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8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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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魂归汪洋
  咚……
  从舰体内部传来的巨响使得甲板如地震般发生剧烈摇晃,面对这种情况,“波士顿”号战斗舰桥上的三人脸色陡然一僵。
  在各种杂乱纷扰的叫喊声中,舰长安格洛最先开口道:“我来照料舰上的特殊货物,将军,您和曼特博士先上救生艇!”
  从开始到现在的短短二十多分钟,杰特利卡这样一位沉稳、干练、智慧的海军指挥官仿佛已经被眼前的惨淡景象给打垮了,他面如死灰地望着安格洛,对他提出的建议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接受,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抓住战斗舰桥旁的栏杆。这情形不由得让人想起那些在太平洋战争中随舰自沉的日本海军舰长、将领们,这种源自英国海军的传统是大无畏精神还是食古不化的愚昧素来多有争论,至少在美国海军,培养一名优秀的海军指挥官所花费的代价要远比建造一艘战舰大得多。
  “我还不能走!”一旁的曼特博士斩钉截铁地说,“我得亲自指挥技术组转运那两件威力惊人的武器,如果可能的话,上校,请安排十名身强力壮的水兵帮助我们。”
  上校看了看博士,又看了看一脸决绝的杰特利卡,沉沉地叹出一口气,转身来到通往下层装甲指挥室的舷梯位置,高声喊道:“伯蒂!伯蒂!”
  须臾,一名狼狈不堪的海军中尉从装甲指挥室里冲了出来,他看起来年纪不大,在如此恶劣的局势下还不忘仰头朝自己的舰长敬礼。不等中尉开口,安格洛就大声吩咐说:“快,给那艘……加特林号发指令,让它小心地靠过来,我们有极其重要的重货必须要转运到过去。再召集一些水兵,帮助曼特博士的技术小组拆卸搬运那两个固定在救生艇槽的大家伙,动作要快!”
  凭着对舷号的依稀判别,安格洛基本确认从左舷后侧赶上来的正是护航舰艇中的弗莱彻级驱逐舰“加特林”号,说完之后,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又吩咐说:“派人通知莱格霍尔特使,请他先到救生艇上等候。”
  “是,明白!”中尉果断的应承让安格洛的情绪得到了稍许抚慰,但不等他回到杰特利卡身旁去,大副径直从装甲指挥室的舱门狂奔出来,喘着粗气说:“情况失控……长官!四号弹药库完蛋了,三号弹药库现在也很难保,左右轮机舱完全浸水,锅炉舱也漫了大半海水,动力全失……”
  报告还没讲完,舰体突然发出一阵让人起寒毛的咯咯声,这意味着钢制结构的舰体正发生剧烈扭曲,不仅如此,刚刚还有点前低后高的甲板已经变成了明显的前高后低,全舰向左倾斜的态势也愈发严重了。更叫人绝望的是,原本距离干舷甲板有三米多高的海水已经上升到了甲板下方不足四十公分位置,起伏的海浪已经可以轻松溅上甲板。
  安格洛咬牙道:“关闭全部防水隔舱,通知舰内人员除损管队外悉数撤到甲板,放下救生艇!”
  这样的命令距离弃舰仅有一步之遥,大副愣了两秒,一脸沉痛地致以敬礼。
  “亨利!”安格洛温缓的语气仿佛是在和多年的战友告别,伤感之处足以令人黯然泪下。
  “长官?”大副收住已经迈开的脚步。
  “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别放弃!”安格洛说。
  忽明忽暗的光线映照下,大副的眼中似有希望的闪光:“明白!”
  在这一刻也不能耽搁的关头,他说完便迅速回装甲指挥室去了。
  安格洛茫然转身,曼特博士已经来到他的身旁,正准备沿着舷梯下到甲板去舯部指挥人员转运那两个用大铅筒封闭的原子弹主体,恐惧、焦虑以及绝望的情绪体现在他的脸上同这些长年与海为生、饱经战火洗礼的职业军人有着很大的不同——这是有心无力与心力交瘁的区别,更是万般无奈和万念俱灭的差距。
  安格洛长了张嘴,想说些拜托和祝福的话,词到嘴边突然穷尽——曼特博士的心态竟也如出一辙,这两人最终只是神情黯淡地相互点了点头,错肩而过。
  等安格洛回到了能够直面灾难的战斗舰桥,杰特利卡又回到了先前那副茫然环顾周围的模样。此刻,跳着海上华尔兹的“奥里斯坎尼”号已经驶远,从舰队左侧绕过的弗莱彻级驱逐舰正拼力追赶自己的旗舰。遭到鱼雷直击的轻巡洋舰“文森斯”号就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落水者,在挣扎中耗尽了气力而只能无望地渐渐沉入水中,海水已经淹至它的舰桥中部,舰上已经看不到有活动的人影,但事发如此突然,很可能还有人被困在漆黑、冰冷、封闭的下层船舱,忍受这世间最悲惨、最绝望的困顿境遇。还有在相隔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相继中雷的另外三艘舰艇,为“奥里斯坎尼”号护航的轻巡洋舰已经在一阵无比猛烈的殉爆中解体,钢铁躯体的主要部分从水面消失了,只留下一些勉强逃生的舰员和大大小小的漂浮物;舰底朝天的护航驱逐舰“康林克”号就像是一座长条形的礁石,每当夜空亮起时才能勉强分辨出它那黑漆漆的外壳与周边海水的区别;为“波士顿”号护航的“西格斯比”号在舰队尾部遭致灭顶之灾,并不坚厚的躯体竟接连遭三枚鱼雷命中,最猛烈的那阵爆炸就是在它身上迸发的,吞噬全舰的狂焰是那样的可怕,300多名舰员几乎没有生还的希望……
  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到将军身旁,安格洛意识到他正在嘀咕着什么,细细一听,这位绝望的舰队指挥官呢喃着:“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闻所未闻的闪电袭击,闪电袭击……”
  “确实,我们碰上了一场无法抗拒的灾难,也许从离开港口的那一刻起,最终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安格洛试图安慰可怜的杰特利卡,然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纯属自欺欺人——如果敌人有遍布大西洋的潜艇,何必韬光养晦至今,早就可以截断西方盟军的海上航线,来自美国的军备物资一断,部署在欧洲大陆的盟军恐怕就只剩还手之力了。
  杰特利卡摇了摇头,他的判断没能带领舰队避开致命危险,但有一点他说对了,在随行舰艇沉的沉、伤的伤,纳尔逊再世也无力组织反击。求援电报虽已发去,可最近的己方舰艇也在数百海里之外,一度飞窜于海面的鱼雷俨然来自于多艘鱼雷默契的合击,出乎意料的命中精度更是已经超出了二战时代的传统思维。
  现在还能做些什么?
  安格洛感觉心如刀绞,他仰面止泪,可笑的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空中追逐居然还在进行,十余架夜间升空的“地狱猫”使劲了浑身解数,对手却像是无形的幽灵,任凭它们围追堵截依然逍遥。
  “我的上帝啊……”
  杰特利卡紧紧抓住安格洛的衣袖,用颤抖的右手指向左舷海面。
  “文森斯”号残存舰体附近,几艘白色救生艇正在海面上飘荡,有的艇上挤满了逃生舰员,有的还余下多半位置,翻腾的浪涛使得这种小艇的可操纵性极差,舰员们在努力稳定方向,而杰特利卡所指的并非这些小艇,而是两条模糊的、诡异的、出现在水面之下的划痕,看起来要比传统热动力鱼雷那种充斥着白色水泡的运行轨迹淡得多,在仅有月光的环境中似乎很难发现。这个时候,少数呆在救生艇上的水兵也注意到了这个怪异的景象,当意识到这是敌人的鱼雷时,他们大为惊恐地朝遭到重创的“波士顿”号以及逐渐靠上来的“加特林”号驱逐舰挥手大喊。
  以鱼雷出现的位置和正常速度,让航速已经减下来的“加特林”号紧急规避是来不及了,杰特利卡心有不甘地大喊:“开火!让他们开火!”
  希望固然渺茫,放手一搏才有机会。安格洛猛然冲到战斗舰桥左侧,不顾鱼雷击中舷侧引起爆炸的危险探头朝舯部和舰尾那边喊道:“左舷鱼雷,五十米集中扫射!”
  这是最简单的警告和指令,舰艇连遭打击,舰队更是陷入绝境,许多舰员都失了方寸,好在还有人坚守在炮位上,这艘巡洋舰单舷有3座双联装127毫米副炮、3座四联装40毫米炮以及13座20毫米炮,配置的中近程拦截火力相当充裕。经安格洛刚刚这么一喊,乱腾腾的舰舷甲板居然很快就有了咚咚的炮声回应——虽然跟演习时宛若滚雷暴雨的密集炮火比起来差了太远,稀稀拉拉的机关炮弹依然循着指令落到了数十米外的海面上,激起的水柱有好几尺高,而在理论上40毫米口径的机关炮弹能够对水下七八米深的物体造成杀伤,20毫米的攻击深度略逊一筹,正常情况下也能够达到四五米。
  由于视角和光线的缘故,安格洛此时根本看不到鱼雷的踪影,依据刚才那些尾痕延伸的方向判断,它们大致是朝“波士顿”号的左舷后部袭来,而“加特林”号驱逐舰现在正处于这艘重巡洋舰的左后位置,两舰之间距离不足三十米——大致相当于住宅区里两栋建筑的间隔。以专业的海军眼光,安格洛很清楚自己这艘已被两枚鱼雷击中的重巡洋舰只是凭着舰员们的努力在和命运相抗争,如若不再受外力作用,它也许能够熬下去甚至奇迹般地抵达港口,也许舰况半个小时后就会恶化到必须弃舰的地步,一切只有天和这艘军舰自己知道。
  天不会开口,军舰更不会。
  “上帝保佑……”安格洛颤颤地抖动嘴唇,双手本能地紧抓扶栏,如果下一秒鱼雷突然击中舰舷,“波士顿”号连同舰上的两枚原子弹主体以及上千名乘员都可能在一瞬间被死亡吞噬。一秒接着一秒过去了,加入火力防御的机关炮再不断增加,无数的暗红色光点离舰而去,数十米外的海面上形成了一条略短于舰艇长度的主动防御带。场面上虽然热闹了,可鱼雷一刻没有被引爆,巨大的危机就依然存在,安格洛下意识地往“加特林”号左侧海域望了一眼——这也许能归结于一名战舰指挥官的直觉,猛然间,他再一次看到了海面下的浅浅尾痕,它们安静而笔直地向前延伸,与驱逐舰左舷的距离正在飞速地拉近……直至为零。
  刹那之间,安格洛的双眼几乎被赤亮的烈焰刺得睁不开了。它们就像是在短短一秒内相继绽放的花朵,拥有极度饱满的花苞和极度鲜艳的色泽,它们从海面下腾起,形成了一副火生于水的奇景,它们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扩张开来,转眼就吞噬了接触到的舰体、甲板乃至颤抖的舰桥,它们越过桅杆最高处往上飘升,颜色渐渐变淡,伴生的烟团却在变多变浓,终于到了一个界点,火球变成了零零散散的火星,浓黑的烟团继续升腾、扩散。
  轰咚……轰咚……
  这边焰光还未消散,振聋发聩的巨响随无比强劲的冲击四散开去。爆炸产生的能量波催动平日里无形无色的空气,纵然是站在距离爆炸点近两百米的战斗舰桥上,安格洛也被这席卷而至的气浪掀得摇摇晃晃、几乎失衡,他吃力地俯下身子,闭上因为强烈焰光而刺痛的双眼,美妙的音乐绕梁三日,爆炸的震荡亦对听觉造成了延续的困扰,有那么一阵,耳朵里的嗡鸣声掩盖了一切。安格洛痛苦地张大嘴巴,然而正如杰特利卡所说,一切为时已晚。
  听觉有所恢复之时,安格洛感觉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宁愿这场噩梦已经结束,然而咚咚咚的机关炮声残酷无情地提醒他这场灾难还在持续。他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中的光线已经黯淡了许多,支起身子,转过脸,“加特林”号看起来仍完整地漂浮在水面上,它甚至还在按照旗舰的指示靠拢过来,但这些只是假象!安格洛看到从甲板和舰桥飘升的烟雾,看到一片狼藉、横尸遍地的甲板,就连正在悄然倾斜的桅杆也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可它终究还在前行,一秒又一秒,新的爆炸没有发生,而这艘已然失去魂灵的驱逐舰艏部终于超过了失去航速的“波士顿”号舰尾,两舰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的拉近,安格洛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那重新有人影晃动的舰桥,看到有人连滚带爬地从舱门冲出来到舰舷甲板,看到浓烟从打开的舱门、破损的舷窗以及爆炸中开裂的缝隙涌出。它没有明火燃烧,却比燃烧更让人担心。
  “鱼雷啊!是鱼雷啊!”
  杰特利卡总是沉稳自若的语调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陈词,嗓音也嘶哑了。当顾虑重重的心态遇到了电闪雷鸣般的打击,崩溃在所难免,安格洛心痛欲死却无处宣泄——鱼雷既已袭来,就让这一切在华丽的战火中痛快地结束吧!
  按照海军作战标准搭载弹药的“加特林”号大概算不上炸药盒子,它的5英寸舰炮弹药主要储存于两个弹药库内,再加上防空枪炮的弹药储备和深水炸弹,加起来接近百吨,前两枚鱼雷虽然没有引爆弹药库,但它的主体架构已经在剧烈的爆炸中近乎解体,残破的舰壁不再能提供直接的防御作用,当第三和第四枚鱼雷袭来之时,舰上已经没有人试图作出任何形式的抵抗或者规避,装载着200多公斤烈性炸药的533毫米口径分别钻进了它的舯部和尾部,如果这是一次严格的鱼雷演练,毫无疑问,攻击者并不能获得很高的分数,因为它们从区区数百米的距离连续向一艘驱逐舰发射了12枚鱼雷,33.33%的命中率尚且不提,将如此多的宝贵鱼雷耗费在一艘2000吨级的轻型舰艇上也显得过于奢侈,然而真正的王牌善于在实战中判断形势。这艘美国驱逐舰在第二轮鱼雷打击中彻底燃放——海战中最惨烈的情形莫过于内外作用造成的全舰大爆炸,几吨、几十吨的金属部件像是薄铁皮盒一样扭曲变形并且飞了起来,血肉之躯往往在一瞬间彻底改变了构造,撕裂、碳化乃至成为随着气流飘散无形的细碎颗粒,那些坚硬的金属或非金属碎块获得了近乎子弹的速度,它们无知而又无情地向同一个国家开采、冶炼、铸造、焊接的同伴袭去,对坚固的装甲起不到本质的破坏作用,对那些暴露在甲板和防空战位的舰员却是极其致命的打击,“波士顿”号舰尾到舰舯的一大片区域遭到了这种高速碎片的横扫,那里霎时间血流遍地、哀嚎一片!
  安格洛终于步了杰特利卡将军的后尘——躯体健在,灵魂却已垮塌。他踉跄着从扶栏处后退,恍然转身,看见远处火光跃动,映照着拥有宽大甲板的落魄舰影,而那孤独的守护者有的只是单薄的身躯和不甘的意志。当潜艇技战术再一次涅槃升华,哪怕只是剑走偏锋的孤注一掷,也足以让这些曾经的胜利者败得毫无还手之力。
第56章
神落凡间?
  噼噼啪……
  一阵划破暗夜的闪电过后,响彻天际的滚雷袭来,劲风用力摇动窗户,湿重的空气像是能直接挤出水来。林恩毫无留恋地钻出被窝,光脚踩着地板走到窗旁。大自然的力量总是这样的令人敬畏,相比之下,人类的力量曾经无比渺小,但科技的发展不仅让这个种族站在了地球食物链的顶端,更让他们一步步获得了比肩自然的可怕摧毁力。从火药到核能,人类终于从相互杀戮跨上了毁灭世界的台阶,可以说,他们正带着骄傲的心情在体验自酿的危机。
  合拢窗户,飘摇的窗帘顺从地垂了下来。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偌大的雨点杂乱无章地打在窗户玻璃上,林恩已觉睡意轻浅。他转身走到书房,拉开椅子、拧亮台灯,打开抽屉,那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个印制精美的信封。从拆口处抽出半张信纸大小的卡片纸,卡片纸最上部那只威武霸气的“帝国雄鹰”失去了落脚的圆环,回归了张开双脚、伸展四只脚趾的“魏玛鹰”。卡片中间一多半是特别定制的印刷字,留好的空格上是蓝黑色墨水写下的苍劲字迹。
  尊敬的雨果·霍斯特先生:
  您以正义的方式表现出了对德意志的绝对忠诚和热爱,鉴于您在政治外交方面的非凡才华,我们很荣幸邀请您加入德意志国家临时政府外交部,任德国驻荷兰代办处二等政治秘书。如若接受任命,请于接到通知的15日内前往德国外交部柏林办公室报到,愿您在新的职位上工作顺利。如因为特殊情况无法赴任,也请尽快向我们提交书面说明。
  此致
  德意志国家临时政府内阁人事委员会
  1947年3月29日
  雨果·霍斯特是林恩重回德国的新身份,因出生地政府机构和教堂设施在战争中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而致个人档案不全,官方资料仅能追溯到他进入洪堡大学哲学系就读,接着毕业时又赶上了战争结束,从未在德国军队或官方机构服务,而是在红十字会工作至今。档案不全的问题在这样一个几乎被战争完全摧毁的国家算不上特殊,此前拿着德国红十字会的工作证件,林恩在盟军占领区的活动基本未受到阻碍,也没有人不怀好意地质询他哲学知识。当然了,外交部门可不是红十字会那样中立性质的非官方组织,它在政府框架中的位置还是相当重要的。当然了,二等政治秘书在大使馆里只能算是不太起眼的小角色,大致相当于军队里的士官,如果将来有机会转到领事馆任职,在那里也才勉强够点份量。
  以个人能力特点和经历来看,林恩跟外交部门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那种关系,除非有一天成为军界强人从军事角度出发涉猎政治外交,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掩饰身份,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的职位就已经非常好了。眼下的背景是冯·巴本和沙赫特得到盟国支持组建德国临时政府,而在这之前希特勒政权统治这个国家已经长达12年,中央和地方各级政府几乎都为纳粹份子把持,这些官员在战争结束后外逃一大批,被盟军逮捕关押一大批,还有一些通过和盟军妥协合作而得到赦免,但个人已是臭名昭著,在这样的情况下重建政府也就意味着大量跟第三帝国政权军队没有瓜葛的新人将成为政界的新力量。而就在林恩全身心投入纽伦堡行动的这段时期,帝国高层的手已悄然伸进了冯·巴本和沙赫特领导的德国临时政府,除开那些曾在第三帝国担任过显赫职务或拥有较高出镜率的“大众脸”,许多原本默默无闻的帝国人员都安插到了各个部门。这样的大手笔自然是由元首钦定,帝国情报头子安德里在其中肯定也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而且它还有个响亮的名头——“骨骼植入”。
  在林恩看来,所谓的骨骼植入不过是借尸还魂的策略,若要在战后的军政界谋取合法地位,他自己最初的设想是在巴伐利亚、黑森或符腾邦这类邦州的地方政府部门物色一个职务,或进入名义上由冯·魏克斯元帅领导的德国军队,区区一个驻外大使馆的二等秘书与真正的国家骨骼相距多远,林恩无从丈量,但就他所知的情况,这已经算是帝国渗透人员中所获得的地位较高的职位了。仅从这方面来看,冯·巴本和沙赫特仍受帝国控制或倾向于支持帝国复辟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也许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元首和帝国组织在战后的存续。
  驰骋沙场的职业军人,不入流的小外交官,孰优孰劣、何去何从貌似一眼可辨。也许是考虑到两者间的落差,帝国大本营在下达的指令中有些画蛇添足地捎了一句——“可充分利用外交豁免权之便行事”。
  外交豁免权么?
  弱国无外交,对于昔日先驱们总结出来的这句至理名言,林恩最近几个月的所见所闻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一个无条件投降的战败国家纵然能够以惊人的毅力在战后迅速崛起,至少在刚刚战败的那些岁月里,它的国民必须忍受沉重的精神压力,在空前窘迫的物质环境中艰难度日,而且这种悲哀根本不会得到外界的普遍同情和怜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声俨然遮蔽了凡尘的一切噪音,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林恩闭眼沉思,当历史大势还未发生改变时,他能够籍着数十年的眼光预见“未来”,如今的历史已然面目全非,这种预见性便只剩下那些有能力改变历史的人物以及技术的发展趋势。帝国大本营的直接安排,去或者不去已经不是抉择所在,而是把这政治二等秘书当作纯粹的身份掩饰和“漂白”,披着外交官的衣服干自己的本行,还是利用这个机会走一条赚取合法政治资本的道路?
  夜,在暴风骤雨的洗刷下渐渐变淡。天亮了,窗外传来鸟儿的翠鸣。带着淡淡的倦意,林恩在水池前俯身盥洗,这里是德国法兰克福,一座在战争期间几乎被盟军夷为平地的工业城市,数十万居民近两年的努力使得它逐步恢复了城区框架,几条主要的街道可见昔日的繁荣。从慕尼黑乘火车来到这里只需要短短几个小时,林恩这样持有合法身份的人轻松可达,护送罗森堡的特遣小队离开纽伦堡后可是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辗转跋涉且在靠近德瑞边境地带虚晃一枪才来到这里,这位国社党的“精神领袖”决意将这里作为他唤醒民众的第一块根据地,林恩毫无异议,帝国大本营的首脑们对这位棘手人物的回归看来也没有很大的兴趣。顺利抵达北欧的施佩尔被任命为德意志复兴委员会副主席并全权负责工业经济事务,听说他已经在着手整合先前林恩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在特隆姆瑟和纳尔维克周边建立起来的大小工厂。毫无疑问,从纽伦堡监狱脱逃的各路人马只有戈林、凯特尔那一支遭致不测。根据幸存特遣队员的报告陈诉,包括戈林在内的多数人迫于盟军尾追而误入沼泽地,曾经风光无限的帝国大员们在真正的免顶之灾中悉数遇难,负责保护的五十多名特遣队员也仅有十余人侥幸逃生——每每想到这里,林恩总是情不自禁地将它跟抽屉里的那份委任书联系起来。元首、戈培尔、隆美尔这些帝国的实际掌权者未必真心实意地想要看到戈林等人回到决策层,但他们出于各自的考虑和顾忌又不可能下令干掉这些昔日的同僚,结果就是他们既没有责罚纽伦堡行动的总指挥官,也没有将这次行动定性为“巨大的成功”。作为奖励,林恩获得了一枚华而不实的帝国勋章,特别中将的临时军职保持不变,原先的正式军衔“陆兵中尉”晋升为“陆兵少校”,如此“委身”担当一名二等秘书倒也不是那样的难以接受。
  咚……咚咚……咚……咚咚……
  有人以约定的节奏敲响房门,林恩一边擦脸一边走出套房的卫生间,瞟了眼厅房里的座钟,距离正常的早餐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他本想换上运动装束在院子里活动活动,这个时候……
  “谁啊?”
  “先生,是我。”坦泽在门外说,“有位客人一早来找您,他正在餐厅等着。”
  林恩走过去打开门:“是谁这么早来?”
  “德尔维奇。”坦泽一脸平静的回答说。
  “喔,来吧!帮我更衣,我们争取在五分钟之内搞定。”林恩带着坦泽回到卧房,选了一套灰底棕格子的休闲款套装,里面搭配小叶领的衬衫和棕褐色的领结。穿衣镜中,两个高挑英俊的青年气质不尽相同,坦泽身上在逆境中反复锤炼所得的刚毅沉淀显然没有林恩那么深厚,但他看起来更富于青春本色,而且在每一个小细节上都有百分百的集中,而林恩就如同这身服装想要表达出的心境——从容不乏严谨、高傲不致傲慢。
  不多会儿,林恩来到这栋酒店尚且空空荡荡的小餐厅,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青年穿着天鹅绒质地的深蓝色外套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脚上的大马靴彰显不羁的性格。
  “真早啊,我的朋友!”
  林恩稳步走过去和对方握手,他注意到德尔维奇所选的位置距离服务台足有二十多米远,没有其他客人的情况下服务员是不会在餐桌之间随意走动的,只要保持较为克制的说话声音,在这里的谈话还是非常安全的。
  “听说您有早起的好习惯,所以赶在这个点给您带来最新鲜的消息。”德尔维奇淡定地回答说。
  离开了塞洛特主掌情报的巴伐利亚南部区域,他很快和这条新的“地头蛇”搭上了线。德尔维奇原名奥尔古斯,战争结束前是一名党卫队低级军官,没干过什么大事业,也没有跟着大部队滞留前线或逃往南方,而是在图林根某地找了个可靠的朋友帮自己伪造新的身份并在那里暂居数月。这个24岁的小伙子有着一副憨厚老式的脸庞,看起来思维呆板、文弱不堪,凭着与生俱来的安全长相,改换身份的德尔维奇于1945年秋天纠集一伙同样躲避了盟军追捕的战友从图林根来到法兰克福,在盟军眼皮底下干起了黑市买卖,进而跟一些盟军官兵交易起来。聪明人在倒买倒卖中很容易赚大钱,但德尔维奇并不在德国居民身上压榨他们少得可怜的积蓄,而是找富人销赃以及往比利时、法国境内倒腾,一来二去也就在德国西部建立起了自己的关系联络网。别说是信息,整车的货物都能够往来于盟军占领区。被重回德国的帝国情报员找上且许以重金后,德尔维奇摇身一变成了德国西部的情报长官,他那些靠着经营黑市发了财的战友们连同他们分布各处的联络点也改头换面成了一张效率颇高的情报网。
  乱世出枭雄,林恩从不以貌取人,何况自己的年龄跟德尔维奇非常接近。在这位最近正在积极争取地方议员位置的青年才俊对面坐下,他好奇地问道:“这么一早匆匆赶来,是大好消息还是大坏消息?”
  “大好消息!”德尔维奇喜笑颜开的说,“刚刚得到的内幕消息,美国海军有支舰队在大西洋上全军覆没了,他们认为这是苏联人干的,这还不算最震撼的,他们说这支舰队是从美国向欧洲运送原子弹,这下悉数沉入大西洋海底,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有苏联人都在抢着派舰艇前去捞原子弹呢!”
  “喔?有这事?”林恩的吃惊可不是假装出来的,自从离开北欧基地来到德国指挥纽伦堡行动之后,帝国高层的战略决策以及各种高机密消息对他就基本绝缘了——安德里执掌的情报部门有意识地透露一些,大本营的正式指令提及一些,这能得到神马?
  德尔维奇在战后的德国本土算是相当有实力的后起之秀,但他毕竟不是曹操,有着气吞山河的魄力和野心,对于林恩这位来自帝国大本营的高级人员,他的行为颇有挣表现并谄媚讨好之意:“嗯哼!这些是从美国军官那里听说的,这些家伙也厌烦了在欧洲打仗的生活,恨不得政府早点跟苏联和谈,若是原子弹落到苏联人手里,除非白宫方面不惜冒着本土城市遭到毁灭性打击的风险继续打下去,这场仗就该结束了!”
  “是啊,我们对这种情况有过预计,并且称之为‘核对峙’,其实……我们也已经掌握了核技术。”对于圆滑世故的战友,林恩不介意偶尔故弄玄虚一番。
  “啊哈!我就知道那些传闻是真实的。”德尔维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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