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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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同伴愤恨地骂道:“这些该下地狱的俄国佬!”
  这时,舰上又有人惊呼:“那条朝舰尾去了!”
  在舰桥上,大部分军官并没有离开危险的敞开式观测台,他们茫然不知遭到何方潜艇的攻击,但至少能够确认的一点是,对方不仅有意击沉自己,还准备把那艘五万吨级的巨型邮轮也干掉,因为从鱼雷的行进路线上看,这两艘舰船正好处于相对重叠的位置。
  “叫法国人立即转向!”留着白胡子的英国舰长如雄狮般吼着,尽管信号兵在第一时间以旗语向那艘相距大约两千米的邮轮发出警告,可它那过分庞大的躯体转向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在这一刻,英国舰员们或许会想起英国历史上同时也是世界历史上最著名的沉船之一,“泰坦尼克”号!
  数千米之外的海面下,乌黑的潜艇已经减慢了航行速度,这并非电池耗尽所致,而是为了获得更为平稳准确的攻击状态。
  “1号鱼雷发射!2号鱼雷发射!”
  由于首开攻击的机会被位置可能更好的同伴抢了先,络腮胡子艇长下令攻击时不免有些遗憾。一旦第三帝国重新崛起,这次秘密的海上攻击必然在它的涅槃过程中占据重要地位,即便永不公开,但参与攻击者在内部仍将成为耀眼的功臣,哪怕只相差几秒钟,“率先攻击”与“紧随攻击”的历史地位显然是有天壤之别的。
  通过传音筒,前部鱼雷舱“鱼雷发射”的回应迅即传来,除了声纳士官长,其余人员几乎都开始看表计时了。
  声纳士官长突然报告说:“有爆炸声!很可能是他们击中了其中一个目标……还不能判断是哪一个!”
  片刻之后,人们隐约听到了他所说的爆炸声,由于相距较远,它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远处敲打一面巨鼓,声调并不高,却有种雄壮激荡之感。
  艇舱里随即响起了稀落的掌声,还有人在低低的喝好,虽然不是自己的功劳,可那终究是帝国的敌人。
  这时,络腮胡子艇长急切地命令道:“测定目标位置!”
  声纳士官长聚精会神地操作着这部看起来十分复杂的机械,须臾,他飞快地报出估算数字:“一号目标仍在移动,方位零五,距离四千五;二号目标仍在移动,方位五二,距离六千五,且在朝我们快速移动。”
  艇长略一思量:“关闭主电机,启动巡航电机,右转三十度!”
  在减慢了航速的情况下,潜艇转向的效率也随之下降了,声纳士官长很快重测了目标方位,一号目标的相对位移只有五百米,方位逆向变动到了潜艇左侧,二号目标的相对位移则达到了两千米,迅速从鱼雷射程外进入到了鱼雷有效射程,角度数字迅速向正面零度缩减。
  虽然从雷达探测结束后,潜艇下潜深度就一直保持不变,络腮胡子艇长这时候仍要求舵手报告潜艇深度,得到的答案是“三十三米”。
  艇员们耳边所听到的鼻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而沉重。
  “只追踪二号目标!”艇长紧接着下令道。
  一转眼的功夫,声纳士官长以略显激动的声音报告说:“目标距离三千,方位零三,正在转向。”
  此前鱼雷设定的深度并不超出一艘巡洋舰的吃水,艇长直接下令:“三号鱼雷发射!四号鱼雷发射!”
  至此,艇上搭载的仿苏鱼雷全部发射出去,若要继续发动攻击,就必须使用艇上正常搭载的德制鱼雷——包括高速触发式和改良后的音响跟踪式两种在技术上较为先进的攻击鱼雷。
第166章
无法阻止的灾难(1)
  优良的材料,优良的设计,以及德国人一贯精良的细分隔舱防水设计,“欧罗巴”号自建成以来虽已经历16载风雨,在同级别邮轮中仍是颇为出众的一艘,以至于法国人在复苏本国航运业进而重新称雄欧陆的勃勃雄心中毫不犹豫地添上了这艘巨轮的名字。然而,再好的民用船舶也摆脱不了民用船舶的先天制约,它们追求安全、舒适、速度以及造价的配比,不可能像战舰一样配置水线装甲与防雷隔舱,因而对于鱼雷、水雷这些大威力的战争武器缺乏抵御能力。所以,当五万吨的超级巨轮遇上全重不过两吨的鱼雷,哪怕只是区区一枚,灾难的序幕便已拉开。
  “快!下令关闭水密门!关闭所有水密门!”
  在“欧罗巴”号也就是即将更名为“洛林”号的上层驾驶舱内,这般急促的喊叫并非出自法国船长之口,两位体型各异的法国政府官员在惊慌之中仍不忘行使特殊职权,他们在这里指手画脚,使得原本就紧张忙乱的驾驶舱更是一团糟。在他们的心目中,这艘原始造价达到3000万美元之巨的远洋邮轮虽然比不上法兰西整个三十年代的瑰宝——8万吨级的超级邮轮“诺曼底”号,但经过了二战的洗礼,如今的法国经济和工业实力大幅缩水,十年之内恐怕是很难再建造出那样庞大的船只了,而战争期间被美国扣留的“诺曼底”号在1942年于纽约港停泊时遭到火灾的严重损坏而无法继续使用,在这样一段漫长的过渡期,德国造的巨型邮船在经济和政治上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顶着这两名随船官员的重压,神情冷峻的法国船长抓起内部联络电话:“让底舱报告损失情况,尽速报告损失情况!暂时先关闭轮机舱和锅炉舱的防水隔板……对,放下水密门,暂时先撤离受伤人员,其余的继续坚守岗位!”
  登船随行的人员——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乘客,美国方面都占据了一多半。此时驾驶舱里除了正领航员,还有一位美国方面的船舶工程师在场。这艘邮轮虽然不是美国造船厂建造,但被美国缴获并改为运兵船后,它第一次航行结束后就在纽约进行了一次较为全面的检修,经过这十个月的运行,美方的船舶工程师对它的了解显然甚过于刚刚接手的法国工程师与技工团队。看到发生爆炸的位置处于船体尾部,理着精干短发、戴着小框眼镜的美国工程师匆匆从驾驶舱右侧的观察露台上返回,他用美语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再经由法国方面的翻译转达至法国船长那里。可能是因为这位工程师使用了一些专业术语,而法国人找来的翻译对于船舶技术并无涉猎,原意在这里居然出现了主观理解上的变化,“必须减速止损”成了“不必减速止损”,“发布安全警报”也变成了“它应该还很安全。”
  船舶工程师是专家,经验丰富的船长亦不是吃素的,法国船长并没有完全理会美国方面的总工程师提出的意见。在海面上仍隐约看到其他鱼雷踪迹、船只随时可能遭到后续破坏的情况下,他俨然将避免遭致后继打击放在第一位,因而一面让船员密切关注海面上的鱼雷航迹,一面下令全速右转。
  此时此刻,从甲板和附近船舱传来的慌乱喊叫声不绝于耳,法国大副已是汗如雨下。站在一旁的美国船员听到了己方总工程师之前的话,又看到大副在做截然相悖的事,便试着纠正法国人的做法,然而语言不通加上形势急迫,他没能成功。只见眉头紧皱、瞳孔扩大的法国大副飞快地转动着偌大的舵盘,在航速并未出现明显下降的情况下,甲板距离水线近20米、烟囱顶高出水面70多米的船体笨拙地开始转向了。山一样的船体并不像轻型舰艇那样在急转时出现明显的舰体倾斜,而在水线以下被鱼雷击穿的位置,大量的海水正透过巨大的船体破损口涌入船舱。这固然不会立即对邮船的整体状态造成明显影响,却是一个严重的、不可逆转的破坏过程!
  此时真正处于危机形势下的是接近船体最底层的锅炉舱和轮机舱,一旦遭到海水直接侵袭,失去动力的窘境将直接影响到轮船的运作和损管止漏工作,若是导致内部爆炸进而引燃大火,这艘船的命运就真的无可挽回了,而在这艘以燃油锅炉和蒸汽轮机构成主动力系统的巨型邮轮上,司炉工的人数比燃煤动力时代一艘普通货轮的还要少,他们的日常职责亦从不间断添加燃煤变成了维护修理。由于“欧罗巴”号抵达法国后还将进行预期较长的修理改造,此次法国方面派出的主要是工程师和技术员。为了保证船只在海上的正常航行,法国人便以雇佣的形式让美方人员留在船上工作,等到航程结束后再提供返程的船票旅费。
  眼下工作于“欧罗巴”号的数十名司炉工中,真正的美国公民很少,他们多是战争时期逃离欧洲躲避战祸之人,有的原先就是船员,有的只是为了觅一份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他们在这艘运兵船上工作的时间普遍超过了三个月,也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作为它的受雇船员出海航行。面对突如其来的爆炸,他们自是把保全性命放在第一位,而不是竭尽所能地保证它的安全。鱼雷爆炸后,海水并没有立即蔓延而至——尽管鱼雷战斗部装置的烈性炸药产生了强劲的冲击,直接撕裂外部船体不说,还一口气穿透了多层舱体,然而这艘邮轮实在巨大,一枚鱼雷的直接破坏仅限于临近的一些舱室,由于被爆炸破坏的舱室几乎不可能获得足够强有效的损管,它们逐渐被破口涌入的海水灌满,由于数千吨重量的增加,庞大的邮轮开始出现轻微的倾斜,但这并不是最致命的。一些没能及时关闭的水密门以及在海水巨大压力下不堪重负的隔舱板成了海水进一步向船内舱室蔓延的路径。
  ……
  “三号门已经关闭!”
  “四号门已经关闭!”
  “五号门已经关闭!全部水密门关闭!”
  安装有十二台燃油锅炉的主锅炉舱内,汗流浃背的司炉工们好容易将通往外界的沉重水密门悉数关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被困在此处。这条船虽然是德国人设计建造的,长时间的工作仍让他们熟悉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德国船舶工程师精心设计的逃生通道。坚固的通道甚至能够承受中等爆炸强度的冲击,使得在全部水密门都已关闭的情况下,锅炉舱里的船员仍能够打开圆形的安全门、穿过竖井通道前往上层船舱。之前的爆炸固然猛烈,可这毕竟是一个拥有数百个船舱的超级邮船,爆炸的冲击并没有蔓延至此,期间也没有司炉工受伤。如今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燃油锅炉的轰鸣声仍是那样的吵杂,透过这种机械的轰鸣,人们时而为金属扭曲所发出的刺锐所惊,时而为海水冲击船舱和隔板的隆响胆颤。在不明外情的状况下,一些司炉工认为他们应该撤离,可领头的司炉长却以之前接到的船长指令为由否定了这个建议,而当有人强行打开通道安全门并试图离开时,这个身材硕壮的中年人拦住了手下们的去路,如威严受到挑衅的雄狮般吼道:“坚守岗位!你们这些混蛋!我们的最后一笔双份的工资以及归程的船票都还在法国人那里,不想要了吗?嗯?”
  有人退缩了,也有人态度坚决,他们喊道:“蠢猪!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蠢猪也好,猛兽也罢,这位司炉长猛然将走在最前面的人推了后去,反手将安全门一磕:“各自回到岗位上去,这里现在很安全,若是出现危险,我保证最后一个走!”
  见司炉长的态度如此强硬,大多数司炉工都准备散开,可就在这时,奇怪的咚咚声响起,这听起来就像是有滞留在外部舱室的人为了求救而用力捶门,只不过这家伙的气力超乎想象,厚重的钢制水密门都能捶得锵锵作响。
  “该死,海水已经漫过来了!再不走都得死在这里!”一个年长些的司炉工万分惊恐地吼道。
  身材和重量级拳击手有的一拼的司炉长显然也心怀恐惧,但他没有让步,而是转身走到挂着旧式电话的舱壁旁,试着用它和驾驶舱的船长、大副联系,可是线路不通,外面咚咚的声响却越来越急、越来越重。
  安全通道那边,一名体格也算健壮的司炉工强行将安全门重新打开,并且率先往上面爬去。等到第二个人钻进去的时候,后面突然有人惊叫道:“一号锅炉那边漏水了!”
  一号锅炉位于这个锅炉舱的最前部,距离安全通道口有一段距离,肉眼望去并不能看到明显的漏水迹象,可战争给人们留下的痛苦记忆实在太多了,之前发生的爆炸又是那样的猛烈,人们根本没有心思去验证一下同伴的“发现”,他们唯恐自己受困于此,一个个慌不择路地往安全通道里挤,这下子司炉长就算想阻止也无济于事。在越来越明显的颤动中,他一改先前的蛮狠和强硬,将出口还不到3分钟的承诺抛之脑后,丢下电话也就跟着往安全通道口挤去。众所周知,求生的欲望能够让人爆发出身体的潜能,人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司炉长即便仗着身强力壮也没能挤回到他刚才的位置去,而这竖直向上的安全通道一次只能够钻过一人,众人越是你挤我争,通行的效率就越低。才几分钟的时间,靠近一号锅炉的舱壁渗漏情况陡然恶化,缝隙处出现了一股股喷泉,舱板上很快漫起了积水。面对这种情况,司炉工们本该及时向驾驶舱报告并关闭燃油锅炉,那样即便不能拯救这艘船的命运,也能够延缓它下沉的速度、确保多数人的安全。可这毕竟是由德国建造、所有权划归法国的邮船,一笔不菲的报酬事小,若是丢掉性命可就完全划不来了。结果,这些早先由美国海军招募的司炉工们此时只顾着自己逃生,根本没有一个人大义凌然地前去抢险。毕竟外面还有救生艇和一艘英国巡洋舰,只要离开这里,巨轮沉没与否,他们活下去都是大有希望的。
  人世间的一大悲剧是人们求生的希望愈迫切,厄运就来得愈让人不及逃避。当安全通道口外侧只剩下最后十几个司炉工时,咚咚的响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要知道在巡航状态下,这里十二台燃油锅炉中有九台是处于运转状态的,它们原本保持着稳定而有节奏的机械轰响声,噪音响度比起蒸汽轮机要更加柔和,可随着积水的增加,位于前部的锅炉突然冒起了白气,并随之产生了噗哧噗哧的怪响声,偏偏几盏应急灯这时候也不明缘由地熄灭了。在几近漆黑的环境中,留在安全通道外面的司炉工就差为了争先后秩序自相残杀了。不知不觉中,他们脚下已积满了冰凉的海水,而且可以感觉到非常迅猛的上涨速度。好在轮机舱的空间够大,短短一两分钟还不至于完全被海水淹没,等到最后一个司炉工好不容易攀上了安全通道的竖梯,水涨到了正常人胸口高度,且呈现出一种骇人的汹涌翻滚状……
  “欧罗巴”号宽敞的甲板上,数百名美国大兵不久前还舒坦地晒着太阳。他们有的是战后重返欧洲执行任务,有的是第一次以占领军的身份前往德国。前者在上一次乘船横渡大西洋的过程中或许还经历过德国潜艇的袭击,对危险情况多少有些应对经验,后者就被这种极其意外的状况弄懵了。自从战争结束以来,美国军方就停止了战时那种细致周全的海上应急训练,因为在高层看来,德意志第三帝国和日本帝国相继毁灭后,仅有的潜在威胁就是单单陆军强大的苏联,他们那孱弱的海军实力还不及战争中前期的德国舰队,只需要英国派出一支分舰队就能够把他们在欧洲的主要海上力量封锁在波罗的海,想要到大西洋来闹起德国人当年的风浪简直是痴心妄想。结果,这些充其量也就掌握游泳技能的美国陆军士兵压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呆在甲板上还是直接登上挂在舷侧的救生艇,结果还有人仓惶不已的跑回船舱去了,而在下层的船舱里,原本埋头睡觉或各做各事的美军官兵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晕头转向。他们有的匆匆抓起背囊奔向甲板,有的响应船员号召前往漏损部位参加损管抢险。与这种混乱局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靠近甲板的船舱以及通道几乎没有因为爆炸和临时转向而产生变化,地板和舱壁依旧干燥整洁,丝毫看不到海水上涌的迹象,这又在一定程度上麻痹了人们的感知。
  “鱼雷!鱼雷!开火射击!”
  邮船左舷,也就是先前被鱼雷击中的那一侧,一名美国军官突然失心疯一般大声喊叫起来,并且抬起他的右臂直直指向舷侧。一些士兵刚刚取来步枪,便在这名军官的指引下装弹射击,噼噼啪啪的枪声刚开始是十分稀落的,零散的子弹射向两三百米之外的海面,且不说它们能否对潜行于数米深处的鱼雷构成实质的拦截作用,美国军官眼中所看到的“鱼雷”始终随着波浪的涌动而改变位置。这明明是紧张和缺乏经验造成的视觉误差,此人却没有及时纠正,以至于聚集在这一侧的美军官兵越来越多,从手枪、半自动步枪到后来机枪也加入射击行列,枪声之密集居然有盖过那艘英国巡洋舰的架势!
  “那些迷糊的家伙在干什么?”
  站在飘扬着圣乔治十字海军旗的巡洋舰舷侧甲板上,穿着洁白海军制服的英国军官莫名其妙地望着海面,借助望远镜的放大效果,他看到美国人的枪弹在空无一物的海面上激起朵朵水花。从刚才的情形判断,攻击者设定了4米左右的鱼雷深度。对于一艘毫无装甲防护的大型邮船而言,鱼雷一旦击中水线以下部位并发生了爆炸,状况是非常不妙的,而4米也恰恰是这艘接近万吨的轻巡洋舰最致命的舰体区域。这个深度不要说手枪步枪,就连普通口径的机枪所射出的子弹也难以企及。正因如此,舰上大大小小的火炮已经被充分调动起来,就连四座三联装的6英寸主炮塔也装弹待命,只等鱼雷一出现,就将通过最原始而直接的方式进行拦截。结果,美国军队的枪弹射击白白浪费了气力和弹药不说,还将英国巡洋舰上许多军官和水兵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可接下来的攻击却从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发起的。
第167章
无法阻止的灾难(2)
  “右舷海面发现鱼雷,距离三千码……”
  长长的一声警示来自于瞭望哨上的专职嘹望员,在这个作用逐渐为雷达和声纳所取代的岗位上,委派的人员通常都是自然视力非常出色、注意力足够集中之人,且配备了高倍数的双筒望远镜,而他们的观察也往往更具说服力。
  右舷三千码,军官连忙按照相应方位和距离望去,它显然位于巨型邮船的另一侧,也就是说,甲板上的那群美国大兵恰恰将注意力放在了相悖的方向上。他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头,口中念念有词:“愿上帝宽恕这些单纯而愚钝的人……希望他们还来得及跳船逃生,但愿不会发生致命的爆炸……”
  鱼雷不同于炮弹,它们在水下航行的速度通常在40节左右,也就是说驶过一千米的距离需要一分钟左右(炮弹也就一秒多一点)。一艘机动灵活的舰艇在提前预警的情况下往往有充分的时间通过转向实施避让,这也是潜艇很难击沉驱逐舰和护卫舰的一大原因。在舰长及得力助手们的直接指挥下,前期已经将航速逐渐提升到30节的轻巡洋舰以近乎甩尾的飘逸姿态来了个疾速右转,从而形成了与邮船基本垂直的位置,若是两者继续保持各自的航向,轻巡洋舰将从对方船首前方驶过。也就在转向刚刚完成之时,轻巡洋舰前部六门主炮突然发出震耳的轰鸣声,这是它们在这片海域第一次发威,浓浓的硝烟还团绕在炮口位置,6英寸高爆弹便已经呼啸着落到“欧罗巴”号的右前位置,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激起突兀的、与周围环境极不和谐的巨大水柱,它们升起的高度让人吃惊,可终究还是没有超过巨型邮船的烟囱口,倒是这突如其来的炮声唤醒了那些执迷于错误指引的美军官兵们。此时可以看到各种着装的美军人员端着各自武器奔向甲板的另外一侧,站在高高的船舷,他们应该很容易发现海面之下若隐若现的鱼雷及其留下的航迹,只是留待他们自救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
  “要命,真要命!才歇了一年不到,又一场世界大战……”
  在刚刚发出重炮轰鸣的轻巡洋舰上,一名穿着洁白海军制服的士官双手轮流把着栏杆,以免在战舰疾速转向的过程中不慎被甩出去,他后面跟着一名战战兢兢的年轻水兵,以大致相同的姿势跟在士官后面往舰桥走去。自从遭到鱼雷袭击以来,舰上的激烈枪炮声便不绝于耳,这会儿就连三联装的6英寸主炮也加入进来,战争的气息又重新降临。可在经过了6年的漫长煎熬之后,除了极少数叫嚣消除红色威胁的狂人,大多数人都渴求一段足够长的和平时期,最好此生都不再忍受战争之痛。
  好不容易上到舰桥,士官习惯性地摘下军帽,向聚精会神于正前方海面的长官们报告:“长官,我们有个小伙子懂俄语,他看到鱼雷上写着一些白色的字。”
  年轻水兵神情忐忑地站在了舰长、大副以及参谋官等一干军官面前,怯怯地等着他们发话。
  留着白胡子的英国舰长以雄狮般的嗓音低沉问道:“什么?”
  “共产主义万岁。”年轻水兵小声回答。
  听到如此敏感的字眼,舰长眼睛一瞪,拔高音量道:“什么?”
  年轻水兵吓了一跳,意识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自己身上,他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看到鱼雷上的俄文……是‘共产主义万岁’!”
  话音才落,轰隆一声巨响恰踩着这个点传来,仿佛是为了映衬年轻水兵最后这句口号。一个忐忑谨慎,一个宛若雷鸣,这接连两声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震撼心灵的效应,在场的英国海军官兵们不论经验多寡,瞬时间皆吃了一惊。
  “这恐怕意味着战争重新爆发了!”带着年轻水兵前来报告的海军士官未必就是不怀好意之徒,按照心理学上的细分概念,他这种心态或属于对战争充满敌视与恐惧的长期忧虑。
  望着一团巨大的、夹杂着灰黑硝烟的白色水花从邮船右侧迅猛腾起,白胡子的英国舰长像是祭奠死去战友一般缓缓摘下军帽,以右手在额头和胸前划了十字,口中说道:“愿上帝保佑大英帝国!”
  站在他周围的好些军官也以大致相同的方式祈祷起来。
  “诸位!”白胡子的舰长以悲怆的语调说道,“虽然我们渴望和平,但此时此刻,我们又一次受到了强敌的挑战。相信大家很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敌人的武器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先进,而且非常糟糕的是,我们并没有专门的反潜声纳和深水炸弹,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智慧和勇气与敌人缠斗。现在我命令……通讯官,立即向伦敦发报,向全世界发报,英国巡洋舰‘纽卡斯尔’号和法国邮船‘欧罗巴’号在太平洋中北部……北纬48度41、西经27度72位置,遭到多艘苏联潜艇攻击,‘欧罗巴’号先后被两枚鱼雷击中,情况非常危急,呼唤在附近行驶的各国军舰前来支援,普通民船请尽速远离这一海域……”
  此言固然充满豪情,可单凭一名年轻水兵的目测就下定论未免太过轻率。从在场军官们的神态来看,显然有人持有更为理性审慎的观点,但也许是处于对长官的尊敬,也许觉得这并不等于直接宣战,各国政要还有通过外交场合进行斡旋协商的余地,他们并没有当面反对,而是任由通讯官将这条即将震惊全世界的明码电报发送出去。
  在巡洋舰的甲板和各战斗炮位上,普通的英国军官和水兵们亦对视线中的一切充满惊愕。不同的方向、不同的角度,很容易判断出这前后两批鱼雷来自于两艘不同的潜艇,而让他们感到紧张和煎熬的是,这些鱼雷比起战争期间德国海军使用的常规鱼雷更加隐蔽也更加迅速,就像是丛林野狼变成了美洲豹,体形攻击力相差不多,后者拥有绝对的速度和技巧优势。
  “上帝,看啊……有一枚鱼雷从它船艏前部溜过来啦!”
  瞭望哨上传来的警报将官兵们从呆若木鸡的震惊状态中拉回现实,稍有松懈的炮火很快恢复了密集频率。视线中,果然有一个看上去跟海鱼差不了多少的物体掠过巨型邮船前部向这边游来,海水的折射和阳光的影响使得人们很难判断出这东西的精确位置,舰上枪炮倾泻的弹雨在偌大一片海面上激起纷乱的水花,那些带有延时引信的炮弹在不同深度的海水中爆炸,但引爆鱼雷所产生的剧烈爆炸却迟迟没有到来,眼看着水下潜航的攻击利器快速逼近,高速航行中的巡洋舰在浑然响彻全舰的警报声中转向了。只见尖锐的舰艏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向左偏转,几乎伴随着这种偏移,舰体也呈现出了极为明显的左倾,高耸的桅杆尤其将这种倾斜充分反映出来。伴着这种类似于赛艇的极速转向,巡洋舰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完全扭转了先前航向。30节的航速意味着每秒15.4米的位移,也就是说,这艘全长180米的战舰只需要11秒的时间就能完成一个完整身位的位移,因此这半分钟的时间用于规避正向驶来的鱼雷已是绰绰有余。当那枚可怕的黑色爆炸物以超过巡洋舰本身的速度从舰尾后方窜过,舰上的官兵们唏嘘参杂着欢呼。这时有人想要看看那鱼雷上是否真如迅速散播的传言那样涂有俄语文字,但近距离一睹究竟并非每个人都能够获得的机会。
  在不确定攻击者前后发射了多少枚鱼雷的情况下,指挥轻巡洋舰的英国军官们丝毫不敢大意——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德国潜艇U-9于1914年创下的75分钟击沉三艘英国装甲巡洋舰的惊人战绩至今仍警醒着英国皇家海军的每一位舰长。对于悬挂法国三色旗、陡然间加速倾侧的巨型邮轮,这艘“伴航”而非“护航”的英国轻巡洋舰并没有靠上去实施救援,而是顺着刚刚规避鱼雷的转向朝东驶去,一刻钟后才再度折返回来,并且在海面上走起了能够较为有效规避鱼雷攻击的Z字路线。在这15分钟的时间里,庞大的“欧罗巴”号航速明显减缓,它的船体和甲板上层虽然没有燃起明火,可烟囱里却有异样浓重的黑烟喷出,这意味着它的内部舱室发生了火势甚至更为严重的爆炸。由于未在观测到海面上有可怕的鱼雷穿梭而至,巡洋舰上的英军官兵们一面警惕地关注周边水域,一面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态眺望那艘速度越来越慢的巨轮,此刻它就像是一座只能随波逐流的冰山,那粗大而高耸的烟囱已经向左侧倾斜了10度左右,右侧船体因此而变成了一道陡峭的斜坡,但最先受到鱼雷攻击的破口仍没有展露在水面之上。
  舰桥的敞开观察台上聚集着“纽卡斯尔”号的中高级军官,可能带来爆炸性结果的电报已经发出,暂时还没有收到任何回音,军官们大都是愁容满面、眉头紧缩。如今的苏联海军固然没有俾斯麦级战列舰那样让人头疼的重拳,也没有第三帝国鼎盛时期那般规模的海上狼群,可是数百年来发生在欧洲国家之间的海上冲突不同于对落后国家的侵略,它们往往势均力敌、惊心动魄,即便通过接连的胜利而一步步走向霸权巅峰的英国皇家海军,也一次次为胜利而付出惨痛的代价。纵览历史,几乎没有哪个领导者愿意在一场大耗元神的战争后立即发起另一场战争,疲倦劳累的心态同样影响着第一线的指挥官们。他们并不惧怕强敌挑战,只是对战争的痛苦过程深恶痛绝,亦不愿一而再地承受失去同僚、失去好友、失去亲人的悲伤。
  “糟糕!”
  戴着白手套、举着望远镜的随舰参谋官愕然哀叹,循声望去,庞大的“欧罗巴”号舯部甲板位置霍然腾起了浓烟,间或有赤色的火苗从舱口窜出,那些身着军服的美国大兵在鱼雷爆炸时并没有遭受惨痛的人员损失,此前也还勉强保持着秩序,如今在浓烟和火势的刺激下,甲板上逐渐出现了混乱的局面。吊挂在船舷的救生艇本来就是人们眼中的救命稻草,自从英国邮轮“泰坦尼克”号沉没后,载客航船按规定必须配备足够所有乘客使用的救生艇,如今“欧罗巴”号远没有达到满额的载员人数,此次出航前又未削减救生艇数量,按说是不存在缺船状况的。然而就在吃了第二枚鱼雷之后,它的倾覆和下沉速度大大加快了。未经专门训练的美国大兵们对于放下救生艇这种看似简单的程序难免忙中出错,以至于前后已有多艘救生艇一头朝下栽入水中,而弃船命令又下达得不够及时,从底层船舱撤离上来的船员们也火急火燎地加入到了释放救生艇离船逃生的行列中。
  白胡子舰长这时候依然面色沉重,但他的思维并没有因此变得迟缓笨拙,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那巨型邮船上的状况,他冷面下令道:“减速前进,与它保持一万码的距离,舰炮戒备,雷达和声纳保持运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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