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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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越来越多的德国军人准备投向游行集会者的时候,四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某些人以口舌之利夺取政治胜利的侥幸想法。当人群在一瞬间突然安静下来,林恩就像是被人用小锤正中心口,力度不大却相当吃痛。
  顷刻间,数万人的注意力转向后方,只见一辆车厢蒙着篷布的军用卡车停在外围,一个身材普通的军官站在驾驶室顶部,双脚岔开、右臂高举,一缕淡淡的白烟在乌黑的枪口上方飘散。很显然,刚刚开枪的就是这人。
  以密密麻麻的人群相隔,林恩和对方之间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光凭肉眼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在现场的形势下,两人气场显然是正面相冲的。
  “军人不问政治。前进!士兵们!执行命令。”
  没有任何花哨的修辞,白开水般的话语却具有神奇的效果,它驱散了笼罩在军人们身上的魔力,那些双手举枪的士兵大部分顺从地重新摆正武器,军官们趁势带领各自的小队继续向酒店推进,虽然民众仍试图用身体阻挡他们,而各队之间的进度也相差许多,可随着最快的一队步步逼近,搭台周围的复兴党员还是紧张起来——这些军人得到的命令是驱散还是抓捕?己方是武力抗争、保护要员撤离还是束手就擒?时间所剩无多,这些问题的答案都是无形的重压,各级领队指挥不断回头向台上的正副领袖。从军人出现的那一刻起,斯图普弗就已经失去了定力,这时候自是将决定权完全转交给了林恩,年轻的复兴党副领袖一动不动地站在麦克风架前,他只有两分钟没说话,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彻底沉默一般。
  人群就像是海水,那些军人小队越向搭台前进,受到的阻力就越大,周围的民众试图用语言劝阻瓦解,有人甚至挺起胸膛试图用躯体阻挡这些军人,领头的军官还算忍让,只是强行利用身体优势通过,但军人们终究还是在不断向前,眼看着即将与复兴党成员们组成的内圈警戒线相遇,出现暴力冲突的可能性迅速增加,林恩定了定神,以厚重的语调说道:“诸位!诸位不必慌乱,请听我说!我们今天怀着共同的理念来到这里,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已经展现出了自己的大无畏精神和对德意志的无限热爱。受到敌人欺凌,哪怕是死,我们也要反抗,但今天我们面对的是自己的同胞,是曾经为我们、为国家奉献汗水和鲜血的德国军人们,我们的反抗毫无意义。来吧!如果这是我们的宿命,避无可避,那就昂起头面对!”
  林恩这一番豪迈而又悲壮的话说完,台下的民众大都愣住了,这里数万人齐心一致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力量,面对区区几百名军人完全可以进行勇敢的抗争,别的不说,保护游行集会的发起者不成问题。在人们有更多的想法之前,林恩将斯图普弗拉到身旁,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点头:“来吧,就在今天,让我们一起成为德国的英雄!”
  到了这个时候,斯图普弗只能将信将疑地强装镇定。
  林恩亲昵地挽起斯图普弗的手,继续耳语道:“一起唱吧,《德意志高于一切》!”
  也不管斯图普弗是否理解自己的用意,林恩回到麦克风前开始清唱在“吸血鬼”突击队时学会并且时常跟战友们一块歌唱的第三帝国国歌,如今临时政府刚刚当政,几乎所有的旧规则都被打破,唯独从魏玛时代传承下来的国歌没有“改革”掉。
  “德意志,德意志,高于一切,高于世间万物……”
  随着熟悉的旋律和歌词通过安置各处的喇叭传出,街区数万民众自发加入合唱,在低旋律部分显得雄浑而悲怆,进入高旋律时慷慨激荡。合唱使得人们一度散乱不堪的注意力重新汇聚一点,也使得军人小队顺利挺进到了搭台上。听着身后传来了皮靴踏过木板的噔响声,林恩原本还有些紧张的情绪完全放开了,他像是胜利者一样骄傲地高举手臂,连带让斯图普弗也作出了振臂高呼状,这一幕深深印刻在了现场的数万民众心目中,也如实摄入了照相机和摄影机的镜头。
  “两位……”
  走到近处的军官声音里明显带有无奈和敬佩之意,林恩止住了歌声,从容转身:“同志们,做你们应该做的吧!即便我们的生命不再,不屈的精神也将永存。”
  听林恩大义凌然地说出这句话,站在他对面的军官神情矛盾极了,而这恰恰是1947年的德国以及德国人心态、处境的典型反映。
第85章
在狱中
  德国,汉堡监狱。
  “弗朗茨·斯图普弗!”
  “到!”
  听到从走廊传来应答声,林恩知道,一天两遍的点名时间到了。不论过去还是从前,他都没有设想过自己会身陷囫囵——要么当个一辈子遵纪守法、默默无闻的屁民,要么驰骋纵横、醉卧疆场的英雄,然而命运就是这样的奇妙,在啤酒馆政变即将迎来24周年纪念之时,复兴党这么个地方小党派不甘寂寞地当了一回“出头鸟”,浩大的游行集会虽不同于政变,可它惊扰了占据强势地位的盟国,惹恼了奉行谨慎策略的冯·巴本临时政府。首脑遭到禁锢、游行集会队伍被强行驱散,复兴党也成了非法活动的党派,面临着惨遭取缔的处境。
  咔呀一声,铁门的探视窗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双冷漠而凶悍的眼睛盯着林恩的侧影,毫无感情地喊道:“雨果·霍斯特!”
  桀骜不驯的态度可不是用来跟小人斗气的,一夜之间从外交官沦为阶下囚的林恩从容不迫地应声:“到。”
  片刻,探视窗嘭的被关上了,林恩仰面望着单人牢房里唯一与外部相通的窗户。它是那样的高,成年人跳起来才能摸到;它是那样的小,连脑袋都塞不进去。眼前的希望也就如同这扇窗户,虽然确确实实存在着,却处于一种难以企及的状态。林恩和斯图普弗不同,他丝毫没有因为目前的处境而感到绝望,恰恰相反,他觉得冯·巴本临时政府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那就是用对付昔日国社党的方式处理复兴党。其实用不着新闻媒介的有意提点,民众也很容易将两者联系起来,此时无论柏林政府如何辟谣,盟国政府又如何调整部署,舆论所向依然没有改变。德国人的愤怒已经被点燃,他们痛恨的不仅仅是手握原子武器的苏联人,更是无视德国平民安危、拒不撤离基尔的盟国军队,是欺软怕硬、毫无血性可言的德国临时政府。强压政策无法阻止人们怀念第三帝国时代的荣耀与尊严,无法阻止人们追忆德奥合并、吞并苏台德、攻略波兰以及战胜法国的光辉岁月,这一切对如今的德国而言虽是遥不可及的,但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国家沦落到人见人欺的地步。前人犯下的错误纵然不可饶恕,两年多来,盟国从德国领土和民众手中搜刮走的资源,以及德国军人为盟军战线抛洒的鲜血和生命已足以将它抹平!
  以斯图普弗和林恩为首,复兴党有千余人遭到临时政府缉捕,致使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的监狱和看守所爆满,随后位于奥尔登堡的复兴党总部也遭到了突击搜查和严密监控。受关押着每周只能接受一次探视,因而当林恩他们获知消息的时候,事情往往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间,而这也是斯图普弗感到绝望的一大原因。好在林恩在游行集会遭到军队突袭的当天安排一部分骨干人员隐蔽疏散,复兴党这才没有如柏林临时政府所愿彻底瘫痪。不仅如此,林恩利用探视机会将自己的指令传达出去,他的人马正利用手中掌握的媒介资源大打宣传战,编遣战队也祭出看家本领,在北德制造苏军人员实施渗透侦察和袭击破坏的假象,进而刺激德国民众的心理——尽管身处监狱而不能实时获得第一手消息,林恩依然以稳坐钓鱼台的姿态耐心等待着。
  除了沉闷的脚步声,铁门探视窗的打开毫无征兆,冷板的声音在非常规时间传来:“雨果·霍斯特,起立!”
  每当放风或者获准探视的时候,狱卒都会这样喝令被关押者,不知不觉在这座偏僻粗陋的监狱中度过了三个星期,林恩对这些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很平静地从床铺上站了起来,峻拔如松的身姿多少能看出军人的风格。
  钥匙旋动需要上油的门锁发出咵啦咵啦的声响,门很快开了,体型彪悍的狱卒给林恩戴上了手铐和脚镣,这对于一个曾经功勋卓著、接受万人敬仰膜拜的帝国战将而言是莫大的耻辱,但林恩脸上并没有一丝愤恨,他轻蔑地看着面前的狱卒,以及手握警棍站在门外的另两名看守,他们好像从林恩的身形和气场看出了他的实际战斗力,因而显得十分忌惮,又或者上级对他们有特别的要求,因而在这样的场合格外谨慎。
  和其他犯人不同,林恩从不问自己要被带去哪里,看守们对此也习以为常了,四人默不作声地走过长长的走廊,伴随他们的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铁镣在地面拖动的刺耳声响。
  这一次,目的地是监狱的探视室,可此时距离每周的固定探视时间还有两天,监狱方面通常不接受探视者的额外申请。
  看来今天是有什么特殊人物到来,林恩心想。
  进门之后,对面果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他的出现让林恩颇感意外。
  将林恩送到探视室后,看守们居然悉数离开了,这在以往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所以林恩只能用暗语向下属们传达指令。
  “男爵阁下,您怎么来了?”林恩率先开口道。
  德国驻荷兰大使、帝国的旧贵族冯·梅恩男爵面色凝重地朝林恩点了点头,对他介绍说:“这位是柏林来的奈森部长,外交部副部长。”
  自己这么个小党派的副领袖居然惊动副部长亲自到监狱来探视,林恩相信外面的世界一定非常热闹。
  见林恩只是不卑不亢地看着自己,连句最基本的问候也没有,坐在冯·梅恩旁边的尖脸老头倒也不生气,他咳嗽一声算是给自己开场,然后以一种略显傲慢的轻缓语气说道:“霍斯特先生今年才26岁吧!能够以这样的年龄成为驻外使馆的参赞官员可不容易,听说了你的经历和处境,内阁同僚们都觉得非常惋惜,我们觉得这里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们的年轻外交官怎么会放弃良好的工作环境和人生前景去跟着一个毫无希望又混乱不堪的小党派厮混呢?”
  林恩不动声色地瞧了瞧冯·梅恩,男爵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好像是在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摆脱牢狱之灾回到正道的难得契机,千万要把握好了。
  这是男爵的好意还是临时政府分化瓦解复兴党的伎俩,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林恩暂且琢磨不透,他低下头轻蔑一笑,说道:“外交官的确是一份不错的职业,我很看重它,之前确实付出了很多努力,也结识了很多良师益友。如果这是在真正的和平年代,我会很乐意在这条道路上继续走下去,最终成为一个优秀的外交家。可是,我们偏偏活在一个充满战火杀戮、动荡不安的年代,当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遭到外敌威胁,尤其是无辜的平民受到生命威胁时,我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傲慢的尖脸老头耻笑道:“加入这么个乌烟瘴气的小党派就能保护人民了?看来你的外交官生涯还完全没有入门啊!就算是在整个国家具有影响力的党派,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在议会表明自己的见解,努力说服其他人同意自己的倾向,而一位外交官,真正优秀的外交官,却能够通过一次接触、一个会面,以外交的手腕来实现保护国家和人民利益的目的,而不需要通过声嘶力竭的呼喊甚至赤裸裸的武力胁迫。”
  看到冯·梅恩男爵频频朝自己眨眼睛,林恩勉强点点头:“您说的不无道理。”
  尖脸老头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胜利,他骄傲地说道:“对于你这样一位能力出众的优秀青年,我们乐于展现长辈的宽容:如果你确实是因为一时迷糊而错误地加入了这个小党派,和它划清界限,公开指证它的愚昧和反动,我们将恢复你的职务。一年,也许用不了一年,你就会升任一等参赞,试着在次等国家负责相对独立的岗位,从而获得非常宝贵的锻炼机会。”
  “您的条件很诱人。”林恩笑道,依旧是轻蔑的笑容,而冯·梅恩男爵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真实态度,连忙插话说:“任何事情都应该经过深思熟虑做出决定,部长阁下,我们或许可以给霍斯特一个晚上好好想想。”
  尖脸老头有些不屑地瞟了林恩一眼:“有些机会可是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
  “您说得很对!”林恩鄙夷地看着对面那一脸得意的外交部大员,决意一针见血地结束这毫无意义的探视,也彻底摆明自己的立场:
  “就说这监狱生活,许多缺乏勇气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体验到,而我自从被命运选定之后,就决意做一个遵循自我意志的人。24年前,昔日元首因为啤酒馆政变而被判入狱五年,实际服刑8个月,在赫斯的帮助下完成了《我的奋斗》,实现了伟大的蜕变。我不敢拿自己跟元首相提并论,可我这段时间确实想了很多,也领悟了很多,这些都是舒服的办公室里体会不到的。当然了,我想你们完全有能力让我被判入狱更长时间,让我从头到脚好好反省,但你们迟早会听到人民发出的呐喊声。真理,永远掌握在人民手中。”
第86章
钢丝上的舞蹈
  自打德国临时政府的外交部副部长,那个傲慢刻薄的尖脸老头,怒不可遏地结束探视之后,林恩的监禁生活开始恶化:每天的餐点要么又少又硬,要么干脆是发霉变质的,每周一次的探视也总是因为监狱方面这样那样的理由延迟甚至取消,放风时间调整到了夜晚,照不到太阳也就罢了,偌大的院子里还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身影。纵然如此,林恩依旧从容而平静地等待着,意志未曾动摇,信念的力量愈发强大。
  深秋一过,空气中凝结起深深的寒意,单人牢房里仍只有木板床和薄薄的毯子,在得不到充足食物的情况下,林恩只得坐禅度日,照此下去圣人成不了,身体迟早垮掉,幸而黯淡的日子在11月中旬的那个周一被打破,林恩获准接受探视,而关于时局的新消息比下属们送来的大衣被褥更具积极意义——近一个月来,德国各地发生了大规模游行示威和罢工运动,这其中一部分是复兴党组织的,还有很多是地方党派发动或者民众自发举行的,冯·巴本临时政府自执政以来头一次面临如此凶猛浩大的反对浪潮,政治形势岌岌可危,对外又受到盟国方面施加的压力,不得不向东欧前线增派兵员和物资供给,焦头烂额不说,还激怒了群情亢奋的民众,数度被调去遣散游行队伍的军队内部也频传反对声音。
  陷入局面被动的不仅是德国临时政府,秋冬交替以来,盟国在东欧战线上的境况也相当不乐观。忌惮于苏联军队依然强大的陆战实力,他们暂时放弃进攻转入防御,并在波兰东部的边境抵达制造了一条宽阔的无人地带,意图凭借航空兵、战术核武器以及数以万计的地雷阻止苏军重新突入波兰,然而这并不能有效阻击苏军铁骑,反而造成了苏军一调动兵力盟军方面就紧张万分的尴尬,战场主动权的易手一目了然。
  就在各大强国精力受制于欧陆战场之时,亚洲民族独立运动也如历史那般风起云涌,继印尼、菲律宾之后,印度、巴基斯坦、缅甸等国也先后获得独立,只不过它们对世界格局的影响尚不及北欧的风云突变——1947年11月4日,挪威北部的芬马克、特隆姆瑟和诺尔兰三郡宣布从挪威王国独立,新成立的国家正式名为“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这个神秘的自由帝国占据了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而在二战刚刚结束时,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居民不足十万,且以捕鱼和有限的矿业、冶金、贸易为经济支柱,综合实力还不及一些仅有三、四万平方公里的欧洲小国,如今已然成为挪威重工业和海外贸易的繁荣区域,仅1947年上半年贡献的税收就占到了挪威政府总收入的三分之一强。
  北欧新国度的出现出乎外界绝大多数人的意料,在各国作出明确表态之前,不甘传统国土出现分裂的挪威王国拒绝承认“自由帝国”的合法性,并迅速出兵北上试图收复国土,然而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出征的数万挪威军队就遭致海陆空的全面惨败。消息一出,举世震惊,关于自由帝国真实面目的传闻满天飞,此前第三帝国的猜想几度沉浮,这次人们相当一致地将这两者联系起来。不过,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官方一再宣称这是一个由反对战争、反对大国压迫、反对暴力统治的自由人士共同组建的理想国家,通过全民公投决定脱离挪威,故而挪威政府的武装干涉才是真正反动、不合法的。
  挪威军队实力不济,但挪威政府自二战结束以来就在政治上倒向盟国一方,目前也是西方盟国的正式成员之一,美英等国对于这种局面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强大的美英舰队很快从英国和欧陆港口向挪威北部汇集,战云密布的北海不禁让人想起1940年春的那一幕,当时德国军队先一步登陆挪威从而在战略上抢得先机,这次横出一刀的角色由苏联扮演。凭借“反犹太阴谋集团”击败卡冈诺维奇(犹太人)、莫洛托夫(妻子是犹太人)等政治劲敌,又利用“原子弹反击”事件从军事将领们手中夺回国家实际领导权,赫鲁晓夫和他的政治盟友们成功掌权,并迅速促使苏联政府宣布承认“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且与之达成了一系列至关重要的军事互助协定,使得原本孤立的自由帝国获得了来自东部边境的安全保障和军事支持。
  欧陆初遇寒气侵袭,毗邻极圈的北欧早已是千里冰封,当地居民尚能够适应恶劣的天气,劳师动众的美英盟军可不那么顺心了。受到苏联政府明确立场的影响,美英北上军力经过足足一周的延迟才确定了作战方案。进攻大幕拉开之后,只要不是狂风暴雪的天气,盟军那兼具规模和质量的战略航空兵就会从英国和挪威中南部的基地出发扑向“自由帝国”的主要港口城市和工业区域,然而这个季节的北欧气候实在糟糕,大多数轰炸机都无法将炸弹扔到正确的位置,而且庞大的集群总是受到敌方战斗机的有力阻击,那些行踪莫测的碟形飞行器也总是给盟军飞行员制造极大的心里压力。
  以往屡试不爽的战略轰炸短时间内难见成效,盟军将希望寄托于战力强大的水面舰队和经验丰富的海军陆战部队。为了在寒冷偏僻的挪威北部夺取战略支点,他们以战舰重炮提供掩护,派出四千多名海军陆战队员连同挪威海军战斗人员在诺尔兰郡首府博德港附近发起登陆作战,同时派遣分舰队封锁纳尔维克和特隆姆瑟外围海域,伺机突入峡湾实施炮击。
  在诺尔兰,当盟军士兵们怀着忐忑紧张的心情、顶着寒风踏过冰冷海水登上海岸时,并没有密集而凶猛的枪弹穿透他们的胸膛,登陆部队随后非常顺利地进占博德港,但这看似美好的开端注定只是触发陷阱的机关。冬季的北欧夜长昼短,天黑之后,盟军登陆部队的噩梦开始了。在博德港区,暴露在建筑物外的盟军人员很快被暗处射出的子弹放倒,占领并固守建筑物的盟军官兵也同样难逃被歼灭的厄运。在电力完全中断的情况下,自由帝国的作战人员凭借对夜视装备的纯熟运用,以冲锋枪、手榴弹和火箭筒把盟军部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连装备红外夜视仪的美军精锐部队也全面落于下风。
  在博德港周边以及滩头登陆场,盟军官兵也被神出鬼没的敌人戏弄于股掌之间,不仅临时防线漏洞百出,位于滩头的指挥部和物资堆积点也遭到了敌方炮火的精准袭击,就连实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支援舰队都在夜间吃了对方潜艇的亏,折损多艘运输船和护航舰艇。结果,素来在海战和两栖登陆作战中所向披靡的盟国军队不断添兵却始终陷于被动,才一个星期不到,惨重的伤亡就迫使他们撤出了博德地区,奉命对纳尔维克、特罗姆瑟进行试探性攻击分遣舰队也完全受阻于地势复杂的峡湾当中,盟军只好转而在维斯特峡湾北部的莫斯克·内斯岛建立前哨站,通过逐岛作战的方式从西面向纳尔维克挺进,同时派出装甲部队协同挪威陆军沿着崎岖的道路由南向北缓慢推进。
  在出狱之前,林恩对北欧战事的了解极其有限,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思忆起那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战斗经历,享受着脑海深处那波澜壮阔、精彩纷呈的一幕幕图景。在帝国复兴的关键时刻,不能跟战友们并肩拼杀是多么的遗憾,林恩知道,帝国的精英们正尽情宣泄着两年多来的压抑心情,他们正以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再一次实现自我价值,展现钢铁意志与战斗技艺的完美融合……
  在圣诞节到来前一个星期,经过两个月的漫长调查和审理,汉堡特别法庭终于对基尔大游行一案作出判决,对德意志复兴党及其骨干成员定了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公共财产以及损害国家利益等几项“无足轻重”的罪行,对复兴党开出85万马克的罚单并禁止其一年之内举行超过500人的大型集会,组织运转必须接受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地方政府监督,组织基尔大游行的主要成员处以40天监禁,由于相关人等此前受羁押的时间已经超过了这一时限,因而予以当庭释放。
  以自由自身站在和煦的阳光下,林恩、斯图普弗连同复兴党的骨干成员们都完成了一次难能可贵的浴火重生之旅,而复兴党一度遭到禁止甚至面临解散的命运也随着这一时刻的到来而发生逆转。汉堡特别法庭明显的退让令德意志复兴党连同支持者获得了一场自由的胜利,这也让人们愈发认识到冯·巴本临时政府的软弱无能,而正从迷雾中露出冰山一角的“自由帝国”则在悄然之间勾起了普通德国民众的无尽遐思。
第87章
峰回路转
  如果盟军占领北斯堪的纳维亚,如果复兴党的政治道路始终不如意,各种失利叠加起来将最终导致帝国的复兴梦想破灭,假若自己又失去了对那几个秘密资金账户的控制,一切就得从原点开始。好在自己对金融、时尚以及运动领域的发展趋势拥有常人不具备的预知力,远离军事政治当一个逍遥自在的民间成功人士或许也不算太糟——坐在沿基尔港行驶的汽车里,林恩的思绪忽然飘忽起来。
  其实就调查和审判的效率而言,汉堡特别法庭展现出了相当“专业”的水准,德意志复兴党的头脑们虽得以在监狱外迎接1947年的圣诞节和接下来的1948年新年,却极其遗憾地错过了12月中旬举行的全国普选。战后德国的第一次内阁选举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这个国家未来的走向,从独裁回归民主,各政治派别和政治人士都在争取选票上下足了功夫,集会、讲演和各种各样的传单、海报铺天盖地,唯独前一阶段上升势头很猛的德意志复兴党差点因为临时政府的强制审查而失去参选资格,早先的宣传造势计划基本落空。遭遇这多重危机,斯图普弗和他的支持者们对尘埃落定的普选根本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回到奥尔登堡后,他们只是一边努力恢复德意志复兴党受到冲击的架构和运行秩序,一边组织各总区和大区在即将举行地方选举的邦州造势,力图最大限度地弥补“基尔事件”带来的损失。
  全国普选的计票程序还要几天才能结束,仅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林恩的策略让帝国的本土布局遭到沉重打击。面对着来自复兴党内部的抱怨和职责,又失去了外交官的“金饭碗”,林恩个人也陷入了空前尴尬的境地。在这个时候,他顶着重重压力劝说斯图普弗和最高委员们,让他们同意自己再次借助复兴党的力量展开一次至关重要的行动:为“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征募作战志愿者。
  尽管复兴党的首脑们批准了林恩的新计划,但全国普选希望渺茫,又背负了一年之内不得举行500人以上规模集会活动的限制,复兴党内部人员对征募志愿者的行动严重缺乏信心,许多人甚至担心此举会招来临时政府的进一步打击。在这种极其被动的形势下,征募行动还是按部就班地开展起来。为了在第一时间掌握行动成效,林恩决定亲自到北德各处征募点巡视,基尔便是这其中的第一站。
  当汽车停在能够俯瞰码头区全景的山坡上,林恩不用望远镜也能够清楚看到港湾中的萧瑟景象。停泊或活动于此的船只用扳着手指脚趾就能够计算出数量,往日耀武扬威的多国军舰只剩两艘小型炮舰。投入北欧作战固然是一大因素,德国国内的抗议浪潮亦产生了不可小视的影响力——这本该是德意志人民的胜利,是德意志复兴党的胜利,也是自己的胜利,此刻却完全听不到掌声和欢呼,看不到鲜花与笑容,无限落寞充斥在林恩胸中。
  错了么?错在哪里?
  林恩满心不服。
  乘车返回港区,复兴党基尔大区的所属人员已经分头布置好了征募点。为了不招来官方的干涉,此次征募对外号称“赴北欧和平志愿者”,主要从事人道主义服务活动。作出这样的安排,林恩可不担心民众会曲解征募行动的真实意图,因为自从挪威北部战事爆发以来,经由一部分电台、报刊的报道宣传和点拨暗示,“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在德国已经成为了不亚于全民普选的热门话题,许多人潜意识里已经将其看作是第三帝国的秘密延续,有关元首未死且将以自由帝国为基石重新拯救德意志的传闻也充斥坊间。所以,懂行的自然能够明白征募北欧志愿者的用意,不懂行的去了也是白搭。
  一年内不得组织500人以上规模集会的禁令刚刚生效,各总区和大区此时行事自然看不到以往的大排场。在基尔,征募点一共有三个,林恩乘车转了一圈,基尔大学旧址附近的小广场、尼古拉教堂旁的公共绿地还有基尔艺术馆后门,这些都是普通公共场所的偏僻角落,每个征募点仅安排几名登记员,而既定的流程是先报名后审查,符合条件的志愿者将在新年过后集中登船前往芬兰,经芬兰边境进入神秘的自由帝国。
  凭着在基尔大游行中的一番慷慨陈词以及之后的拘押审判事件,“雨果·霍斯特”这位复兴党副领袖知名度暴涨,这使得林恩和他的小低调遇到了挑战。这时候他若是往征募点一坐,上来的就很难说是有意报名的志愿者还是好奇的围观群众了。于是,他让司机在艺术馆附近找个了能够看到征募点的咖啡馆,然后独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进行观察。
  征募点的摆设跟小公司招聘相差无几,而复兴党基尔大区事先也仅通过地方电台的晚间广告和在公共布告栏张贴告示的方式进行了预告,但还没到预告的工作时间点,那里就陆陆续续来了十多名男子,有毛头小伙也有沧桑大叔,体形高矮胖瘦不拘一格,从步态和站姿看,应该一多半都有过从军经历。出于对苏作战需要,被盟军羁押的国防军人员得到赦免并转入目前的德国防卫军,“流落民间”的武装人员估计多是逃避了盟军抓捕的前党卫军人员,或是因伤退役的前国防军人员。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他们是否有勇气再次回到冰天雪地的战场,为了那看似虚无的信仰与依然强大的敌人拼死搏杀。
  两杯咖啡的时间,林恩看到那些先到的男性基本上都在登记簿上写了字,这意味着他们至少有了前往北欧的初步意向,而后面来到征募点的显然有不少来看看情况或者纯粹打酱油的围观者,说话的人多、登记的人少,但就这样半天下来,符合基本条件并将接受进一步审查的也有三四十号人。
  从这单一的征募点来看,五万的预期人数应该不难达成。日近正午,林恩终于起身准备离开,付账时却发现几个服务员都以好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他纳闷却没打算弄个清楚,就在他马上要走出咖啡馆的时候,其中一个顶多十六七岁的女服务员腼腆而忐忑地问道:“请问……能请您签个名吗?”
  寒冬时节,林恩虽然没有戴奇怪的墨镜,但宽边的绅士帽和高顿的衣领至少能遮住半张脸,他奇怪地反问说:“你觉得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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