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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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噪的音乐刚歇,超市广播里又响起了清纯的女声……诗抒情,酒抒怀,诗酒结缘千古来。酒成诗,诗助酒,诗酒相伴最风流,酒联系着人与人之间最真挚的感情……为了挖掘我们中州的文化遗产,为了光大我们中州的酒文化,此次专程找到老中州白酒厂的原班酒坊,让在市场上已经绝迹多年的中州老白干重现天日,值此我们嘉和超市东关店两周年店庆之际,专门订制了一批老白干回馈多年来关心和支持我们的广大顾客……
  这段子写得蛮好,蓝冬梅记得帅朗是中州大学毕业的,估计是他的手笔,每每听到这个就想起此人来了,此时她心里慌慌的,总有想见他的冲动,踱步到货仓后院,下了地下储存室看看,积压的陈货已经所剩无几,心里的慌乱更甚了,终于按捺不住拨着电话,小声叫着帅朗下来。
  她就在后院的货仓里等着,稍等一会儿帅朗快步奔着从超市里出来了,蓝冬梅不容分说,拉着帅朗就出后门,帅朗没来由地这么一下,惊得直问这要干吗呢,不过蓝冬梅很严肃,二话不说,揪着帅朗出了院门又走了几步,躲到了超市后的墙根下,然后两眼直勾勾看着帅朗。
  “耶……怎么了?你不会对我的感情这么强烈吧?嘿嘿……”帅朗站着乐得晃悠,看着蓝冬梅,就差伸手出来调戏一把了。蓝冬梅一看这货又没正形,鼻子里哼了哼不屑了,不过她确实有事要问,指着帅朗很严肃地说:“别嘻嘻哈哈,我问你正事,这事到底怎么办的?”
  “就这么办的呀?快卖完了,你不高兴呀?”帅朗道。
  “就是快出完了,我才高兴不起来了,你知道这批酒是什么酒?”蓝冬梅小声道,说着眼神紧张地四下瞧瞧,生怕有人偷窥似的。
  “中州老白干呀?不是呀?”
  “这你都信呀?中州老白干厂早倒闭八年了,要存了八年的老白干,一瓶才三块?”
  “那是什么?”
  蓝冬梅一拉帅朗,附着耳朵说上了:“我告诉你,是小厂出来的酒,贴了中州老白干的牌子,可他们没料到刚贴牌,连原厂都倒闭了,所以就积压下来了,根本卖不出去……严格地说这是假酒,卖多了要出事……”
  吐气如兰,帅朗只觉得热气微微、耳根痒痒,眼睛突破视力极限斜瞟着,那是蓝冬梅的一缕长发撩到了自己脸上,而且俩人凑得这么近,一正一斜,帅朗只觉得肩部微微触到了蓝冬梅胸前那片最柔最软的部位,于是乎,猝来的惬意让帅朗也好似紧张地和蓝冬梅往一块儿凑凑。
  “咦?你怎么没反应……笑什么?”蓝冬梅说完了,看看帅朗,猛地觉得俩人姿势不雅,靠着墙的帅朗几乎要投怀送抱到她怀里了,她脸色微红,推了帅朗一把,附带狠狠剜了他一眼,跟着不客气了,不用手了,直接踢了一脚示意:“你别一天没个正形啊,我是担心你才告诉你的。”
  “是啊?那一开始你不告诉我?”帅朗一撇嘴反问着。
  一下把蓝冬梅问住了,语结了,欲言又止了,刚开始为什么不说,而现在为什么又要说,那就值得考究一番了,或者和心里某种隐隐的感觉有关,却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两个人,近在咫尺,两双眼,相互凝视,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玩味,是帅朗;另一双眼睛里闪着不安,是蓝冬梅。这复杂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让蓝冬梅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安,一转身道:“好吧,算我多事,白担心你了。”
  “别走……”帅朗伸手一把拉住了蓝冬梅的臂弯,蓝冬梅很不悦地回过头来,盯了盯帅朗的手,帅朗讪笑着缩了回来,还是那没正形的样子:“谢谢蓝店长,今天怎么了,同情心大发了……或者,有什么把你这高IQ的迷惑住了?”
  “你记性可好啊。我说你一句,你都不忘还回来,不过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啊。”蓝冬梅损道。
  “未必吧?你现在连酒都不知道怎么卖的,还能卖我?”帅朗笑道。
  “看来我没猜错。”蓝冬梅看帅朗如此笃定,话锋一转叹道。
  “是吗,你猜什么了?”帅朗问。
  “我直纳闷我们老板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过期的酸奶、茶叶、调味品都要想办法变成钱,怎么会听你干这号吃力不讨好的事?”
  “怎么就吃力不讨好了?”
  “别装糊涂,酒再差也有货值,两万七千零三百瓶,货值八万八;促销连开支带设奖,要有七万左右,十六万的成本,这都算纯支出。我昨晚算了算,单卖奖券每份两块五的利润,不到一半,就按挣四万计算,挣不到四万,超市销货利润,每天有接近四万的盈利,这样算下来,就今天能全部清仓,货品暗提价加上直接卖券收入,三天顶多补回十六万的成本来……甚至很有可能入不敷出,多少赔点。”
  “肯定不赔,你发现什么了?”
  “嗯,刚才王老板带着一群人来了,我想应该有原因吧。”
  “对了。你终于聪明了。”
  帅朗笑了,斟酌着慢条斯理道:“你可能对这一行不太了解,白酒价格战打得厉害,就全国知名的衡水老白干,一瓶出厂利润都不到一块钱,某个品牌在中州市一天能销一两千瓶,那就是畅销了,因为现在可选的牌子太多,谁也一统不了天下,又是盛夏季节,白酒销量肯定下滑……可你想过没有,要是在这种条件下王锉炮三天出两万多瓶白酒是个什么概念,省级的酒类批发商都窝在中州找商机呢,这么一下,等于是脱光衣服跑大街上了。”
  “裸奔?呵呵,什么意思?”
  “闪亮登场,一登场立马就成了大家追逐围观的对象。明白了吗?”
  “不明白。”
  “哦哟,这很简单嘛,王老板短时间能卖出这么多酒,那就证明了他的渠道优势,有这个做铺垫,那批发酒的代理赊给他货都愿意……而同样在这个事例,屁股后跟来的超市经营者就一大堆了,他如果和批发商达成一致,通过他的人脉再销一批酒,你觉得是什么概念?”
  “哦……我明白了。”蓝冬梅眼睛一亮,一下子醍醐灌顶了,指着帅朗,恍然大悟了。现在是终端至上、渠道为王的市场条件,谁能销了货谁就是大爷,要么家乐福这个杂货店在中国都能称大爷,谁主宰渠道几乎就要主宰区域市场。要是王小帅老板把同行组织起来,都搞这么个明降暗升,赠出去的销量对于酒类专营的批发商就是块大蛋糕了,哪个供货商也不敢等闲视之,货不停留利自来的道理自然都懂,王老板是龙头,从中取利就容易了。大道一通,跟着她眼睛又稍有迷茫,出声问着:“可这酒……”
  “高端几千几万一瓶的不缺,三块两块的便宜货,有名还得包装精美,还真没地方找,供货商已经寻求加工点了,用不几天就上市了,纯赠品,便宜得连造假的都不敢碰。”
  “可是……”
  “别可是了,王老板早联系好同行了,五一期间多少都要这么胡搞一下,没准儿王老板定金都收了。价格在四块钱左右,这个价位现在可选的赠品已经有限了,送个饮料吧,不上档次;只有这么有包装、有内涵、有文化噱头的货才让大家觉得讨了大便宜……”
  “可是……”
  “别担心有人窜货钻空子,中州老白干的牌子已经倒了,商标王老板注册了,这批酒不怎么地可放了几年口感不错,两万瓶等于两万多份免费广告,联手几家再炒一下,中州老白干的牌子就死灰复燃了。”
  “可是……呀呀,我不是说这个。”
  蓝冬梅被帅朗抢白了几句,扰乱思维了,不悦地打断帅朗的话问着:“我是说,咱们这都不是中州老白干,你炒什么中州老白干?”
  “是啊,都倒闭了,谁知道原来中州老白干什么味道?现在市场上多数红酒里还不含葡萄汁呢,谁管呀?就是管,谁管你三五块钱的赠品呀?”帅朗反问着。
  “那也不行呀,你就把牌子炒起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过几天就倒了。”蓝冬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啊。”帅朗嘴角一歪笑道,“品牌不都是自砸的、长城不都自毁的,你急个什么劲?都是捞一把的主,你还指望他们看那么长远。再说你就竖牌子有屁用,在咱们这个盗版市场里,一卖得好了,立马假货满街。”
  “……”蓝冬梅语结了,张口结舌盯着帅朗,目光那叫一复杂,此时才明白,这不但是下钩钓顾客了,连同行也拖上船了,这年头什么稀罕事都有,油盐酱醋有时候都能莫名其妙被炒热抢空,还真说不准帅朗和老板密谋着要这么炒劣酒了。
  “没话了吧?”帅朗问,向前伸了伸脑袋,近距离地看着蓝冬梅,盯着很丰腴的那个部位,笑了笑道:“我说蓝店长,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挺帅?”
  “帅个屁。”蓝冬梅看帅朗有点得意忘形了,不知道萌生哪股情绪,直掐了帅朗的臂弯一把一拽,又附耳上来了,小声说着:“这有问题,万一谁要举报到工商局,那可惨了,我原来以为你卖不了多少没什么事,可现在……快出完了,我有点心虚……”
  哧……哧……帅朗听罢,装模作样吸溜着鼻子,站直了,再看蓝冬梅此时患得患失的表情,那叫一个无助,要是真出了事,恐怕这店长难辞其咎,似乎这等无助让帅朗的同情心大发了,审视了片刻,歪歪脑袋,然后勾勾指头,示意蓝冬梅附耳上来,蓝冬梅疑惑地凑上来,就听帅朗也做贼似的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工商的绝对不会来查……”
  耳语几句,帅朗说完了,侧头再看蓝冬梅,已经被雷成了泥塑木雕的样子,这又让帅朗同情了,忍不住又要安慰蓝冬梅了,手一伸轻端着蓝冬梅的下巴,微低头的蓝冬梅被帅朗端得仰起脸来了,那脸上的表情叫一个哭笑不得,甚至忘了自己正在被轻薄,只是轻薄了一下下,尔后帅朗拍拍蓝店长的肩膀安慰着:“姑娘,你涉世未深,千万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啊……”
  说罢了,很严肃的表情,给无助的蓝店长一个同志似的拥抱,轻轻一抱,以示安慰,未等蓝冬梅惊省,又摇着头,很落寂地走了。一进货仓后院,他捂着鼻子,奸笑着,快步往超市里走,边走心里边想着,这妞对我有点意思啊……不过那就没意思了,上得没难度了,缺乏成就感,边想边自顾自乐得颠儿颠儿地往回走。
  那么哥有难度的在什么地方呢?
  还在三楼,帅朗一路和营业员、保安、勤杂工客气地打着招呼,明显地心不在焉,直上了三楼,敲敲楼道顶头监控室的门,这两日保安都被安排到工作区了,就帅朗窝这儿清闲着,而且假公济私地把王雪娜也调到这儿。
  “吱扭”一声门开了,王雪娜一看是帅朗,保持着不动声色和不言不语的表情,返身坐回到座位上看着监控画面,其实根本不用看,这光景就有人往兜里揣点东西你都顾不上,顶多录像留存而已。帅朗见着这位,可没见着蓝店长那么胆大脸皮厚了,特别是昨晚糊里糊涂把妞她爸说成内分泌过旺之后,今天见到王雪娜就一直是这个内分泌失调的样子。
  “没什么事吧?”帅朗嘴淡得厉害,出声问。
  摇摇头,王雪娜没理会。
  “有什么人找吗?”帅朗又扯淡了句。
  摇摇头,王雪娜还没吭声,冷战一天了。
  “你别这样啊,对你爸我印象肯定不错,昨天晚上我好好想了想,其实你爸挺有学问个人,讲马列的辩证法,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什么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的关系,什么事物的发展是前进性和曲折性统一的,还有必然性和偶然性的辩证关系……”帅朗白活着,偷偷看看无动于衷的王雪娜,话题一转道:“哎,我觉得王老师怎么就这么伟大呢,这么高瞻远瞩呢,这么有战略眼光呢,很多年前就把咱们俩关系的实质一语戳破了……”
  王雪娜愣了,回头不解地瞪着这个伪马列者那副市侩的表情,那副让她既喜欢又愤恨的表情,其他倒还能忍,就是这种明明肚子没货非充学富五车的德性让她瞧不顺眼。
  她的目光有点鄙视,帅朗岂能看不出来,一看话起作用了,赶紧顺竿爬着:“别这么看我,我说得没错,你看,咱们俩这么一点点矛盾,将会是咱们俩关系这件事物发展的动力;毕竟矛盾是次要的,和谐是主要的;还有前进性和曲折性,那正说明我们俩的关系将会是曲折的,但方向是前进的。还有必然和偶然的联系,我们相遇,是偶然;我们在一起,是必然……”
  扑哧……冷着脸的王雪娜终于被逗笑了,这辩证法全部曲解到俩人的关系上了,一笑帅朗也跟着笑了,这哄妞开心多不容易,昨晚上把大学都没看过的马列基本原理从网上翻出来苦读到深夜,好歹总算见效了。
  不过高兴得早了,雪刚消、冰未融,王雪娜一笑,摆过头,鼻子里哼、喝、啊,几个象声词,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没事,你不说没关系,我知道你越不说,越是心里喜欢得我不得了……”帅朗凑过去说着。
  王雪娜一听气结了,大声反驳着:“谁喜欢你了?”
  “你啊,你不刚说喜欢……两字了吗?”帅朗脸上表情一变,促狭道。
  “你……”王雪娜知道这是非撩自己说话,自己还真没忍住,一气结看看这没人环境,好了,发飙了,握着小拳头对凑过来的帅朗咚咚在背上重重擂了几下发泄,帅朗没躲,立马脸拉长了、生气了、火大了,很生气地威胁王雪娜:“打人是不是?你再打两下。”
  哼!王雪娜气不打一处来了,干脆擂着拳头又朝帅朗背上咚咚两下,然后咬着嘴唇,忿意十足地盯着帅朗,似乎那股火还没有下去,就等着和他冷战到底,要不干脆翻脸成仇,一打,帅朗长舒了一口气,迎着王雪娜有点挑衅的目光道:“让你打你就打……看你这么听话,算了,不和你计较了。还是心里喜欢,打得我这么重。”
  这会儿,脸上的严肃可装不下去了,说着帅朗嘿嘿哈哈乐了,王雪娜本来板着脸,也被逗得忍不住,又一次冰消雪融,扑哧一声笑了,面对着此人,实在有点生不出气来的感觉。半晌她才撒气似的说:“等着,不理你了。”
  “我理你就行了,大不了我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诚恳道歉,因为这事我昨晚看了一晚上马列原理。我容易么我?”帅朗道。
  “呵呵……真的呀?就那么点心得?”王雪娜取笑道。
  “不光那些,我看完才发现王老师更不容易,那么理论的学问我看一夜都受不了,他可看了一辈子哎。”帅朗又道。
  “少提我爸,再提我跟你翻脸。”王雪娜一听不是好话,瞪上了。
  “好,不提,我现在对他只有崇拜和尊敬,其他任何情绪都没有啊……你不会因为这事真不理我吧?”
  “光这一件事呀?昨晚上还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回家了。”
  “胡说,关妍慧大早上就来威胁我了,她说我不跟你断交,她就跟我断交,你骂人家了?”
  “没有骂呀,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说她走夜路肯定碰不上劫色的,这算骂人?”
  王雪娜又忍不住了,看着帅朗正经八百说这句,掩着嘴笑了,娇小玲珑的身子在花枝乱颤的时候显得如此动人。帅朗忍不住了,又偷偷地伸出咸手,要不去拍揉肩膀、要不去抚抚后背、要不去抚下大辫子……如果她回头不悦,好办,立马很正人君子地来一句:哟,你衣服这儿有个线头……
  手伸着,脸上坏坏笑着,缓缓地伸手,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可能的后果……或者没有什么后果,女人天生就是为原谅男人的鲁莽行为而存在的,否则都那么矜持,光曲折了,都不好意思前进那怎么办?一念至此,帅朗的手温柔地、坚定地伸了过去……
  很小很小的时候,很淘气的帅朗最喜欢忽悠大院谁家的丫头,每每遇着傻丫们端着碗到院子里吃饭,帅朗都会很严肃、很郑重地提醒:丫儿,你的碗漏了……十有八九这些傻丫头们会倒过碗来看碗底,然后是洒一裙一裤汤食,哭着鼻子回家告状。
  稍大点,由淘气已经成长为坏小子的帅朗,每每总会联合志同道合的一群小子,捉上蜘蛛、毛毛虫,往班上女生的裙子上放,一放上就善意地提醒:嗨,小玉,你裙子上钻了个蜘蛛……然后就坐看乖乖女惊声尖叫、撩裙自保,然后坏小子们私下就讨论谁的腿白,谁的底裤什么颜色,不但多了话题,而且多了许多七彩斑斓的梦。
  再大点,对妞儿们的忽悠随着年龄增长,又变成了含情脉脉的眼光,变成了轻柔优雅的动作,每每总会很优雅很虔诚地拢齐妞的秀发,很严肃很真情地表白:你好美……然后,把沐浴在爱河中不能自拔的妞儿轻柔地揽在怀里耳鬓厮磨,情话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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