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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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顺着帅朗的话哈哈一笑,茶碗一放,身子一正,不是别人,正是前一天在中州公园遇到的那位装神扮仙的古清治,脸色不尴不尬,说话不疾不徐,要不知道还真以为是遇着故人了。他煞有介事地说:“大清早掐指一算,今儿是个阳公好天、黄道吉日,要遇故人……果真是卦相奇准,就遇到你了……来来,请坐,喝杯茶。”
  得,流年不利,又遭调戏,看到这人,帅朗心里暗道,昨天白辛苦,今天瞎忙活,坐了一个多小时公共汽车,又观察了两个小时,辛辛苦苦大老远送上门,还是被调戏了。
  在惊讶中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帅朗应声问着:“怎么了,大爷,昨天赔了六百块卦钱心有不甘?您不早说,早说我出门就带上钱,好还给您呀。”
  话里笑中带软,揣不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在人家的地盘上,腰可不敢挺硬实了,帅朗这话里表达的意思不卑不亢,那是说咱们也准备还你钱来着,不过今天不巧,出门没带。即便到了这地方,帅朗也没有什么心虚恐惧的感觉,这也是穷光蛋的心理优势,反正就这一百来斤,你能把我怎么地吧!?
  “哈哈……你这眼力见儿差了点啊,我能坐到这儿,你觉得我在乎六百块钱?”
  古老头侧头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办公桌对面就放着把椅子,看样子是等得久了。
  帅朗一听,一省悟,确实如此,支这么大个摊,好歹算个小老板了,倒没有追讨几百块钱之虞了。他狐疑着进门踱了几步,警惕地看着对面的老头,那老头只是提着热水壶仔细地在冲一杯茶,滚水进了深色的紫砂壶里,稍顷,就从壶里倒出殷红的茶水,一杯推到对面,一杯老头直擎着放到嘴边,自斟自饮,咂吧着嘴惬意地说:“金骏眉,性温味醇,红茶中的君子之茶,都说请你喝茶了,昨天我盛情邀约,你都不给面子,怎么,今天也不给我老头面子?”
  客气之至,热情之至,帅朗倒真不好意思了。他坐下来,端着小茶杯抿了一口,没有很特殊的味道,殷红如血的茶入口很醇,后味微甜,很爽口,即便是不懂茶,他也尝着味道不错,一饮而尽。刚放下茶杯,古清治老头早伸手倒上第二杯了,帅朗这喝得莫名其妙、坐立不安了,辞让着:“喂喂喂……大爷,先别这么客气,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说,你信吗?”古清治笑笑,孰无正色,像逗后生小辈。
  “那你总得先说呀?”帅朗皱着眉头,实在找不出老头把自己诱到这儿的理由。
  “招聘呀,我招聘,你来应聘,这么简单都没有看懂?”古清治说道,长长的眉毛挑着。
  “哦……那我不应聘了,大爷,要是你没事我就告辞了啊,还有好几家单位我想试试运气去,原本想来这儿的,没想到这儿的鱼腥味这么浓,感觉有点受不了……谢谢您的茶。”帅朗胡乱编着理由,慢慢地站起身来,或者此时真走也未必不可,或者通过这个动作也可以试探一下老头的真实意图。
  起身说慢也不慢,反应来得更不慢,古清治哈哈一笑,拦也不拦,笑着戏谑地盯着帅朗说:“是吗?骗人都不会,你确定有几家单位给你面试见工的机会?”
  “那当然。”帅朗随口应了一句,不动声色。而老头一问之后,霎时又笑了笑,弯腰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摞东西来,“啪”的一声扔到桌子上,一下子把说谎的帅朗打蔫了。
  是简历,是自己那一摞简历,厚厚的一摞,帅朗傻着眼拿到手里,一看顿时七窍生烟,都是自己投出去的简历,怪不得投出几十份一点效果都没有,敢情都被老头收起来了。帅朗盯着古清治,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说:“哎呀……我跟你没啥仇啊,你整这什么意思,砸我饭碗……咦?我的简历怎么会到你手上。”
  帅朗站着说着,亏得这几年找食不易,在人前低三下四惯了,要搁以前的二杆子脾气,没准儿他早就火冒三丈了,就这口吻也不怎么入耳,几句话言辞激烈得像被老头抢了饭碗一般,几欲怒目而视了。古清治静静地看着,眨巴着眼睛,只待帅朗气泄了,笑着加了一句:“这你可怨不得我,我只是下午下班给清洁工塞了几包烟,就换来这么多……也怨不着清洁工,大部分用人单位感觉不合适的,根本不带走,走之前就扔了……是你这客观条件不行,你就是主观再努力,也是白费……”
  “客观条件?你看清楚啊,我是正正规规中州大学中文系文秘专业毕业,大本……”帅朗“啪啪”拍着简历,呲眉瞪眼,中气十足,好不容易拿到的毕业证,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料那老头呵呵一笑,纠正道:“少安毋躁,我说的客观条件是说你本人这……”
  老头抬手示意着帅朗,那意思恐怕是说,小兄弟你磕碜了点。
  “怎么了,我就是长得群众了点,也不比你们这儿的人差吧?”帅朗这会儿有底气了,斜眼忒忒和老头争论上了,虽然咱哥们儿不帅,可也不能让人这么直接指出来不是,再说在这地方见的几个人,还就数自己帅。
  “你又理解错了……不是我打击你啊,我是说,就你这卖相,配上个文秘专业,再配上一堆乱七八糟什么推销经验,你觉得但凡一个像样的公司,会招你这种人吗?看不上我老头,不想到这儿应聘呀?哎,你就想给个你们年轻人说的什么美女老总当秘书,也得有人看得上你呀?先天条件可不是通过主观努力就能弥补的……”
  老头说着,做着几个压手夸张的姿势,这些姿势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个低人丑、专业不对口、美女不会有之类的打击语句,听得帅朗直吸溜鼻子,一脸尴尬。老头说的也是实情,估计自己投出的大部分简历都会被扔在废纸篓里,而自己这长相确实也太群众了点,很容易被淹没,至于水平嘛,那更是提不得了。想到这茬儿,帅朗倒不急了,反而又平平静静地坐下了,坐下来端着茶杯咕嘟了一口,没吭声,又自己倒了一杯,继续喝……
  帅朗连喝了三小杯茶,入口不知茶味,不过眼睛的睥睨之色颇浓,像和人单挑时通过眼光示威,那眼光仿佛在说着:哥们儿还就不服气了,爱说什么随便,咱还就没在乎过。
  咦?有点意思,古清治低眼观察着帅朗,只微微不悦之后瞪了几眼,又气定神闲了,那几眼瞪出来的威风让他微微一怔,而此时气定神闲了,微翘的嘴角又挂上了几分满不在乎的痞态,而刚进门时,帅朗表情还是毕恭毕敬的样子。面前这个貌似普通的人,坦白说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不堪,虽然长相和个子都大众了点,不过越看越有看头了,比纯粹的学校出身和纯粹的市井出身都有所不同,一咂摸其中的变化,让古清治微微笑了,小心翼翼地问着:“哟,生气了?刚才说话过重啊,抱歉则个,我并无恶意啊。”
  “有恶意我也不在乎,我和你有什么气可生的……说吧,我知道你有话忽悠我……你甭拿我这先天条件说事,我就是来找份糊口的活干,至于挑来挑去么?你到底把我弄这儿干什么?”帅朗又饮一杯茶,不动声色,话不软不硬,而古清治被帅朗这几句说得脸上阴晴不定,笑笑摆摆手:“好好,看来我小看你宠辱不惊的本色了……也没什么,昨天见过你之后,我觉得我们很投缘,给你介绍份工作而已。”
  “送水产?”帅朗问,那是自己最喜欢的,开上公司的车假公济私,那感觉最爽。
  老头摇摇头。
  “搬运工?”帅朗再问,眼前闪过冷库里的工人,这个嘛,勉强能接受。
  老头笑着,又摇摇头。
  “那要不加工水产?还是看门的?”帅朗连问两个,那是最底层的工作了,又脏又累,实在不行也能接受,反正暂时没事干,这会儿大学生杀猪卖肉掏厕所都不稀罕,还真没啥挑的。
  老头又摇摇头,撇撇嘴,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帅朗教育道:“哎,我说年轻人呐,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你怎么净想干些劳苦大众的体力活呢?就不想点轻松的,有智商点的,有身份点的……”
  老头挥舞着手忽悠,眉飞色舞,帅朗却注意到老头的双手保养得很好,白净、修长,指甲修过,配上花白的头发和花白的眉毛,实在揣不清他的年龄究竟多大,甚至此时帅朗有点怀疑老头的头发眉头和那女骗子一样,没准儿染过……听着这人的忽悠,帅朗笑了笑,接口道:“哟……我看您这意思,不是想让我当经理吧?”
  “哦,那不是。”老头否定了,摇了摇头,来了句更雷人的:“我要是有公司,给你当经理没问题……不过这家公司,和我基本没关系。”
  “啊?这……你不是这家公司的?”帅朗愣了。
  “啊,不是呀,谁告诉你我是了?我就借经理的办公室用用。”古清治第一次现出很诚实的表情。
  “这……你……”帅朗又被气着了,刚刚这人坐在经理办公室这么牛,还以为是公司总经理呢,敢情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打酱油路过的,那这么说,什么招聘什么用工都是扯淡,气得帅朗肚子直嗝应,看看依然得意洋洋的古清治,倒没好话:“好好……我看出来了,你就是闲着没事,消遣我来了是吧?你没事我有事呀,调戏我这么个失业人士,你觉得有意思呀?”
  “啧啧……又急了,脾气得改改……”古清治一扬手,不屑了,帅朗正要起身拂袖而去,老头又自言自语般说着:“哎,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急躁,小帅呀,没有耐心什么事都干不成的……你不至于连听完我说话的耐心都没有吧?”
  咦?这老家伙到底要干什么?帅朗侧目瞥着,老头一副吃定自己的样子,就像昨天忽悠那仨胖子一样,这下子倒激起帅朗的年轻心性了,看看时间午时已过,反正今天是什么也干不成了,他干脆一屁股坐下:“好,看在你年纪比我爸还老的份上,听你说完……怎么?想培养我当骗子呀?”
  这回不拐弯抹角了,帅朗单刀直入,古清治听得此言眉色微蹙,帅朗斜眼忒忒却不加理会,心里暗道,你丫给我难堪,别怪我不给你好话听。
  骗子!?不管怎么说,这个词总是贬大于褒,或者根本就有贬无褒,就真是骗子也不至于当着人面欢天喜地领了这个称呼吧?古清治眉头微蹙似有不悦,帅朗斜眼忒忒得意洋洋,这主客之势,似乎要来个大翻盘。帅朗倒不在乎,能给老家伙个难堪才爽呢。
  “骗子?呵呵。”老头摇摇头不置可否,笑了。他仅仅是微微一怔之后就笑了,没有让帅朗看到预期的生气表情,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笑说:“七十二行,诈骗为王,能当骗子,干其他哪行都不在话下……还会像你这样失业吗?这就不是一个先天条件差的问题了,你想当骗子太嫩了,差远喽。”
  嗝……帅朗被气得干瞪眼,想辱人反遭其辱了,而且这话好像也无处反驳。
  “对了,我得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别老把我当江湖骗子……平心而论,你就见我卜了一次卦,你觉得我和江湖骗子行径有区别么?”古清治说着,伸手从口袋里掏着东西,掏出来了才看清是一张名片。这倒让帅朗诧异,说实话,公园偶遇,他还真把这老头归到江湖骗子一类了,不过经此一问,好像确实有点区别。
  比如,走江湖的骗子总不会还需要名片吧?除非是假的。接到手里,帅朗愕然看了老头一眼,昨天的事掠过脑际,倒也确实有点不同。一般情况下,相术骗子只要揪住你的软肋,那肯定是危言恫吓打蛇随棍上,比如你走背运了、破财了,就给你画个符、写个咒、做个法破破什么的,再多赚俩,而这老头好像……好像还给了那许胖子一个明智的选择……
  想了想,两个人的眼光在递送名片时交流着,在古老头清澈甚至带着几分慈爱的眼光里,让帅朗似乎有了一种错觉,现在倒觉得自己直呼人家骗子有点过了,好像人家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还嫌了人家六百块。想到此处,心里稍稍有了点松动,接过名片来,而此时,古清治红润的脸上依旧带着神神秘秘的笑意,似乎在欣赏、或者是在琢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接名片在手,帅朗机械地扫了一眼,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嘴里轻声念着,中州古文化研究会,理事;玄学研究会中州分会,理事;古玩鉴赏协会,顾问;易学研究协会,理事……每每一句,都重重强调着后面那个职位,不过口吻孰无尊重,念完了,笑着看着古清治默不作声。
  有道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名头挂得大了点,不愧是玄学,够玄的。
  古清治笑道:“看来你挺有眼光的,知道这东西当不得真,其实所谓理事嘛,意思是没人理,咱就不算回事;所谓顾问嘛,就是人家顾得上了,就来问候问候……呵呵,鄙人姓古名清治,闲人一个,咱们就算认识了啊……对于你本人我也有所了解了,多亏了这份简历……咦?怎么,连这些话也怀疑?”
  古清治蓦地转移话题了,是因为说着的时候帅朗表现得很不屑,好像根本不信似的,一听此言,帅朗眯着眼笑了笑道:“大爷,我都说了,您话里的标点符号我都不敢信,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我还真揣不准您究竟想干吗。”
  古清治倒不以为忤,一竖大拇指,朝帅朗说道:“好,不盲目,不盲从,这是一种优秀的品质,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咱们这样吧,看来咱们彼此的信任基础太浅,拐弯抹角你会更怀疑,我长话短说,很简单……我个人聘请你给我当助手,怎么样?冲你这机灵劲儿,我看着就蛮喜欢的。”
  “助手?你那套我可不会。再说你让我去算卦,我这卖相还真不行。”帅朗愕然,一副比逼良为娼还难为的眼神,他意外了。
  古清治笑着解释道:“不需要会,你要会不抢我饭碗了?就当是跟班吧,拎拎包、提提东西、送送饭、溜达时候有个人说话解闷什么的……你没发现么,你这人说话蛮有趣的。”
  “啊?”帅朗脸上泛难,这丫的真实目的敢情就是找个跟班?他霎时苦着脸道:“大爷,您别消遣我行不,我得挣钱养活自己,哪有时间陪你玩。”
  “我也没说不给你工资呀?”古清治语重心长。
  “那你给多少?”帅朗一瞪眼,下意识地问到实质性问题上了。
  古清治一愣,再看帅朗,无意地爆了一句,这倒反映出心里的问题来了,对于失业了的哥们儿,整个就不能听到工资这俩字,一愣怔,俩人都呵呵笑了。
  千言万语,还要归结到一个字上:钱!
  “比照公务员工资怎么样,咱们中州公务员平均工资不足三千,我以三千月薪付你如何?”古清治道,要是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了。
  一听这个数字,帅朗心里微微动了动,眼皮跳了跳,说实话,除了夏冬两个旺季年景好,能挣万儿八千,平时这个数目的工资对他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其实就是累死累活,给别人开一个月车送一个月货,大不了也只能挣这么多,不过揣不清古老头说话的真假,他没吭声。
  “嫌少?这样吧,再比照公务员标准,餐费、车费、手机费都算我的,怎么样?”古清治又抛出了个诱惑。
  动心了,帅朗明显地眼皮上翘,狐疑地盯着古清治,舌头舔舔嘴唇,不置可否,有了先前的几件事,实在让帅朗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一般情况下,就是掉也不会砸着自己。
  “别看我,咱们还比照公务员标准,双休正常,请假不扣工资……如何?提醒你一句啊,不能再高了,再高你可真成了公务员了……如果你还真想像公务员那么腐败,这成本我可负担不起。”古清治说道,一说这个,俩人相视笑了,看帅朗光听不表态,古清治挑着眉毛问:“怎么,信不过我?”
  这回表态了,帅朗点点头,是信不过的意思。眼里眯着笑意,将心比心,要有这价钱,找个水灵妞陪着都没问题,还会巴巴地大老远找自己这么个磕碜爷们添堵!?
  “哈哈……你要是有其他心理问题,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要是薪水问题,那倒不必在意……哎,我第一次觉得和你说话这么难啊,这样吧,还是简单直接一点……”
  老头说着,敢情确实觉得难,站起身来,帅朗诧异地抬头,不知道这老头又要出什么洋相。不料古清治像是准备走了一般,看了一眼帅朗的简历,放到帅朗面前,开口道:“话我说完了,还有最后一件事,你可以不信。标点符号你也可以不信,你相信一件事,它未必是真的;你不相信一件事,未必就不是真的……考虑到你失业没有收入,工资可以提前结给你,也就是说你现在出门就能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如果你中途想走人,工资就不必退了……黄晓就在门外,他会给你办好的……你要是连硬头钞票也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你可以不相信,不过受损失的肯定不是我。好了,长话短说,就这些,我呢,先告辞了……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下午不会回来,你可以慢慢分辨、细细思考……”
  说着话,老头真要走了,帅朗的眼光随着这个消瘦的身影移动,中山装、中式裤、老芒鞋,千层底那种,人虽老态,可步履却不龙钟。如果不是公园的偶遇,这是一个足以值得相信的长者形象,而且是个很和善、很慈祥的长者形象,这位长者几步走到了门口,回头看时又和帅朗对上眼了,他神神秘秘一笑,掩上门,人走了。
  真的?假的?
  空荡荡的经理办公室,扔下了帅朗一个人思考,看着桌上未凉的茶水,瞅着那张凸凹有致的名片,在手中细细把玩,凸出来的是一个太极阴阳鱼,小小的名片也透着几分古朴的意韵,就这名片起码比江湖骗子要高几个档次,或者,是自己走眼了?帅朗眼睛滴溜溜转着,倒了杯茶水抿着,似乎在考虑此事的真假……
  时间不长,顶多也就是一杯茶的工夫,出门的帅朗果真见那叫黄晓的豁嘴哥们儿正靠墙等着,见帅朗出来,他随手递过来一个信封,不用说是比照公务员的三千月薪了。这一回帅朗毫不迟疑,随手接到手里大致一数,三十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没错。收好了薪水,帅朗站定了,看着不知道算不算同事的黄晓,只等着这货安排,不料那货一直在直勾勾盯着自己,见帅朗疑惑这才出声问着:“耶嗬,你胆子不小啊,不怕我们把你卖了?”
  “呵呵……卖了也得我先花钱呀,价格合适我自己就卖了,还轮得着你们卖?”帅朗说着,这回坦然了。
  这年头能相信的东西不多,不过现金肯定算一个,钱没假那事肯定就没假了。至于后面要发生什么,帅朗倒自觉没有多大担心,古老头充其量就是个骗子,而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他值得骗的东西,就是有他也未必骗得走,大不了上贼船,也是无足轻重的小贼,生计问题先解决了再说。
  “走,吃个饭。给你弄身衣服……”黄晓倒痛快,看样子对帅朗的魄力挺满意,边走边说:“明儿开始恁陪师爸啊,省得他天天烦我。”
  “还发服装?”帅朗又吃了一惊,这还真把自己当公务员了,没上班先腐败去。
  “那当然,你穿这个鳖样和师爸不配套呀。”黄晓大大咧咧说着,边下着楼梯,又回头审视了帅朗一眼。帅朗听这话想起个事来,快步凑了凑,提着要求说:“黄哥,我这么小年纪,总不能和古大爷一样也穿成中山装吧?那也不像回事呀?”
  “没文化真可怕,师爸穿的那是列宁装,老早以前的行头,你想穿还没地方买呢。”黄晓回头翻了一眼,很烦帅朗这么多嘴。饶是帅朗伶牙俐齿,碰上这位可哑口无言了,敢情帅朗这大本毕业在黄晓眼里还属于没文化的,揣了钱心情尚好的帅朗倒没计较黄晓嘴里不干不净的“鳖样”形容词。中州爷们多数嘴上挂的就是这个把,紧随了几步,黄晓下了楼底,扯着嗓子喊杀鳝鱼的几个人麻利点,虽然黄晓这相貌不比进口草虾黑蟹强多少,说话也难听,不过看样子这里的伙计都并不怎么害怕,而且还开着玩笑要给黄哥炖鳝鱼汤滋阴壮阳,那劲道蛮亲热的。
  到了院子里,帅朗四顾之下,已经不见古清治的身影,那老头原本就神神叨叨,估计是早走了。出门的工夫,帅朗凑到黄晓跟前问着心中的疑惑:“黄哥,问你个事……你刚才说师爸,师爸……这是啥称呼?”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就叫师爸呗……真没文化,师爸怎么能看上你了,这还问呀。”黄晓咧咧了一句,几步出门,开他那辆别克车去了。帅朗又被这豁嘴贬了一句,脸上悻然一片,别说那师爸了,就这不知道是徒弟还是儿子的都搞得他哭笑不得。
  有时候,你不相信的事还未必就不是真的,黄晓带着帅朗找了家道口烧鸡老店,就着老白干大快朵颐了一番。帅朗大致问了问情况,敢情这位鳏居的古老头还真需要个提茶送饭的跟班,而且地方在北郊,离市区很远,一般都没人愿意去。这下帅朗更放心了,冲着那三千月薪,他倒无所谓了,这顿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了就回大东关家里睡觉去了。连着两周的失业生涯,终于在今天结束了,终于也能让帅朗睡得踏实了……
  日历又翻过了新的一页:农历二月廿二,宜出行、祭祀、订盟;忌作梁、造庙。
  镶着金边的台历,一帆风顺的船舶造型,标志是“泰华汽贸成立十周年纪念”,日历翻到了这一页,看日历的人似乎被某个字眼拨动了心事,随手摁着呼叫说了一句:
  “刘秘书,叫陈副总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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