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1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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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好像都有关系,否则就说不清是什么在驱使着大家了。
  一路沉默,在大家笑意已失的脸上,和在学校相比,有了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只有几位乡警的比较简单,他们真的有点想家了……
第39章
风起凛冽
  ……要充分发动群众,走群防群治路线。坚持宣传群治、发动群治、组织群治、依靠群治,充分挖掘和利用社会资源参与社会治安工作……
  王少峰副厅长的话响彻在翼城市公安局的电视电话会议上,解冰、周文涓、赵昂川以及省城支队后援的队员作为客座是受邀而来的。
  解冰静静地听着,数日的无所事事,让他看清了,也想清了很多事。他知道,这件事酝酿到了喷发的程度了,尽管他无从知道是从哪里打开了突破口。当然,很多表象可以说明这件事。比如翼城市局这边的态度趋冷了、比如对专案组的调查阻挠不是那么明目张胆了、比如作为嫌疑人屠宰场、牛头宴经营者开始公然抵制了,想传唤没有先前那么容易就随叫随到了。
  这一切都能证明,省里要动真格的了,而作为此案的重灾地区,涉足其中的人,不得不考虑自身的安危了。
  屏幕上,王少峰局长意气风发,激昂文字,手指挟着一支笔,侃侃而谈,那张白净的脸庞和有型发型,让他颇有儒将的气质。就解冰也抱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他潜意识里,似乎也期待到那么大年龄的时候,自己也会是这样一位有气质的老男人。
  有人在做小动作了,是周文涓,她在文件上重重地划了几道,胳膊挪挪解冰,递过来了。是一句话:
  整治销赃市场,摧毁地下销赃市场和整治销赃集散地的工作,要与侦查破案同步开展、相互策应,重点整治。针对我省盗窃耕牛犯罪突出的情况,各地市要加强对牲畜交易市场、屠宰市场的管理和检查,对多次参与买赃销赃、窝赃的单位,依法追究直接责任人刑事责任;对无照经营的,坚决予以取缔、关闭。
  黑线画过,周文涓重重地加了一个问号,解冰看了一下,又异样地凝视了周文涓一眼,其实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位在学校就晕枪的女生,可成为同事才发现,这位默不作声的姑娘,身上的闪光点还是相当多的。思忖片刻,他从周文涓的疑惑的眼睛里看到了问题,是担心这些话又落在纸面上。
  他笑了笑,拿着笔轻轻地划去了问号,写下了一个惊叹号代替。随着他手中的笔刷刷写着,文件上涂鸦了一句话:
  上游盗窃团伙侦破取得重大进展,下游销赃坐不住了。
  随写随涂,解冰和周文涓粲然一笑,彼此都知道,扬眉吐气、荡涤污浊的时候,很快就要来了。
  ……
  “……要加强串并案侦查,打击团伙、系列犯罪。各地刑侦部门发挥破案主力军作用,组织打击盗窃耕牛犯罪的小分队、便衣侦查队等专业队伍。在案件高发时段和区域开展蹲坑伏击,细致搜集犯罪证据,跟踪追查犯罪窝点,集中行动一网打尽,通过抓现行、打团伙,破一起、带一串……”
  全省警务联网的电话会议通过视频、音频在传输着,很多已经走上岗位的参案人员,从车里的警务频道里,从无线的广播里,可以实时听到这次公开会议的内容。
  行动和会议几乎是同时开始的。从最北的大同、怀安到省城太原,到最南的云城,驰骋在高速路、国道上、二级路上的各色警车,都在播放着现场会议的内容。车厢里,是神情肃穆的基层警员,交、巡、刑警三大警种联合行动,这个后来被冠之以“铁拳”的行动拉开了帷幕。
  在怀仁,高速路口的大型牲运车排成了长队待检,检查站在比对车辆证件以及人员信息。检查站的一旁,暂扣的嫌疑车辆,从早晨开始已经有六辆了,期间呼啸的警车来去,载走了车上的嫌疑人员。
  在朔州,刚刚得到了嫌疑人丁一飞落脚此地的消息,一队刑警撒开网在手机信号出现地蹲守。这是通过已落网的陈拉明诱捕,诱捕地是一所三星级快捷酒店,三台监视镜、五个盯梢点,要从出入客人不断的人群里辨认嫌疑人。
  突然间,宾馆外很多普通模样的人下意识地手抚着耳廓,那里面传来了监视点的信号:动手。
  于是这个安宁和谐的街区像狂飙一样,十余人从宾馆里、从街外、从停车场,飞奔着向一个戴着大墨镜的男子扑去,“不许动”、“压住手”、“搜身”、“上铐子”……短促而悍猛的词此起彼伏,那人被一群大汉死死地压在身下,转眼间被反铐着,压着头塞进了车里。
  在晋中,接到高速交警的报讯,一队警车飞驰而至,在一处尚未启用的服务区滞留了四辆临时停泊的车辆,那种车型,正是省厅刚刚下发要求各地密切注意的牲口运输车。遭遇战很快解决,两位试图逃窜的司机串萝卜似的铐了回来。咣当后厢铁门大开,检查的刑警晃着电筒,照到了数头在黑暗中咀嚼着干草,瞪着一双迷茫眼睛的动物:牛!
  突审时,牲畜贩运证、检疫合格证、产地购入证明,一样都没有,再往下问,这司机简直更是奇葩。车是套牌的也就罢了,司机本人连驾照也没有,振振有词说高速上从来不查驾照,直把审问的刑警也气得哭笑不得。
  在云城,检疫、牲畜、公安三处联合的封条,封上了数个屠宰场,处在市郊的数个无证交易市场,当日即被取缔。
  在天镇,当地种植冬季苜蓿的大棚种植户被县公安局集体封查,种植户被集中到一地,就一件事,辨认当地路段公安检查站上拍摄下来的车辆和嫌疑人员。
  从源头到销赃,全省联动了。
  大运、大阳、五翼等数条高速路、国道运输干线,数不清地干警的身影在忙碌着,数不清地警车在穿梭着,从翼城、从镇川、从安泽,省二队技侦已经排查到的嫌疑车辆成为重点查找对象,这个以点带面、全线联动的行动方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铺遍了全省数个案发的重灾区。
  ……
  “……要大造宣传舆论声势,形成严打氛围。各地公安机关与宣传部门密切配合,加强与新闻媒体的联系,大张旗鼓地开展宣传教育活动,努力营造专项行动的声势和氛围……”
  省厅电视电话会议室,王少峰局长一个多小时的发言接近了尾声。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准备相当充足的行动,就像他的发言稿子,是三位秘书连夜字斟句酌敲定的。讲话间,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同仁,莫名地有一种成就感充臆在胸间。
  是啊,这是一个上几届领导都未必触及的层面,今天要在他的手中颠覆了。
  会议只是个样子而已,各地市动用上千警力的突袭,再加上重案队的重点突破,他知道,等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成战果斐然了。
  会场里,许平秋坐在后排,坐在影像传输照不到角落里,他在翻阅着曾经让刑事侦查头疼的案卷,其中就有各地频发的盗窃耕牛案件。他识得此案的难度,曾经他指示地市刑警队在这个上过死力气,从蹲点、盯梢到大走访,办法用过不少,不过都收效甚微,一直以来没有找到一种切实有效的方式,来防控此类案发地偏远、作案迅速、异地销赃的案件。
  “怎么样设伏抓捕到的嫌疑人呢?”
  又是这个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浮上了脑海,在羊头崖乡的案子,那个案子最精彩的地方也是让他最疑惑的地方。因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乡警可能从内部知道他们要动手的消息,前一天牛见山、杨静永三位嫌疑人还在异地,可偏偏就撞进了乡警设伏的包围圈子。
  他知道是谁干的,他也知道这家伙肯定用了一个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方式,就像在广州摸到女毒枭一样,可偏偏这个简单的方式,案发后这么长时间,他愣是没有想明白。
  “妖孽啊……”
  他看到牲畜粪便的分析时,又忍不住赞叹了一句,眼神迷离着,在回想着把那个淳朴的孩子送过第四研究所的情形,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扛过来的。此时他心境掠过一丝凉意,回忆起了广州初见的样子,那是一群满脸阳光的大男孩。他在思忖着,是他亲自把这些阳光男孩连哄带骗送进了满是沉渣污垢的环境,他真想像不到,过上几年,会成为什么样子。
  蓦地,掌声雷动,他惊省了,看到了王少峰副厅长意气风发地结束了讲话,看到了同仁们在热烈地鼓掌。他心里有点不屑,他知道,这样的大规模行动根本扫不到犯罪团伙的根子上,太仓促了,斩草留根,过了不多久还会死灰复燃,真正的幕后和犯罪策划者,行动和打击未必能触及到他们。
  “同志们,我补充两句啊……”
  崔厅长在掌声中拿过了话筒,王少峰亲自递的,不知道领导又有什么安排,不过此时看样子崔厅心境颇好,不过话出口却意外了,就听他对着话筒道:“其实王副厅这个讲话啊,纯粹都是马后炮。”
  下面笑声一片,王少峰也笑了笑,知道崔厅惯常的先抑后扬开始了。
  “他们的工作早就开始了,最早在年前吧,两个侦破小组已经深入到案发地和销赃地做了大量的工作,否则就没有今天的铁拳行动了。这些都是好同志啊,从腊月天到现在,过年都是在招待所过的,还有昨晚在省境上抓捕到重要嫌疑人的队员们,那里现在可是零下二十度的气温呐……我提议,我们省厅和市局全体领导班子,起立,向各地参与行动的指战员、基层干警,向仍然奋战在追逃路上同志们,敬礼!”
  一个整齐、庄严的警礼,从省城到地方、从地方到现场,显示在各地的电视会议屏幕上。
  会议,即将结束。
  行动,刚刚开始。
第40章
好胜心切
  工作上有个定律是:干的不说,说的不干。
  坐着说话的和站着干活的,向来不是一路,属于劳心和劳力的关系。对于基层干警尤其如此,他们无从去了解和理解自己做的工作有多么多么重大的意义,更多的时候,工作的压力不得不用粗口来释放。
  “真他妈的,那个老粪真凶,隔着这么厚衣服,打得老子现在还疼。”张猛抚着自己的膀子,吃疼地道。孙羿和吴光宇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裸体,然后张猛发现了,一捂下身重要部位,翻着白眼,走过一边去了。
  “他比你的大。”吴光宇咬着嘴唇笑着道。
  “你比我的小。”孙羿呲笑着,比不过张猛,比吴光宇没问题。
  两人偷笑着,谁也不服谁,不过都服牲口哥的长度。此时已经半躺在热乎乎的水池里了,一下子来了七八个人,大众浴池的老板破例上可劲给开火加热水了,热腾腾的水里的一泡,那滋味对于这帮疲惫的兄弟来说,真叫一个惬意。
  哟,又有人不自在了,是李逸风,又在咧咧地骂着:“真尼马穷地方,连桑拿都没有,还得泡大池,估计小姐是肯定木有了。”
  其他两位乡警吃吃地笑着,董韶军劝了句道:“逸风,不要老把不和谐词挂在嘴上面。”
  “我没老挂在上面。”李逸风不屑地道,郑重申明:“我就是下面有点痒。”
  哥几个被风少逗得差点淹在水池里,孙羿笑着道:“烧饼,千万不能和贱人争辩,否则你会觉得自己比他还贱!”
  “贱人在哪儿呢。”李逸风一指,当然是所长了,温毛巾贴在脸上,爽得连话也不想说了。
  “一样的,你不他手下吗,他已经把人品贱格传给你了。”吴光宇道。
  “你们别老笑话逸风啊。”张猛出来说公道话了,道:“逸风不错了,几个乡警跟着咱们干活,这强度一般人谁受得了。乡里抓偷牛的,他鼻子上还留了道伤呢。”
  哦,那倒是,兄弟几个都给了个竖着大拇指的动作,可不料李逸风此时感触很深了,很迷茫地问着大伙道:“各位哥哥,你们说这应该是光荣的事,对吧?”
  对呀。
  要是对的话,就不对了,风少看着几位裸体兄弟痛不欲生地数道:“你们看我过的日子啊,所里被指导员训被所长训被嫌疑人打,被虱子咬,还被你们调戏,我好歹也是个官二代呐……大完年的,跟上你们受这罪。我咋就觉得自己有点犯贱呢?”
  风少说得声情并茂,表情里的迷茫绝对不是装的,就像被人拐到深山老林里的胸大无脑妇女一样,回头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众人愕然看着李逸风,跟着扑哧扑哧,都没心没肺地笑了。
  不光他,其实大伙都有点犯贱,对吧。李呆说他爹唤了他好几回了,李拴羊心系着家里的地该着翻一遍了。淳朴到这水平,把几位刑警听得笑意更浓了,连被停职后好郁闷的张猛,也难得地露出笑脸来了。去羊头崖乡本来是准备散散心去的,可没想到比他在二队接的案子还闹心。
  “放心吧啊,逸风,这事已经提上程序了,各地参案的越来越多,这些贼只要抓上几个,一个牵一窝,地方上有事干了,咱们就能歇会了。”孙羿道,安慰了李逸风一句。吴光宇也和乡警说着,差不多就能回家看爹妈去了。自从支队派专员赶赴镇川提审几位嫌疑人,在座的冲在一线的,都知道可以歇口气了。
  半天没见余罪说话,董韶军撩了把水,问着余罪道:“哎,余儿,安慰安慰呀,你们乡警队伍,军心快不稳了!”
  余罪此时才把热腾腾的毛巾从脸上揭下来,舒了口气,看着澡堂里赤裎相见的同事们,他说道:“其实我正在考虑,是不是把犯贱进行下去。”
  “啥,还有犯贱的事?”李逸风吓了一跳。
  “当然有,主谋还没有抓到。”董韶军道,此时他离余罪的思路最近。
  “就是老粪阿尔斯楞交待的,李什么?逸风本家。”孙羿道。
  “李宏观,笨蛋。”吴光宇纠正道。
  张猛接上话茬了:“在阳泉市,地方上肯定早开始围捕了。”
  李逸风左看右瞅,来了句总结:“是啊,那就没咱们的事了,等着立功受奖就行了。”
  “奖是肯定的了。”董韶军道,看了眼余罪又补充说着:“不过,这个人未必好抓呀。一般情况下带头的都不好抓,如果真和翼城那拨销赃的一伙,应该早知道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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