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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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不用集合,一般都是晚上进新人,看来又有不幸的兄弟落网了,这也是每天大家讨论的话题,新人如果来得早,就有乐子玩了。
  值班的管教一开门,外面的新人抱着衣服,光溜溜地进来了,门锁上时,他紧张兮兮地、怯生生地看着一仓犯人。
  进仓前要搜身的,搜查很严,而且搜后进门根本没穿戴整齐的时间,所以新人进门都这个德性。假护照高兴了,看着新人呲笑着:“哎哟,这哥们帅啊……黑哥,是不是不用我讲笑话了。”
  “滚。”黑子叱了声,把他轰走了,坐在床沿边上,看着新人,时间尚早,还不到安歇的时候,开逗新人了,黑子一拉脸道:“洗干净了没有?”
  “啊?还……还没洗。”新人吓坏了,对面的那一双双狼眼鹰目,老觉得这眼神直往他要害部位盯似的。
  “进门头件事,洗干净被兄弟们轮一遍。轮过之后就是一家人了啊。”傅牢头严肃地道,今天心情颇好,吓唬着新人。
  新人吓懵了,一看一仓光头爷们,低声下气道:“大哥,我……我……”
  “不愿意是不是?这是规矩,你以为还需要和你商量。”黑子一捋袖子,露着一身腱子肉,威胁着,新人给吓得快哭出来了,紧张地道:“不是,大哥,……我,我有痔疮。”
  噗噗噗几声终于有人按捺住了,笑喷出来了,黑子也憋不住了,侧过脸笑。拉着余罪,让他来逗逗,余罪一拉脸,往床沿边一蹲,很不客气地训斥着:“‘操’字怎么写知道吗?一棍捅三口,你虽然比娘们缺个口,一个口又有痔疮,可不还有一个吗?总不能上面这个口里也有痔疮吧!?”
  说着,不怀好意思盯着新人的脸上那张嘴,好多人愣了下,豁嘴一拍脑袋明白了:“妈呀,二哥太有创意了。”
  这干人渣于是又被新笑料逗得笑成一团了,新人却是吓惨了,战战栗栗地靠着墙,大气不敢稍出,生怕真遇上一群变态的。不过他看到余罪时,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话说急中生智,他一下子惊喜地唤着余罪道:“大哥,我认识你啊……你不认识我了?”
  “胡说不是?”余罪瞅瞅了,瘦个长发,满口白话,绝对不认识。
  “拉关系也不行啊,别搞外面那一套,这里我说了算。”傅牢头凑热闹了,盯着新人,异样了,那新人紧张地,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真认识您,您忘了,流花宾馆,火车站那片,我们一晚上找了点钱,被你全抢走了。”
  “啊?”余罪啊了声,吓了一跳。
  他端着新人的下巴仔细看看,那天打得太急,实在不记得了,不过隐约有点印象,抢了个钱包,被三个南蛮子追打,想到此处他气不自胜了,吧唧就是一耳光道:“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就抢了个钱包,你们三个追了老子几公里,还差点捅老子一刀。”
  “大哥,没捅着你不是?可我们都受伤了呀。”新人捂着脸,低三下四地道着,傅国生一听这缘由,好笑了,一直不相信余罪是个抢包的,可没想到,连失主也被关进来了。
  他刚想问时,可不料监仓的门又响了,还以为今天又进新人了,却不料管教在门口吼着:“0022,提审。”
  0022?
  余罪一愣,趿拉着鞋,出了监仓,蹲在门口,门关上了,这一刻,他等了好久了……
  ……
  夜里进人和提走人,对这里来说是再也正常不过了,余罪一走,傅国生此时兴趣大增似的,和黑子两人一骨碌爬起来,直勾勾盯着新人,那新人感觉到了有被“操”之虞似的,一团衣服捂着下身。
  “我问你,真认识刚才那个人?”黑子问。新人凛然点点头。
  “说说,怎么认识的?”傅国生问,加了句威胁:“欺骗警察是可以滴,不过要骗仓里兄弟,小心真把你轮了。”
  “哎,哎,我说,我老实交待……”
  新人点头如啄米,只要没有失身之虞,其他的他倒无所谓了。说着认识余罪的情景,很简单,他有哥们晚上出去找了点钱,分头快回到住处时,他听到同伴的喊声,奔进胡同才发现居然有人把同伴拍黑砖了。而且那人没跑多远,他这一伙嚷着就追,直追回火车站路,不想这人手黑,打打停停跑跑,三个人没拦住一个,更没想到的是,他也有同伙,刚把人围上,又来了个相貌凶恶丑汉,三拳两脚,把追兵全打趴下了。
  敢情这货是打洞队的,混世界把这号敲车窗偷东西统称地鼠打洞队。不过一听是火车站一片混的,老大叫疤鼠,居然和黑子这个砍手党有过几面之缘,黑子附耳把话传给了傅国生。傅国生皱了皱眉头,这帮人虽然名号不怎么好听,可恶得很,一出来就成群结伙,有时候顺道都敢把车抢走。
  可现在听得,余二居然从这帮货手里抢东西,傅国生可就听得兴味盈然了,而新人却讲得委屈无比,不但被仓里这位大哥抢了,回头还因为丢了东西,又被老大揍了个半死,讲得声泪俱下,其情可悯,简直就是比窦娥还冤的一个苦命人。
  这德性傅国生看习惯了,进门都害怕,能攀上了关系少挨一顿算是烧上高香了,末了他突来一问:“你怎么犯事的?”
  “不小心失手了,被火车站的便衣给摁了。”新人道。
  “你们老大呢?疤鼠也被逮了?”黑子问。
  “不知道,我进来都几天了,一真被关在治安队,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就认了一桩。”新人道。
  嗯,还可以,最起码是素质过硬的,老炮了,这种人理论上讲,可以通融的。
  傅国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回应这事。新人看牢头没吭声,弱弱地问着:“大哥,我真有痔疮,要不等我好了再轮?”
  傅国生哧地笑了,不置可否地一摆手,示意问完了。黑子没给好脸色,一摆手:“滚,洗干净去。”
  新人不知道命运如何,不过在这个地方,他只当是自己这个毛贼忝列犯罪行列,实在提不起来似的,老老实实地到便池边上洗澡,似乎还有被轮的担心,边洗边回头看,两腿夹得紧紧地,一磨蹭,又被人踢了几脚,瓜娃骂着:
  “快点,我还以为什么人进来了,敲车窗偷东西的,真你妈没技术含量,给贼丢脸涅。”
  洗完了,直接就便池边上睡觉,没人答理他,新人好歹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偷瞟着牢头睡着的方向,意外地发现,那两位牢头在嘀咕着什么,而且更让他心虚的是,走的那个人,铺位赫然在第二位,一看就知道在牢里的地位不浅,于是他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傅国生叱喝了声,吓唬着新人躺下,实在看不惯那货贼头贼脑来回瞄的德性,当贼的都有这号职业病,得治。叱完新人他侧头问着阮磊道:“黑子,疤鼠手底下小弟你认识?”
  “认识几个,疤鼠几年没露面了,听说犯大事了。他的小弟都成大哥了,总有三十多个,他们是流花那片最大的一伙,估计是过界了,被便衣端了。”阮磊道,道上这一茬新人换旧人,变换得很快。他看了眼老大,反问着:“怎么了,老傅,你有兴趣,疤鼠现在可是名人,通缉令悬赏一万块。”
  “呵呵,我对他没兴趣,倒是对敢从他手里抢食的有兴趣。”傅国生笑了笑,黑子突然想起来了,老大说的是余二。
  可不,当毛贼都是个黑吃黑的毛贼,怪不得老大说人家有理想、有追求呢。
  这一夜,仓里的领导班子都没有休息,等着“余小二”归来,进仓第一次见他提审,对于他究竟有多大的罪名,似乎都很期待……
  ……
  作为嫌疑人,精神再强悍,遇到提审也不免紧张。
  可余罪明知道自己不是嫌疑人,依然有几分紧张,他出仓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像被这里同化了一样,沾染上了那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和恐惧情绪。
  比如见了管教,会下意识地蹲下;比如在门口验明正身,他会下意识地哆嗦着说话。就像所有仓里的犯人一样,那是一种畏惧法治的表现。尽管是装得,可已经装成下意识的表现了。
  被带出了两道铁门,最外的一个区域是提审区,四层楼,都是审讯室,以方便个公、检、法三家对在押的嫌疑人进行审讯。当然,相比刑警、派出所那些滞留室,这里对犯人来说是天堂了,最起码这里和公安不是一个系统,不可能发生被捂着嘴痛殴,殴完你还不敢讲的事情。
  余罪倒没类似的担忧,他只是在想来见自己的会是谁?
  是许平秋?好像不可能,毕竟是一个省厅的大处长,有很多方式方法来移动他这枚小小的棋子。
  那是进监狱时候看到那位?余罪努力回忆那人的长相,中等个子,梳着顺滑的汉奸头,肯定是警察,但绝对不是那种按部就班的警察,应该是特勤,很少穿警服执法的那一类人。余罪不知道为什么,平生了这种直觉。
  很可能是他,余罪如是想,一个警校的毕业生被送进监狱,他在想,这应该是一件目的性很强的事,而操纵这件事的人,应该不会希望更多的人知道实情,否则就没有下文了。
  被法警带着,老老实实地跟在背后走了,直上了提审楼的四层,扑面而来一股新鲜、凉爽的空气,夹着潮湿的味道,他想起来了,看守所的周围都是菜地,就是这种味道。楼里的甬道很窄,都被防护网隔着,戴着手铐的余罪亦步亦趋走着,眼睛的余光至少看到了四名荷枪实弹的武警。他突然间想起了在外面很喜欢看的那部《越狱》。
  不过他现在的想法是,电视剧净他妈扯淡,让谁来这儿越越试试,出不了仓门就得被打成筛子。
  “进去。”
  法警立地一间提审室的门口,开了门,余罪进去了。他掩上了门,直挺挺地杵在门口,这是看守所所长专程交待的重要犯人,一定要看好喽。
  余罪进了提审室,正如所想,不是许平秋,一位穿着普通警服的警察,一挥手,示意着他坐到被审席上。余罪几步上前,坦然地坐好,行云流水地放下隔板,抬着头,看着那位帽檐压得很低的警察,他有点奇怪,这家伙,为什么那么眼熟涅?
  哧……哧……哧……的声音,余罪侧耳细听,半晌才听明白,是对面那人是笑,强忍着、憋着笑,憋出来就是像偷吃的哧哧声,他瞪着眼异样地看着,又过了半晌那人才斜着眼,扶扶警帽,抬起头来了。
  “鼠标,你……怎么是你?”
  余罪一肚子窝火吹得四散无影,面对着如花怒放的鼠标那一脸坏笑,他除了哭笑不得,整个就一个没治了,怎么也没想到,组织上会派这么个草包来,偏偏这个草包让他一点气也发不上来……
第12章
连升三级
  哥们是什么?哥们就是在你最难的时候嗤笑你一顿,不过再拉你一把的人。
  鼠标就是这类哥们,虽然也拉你吧,可嗤笑绝对比谁都凶。他抬起脸半天也没迸出一个字来,就那么笑着,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了,笑得脸上肌肉快痉挛了,笑得都咳嗽起来了,每每想强忍着不笑,可一看余儿剃成那毛茸茸的脑瓜,又是喷笑出来了。
  “鼠标,你就得瑟,等老子出来掐死你。”余罪恶狠狠地道,沾染上了几分悍匪气质,不过唬不过知根知底的人了,鼠标一撇嘴巴道:“嫌疑人余小二,注意你的说话态度。”
  刚一句,鼠标又笑了,实在他妈正色不起来呀。本来以为都被派出所训练了,谁知道还留了一个,而且据说还留得不赖。他听许平秋介绍的时候吓了一跳,可真正见到,又笑得合不拢嘴了,得亏是认识,要不认识,就余儿现在活脱脱的人渣样,谁敢说他是警校毕业的?
  本来已经强自压抑住的,不过他看到余罪像老鼠啃过的发型,黄不拉叽的看守所服,以及有点仇视社会的表情,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就这么笑?我喊了啊。”余罪做势道。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特殊询问,法警不会进来的。”鼠标得意地道。
  “那意思是,我揍你小子一顿,也没人管喽?”余罪说着,放起了搁板,鼠标一惊吓了一跳,赶紧道:“余儿,坐好,有监控……出去再揍不迟,我受省厅命令给你带来几句话。”
  “你去死吧,你咋不说代表组织来慰问我了?”余罪骂道。
  “咦哟,看来你知道啊,我就是代表组织来慰问你的。”鼠标道,看余罪这样,知道心里有气,他先入为主地道:“余儿啊,都不错了,你知道我们受的什么罪,我被派到二队蹲坑,上厕所都不自由,回头还得被队长训……孙羿和吴光宇,在车管处差点被开了,也被扔二队了,李二冬在网警支队,也被赶出来了,现在队长对我们横挑鼻子竖挑眼,下班时间都不让我们乱跑,训练呢……你知道什么训练?让我跟老刑警对打,根本他妈就不是对打,是挨打……”
  鼠标发了一肚子牢骚,哦哟,那苦水倒得,简直比余罪苦上一千倍一万倍,就是嘛,坐牢多好,吃了睡、睡了吃,顶多再加上一项排泄,哪像我们,屙尿都不自由。
  “得了,得了,别你妈贫,我懒得跟你说,你替我给许平秋带句话,不管逑什么任务,老子不干。”余罪打断了,不屑地道。
  “咦哟,当了两天人渣,还就长本事了。处长你都敢骂?”鼠标吓了一跳,不过异样道:“不过没说任务呀,你的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完成了?”余罪异样了句。
  “对呀,不就在监狱里生存一段时间吗?许处说了,你完成的相当好,而且坐上牢头二把交椅了,哎哟把我羡慕滴,早知道我就进来了,哪轮得着你。”鼠标不无羡慕地道,好像还真不是假的。就像他经常哀叹的,为什么好事就轮不着咱涅?
  不过这样的话,把余罪给听懵了,难道之前的判断都错了?他瞪眼问:“真的?别蒙我啊。”
  “真的。我在队里就一出气筒,现在来了也就一传话筒,我敢胡说吗?”鼠标道,这倒不是假的。
  可要是真的,余罪就更郁闷了,先前准备的撂挑子,呸一口爷不伺候的话,可全用不上了。他好不郁闷地挠挠脑袋,看鼠标的德性时,他突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就有事,也不会告诉鼠标的,鼠标的来意,恐怕是找一个能直接和自己说话的人。一念至此,他扬了扬头道:“还带什么话了,别憋着,一块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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