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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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综合起来,一辆“虎”对防线的支撑能力显然是要远大于一门普通88毫米炮的。
  嘣!嘣!
  两辆外形有如矮人战士的苏军突击炮从数百米外向德军的虎式坦克开火了,由于中间隔着好些坦克残骸,仅有一发炮弹如愿击中了目标,并在触及虎式坦克炮塔装甲的刹那发生了爆炸,而另一发则落在了近处,对虎式坦克的战场宽履带形成了一定的威胁。
  中弹的“虎”仍在继续前行,它没有调转炮口去报复那辆拥有修长身管的苏军突击炮,而是死死紧盯着战场上仅存的最后一辆IS-2。这辆外形近似“独角仙”的苏军坦克被地雷炸坏了一侧的履带,虽然无法正常前进或后退,却能够凭借尚且完好的那一侧履带进行逆时针的原地转向,并竭力将装甲最厚的正面以及最让敌人发憷的122毫米坦克炮对准德军坦克。不过,从林恩的位置可以看到两组德军步兵正沿着阵地前方的弹坑跳跃式地前进,他们手中持有苏军坦克手们非常厌恶的“铁拳60/100”,这些携带和使用都非常简便的单兵反坦克火箭筒射程虽然不够远,但在正常发挥时最大穿深达到200毫米以上,对于任何一种型号的苏军坦克都可以造成致命的杀伤。
  为了对付这最后一辆IS-2,德军不仅是坦克、步兵齐上阵,位于阵地侧后方的反坦克炮也将火力集中起来。林恩转头望了一圈,战斗开始时守军防线总共可以得到11门反坦克炮和5门防空机关炮(重机枪)的有效支持,这时候只剩下了4门反坦克炮和2门大威力的防空武器,而且那些被摧毁的火炮周围也都散落着四五具甚至更多的尸体。德军炮手们用行动履行了他们的誓言,值或者不值,他们现在都只能静静地躺在尚且属于德国的土地上。数百年来,这里都是德意志的传统领地,但用不了多久,它们就将永久地分割出去,更残酷的是,这里将不再有德国人居住——谁都想提前获知战争的结果,然而这种预见性现在反而成了林恩的痛苦负担。他默然抬头,天是忧伤的蓝,云是惨淡的白,就连阳光也是了无人情味的。
  咚!咚!
  接踵而至的炮声奏响了最后一幕的启幕乐章,这场动魄惊心的装甲之战也就此迎来了最后的高潮。在两辆虎式坦克的夹击下,一直在竭力反击的IS-2独木难支,终于在连贯的爆炸中步了大多数同伴的后尘。坚厚的装甲保护了一部分坦克手,在灭火失败之后,他们被迫弃车而逃,其中一人前脚刚刚跨出舱口就被德军步兵击毙,另一人好不容易跑出了几步,结果也被身后射来的子弹撂倒。
  从这时候开始,残余的苏军战车彻底放弃了希望,它们纷纷倒车后退,而直至脱离德军坦克的有效射程之前,又有两辆T-34先后被虎式坦克干掉。
  以损失2辆四号坦克、1辆四型突击炮、7门反坦克炮、3门防空机关炮和数百名步兵的代价,击毁苏军5辆IS-2、23辆T-34、16辆不同型号的突击炮以及上千名苏军步兵。如果单以战斗车辆的损失比例来计算,德军此战取得了1:12的惊人优势。即便是在苏德战争前期,这样的战损比也是相当惊人的,何况苏军此时装备的都是战斗力更为强悍的坦克、突击炮和自行火炮。不过林恩也知道,一场坚决的阵地防御战与单纯的野外坦克遭遇战或是伏击战是有本质区别的。若没有守军步兵不惜牺牲的牵制,两辆虎式坦克将遭到敌人更为密集的攻击;若没有守军反坦克炮组勇敢而准确的狙击,将会有更多的苏军T-34及突击炮放开手脚围攻德军战车;若没有使出烟雾弹干扰视线的战术,若没有步兵提前敷设的雷场扰乱苏军装甲部队的阵势,这样的胜利根本不可能出现!
  纵然有这么许多的“如若”,但林恩觉得这种以弱胜强的战斗依然堪称经典,它理应写入军事教材并为后世的军人们学习取经、受军迷们瞻仰膜拜。比战术更为重要的是,德军官兵在此战中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战斗意志。有人说,二战德军的意志弱于一战德军,并从战争爆发时军队和民众的反应、士兵们战场伤亡甚至是冲锋姿态上进行了分析比较,但林恩觉得那仅仅说明不同时代的德国军队对战争的狂热程度是有所差别的。在一战之前,德国每战必能获得实际利益,这造成了举国上下渴望发动战争的心态,而一战失败之后,德国承受了巨大的战争赔偿,经济一度陷入崩溃,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自然对重新卷入战争心存谨慎。若要比较双方战士的战斗意志,何不看看两次大战停战时的战线位置?
第23章
虎无鹰翼
  看到数量仍占有绝对优势的二十余辆苏军战车不断后撤直至从视线中消失,坚守阵地的德军将士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鏖战一个多小时,阵亡者十之四五,生者莫不有种劫后余生的怅然。对于林恩来说,这一战又是死里逃生,只不过相比于早先的盲目与无助,他为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付出了最大努力,而成绩也有了“质”的飞跃:按照他的自我计算,此战共射中苏军官兵十六人,加上手榴弹的杀伤,击毙击伤敌人二十余名,而毙命者估计有十人以上。以单场战斗的效率来看,林恩完全有挤入二战顶尖射手行列的潜质,然而势同残阳的第三帝国这时候已经无法给他足够的施展空间。真正让林恩感到高兴的是同伴们众志成城的气概,他觉得德军要是在和苏军的每一场战斗中都能够发挥这样的水平,哪怕只是保持一半的战损比,现在也依然有扭转战争局势的机会。
  美好的愿望终究只是愿望,死去的同伴用生命换来的胜利还没抓稳,活着的人就又面临着新的生死考验。在没有得到任何空袭警报的情况下,一队“黑色死神”恶名的苏军伊尔-2强击机突然低空来袭。战场上的兵种相克并不是绝对的,但这种装备机关炮、挂载火箭弹且能够同时挂载重磅航空炸弹的战机确实称得上“坦克杀手”,厚实的装甲可让它们无视敌方地面部队的机枪子弹,偏慢的飞行速度在攻击时则意味着较为理想的武器发射平台。
  眼看着六架伊尔-2以贴着树梢的高度出现在战场上,林恩亦是大吃一惊。这时离开战壕搜索清理苏军战车残骸的德军步兵们还有上百人之多,而两辆灰白色涂装的虎式坦克也未来得及退回到相对隐蔽的树林。要命的是,防线右翼的防空武器悉数在战斗中损耗,而苏军强击机偏偏是直冲那一侧而去的!
  一如林恩他们先前在撤退途中遭遇的空袭,苏军战机飞抵战场后首先以火箭弹攻击目标。二三十枚航空火箭弹拖着尾焰和白烟从空中划过的场面看上去颇为壮观,虽然采用的是最原始的触发式引信,但它们的攻击准度和速度都较传统的航空炸弹有明显提升。几乎不等地面上的德军官兵们做出有效反应,这些火箭弹就已呼啸而至,它们所引发的连串爆炸在强度和密集度上堪比大口径榴弹炮的齐射,甚至在一定区域内形成了“滚地毯”的可怕效果。
  从空中看,德军正在向树林地带运动的三辆坦克和一辆突击炮应该是最醒目的目标,而苏军强击机所发射的火箭弹也确实有一大部分是直奔它们而去的。短短数秒之内,猛烈爆炸所产生的烈焰和硝烟就将它们给“吞噬”了。置身林间,林恩无须为自己的安慰担忧,他紧张地关注着那些坦克的境况。等到烟尘有所消散,四号坦克的身影率先出现在眼前,可令人万分遗憾的是,它瘫在了原地,左侧的履带已经从诱导轮和负重轮上脱落。四名坦克手弃车向树林奔逃——在这种情况下,保住性命才有抢修坦克的余地!
  紧接着,两辆虎式坦克也回到了视线当中,前面那辆仍在奋力向侧旁的树林驶去,而另一辆则和四号坦克一样停在原地,只是肉眼未见它的履带出现损坏。至于那辆三号突击炮,这会儿也在竭力向树林撤退。
  看着不久前还在战场上以一当十的德军战车在区区六架伊尔-2面前如此狼狈不堪,林恩满心失落和无奈,同时也陷入了深深的反思:一味嘲讽国军在日本人面前丢盔弃甲也许并不客观,毕竟当时日军的航空力量远比中国军队强大,加上双方在战场炮火方面的差距,并没有经过太多现代化训练的国军士兵陷入崩溃其实是属于正常反应的。即便换了美军、英军、法军甚至德军士兵,同等装备条件下也未必能够打胜仗。
  由此看来,装备优劣、士兵素质、军队规模等等因素共同构成了战争胜负的天平,若是一方的综合实力处于明显劣势,那么想要赢得胜利就非常艰难了——论个体战斗力,德军坦克赢苏军坦克,步兵平步兵,但在此时的东线,德军不仅失去了战场制空权,又在兵力上处于接近1比3的劣势,纵使战争是在德国本土进行,失败的命运恐怕也是无法逆转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林恩愈发痛苦地看着眼前一边倒的战斗。六架伊尔-2迅速拉起、转向并再次投入攻击,位于村庄后方的德军士兵试图以烟雾发射器为己方防线提供烟幕掩护,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射火箭弹,一架伊尔-2就发现了他们。黑色死神灵巧地在半空中侧翼转向,然后将机腹下挂载的炸弹投了下来。虽然炸弹的落点距离六管烟雾发射器还有十数米,但是一枚好几百公斤的重磅航空炸弹威力何其惊人,它甚至可以炸沉一艘好万吨轮或是普通驱逐舰,在陆地上亦能够瞬间杀伤百米范围内的生命。爆炸所产生的强烈冲击瞬间把炮架已经固定的烟雾发射器推倒并且侧着滑动了一段距离,暴露在外的人体则在烈性炸药形成的风暴中遭致破裂性的毁杀。
  林恩无助地看着就在眼前真实发生的这一切,村庄周围的阵地上还有不少德军士兵在用手中的枪械朝天开火,然而他们不是金老大,没有那一枪击落敌机的本事,绝大多数子弹都徒劳地射向空中。伊尔-2显然也不在乎这孱弱的地面火力,直奔德军坦克而去的这五架分为前后两拨,前面三架接连投下航空炸弹,等它们拉起机头,后面两架紧接着补充投弹。全部五枚黑乎乎、圆滚滚的炸弹都抛向了虎式坦克——假若不中,林恩知道,它们还会以机关炮从头顶进行扫射,而那也是虎式坦克的最薄弱之处!
  己方的战斗机在哪里?那些先进的喷气式战斗机又在哪里?
  林恩禁不住仰天长叹,他知道这里一定有许多人抱着和自己相同的期盼,且又失落着相同的失落。
  狂烈的爆炸结束后,硝烟中仍只有那一辆虎式坦克在挣扎着向树林撤退。炮塔和车身上沾了不少燃烧物,威风凌凌的陆上之王此时俨然变成了丧家之犬,又像是战败的士兵听到了家的召唤,无论胜败只要能活着回去就可以了……
  近处的四联装机关炮愤怒地咆哮着,它是在为己方的同伴鸣不平,更是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极力抗争。然而它的射程是那么有限,距离村庄另一侧的战场又那么遥远,飞升而去的光点始终没能威胁到那些在战场上空呼啸而来、呼啸而去的苏军强击机。不多会儿,六架伊尔-2纷纷爬升到数百米高度,然后以较大的角度俯冲而下。看这架势,人们也就知道它们这准备给德军坦克“头顶开窍”了。
  当飞机发动机沉闷的呜咽声与机关炮当空嘶吼的声音传入耳中,林恩不忍再看。从弹坑里站起身来的“屠夫”出神地望着村庄那边,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是在为战友们祈祷,还是在诅咒那些心狠手辣的苏军飞行员——他们也许怀揣一颗复仇之心,也许只是在尽自己应尽的职责。不论属于何种情况,林恩都很难把憎恨加于他们身上。毕竟,这就是战争!
  面对苏军强击机的轮番扫射,唯一能够运行的虎式坦克不得不左摇右摆地以不规则路线前进,雨点般的机关炮弹扫在它周围的地面上,不断发出与子弹截然不同的脆响。这个时候,德军坦克手们或许会想念早期安装在虎式坦克炮塔侧面的烟雾发射器,然而有坦克手抱怨说战场上被对方意外打爆的烟雾弹会干扰射击视野,这一领先时代的设计后来便被取消了。新的S雷发射装置(近战反步兵榴弹发射装置)虽然同样能够发射烟雾弹,但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按照设计初衷安装反步兵榴弹,而且后期型号的虎式坦克取消了位于车身的该装置,仅在炮塔顶部保留一具,所能够发挥的作用非常微弱。
第24章
毁灭
  六架伊尔-2先后以火箭弹、航空炸弹和机关炮进行了四轮攻击,在外界干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情况下,它们还是没能干掉德军的第二辆虎式坦克,而当这两虎式坦克极其狼狈地逃到了足以掩护自己躲过此劫的树林中时,周围焦急观望的德军将士们可算是目睹到了“奇迹”的发生。
  恨恨地朝树林扫下最后一串子弹,苏军的“黑色死神”终于调头离开了。空袭前后持续的时间也就十多分钟,一直呆在原地的林恩却觉得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他有些茫然地望着战场,村庄彻底变成了废墟,蜿蜒纵横的战壕和土木工事残缺不堪、满目苍遗,防线前方残骸成堆、尸横遍野,侧翼和后方的反坦克炮阵地也是一片惨淡的景象。同样是激战之后的战场,这里才真正让林恩体验到了战争情节的高潮低谷、跌宕起伏,眼神中凭添了几分沧桑。
  随着苏军强击机的远去,在战壕和树林中躲避空袭的德军士兵们终于又开始活动了。大多数人,特别是佩戴着红十字袖套的医护兵,飞快地奔向那些在空袭中受伤的同伴,另一些人,有装甲兵也有步兵和医护兵,迅速而又谨慎地靠近瘫痪在原地的那两辆坦克。四号坦克看起来伤得比较彻底,履带断裂,诱导轮脱落,以战场上的条件想要修复恐怕很有难度,好在四名坦克手之前都已成功逃脱。唯一让人们觉得可以努一把力的是那辆外观基本完好的虎式坦克,两名步兵很快从敞开的驾驶员舱口抬出一个看起来毫无意识的装甲兵,另一名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则从炮塔顶部的车长舱口钻了进去,另外几个步兵则在舱口旁等着。过了约莫一分钟,他们就合力把一个满脸是血的家伙从炮塔里面拉了出来,半分钟之后又是一个同样没有活动迹象的。见此情景,聚拢到坦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等到全部五名坦克手都被抬出了坦克,另有两名穿着黑色制服的装甲兵也从不同的舱口钻了进去。林恩隐约听见了咕隆咕隆的声响,然而它直到最后也没有演变成熟悉的轰隆声。一名“黑色制服”将大半个身子探出炮塔舱口,一边挥手一边朝着树林方向大声喊叫。
  沉闷如天边滚雷的发动机轰响重新出现在战场上,只见先前幸免于难的那辆“虎”缓缓驶出树林,它尾部喷着青烟,像是受伤的野兽在沉重喘息。此时林恩若是站在近处,很容易在它崩裂的条纹状防磁涂装上找出三十三个清晰的弹孔,或大或小,或高或低。驾驶员的观测窗已经被弹片卡死,戴着黑色船型便帽的坦克手只好打开舱口驾驭“坐骑”;炮长潜望镜也没能逃脱噩运,从它扭曲的形态来看,非得返回修理厂才有可能修复。除了这些,交错的负重轮上也留下了战斗的痕迹,斑斑弹痕虽然不会影响它们的正常使用,但无疑给这原本就精细而复杂的大家伙增加了发生机械故障的隐患。
  等待“支援虎”到来的功夫,一名“黑色制服”就已轻车熟路地取下“趴窝虎”车身携带的钢索,并将它一头钩在“趴窝虎”车身前部下方的特制挂钩,一头随后挂在了“支援虎”屁股位置的牵曳挂钩上。在迈巴赫700马力汽油发动机格外沉重的轰鸣声中,一辆遍体鳞伤的虎式坦克拉着它那奄奄一息的同伴艰难而缓慢地行进着,就连负重轮转动、履带摩擦的声音也显得异常的刺耳。这场面固然让人揪心,然而它们的这种运动状态却还是较为稳定的保持下来,几分钟之后,它们就穿过松软的泥地驶上了最近处的道路。沿着它穿过村庄再一直向北,大约七八公里就进入了一片植被茂密的林地,笔直的道路就此“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松林之中,在那后方不远处想必就是德军的纵深防线了。
  照两辆虎式坦克当前的行进速度,林恩估摸着它们仍需要至少四十分钟才能抵达林地,难保这期间苏军的飞机不再来袭扰,败退而去的苏军装甲部队也随时可能发起新一轮冲击。他觉得失去了虎式坦克的德军防线就像抽掉了墩子的栈桥,看着还是一座桥,踩上去就会断裂,继续防守并非明智之举。
  “嘿,Lynn!”
  林恩转过头,原来是瘦一些的那个同伴在叫自己的名字,但他随后所说的话自己一句也听不懂。最后见对方拿着波波沙的弹鼓扬了扬,这才意识到他是找自己要子弹来了。想想自己眼下也还用不太上,便从身旁的“波波沙”上掰下圆形弹鼓丢给对方,然后又指了指手中毛瑟步枪的弹舱位置。那瘦高的党卫军士兵掂了掂林恩抛来的弹鼓,似乎对它的质感非常满意,便从背包里翻出尚未拆封的牛皮纸包,斯文地撕开一个口子,给自己留了几排子弹,剩下的连同牛皮纸包一并抛给了林恩。
  无声的交易就此完成,双方各取所需,看样子都很满意。收起子弹,林恩环视四周,除了那两辆“虎”以及运送重伤员撤离的卡车,德军的其他部队并没有撤离防线的意思,他们要么是在加固掩体工事,要么是在修整武器,一些背着方形盒子的工兵也开始在阵地前方的战车残骸之间挖坑布雷,看来继续坚守此地已成定局。
  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家什,毛瑟步枪尚堪重用,子弹也比较充足,只是唯一的手榴弹已经用掉。一想起它炸飞敌军的场面,林恩心中就大呼过瘾,要是再多给自己几枚就好了。对面的山坡上散落着百多具苏军士兵的遗体以及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弹药,但这边的德军士兵们没有一个人冒险前去捡拾,想必是忌惮于对方的重机枪和狙击手。
  有些东西想想也就罢了,林恩摆好步枪,又从苏军的帆布袋里掏出旧弹鼓和那些零散的子弹。简单的装填游戏摸索起来并不难,他很快将二十多发子弹装入弹鼓,再将弹鼓装上波波沙,拉栓上弹,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准备妥当,他抬头看了看天,透过积满白雪的枝叶缝隙正好可以看见那散发炫目光芒的太阳,看来这时候才到正午,苏军的制空权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仍能够发挥有效作用——这念头刚蹦出来,忽然听得有隐约的轰鸣声,心中大惊,连忙转头去看那两辆虎式坦克,它们离开村庄还不到两公里,正好处于非常开阔的位置,倒是同期出发的一辆卡车已经进入了林地。
  “坏了!”林恩不禁一声哀叹,果不其然,阵地上很快就有人使用手摇式防空警报器发出空袭警报,但它那凄厉的声音压不住滚雷般的轰响声,当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林恩下意识地抬起头,恰望见红色五星一闪而过。
  这架苏军战机的飞行高度如此之低,甚至让林恩产生了一种用竹篙乱捅的冲动。
  周围的德军士兵纷纷举枪射击,然而红色的五星不断从头顶闪过,它们的机翼更如同乌云一般长时间遮蔽阳光。
  拾起毛瑟步枪,林恩却愣着没有开枪。呼啸而过的苏军战机数量已经超过了之前那队伊尔-2,这一次己方的虎式坦克还能逃过一劫吗?
  呼啸而过的苏军战机很快用火箭弹回答了林恩的问题,它们如涂毒的冷箭咻咻地飞向目标,白色的尾烟在空中画出了泳道般的轨迹,炽烈的爆炸瞬间吞没了那两辆虎式坦克。
  这一次,配属在树林边缘的四联装机关炮终于击落了一架苏军战机,看着它拖着乌烟坠落并在爆炸中化为碎片,林恩心里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宽慰。
  尽管两辆虎式坦克已经停了下来,炮塔和车身上燃着明火和黑烟,但苏军飞行员们似乎还不放心,一部分战机调头回来又投下了航空炸弹。面对德军极其弱小的防空火力,他们的战场投弹就如训练一般简单,偏离目标者有之,但极少会是全部。
  猛烈的爆炸之后,两辆虎式坦克的外观终于和村庄前方的那些废铁堆毫无区别了。这时候,超低空袭来的苏军机群才把火力转向德军地面方向,用炸弹和机关炮一遍又一遍地肆虐、蹂躏和屠戮,毫不心慈手软。
第25章
再次后撤
  在投入的战机数足以控制整个战场的情况下,苏军飞行员们终于将注意力分散到了林恩所处的这个小山丘上。虽然从空中未必能够直接观察到树林中的散兵坑,但两架伊尔-2仍先后从不同的方向俯冲而来并以机关炮和机枪进行了扫射。无往不利的火力直接打断了几颗松树的树干,当空掉落下来的树枝连带着积雪下了一场特殊的雨。林恩紧紧匍匐在弹坑下部,任凭各种杂物落在身上也不敢轻易抬头,耳边则充斥着飞机的呼啸声、炸弹爆炸声以及机枪、机关炮的嘶吼声,还有——“屠夫”愤怒的咆哮声!
  隐约间,林恩听出了“戈林”、“柏林”的字眼,他猜想“屠夫”或许是在咒骂戈林的无能。这家伙把德国空军的主要力量都调去保卫柏林,可柏林却一直都处在盟军的狂轰滥炸之下。
  如果不是戈林,林恩心想,没准德国还不会带着如此巨大的遗憾输掉这场战争。愚蠢、自大而又无能,有时候真想不通元首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人当成左膀右臂并且任由其胡作非为。同为政治生涯起始阶段的得力助手,赫斯之流是远得不到这般待遇的。
  诸如此类的历史疑问其实还有许多许多,出于对军事的爱好,林恩曾短期担任过某二战论坛的讨论区版主,也因此见识了网友们纷繁杂乱的想法。小白们的问题总是令人啼笑皆非,一些狂热而执拗的人则在某些方面上展现出了他们的极端固执,而包括林恩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站在纯粹的军事角度去审视和探讨那段历史。“假如德国赢得战争中国的下场又该如何如何”,对于这样的担忧和质疑,林恩早已习惯了一笑而过。在那时候的他看来,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只存在于幻想当中。
  机会,有时候偏偏丢给了毫无思想准备的人。
  刺鼻的硝烟味道渐渐消散,林恩下意识地抬头晃了晃,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动作和小狗抖身甩水如出一辙,只是完全没有小狗的那种从容和淡定。
  可是,看着一片狼藉的阵地和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任谁也无法真正淡定下来。
  在连续的扫射中打光了子弹,那些苏军战机才扬长而去。不等它们的身影最终从视线中彻底消失,林恩转头去看那两辆虎式坦克。它们依然平静的燃烧着,没有一点儿重新启动的迹象,死死紧闭的舱盖也没再打开……
  依托防御工事的庇护,德军步兵们在这次空袭中的伤亡其实并不大,林恩所在的山丘仅有一名士兵阵亡、两人受伤,“屠夫”率领的四人战斗小组则无一伤亡。然而这会儿林恩能够明显感受到士气的迅速下滑,或者更确切的说,他自己的士气也因为敌人的连续轰炸而大幅降低了。
  望着残破不堪的防线,林恩心里不禁叹道:该是撤退的时候了吧!
  果不其然,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撤退的命令下来了。在战斗中勇往直前的“屠夫”得到撤退指令后却在不紧不慢地收拾武器和随身物品,林恩已经没有再打一场后卫战的魄力,但还是和两位同伴一道默默等着自己的顶头上司,而等到这位党卫军中士拎着冲锋枪迈开步子时,他们毫不意外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无奈归无奈,林恩却也无心抱怨。他努力地挺起胸膛,好让自己配得上“一流战地射手”和“钢铁后卫”的角色。
  这时候,撤退的队伍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哀伤之中,但士兵们仍自发地保持着秩序。仅有的三辆汽车被用来载运伤员以及拖曳反坦克炮,幸存的炮手们或是坐在炮架上随行,或是跟在步兵们中间徒步撤离。那些没办法搭乘汽车的伤员只要拄着拐杖或躺在担架上,由同伴照料着缓慢前行。
  这里听不到埋怨,看不到摩擦,每个人都竭力保持着军人的风度,就连伤者也尽量忍着不发出呻吟。
  在经过两辆虎式坦克的残骸时,德军步兵们都自发地减慢了速度或是驻足片刻,不少人默默脱帽致意。这两座钢铁坟墓里埋葬着帝国最优秀的战士,他们虽然没能成为叱咤风云的王牌,却为之付出了最大的努力。他们是在风中死去的雏鹰,是在阳光下消散的冰晶,他们用出彩的表现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们的战斗意志与技巧堪比同时代的任何一名坦克王牌!
  即便是铁石心肠之人,面对这无声的场面也会为之动容。
  在从村庄延伸向北方的公路上,千余名德军官兵组成的撤退队伍浩浩荡荡,而从两翼阵地撤退的士兵们也有上百人。他们直接沿着树林边缘向北走,也许是人少路长的关系,渐渐的,这些士兵彼此之间都隔了一些距离,以至于看上去稀稀拉拉,仿佛一群互不相识的散兵游勇。可事实上,这些人自发承担着保护队伍侧翼的任务。每走一段路,士官或者年长的士兵就会爬上附近的山丘警戒观望,直到相熟或者不相熟的士兵们都从旁边走过去了,他们才会加快步伐跟上去。
  身背“波波沙”,手持毛瑟98k,头上戴着一顶破了口子的M42钢盔,林恩默默地走在同伴们后面。过去十个小时所经历的战斗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盘旋,从前沿阵地崩溃开始,林间伏击、遭遇苏军空袭及坦克追杀,又先后两次阻击苏军步兵,这些在他穿越到战争时代前是想都不敢想的。更重要的是,他不仅坚持了下来,还牢牢掌握了一门杀人的技艺——亲手干掉的敌人比过去杀鸡宰鸭的数量还多!可是,杀人并没有让他产生快感,也没有让他觉得上瘾,从最初的恐惧无知到现在的茫然无措,他依旧在一个又一个“为什么”中苦苦挣扎。
  这是一场看不到胜利的战争,战斗也许只是为了满足生存这个最基本的需求,只是如此么?
  呼啸而至的炮弹突然打断了林恩的思绪,由于心里毫无准备,他生生吃了一惊。仓促回首,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不用说,制造这些“污染”的又是那些他既怕又恨的苏军坦克!
  炮弹就是催命符,接踵而至的“犀利杀器”迅速掠走了一条又一条鲜活生命。沿着公路行进的德军步兵们忙不迭地散开,然而苏联人似乎从来就不需要为弹药而操心,他们的坦克和自行火炮隔着七八公里就在猛烈开火,全然不在意多数炮弹偏离目标所造成的浪费。
  走在树林边缘的林恩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他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丁点儿庆幸。在“屠夫”和另外几名士官的带领下,所有人都开始加速狂奔。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但胜利并不是以单枪匹马逃离战场来算的。那些离开公路往两边逃散的同伴们正岌岌可危,没有受伤或是伤势无碍的还好,腿部负伤以及必须要依靠担架抬行的,在苏军的炮击面前很快陷入仓惶无助的境地。于是,“屠夫”他们不顾苏军炮弹的威胁往公路那边跑,沿途遇上了自己人便想方设法帮着他们往北撤退——碰到腿脚不灵的,两个夹着一个跑;碰上抬担架的,四个抬着一个奔。
  在这种情形下,四肢健在的林恩根本没有多想,与人合力搀扶着一名伤员就开始狂奔。很“不幸”,在补给并不充分的情况下,这名体格魁梧的士兵依然保持着相当的重量,林恩不得不咬牙承受着肩部的压力。刚开始一段路程他们还能保持较快的速度,但随着体力的迅速消耗,三个人的步伐明显慢了下来,而苏军的炮火却没有就此罢休。无数炮弹怪叫着落下,巨大的爆炸掀起一阵又一阵狂暴气浪,就算侥幸没被弹片击中,人们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再一次透支了体力,再一次咬破了嘴唇,待林恩下意识地瞧了一眼,顿时哑然:跟自己合作救人的不是“屠夫”又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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