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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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玉芬一划拉手指数着:“那是有心对无心,现在人家已经戒备森严了……这事我怎么就想着别扭呀?你看啊,你们抢了人家的市场,自个儿赚钱;现在再回头要人家不计前嫌给你存货,还让你们赚钱,怎么这好事都让你摊上了,你咋就想得这么好呀?”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生意人,都图利,谁记仇呀?哎,你去不去,你不去拉倒,我一个人去,这趟赚了没你的份啊。”帅朗翻着白眼,嫌杜玉芬话多磨叽了。杜玉芬一听:“那走……不过人家要是拿大笤帚往出赶你,别指望我帮你啊。”
  “切,我忽悠不了美女那是真的……要忽悠不了中年妇女,那我还混个屁呀……你瞧好了啊,她货仓里的存货,我要以分销价全部拿回来……”
  帅朗得意地撂了一句,大踏步进了巷子,杜玉芬被这话噎了一下,慢了两步,见帅朗这么自信,那份怀疑更深了,紧追了几步,跟上帅朗,进去了……
  当古清治洗过了两遍茶,第三遍从紫砂壶里倒出红色清亮的普洱茶汤时,终于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进来的是盛小珊,她微笑着,点头问了声好。
  清静、幽雅、整洁的房间,黄昏时分,房间里洒满了淡金色的光彩,凤仪轩这个会所,所谓男士保养保健不过是个幌子,其实更多是为一些喜欢高雅格调的男士提供像这样清静和私密的空间。面前的这位老男人在盛小珊眼中就属于那种懂得生活的人,比如他穿衣,只选择丝织或纯棉织品而不在乎什么牌子;比如他选择鞋子,会选手工纳的布鞋,绣花的鞋底,土是土了点儿,不过土到极致也叫一种雅致,就以前乡下老娘儿们手工纳的那玩意儿,说是民间艺术一点儿都不夸大,而且价格死贵;更比如现在眼前所见到这个雅致的嗜好,老头儿只喝十年以上的老茶头或时间更久的老茶砖,那黑乎乎的玩意儿每次都是自带来的。盛小珊曾经注意过那玩意儿,原本以为就是稀罕的茶砖而已,不料回头细查才发现,这一块几百克的玩意儿,能赶上一瓶轩尼诗的价格了。
  谁说中国没绅士,面前这个老男人绝对就是中国式的绅士。
  盛小珊见古清治微倾了一小茶碗红色的茶汤,做着请的姿势,于是笑吟吟地坐下来,很优雅地双手端着,轻启朱唇,抿了一口,很醇。自从上次吃饭听了老头儿一番茶马古道的传奇故事,她潜意识里也有点喜欢上这东西了,特别是据说普洱还有减肥排毒养颜的功效。
  两杯浓浓俨俨的茶汤很舒服,喝完了,古清治眉毛挑挑,没有先问,盛小珊这才想起来意了,笑着把手里的单据递到古清治手里。老头儿眉头一下子锁上了,出声问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已经走了?”
  “三点多来的……五点多走的,也没干什么,就是洗了个澡,理了理发,修了修面,像上次一样,不过简化了不少,他说有事要办……钱本来我是不收的,不过他坚持要自己买单,包括上次的消费……一共两万七,全存到您的VIP卡里了……”
  盛小珊解释着,好多天没见帅朗,再见时差点儿笑喷了。不过十几天工夫,愣是恢复了原样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把自己整得像在逃荒队伍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过让盛小珊高兴的是,帅朗这番来意是要恢复一下盛小珊曾经给设计的形象,这个倒不难,但奇怪的是,帅朗却坚持要买了上次的单,这事让盛小珊觉得很不妥,在电话里告诉了古清治。
  果真有点不妥,古老头儿在这里是个消费大户,闲暇工夫不是自己来就是带着几位男士一起来,早已经是凤仪轩的VIP客户了。一见客户眉锁不展,稍显不悦的神色,盛小珊赶紧解释着:“对不起,古先生,我说不收吧,他就大喊大叫,拍桌子训前台,我们呢,只能尊重客户的意思,所以……只能收下了,打了七折……”
  很奇怪,放着白给的不要,非要自己买单,盛小珊实在理解不了这一老一小俩男人间有什么猫腻,像这样的有钱老头儿养个小妞倒不稀罕,不过花钱巴结个小男人就理解不了了,又不是小白脸。就这,人家还不领情呢。
  不过这事盛小珊虽然有疑惑,可从来不问,尊重客户的隐私是这行的职业道德,这一点谁都能做得到,甚至有时候客人就是带个明显不是老婆的女人来私会都故作未见。
  门又笃笃两声敲响了,古清治这才反应过来,笑了笑道:“没关系,他脾气就是比较拗,谢谢啊盛设计师,看来他很喜欢你的杰作,恭喜你又有个回头客了……”
  盛小珊谢了一句,进门的却是来过的那位大个子寇仲,问了一句好,留给这两个男人私密空间,轻轻地退出去了。掩上门,很讶异的表情浮在脸上,她还是有点理解不了,对于来这儿的所有客人,从衣着言行中盛小珊几眼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不过这位姓古的老头儿处处透着神秘。老头儿手里很有钱自不必说,喜欢保养保健也能理解,爱清静也不意外,只是理解不了的是,这老头儿经常带男人来,关上门就是很长时间,时间长得足够让人往不正常的方向想。
  没多想,盛小珊摇摇头笑着走了,倒觉得还是那个帅朗有意思,什么时候再出来吃顿饭,唆导这个自信极度膨胀的小伙当场泡妞那才更有意思呢。
  屋里,坐下来的寇仲抿了口茶汤,笑着开口了:“师爸,我给您淘到了七二年云南土畜进出口公司的货,易武山上的老树茶,改天给您送过去……”
  古清治笑了笑,把收据随意地扔到桌子上,寇仲见师爸心思不在这上头,又换了个话题,问道:“那小子来过了吧……您一打电话让我来坐坐,我就想他来过了。师爸,还是您预料得准……”
  “准了一半……我先前想他会回头,是因为被现实的无力感和贫困压抑久了,对物欲追求会更加强烈,我给了他这么多白捡的便宜,就是等着他由俭入奢,可没想到,他回头却是还钱来了。”古清治笑了笑,很难理解,或许也很好理解,数日未见,却不料是个这样的消息,多少让他有点失落。
  “哦……这样啊,这么说我倒有点喜欢这小子了,不拿施舍的和不明不白的钱,难得……”寇仲笑着赞了一句。
  “就怕他不喜欢咱们呀!?”古清治摇摇头道。
  哦,对了,寇仲心下一凛,人家连你给的便宜都不捡,这是根本不领人情,跟你划清界限呢。一念至此,他倒不敢再夸帅朗了,默默地啜着茶,几次想安慰一句师爸什么话,几次都压抑下来了。师爸的喜怒很难揣度,他生怕又说不对话触了霉头。
  “对了,寇仲,这段时间让你打听他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吗?”
  “哦,我正要说呢,这个好打听,我公司和不少超市批发站有业务往来,听说他们前段时间把景区、东西火车站两个市场全给端了,除了他们谁也进不去,现在两家公司正封杀这帮人的货源呢。生意上嘛,还不就这些事,大户欺负小户,小户欺负散户,饮料代理和批发商是自成体系的,现在的市场已经很成熟了,代理从上游断源、批发从中间控制……估计他们干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你跟我细说说,这方面我还没搞太清楚,听你这口气动静不小……”
  “当然不小了,每一个驰名品牌的省级代理,向厂家交纳的保证金最少几十万,多的有上百万,相当于一个专卖权……他们抢的景区、车站市场都是客流量很大的地方,客流量大销售量自然就大,这种市场是大家争夺的焦点,他们这一捅,捅马蜂窝里了,现在我听说飞鹏和正浓饮业联合起来封杀他们的货源……”
  “货源没有那么容易封杀吧?”
  “不不不,很容易,小批量不容易,像这么大的市场,每天需要几万、十几万瓶的货源就很容易封杀了。而且饮料的单件利润很低,一瓶就是几毛钱的差价,你从外面运吧,不划算;你从中州找吧,除了代理商没人能给你提供这么多……所以这就是专卖的意义所在了……”
  “哦……那这样的话,好像就很难操作了,这种代理似乎相当于变相的垄断。”
  “对,就是这个意思……特别夏天这种旺季,大家抢起市场来都是不择手段的,不过终究还是站在塔尖上的代理商和大型批发商联合能起到操控市场的作用……帅朗不知道从哪里招了一帮人,我听说足有四五十号人,愣是把代理商们逼得不得不下狠手……”
  “呵呵……看来摔打了两年,快成精了,还是实践教育成长得快啊,咱们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和大公司对垒的本事……对了,你这个消息来源是哪里?”
  “我公司里有人卖过饮料,鑫美、家家利、天宇几家超市配货都做这行生意,这些日子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个笑话。我听说,他们往路中间竖了个水泥墩,愣是把代理的货柜车给拦下了……师爸,您还别说,这小子下手还是蛮有准头的,不声不吭地在背后挖坑呢……算起来他都把持那地方十几天了,很不简单……”
  “呵呵……回头再细打听打听,我和你一起去,看来是各有各的混法,各有各的道啊,咱们瞅空也领教领教去。”
  茶色渐淡,谈兴却浓,古清治听着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很高兴。他忍不住想到十数日之前见到菜园路那个租住地时,两辆货厢车七八个人手寒酸的模样,他当时留了个口风,那是让皮定方捎话,等帅朗困顿之后回头来找,没承想这帮揭竿的还真起来了,连别人帮助都不需要,或者是,根本不想要。
  这好像是最为难的,办什么事说服什么人,总得投其所好,找准一个切入点,可古清治却发现自己被了解的很多,而自己对帅朗的了解依然是那么肤浅,连他真正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后来,古清治有点微露忧色了,以寇仲知道的消息,在两家公司断货的夹击封杀之下,作为散户或者小户绝无幸免的可能,这一次的困境,连他也思忖着似乎已经:无路可走……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不过在没人走这条路之前,这里根本没路……
  配货场和商店还是有区别的,当杜玉芬站在楼层货场之内时,仍然觉得帅朗有点胡吹大气。就现在这些人的身家,恐怕连货场的租金都付不起,地下一层、地上两层,框架式结构,院子里能停两辆货厢车。货仓门口摆着两个柜台都是样品,这个配货站主要以经营副食品和饮料为主,罐头、火腿肠、方便面、榨菜、瓜子、花生……绝对不是印象中摆的货架,和零售区别很大,全是成件成箱地码着,垛了几米高,光搬运工人就有七八个。
  就这地方,偷都不好往外偷……杜玉芬又看了帅朗一眼,帅朗指指楼上,意思是说那些存货都在二层码着。进门的时候帅朗很牛气地说要批量进饮料,这配货的倒不敢怠慢,恭请着让坐,招呼着人去叫老板,因为进货量太大,人家要跟老板谈,而看这位谈吐不俗,穿着很牛的男人,配货那哥们也觉得有必要把老板叫出来谈。
  此时的帅朗很拽,似乎嫌那凳子不太干净,坐也没坐,不过却给在场配货搬运的几位哥们撒烟、啥烟呢?软中华、烟一撒,牛气哄哄芝宝打火机打得脆响,就这架势,立时赢得了一干月薪千把块的小伙的尊敬眼神,更何况人家身边还带着这么一位长得不赖的女人呢?
  “行不行啊,帅朗……”杜玉芬瞅了个空,凑到帅朗身边,看见没人注意,悄声问道:“你这可是臭虫钻进耗子窝了,别这么多人一会儿群殴你啊?”
  “干那活我是专业水平,打架要是能解决问题,我都不用张嘴说了……讹都把她讹住了。”帅朗小声道。
  杜玉芬被噎了一下,仰着鼻子来了深呼吸,不说了,很无语的表情。她现在倒觉得多少能理解李正义和林鹏飞的难处了,就帅朗这样胡撞蛮打,谁敢接招?没准儿乱拳打死老师傅,那一时英名毁在这小人手里可亏大发了。
  人来了,院子外来了两口子,一瞧两人,杜玉芬咬咬嘴唇,勉强没笑出来。来者胖脸如肿、腰如水桶,偏偏还烫了个保湿卷发型,显得脸大如盘、头大如斗,一瞅就是个发了点儿小财还没学会怎么打扮的老媳妇,而且这两口子像是故意证明相对论的正确性一样,女人奇胖,男人却奇瘦,瘦里干巴得像根柴火。
  隔着大老远,那胖娘儿们伸着手,说着“您好”就迎上来了,直把两个人迎到二楼,那是经理室兼收款处,铝合金隔出来的一个小房间。整二楼都垛着两人高的饮料堆,看得杜玉芬有点感叹,飞鹏确实名不虚传,就旗下一个批发商的囤货量都这么大,比正浓强得可不是一点半点。
  敢情是听到了有人上门要货高兴了,那胖陈丽丽开门见山问着帅朗:“您二位我以前怎么没见过?要多少货?”
  “您肯定没见过,我全要……现金收货。”帅朗大大方方一坐,给那男人递烟,那男人摇头不抽,只顾着给帅朗和杜玉芬倒水,这个人直接被忽视了,看说话就知道,当家的不是男人。
  “全要?你们哪家铺面的?这个我得问清楚,我们批发商都有区域限制,你串别人区里,回头又有人到公司告我状去……对了,两位,还没介绍一下呢,我叫陈丽丽,这是我家里当家的,王正……”
  “呵呵……我没自我介绍,是怕陈大姐您听了我的名字生气……呵呵……”
  帅朗坏笑着,不以为然,神神叨叨。那陈丽丽对这位帅帅的小黑哥颇有好感,哈哈一笑,直说怎么可能,哪有见生意上门生气的,嘴上说着却在心里盘算着,敢不敢串批货出手。整个二层放的都是饮料,成件地堆着几乎码到了楼顶,这东西压在陈丽丽心里不少时间了。
  一客套,帅朗回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货源,笑着开始说了:
  “我叫帅朗……牛必强是我兄弟,陈大姐您那市场,就是我们抢的……”
  呃……杜玉芬可没料到这么直接,吓坏了。明显看到倒水的王正手抖了一下,而陈丽丽的表现就不可遏制了,钢牙一咬、两眼喷火,“嘭”一声重重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着:
  “麻三、小秋、二子,都上来……找事的来了。”
  坏了,一句话没说完就准备干上了,这娘儿们敢情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看样子平时在这里淫威不浅,河东大声一狮吼,脚步咚咚跟着上来了一群。人往隔间的屋外站了一层,陈丽丽胆气顿来,一把夺过老公手里刚倒的水,“啪”声一摔,又重重一拍桌子,指着帅朗骂道:
  “王八鳖孙,老娘还没找你,你倒找上门来了……要货,要你娘个腿,找死来了……麻三、小秋,你们看清了,这就是抢了咱们车站市场的龟孙……站着干什么?还不动手,人家屙到头上,你们就站着看……”
  乱了,陈丽丽开始双手拍桌子,就差扑上来把帅朗压倒了,而后面的那位刚刚对帅朗的印象蛮不错,可没料到是仇家上门,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上手。杜玉芬没经过这种场面,瞬间有点紧张地看着帅朗,不知道这人是胸有成竹还是故作镇定,端坐未动。
  忌惮,这其中肯定有忌惮的成分,否则这么蛮不讲理的老娘儿们早扑上又抓又挠了,否则后面这干搬运的爷们儿早敢上来给你几拳几脚几耳光了。不过这位中年肥妇没被帅朗的玉树临风迷倒,倒是被这厚颜无耻气着了,再怎么也在自己的地盘上,陈丽丽见无人敢动,一鬼哭狼嚎,张着血盆大口喊着让人把帅朗提溜着扔出去,那几位帮工慑于淫威,朝帅朗围上来了……
  人上来了,要挨揍,即便不挨揍,让人拖着给扔出门外,那脸也丢大发了。杜玉芬倒先坐不住了,侧头一看,就要起身,不料手被拉住了,不由自主又坐回了原座。帅朗好似根本不在意这茬儿一般,斜叼着烟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人没来由地被这一眼盯得脚步一顿,就听帅朗对气咻咻的陈丽丽说:
  “陈姐,今儿上门是给您面子啊……您生意我都敢抢,这么屁大点儿小店,信不信我砸了您场子让干不下去?火车站我们兄弟可有几十号人,就闲着没事干啊?想试试,你们上来动动试试……”
  声音不大,不过味道很冷,有点举轻若重的大气,打小就从父亲那里继承了看嫌疑人的眼光,很冷,又经过无次数大小群殴单挑的锻炼,这气势端得是不容小觑,有那么点儿不怕死的味道了。而且说得慢条斯理,悠闲地抽着烟,简直要拽到没谱了。
  于是那几位原本还想讨好老板的帮工惊住了,没敢冲上来,都看着胖老板娘。
  杜玉芬没经过这阵势,紧张之下不知道情况会变成什么样子,刚不舒服地一挪,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帅朗握着。她一动,帅朗也像刚刚发现似的,拉着杜玉芬那只白手,貌似很惬意地把玩了几下,“呸”一吐叼着的烟,手摩挲还不成,又来了个乘人之危的动作,把小手拉着放到自己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杜玉芬料不到这货什么时候还能有这心情,有点脸红脖子粗,连手也忘了往回抽了……一脸红,害怕倒忘了。
  傻啦……陈丽丽看傻了,刚才那一句话还真敲到她心上了,要是火车站那批地痞流氓真来乱搅一通,恐怕这坐地生意还真做不下去了,而且再看来人,似乎根本没有把这么多人放在眼里,一下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不知道,有人知道,帅朗做了个调戏动作后猛然回头,冲着那帮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帮工们下着命令:“去吧去吧……还站着干什么?这是做生意的地方还是打架的地方,真打起来不是给你们老板找麻烦吗?去吧……”
  咦?好像还为老板考虑着呢,帮工们都看着老板家两口子,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候,需要个回场的红脸出面。杜玉芬正揣度着是不是自己出面给个台阶,不料有人出面了,陈丽丽老公王正说话了,不过这位老公太蔫,看样子既不敢惹帅朗,更不敢惹老婆,站着很为难地说:“生什么气嘛,生什么气嘛,这事闹得……”
  “没事没事,陈姐就这脾气,大伙儿都知道……”
  帅朗就坡下驴了,表示不介意,陈丽丽气咻咻的,眼睛侧过一边,不瞧帅朗,帅朗笑着如同自言自语般说着:“陈大姐,说实话啊,自打抢了你们的市场,听说导致你们的存货大量积压,我一直有点于心不忍……”
  看陈丽丽翻白眼,他继续说:“后来听说飞鹏公司不但不给你想辙,还责怪你们守土不利,我是很羞愧呀……后来又听说积压这么多货,退,退不了,卖,卖不出去,导致资金严重周转不灵,我是很悲痛呀……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心里有愧呀……大家说说,像陈大姐王大哥这么诚实的商人,模范夫妻,你们说我于心何忍呀……”
  声调很怪,说到诚实商人、说到模范夫妻,那几位帮工也有点按捺不住快要笑了,这跟欺负人之后又表扬人老实一样,怎么听着怎么怪异,几乎成了帅朗一个人的独角戏。没人接茬儿的时候,帅朗紧跟着又有点痛心疾首、悲不自胜了,非常诚恳地说:“陈大姐,我没别的意思,今天我上门来就是向您承认错误,补偿损失来了……和您结了仇,我是一点儿都不怕,可这事,我良心上实在过不去呀?”
  扑哧……有人憋不住笑了。是后头的帮工,被帅朗猫哭耗子促狭似的说话方式逗笑了,陈丽丽终于有动作了,指着一干帮工:“滚,都滚……站这儿看老娘倒霉是不是?老娘倒了霉,你们喝西北风……还不滚……”
  一干人如逢大赦,吃吃笑着溜了,踢踢踏踏地下楼了,帅朗很得意地瞧了杜玉芬一眼,杜玉芬没理会,不知道闹得这么僵有什么可得意的。
  不但僵,而且僵得厉害,陈丽丽先怒后惊跟着又有点糗,赶走了人,陈丽丽原形毕露了,却也不是那么强势,而是碎嘴闲话指责上了,说道:“你少猫哭老鼠啊,你把我们坑得可不浅啊,我们两口子容易么?支撑这么大一摊十来号人,哪里不需要用钱……自打你们把市场一搅,我们的营业额顶多到平时的一半,坑人不能这样坑吧?你坑谁不行,非坑我们……”
  “所以我良心上过不去嘛,这不承认错误来了吗?”
  “少装了,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了。想把存货买走,再到景区市场上卖高价……你们不是还坑我吗?公司知道了,断了我们的货怎么办?你们不能紧着我一家坑吧?”
  “陈姐,您消消气,其实就是我们不坑您,以后您的销量锐减,也享受不到分销价供货了……”
  “呃……”陈丽丽硬的没压住对手,软的又被呛了一家伙,这话说到正点上了,代理商选择分销价供货资格唯一的条件就是销量,都是冲销量冲钱说话,而车站市场一丢,恐怕连这个资格也要丢了。
  一想,气结了、郁闷了,陈丽丽怒从心头起,即便不发雷霆之火,也得发泄一下匹夫之怒,她恨恨地剜着帅朗,一字一顿地说:“大不了老娘不做饮料生意了,我们这儿的货你甭想,扔厕所里生蛆也不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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