孙羿和吴光宇,这边一放,郑忠亮一拍巴掌,指着小逸风道:“看看,你们素质还不如乡警,更别提我们民警了。”
  “那是,我们乡警素质向来很高。”李逸风很坦然地说了句,惹得一干人面面相觑,实在不敢苟同,却不料李逸风趁热打铁了,直拉着郑忠亮问着:“哎郑哥,咱们那牛头宴什么时候吃啊,兄弟们可等急了!”
  一说这个,大家噗噗喷笑了,本来说请的,可后来方知,上档次的大宴一顿得吃千把块,都不好意思让郑忠亮破费了,可不料李逸风念念不忘,一直想着呢。
  郑忠亮咬着下嘴唇,异样地看着李逸风,半晌才憋了句:“真他妈是余贱教出来的,不让哥出点血,你就不痛快啊。”
  “我们所长说了,这叫痛并快乐着。”李逸风道,一看郑忠亮不解,他解释着:“是你痛,我们快乐着。”
  一屋人笑翻了,赵昂川笑得被豆浆呛住了,郑忠亮却是对着众人不好意思推诿了,直说马上请,一定请,这才把李逸风说得不追问了。
  早饭一罢,笑话一停,要回去睡觉的李逸风意外地被解冰叫住了,不但叫住他,连郑忠亮也留下了,一起请到了他的房间。张猛却是心有芥蒂,没去,自顾自的下楼了。
  县级市的招待所一般又一般,解冰挑的是个大点的房间,就这也不够大,进门四散站着、坐着,凑合到一块了,解冰掀开了笔记本电脑,回头看着众人。
  这时候,除了李逸风,大多数人都知道要来个简单的案情分析了,大年初三就被召集起来,都是些没成家的光棍,接的又是这样没头没脑的案子,而且办案的余罪又是若干天没露面,除了全程跟着的周文涓,其他人心里怕是早把余罪这个贱人骂了N遍了。
  “我也是糊里糊涂接的案子,准确地说,这不是一个完整的案子,我搞不清邵队长为什么让咱们二队尝试介入这个案子。”解冰道,白净、帅气的脸气,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看得李逸风有点自惭形秽,多少有点羡慕这帅哥的气度了。停了下,解冰问着李逸风道:“逸风,你们所长有消息吗?”
  “前天来了趟,再没见着。”李逸风道,所长向来不怎么守时敬业,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事我先和大家通个气……这几天我们内外齐动,对翼城市出入的牲畜贩运车辆进行了监控和摸底,我看下……屠宰场拍下的车辆一共有139辆,根据交通监控,过境的有424辆,是进市的一倍多;我大致估算了一下,不含猪羊禽类,贩牛的车辆每辆至少有三头,多则到八九头,平均数在六头左右,也就是说,仅仅这六天,进市的牛就要有一千头左右……这么大的量,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沙漠淘金嘛,有价值吗?”
  是啊,有价值吗?赵昂川皱着眉头,但凡刑事侦察,总要有个确定的目标,然后一击而中,再各个击破。可现在整个就是无目标的撒网,捞到了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几种可能,马上自己摇摇头,否决了。
  “逸风,你们在羊头崖乡抓到的几个偷牛贼也有疑点。”解冰看冷场了,突然问道。
  “有吗?”李逸风可不太清楚,愕然问。
  “据我知道的情况,是你们当天夜里在村口必经之路上设伏,拍下了他们进村的场面,然后伺机设伏,再把这三个偷牛的一网成擒,对吗?”解冰问。
  “对呀,那天我还不信,嘿,结果一去……我靠,还真有贼进村,不是跟你们吹啊,我们所长相当贼滴,比贼还贼。”李逸风愕然道,说完一看众人都瞪他,马上捂嘴了,这场合,是不适合这么太直白滴。
  “疑点就在这儿,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当天夜里会去下诱拐的草料以及药,而且你们怎么知道,那三个贼会在特定的时间去作案。”解冰道,他缜密的心思,实在想不透个疑点。
  周文涓笑了,这个秘密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甚至看出这个疑点来的人也不多,除了马秋林,除了邵万戈,解冰是第三人。不过他问错人了,李逸风一听傻眼了,挠挠脑袋、抓抓腮边、又摸摸下巴,郑忠亮忍不住了,推了他一把催着:“问你呢?说话呀?”
  “哎,对呀,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可疑了,案发前几天我们天天没事,他一说要案发,就案发啦。”李逸风瞠目结舌地给了个糊涂解释,郑忠亮不相信地问:“你这说的什么没头没尾的?”
  “本来就这样,你不大仙吗?自己不会掐掐算算呀?”李逸风反驳着。
  众人一笑,赵昂川插嘴了,直道着:“逸风,赶紧把你们所长找回来商量商量啊,不过老这么耗着,二队的警力向来不足,我们手里年前都还有放下的案子呢。这都几天了,连个招呼都没有。”
  “噢,成。”李逸风应道。
  “他在干什么?”解冰突然问。
  “那个,呆头和小拴给所长派屠宰场卧槽去了,不对,卧底,他嘛,那个……”李逸风眼睛闪烁着,这表情肯定知情,瞒不过这些天天和嫌疑人打交道的刑警,他也看出来了,瞒不住了,于是一撇嘴道:“他收牛下水去了。”
  “牛下水?什么叫牛下水?”解冰愣了下。
  郑忠亮解释了,就是屠宰的剩余物,那些心啦、肝啦、肠啦、膈啦什么的,晋南一带,牛下水熬得牛杂格,相当美味。不过这美味和案子相差太远,解冰异样地又问着:“收牛下水干什么?这么多人等着他呢?”
  “不知道啊,他收够一车,就去卖去了。”李逸风道,此话一出,脚面动了动,一看是郑忠亮在悄悄踢他,他识趣地马上噤声了。
  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瞪着李逸风、剜着郑忠亮,兄弟们忙得顾头不顾腚,这货却倒腾起牛下水来了,简直是婶可忍叔不可忍。
  看场面不对,李逸风和郑忠亮说着告辞,今天就把所长找回来,两人在一干刑警质疑的眼光中,落荒而逃。
  ……
  一袋,嘭,扔地上了。
  两袋,嘭,扔地上了。
  余罪伸手闻闻自己的手,被呛了一家伙,恶臭加腐肉的味道,一车牛下水,就用编织袋装着,鲜血淋漓地扔在一家杂格铺的地面上,老板蘸着唾沫,数着油腻的票子,点了一遍,又蘸点唾沫再点一遍,递到了余罪手里,余罪接过钱,也点了一遍,然后瞪着眼叫嚣着:“少了二十五。”
  “哎哎,零头抹了,一千多块呢,这年节你卖都没地方卖去,下水都没处理干净,我们还得费工夫呢。”蓬着一头乱发的牛下水老板咧咧着,就是不出那二十五块钱。
  “记上账,后天来了一起算。”余罪道,收起了钱,上车了。老板频频点头,一定一定,心里早乐开花了,这下水进得可比到屠宰场还便宜,他估计是哪家趁年节私宰的。
  是吗?
  肯定不是,余罪一边开车一边不迭地闻闻车里恶臭的味道,也不知道这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接下来,又开始重复这几日的工作了,到屠宰场,以奸商的身份和那里小老板讨价还价。当地人一般都欺负外来户,往往买到牛下水的价格比本地人要高几毛钱,连着走了七八个屠宰场,这辆郑忠亮给找的小货厢基本就装了个七七八八了。
  此时一天就差不多过去了,黄昏时分,余罪拉着满载的车辆朝着市外开去,行驶了二十余公里,在桥上派出所的门口停下了,下车后喊着人,派出所后院就屁颠屁颠跑出来一位,开着大门,把车往里面领,是董韶军,在这儿也呆了不少时间了,地方是邵万戈指定的,出于保密需求,设在离翼城市尚有二十多公里的乡派出所。
  搬下水,打标签,这趟最累,等一车下完,余罪累得气喘吁吁,董韶军却是刚开始忙活,忙着从下水里分拣肠子,捋平、捏捏、然后把内容物聚到一起,轻轻剥开,采样。肠衣一开,里面绿的、黑的、黄的就是董韶军最擅长的专业了,不过为了节省经费,收回来的牛下水,明天还得卖出去,否则得折手里。
  卖那玩意就够恶心了,不过比起董韶军的工作还差点了,又挤了截粪肠,余罪看得膈应,赶紧扭过了头。“我说,烧饼,你不烦呀?这活实在挑战人的胃动能。”
  余罪小声问,看董韶军又拣一个,现在实在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干哪行、伤哪行,不可能不烦。”董韶军翻着肠子,又剥了一个标本,随口道:“不过什么事都有它的价值,总得有人去做吧,我在西安市碰到了我的老师,他是一位没有任何学历,却被部里授予技术类警督衔的前辈,他告诉我,天下没有隐瞒住的真相,就看你想不想去发掘它了。”
  “厉害,我现在发现啊,最变态的不是形形色色的罪犯,而是咱们警察。”余罪道,他现在有切身体会,为了找到真相,有时候憋着一股劲,像得强迫症一样,什么事都敢干,包括天天从牛下水里扒拉证据。
  “我同意,我的老师说过,犯罪本身就是一种社会形态的偏态,罪犯总在某个心理上有某种变态之处,咱们警察要不变态一点,还真斗不过他们。”董韶军笑着道,似乎对眼前这些肮脏恶臭的东西根本不在乎。他回头看累得喘气的余罪,其实他也有点奇怪曾经如此惫懒的同学会这么上心地追一个案子,于是他边干边笑着问:“余儿,你当警察比我早,应该深有体会吧?”
  “我就觉得呀,做警察和做爱是一样的。”余罪笑着道。
  “哇,你不至于变态到这个水平吧?”董韶军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想啊,当警察怎么回事,还不就是苦啊、累得,累得腰酸腿疼、忙得满头大汗,其实就为了抓到嫌疑人那一瞬间的满足感……介个和你啪啪啪累得满头大汗,就为射出来爽那几秒钟,感觉是一样滴。”余罪奸笑着道,回头时,董韶军这个老实娃早听傻眼了,张着嘴,瞪着眼,以观摩超级变态的眼光看着余罪,半晌点点头凛然道:“有道理,从心理满足欲望的角度上讲,这是基本雷同的……别光看啊,来帮帮忙,还有好几袋呢。”
  余罪看着董韶军手里的肠肚,莫名地反胃了,他摆着手:“这个一点不能满足我的欲望,还是你来吧!”
  摆着手,逃也似的出了后院的仓库,好在年节轮休,派出所人员不多,他刚洗了把脸,准备冲冲车上的味道,李逸风和郑忠亮找来了,这个地方就初期这哥俩知道,李逸风喘着气,追在余罪背后道:“所长啊,快瞒不住了,你得出面了。”
  说着把情况一讲,余罪一想也是,太慢待二队来的几位了,这个侦察也快到揭晓的时候了,不过还得看董韶军这里的进展,他问了几句,董韶军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正踌躇的时候,郑忠亮也插进来了,直邀着余罪:“余儿,要不这样,我定一桌牛头宴,请请省里来的同志,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嗳,这样好。”李逸风迫不及待替所长答应了,拽着郑忠亮问着:“郑哥,我在手机上查了查牛头宴,咦,挺出名的啊。”
  “那当然。”郑忠亮得意了,掰着指头数着:“牛头宴只是一种,别说牛头宴了,就牛下水,出了翼城你都吃不到这种美味,生扒牛心、爆炒牛肝、鸡汗牛百味、九转牛大肠……光下水就要有十几味。”
  李逸风听得直舔嘴唇,两眼发亮,不料听到了呃的一声,两人一转头,余罪跑了,跑到墙角跟,卡着脖子,正在痛不欲生地呃……呃……呃,往外干呕。
  “啥情况?怎么听到美食反而恶心呕吐了。”李逸风愕然了。
  郑忠亮在咬着嘴唇奸笑着,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了,他是故意的,倒腾上几天牛下水还能吃下去,那才叫见鬼呢……
第21章
难相为谋
  时间很宝贵,多呆一天都是浪费,特别是异地用警,最怕的就是人心浮动。连续多日毫无进展,余罪又迟迟没有露面,解冰不得不咬牙向队里请示收队了,不过意外的是,邵万戈并没有答应,并给他传了一份案情通报。
  那通报让他看着直吸凉气,从腊月二十七到今天正月初十,全省十七个地市,累计汇总起来的大牲畜盗窃案发生二十八起,涉案金额上百万元,侦破的仅有四起,大部分悬而未决令各地公安疲于奔命。他突然省悟到,羊头崖乡很可能是全省系列案件的一个缩影,从一地一案上找出作案手法,总结作案规律,对于侦破其他类似案件都不无裨益。一念至此,他倒安生了,开始细细的研究各地汇总出来的系列盗窃案件。当然,最典型的还是羊头崖乡这个案子,不过刚想介入就让他大为光火,那帮扯蛋的乡警,连笔录做得也满纸错别字,几张残缺的影印件,看得他直牙痒痒。
  综览了部分案件之后,他似乎隐隐约约找到一种不太清晰的感觉,为此他和队里的老侦察员赵昂川讨论过,不过仍然卡在设伏时间的选择上,几乎就是张着口袋等着贼上门,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有准确的情报支持,可偏偏是不可能有情报的,否则就不会后来又卡在翼城市无法进行下去了。
  大上午的,两人讨论无果,直接出来敲响了周文涓的房门。周文涓随队一方面安排着大家的生活,另一方面在监控上帮把手,不过她可是参与过羊头崖乡案子,解冰把自己的疑问一说,见周文涓仍然是那样羞羞地,腼腆地不愿开口的样子,连他也急了,几乎是求着道:“文涓,咱们好歹是同学,又是一个队,我还是组长,不能对我也防备吧?要是信不过,你直说。”
  “不是,解组长你别误会。”周文涓慌乱地摆手,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文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余罪防贼似的防着我们?”赵昂川哭笑不得了,指着自己问:“你看我像偷牛贼的同伙?”
  “赵哥,真没那意思,你们别多虑。”周文涓不好意思道。
  “哎哟,你能把人急死呀。那这样……你跟我说说,在羊头崖参案的整个经过。”解冰坐下来了,周文涓想了想,把前因后果,以及在羊头崖乡发生的事细细一说,这倒好,听得解冰和赵昂川大眼瞪小眼了,本来不信,现在周文涓一说更确认了,那家伙还真是玩了几天,关键时候一设伏,轻轻松松一网成擒了。
  可这样一来,两人更觉得余罪透着诡异了,周文涓细声细语道:“你们提的问题,我们也问过他,每次问他,他都说让我们自己想,听别人说出来就不值钱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就那德性。”
  说到余罪,虽然评价并不高,可透着一股亲切的味道,解冰无暇注意这些,和赵昂川相视一眼,回头问着:“那他在翼城滞留这么长时间,该有谱了吧?”
  “有了。”周文涓道。
  “怎么回事?”赵昂川奇怪了。
  “他刚才打电话把孙羿,吴光宇都叫走了,我想应该是差不多了。”周文涓笑着道。
  一听这话,解冰和赵昂川不问了,腾地起身,直奔着出门,边走边打着电话,找那几个货去了。余罪什么货色他俩很清楚,估计又要带人胡干去了。
  ……
  车嘎地停在翼城东关街上的牌楼下,放眼望去,青翠的山峦连绵着,高度发达的房地产业已经啃掉了山的一面,依山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十几幢精致的小别墅,不过此时车里人无暇欣赏天然风景以及建筑风格,眼光齐齐地盯着山脚下一处很复古的大院木楼。
  三幢,品字形,亭台楼阁配套挺高雅,占地足有十几亩。
  望远镜里,贺府牛头宴的镏金大字分外妖娆,迎着阳光,金灿灿地能亮瞎人的眼睛,这里位置相当好,从高速路一闪而过,都能看清那个大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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