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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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地之战
  战场就是战场,跟田径赛场全然搭不上边。这样的旧思维已经被林恩抛到了爪哇岛,在寒冷的东线战场上,能跑虽然当不了冠军,却有机会让自己以及同伴保住小命。在让林恩自己都觉得惊诧的毅力和体力支撑下,相互搀扶的三人组终于迈入了林地的界线。树林外,苏军的炮火仍在肆虐,而这树林就像是魔幻电影中的神圣之地,能够保护弱小的种族免受邪恶势力的侵袭——至少在终极黑暗出现之前如此。
  甩开压在肩膀上的粗壮臂膀,林恩撑着树、弯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气。这时候才发现后背已经为汗水所浸透,裤腿也是冰凉冰凉的。以和平年代的养生观来看,长期处于这样的状态患上关节炎的几率将是非常大的,然而林恩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养生?
  好不容易喘顺了气,受到救助的大个子士兵便开始喃喃地对着林恩和“屠夫”说话了。纵然没有一句听得懂内容,林恩心里还是忽的腾起一把火:这么粗壮的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一样的哭腔?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自生自灭的好。
  说也就说了,这大个子士兵还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塞给“救命恩人”,而这样的举动更增添了林恩的反感。难道一包烟就值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并且累得跟死狗一样?
  即便有舍己救人的英雄行径,“屠夫”还是保持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冷板表情,摇着头说了几个字,大个子士兵居然很是委屈地收起香烟、闭上嘴巴。此时回望树林之外,仍在后头的德军士兵已经所剩无几了。许多人死在了撤退途中,但更多的人还活着,正因如此,战场上总是需要有人担当“铁闸”,需要他们如磐石一般死死拖住敌人,好给己方的大部队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与空间。
  很快的,官兵之中军衔最高者自动扮演起临时指挥官的角色,而这名少尉军官的决定是简单而残酷的:受伤的先行,其余人员留下来打阻击战。
  手臂上的小伤不足以让林恩以伤员的姿态撤退,何况满脸血渍的“屠夫”还坚定地站在一旁。看看周围,其实大部分士兵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他们未必都如“屠夫”那般决绝,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
  既然是阻击战,苏军的坦克和自行火炮自然是德军后卫部队需要对付的头号目标。强行在树林中开辟出一条道路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和时间,因而穿过树林的公路是他们不二的选择。林恩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双车道的公路是柏油路基、沙砾路面,用炸药直接破坏很难,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炸倒旁边的大树横断公路。顾不上语言上的烦恼,他找到“屠夫”用手比划了好一阵子,虽然对下属的奇怪状态很是纳闷,但“屠夫”还是看懂了他的手势,并且认同了这个建议。不过,在他前去向满脸胡渣的少尉军官提建议之前,对方就已经安排了士兵往两棵大树上绑炸药和手榴弹了。
  见军官的思路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林恩也说不上高兴,他往树林南面瞧了瞧,已经停止炮击的苏军装甲部队仍在有序推进,前排的坦克距离树林边缘还有三四公里,不出意外的话,一根烟的功夫就会抵达树林地带。
  在士官们的带领下,周围的士兵大都找好了阻击位置。由于来不及挖掘掩体工事,他们直接以树根、树桩和凹凸的地面作为依托,临时的防线大致位于树林边缘往里五百米处,既能够有效避开苏军炮火的侵袭,又可以尽量把苏军步兵阻挡在树林外侧,而仅有的几支“铁拳”和“坦克杀手”都被部署在了靠近公路的大树后面,应该是比较有经验的配置。
  林恩正欲在“屠夫”附近找个战斗位置,忽然看到少尉准备让士兵引爆炸药,想想不对,连忙上去阻止。可是除了“不”,他无法用其他德语词组来表达自己的意见,只好“张牙舞爪”地比划着。少尉看的一头雾水,先是嘴里嚷嚷着,手里也比划了几下,但看苏军坦克已经越来越近,他没有耐心再跟林恩扯下去,直接撇开林恩向那些士兵下令。就在这时,“屠夫”拎着他的冲锋枪走上前来,他很大声地对少尉说了些什么,右手攥成拳头用力挥了两下。少尉皱着眉头想了想,看了眼“屠夫”,又看了看林恩,终于点头,然后朝负责引爆炸药的士兵走去。
  看着“屠夫”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林恩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理解了自己的想法,但刚才相隔不远,他应该看到了自己所作的手势。谜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少尉向负责引爆炸药的士兵交待了几句,随即弯腰跑到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蹲了下来。那两名士兵果然没有立即引爆炸药,而是小心翼翼地趴在准备炸断的大树侧旁。
  须臾,坦克隆隆行进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透过树木的间隙可以隐约看见那些白色涂装的苏军坦克正沿着公路驶入林地,而树林中也很快出现了穿着白色外套的苏军步兵的身影。此时的树林深处安静得如同没有一只动物存在,除了来自树林之外的机械轰鸣声和履带摩擦声,能够听到的似乎就只有呼呼的风,以及那些苏军步兵踩在积雪地面发出的嘎吱声。
  藏身于一丛覆盖着白雪的灌木丛后面,林恩紧握着手中的毛瑟步枪,经过之前的战斗,他对自己的射术有了很大的信心提高,但战场并不是靶场,光靠打中目标就能赢得胜利,保护自己有时候比杀伤敌人更为重要。这灌木丛遮蔽视线是理想的障碍,却无法阻挡子弹的穿透,而且地形在这里就如某些女人的胸部一样平坦,完全无法给人以安全感。在透过灌木丛根部缝隙观察正面的同时,林恩还密切关注着公路上的情况——等苏军坦克靠近时再炸断大树是自己提出的建议,如若因为士兵们引爆时机不当而酿成恶果,自己虽然没有直接责任,但心理上难免会背上包袱。
  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突然间,一个硕大的白影从两棵大树之间的空隙闪过:领头的原来是一辆T-34,炮塔侧旁和后部还搭载了全副武装的战斗步兵。迅速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时差,林恩压低嗓子对侧旁的“屠夫”喊道:“嘿!杀猪的!弗曳尔!弗-曳-尔!”
  用“开火”来代替“引爆”,林恩所犯的错误足以让小学老师吐血,天晓得“屠夫”是怎么看待手下这个怪咖的,但他终究还是明白了意思,侧转过头朝少尉喊了一句。少尉直接用相同的话转给那两名负责引爆的士兵,只见他们毫不迟疑地跃起,拉下那些手榴弹的拉线,然后飞快地反向撤离。
  从林恩的位置上看,手榴弹引信喷出的白烟在空寂的林间格外清晰,也不知苏军坦克手是没有看到还是来不及反应,第一辆T-34隆隆地从大树旁边驶过,随之出现在大树间隙的是一辆外形完全相同的坦克,炮塔侧面涂着硕大的阿拉伯数字“240”。
第27章
平民参谋
  轰咕隆……轰……轰……
  炸药与手榴弹捆绑而成的“组合装”威力毋庸置疑,只是爆炸时所发出的声响不同于林恩此前所听到的任何一种。看着齐腰处炸断的树干当即朝公路一侧倒下,林恩心里最后一丝担忧也随之而去:专业爆破人员也好,非专业人士也罢,只要让这些大树横档在公路上,自己的设想就成功了一半!
  爆炸的余音还在林间飘荡,满脸胡渣的德军少尉举起他的鲁格08朝天连发三枪,这会儿大吼“弗曳尔”才是正确的口令。尽管倒下的大树没能侥幸砸中一辆苏军坦克,但事出突然,苏军坦克纵队中各车的间距并没有提前拉开,而倒下的圆形树干有成年人腰部粗细,T-34仓促之间难以跨越。结果,前排几辆坦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急刹车,失去了速度的装甲目标无疑是反坦克手最乐于见到的。被树干阻隔开来的第一辆坦克当即遭到了德军两支反坦克火箭筒的攒射,剧烈的爆炸几乎在一瞬间就要了坦克手以及那些搭车步兵的命,而第二辆苏军坦克也难逃一劫:德军步兵扛着“坦克杀手”以不到50米的距离开火,火箭弹命中坦克车体的刹那就已经宣告了这辆T-34的命运。
  在剧烈的爆炸所造成的冲击下,整个树林仿佛都在颤抖,枝桠上的残雪连同脆弱的枯枝纷纷坠落,林间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随着反坦克火箭筒的发威,德军士兵们手中的各种枪械也争先恐后地嘶吼起来,子弹密集地射向公路以及林间的苏军步兵,来不及隐蔽的倒霉蛋顿时倒下了好几十个。尽管普通质地的子弹并不足以威胁到坦克的装甲,然而由于排头几辆坦克陆续被德军反坦克武器击毁,后面的苏军坦克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攻击角度。炮弹徒劳地撞树,炸断的树干反而帮着德国人阻塞公路,机枪子弹更是在树枝所处的高度盲目飞窜。
  未料到德军会在这里打伏击,苏军官兵们乱成一团,步兵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十多辆坦克挤在公路地带动弹不得,后面的坦克和自行火炮在这种状态下又完全帮不上忙,德军战斗形势一片大好。然而,间接影响了战斗进程的林恩却没有忙于射击,他冷静地观察并分析这处战场:苏军虽然落于被动,但他们的实力终究是远胜于临时拼凑起来的德军后卫部队,而德军的反坦克战斗人员备用弹药所剩无多,“铁拳”和“坦克杀手”的有限射程也使得他们很难再直接攻击更靠后的苏军坦克。
  想清楚了后路,林恩连忙朝俯卧在侧旁的“屠夫”喊道:“鲁克沃茨!鲁克沃茨!”
  在德语里,这即是撤退的意思,而先前林恩听过两次。一次是前沿阵地失守前“屠夫”朝自己所喊,另一次是半个多小时前全线撤退时从军官们口中所得。那两次林恩都是完全被动的接受命令,而这一次,是林恩第一次试在战斗指挥层面施加自己的主观影响。
  “屠夫”听到了林恩的喊叫——发音或许有些走调,但意思应该是明确无误的。在如此局面下撤退,这位党卫军中士面带疑惑,他同样扯着嗓子好让林恩听清自己的话,然而语速很快、语调很急,中途又被落在远处的一发炮弹所打断,林恩这时候完全没有办法和他进行声音上的交流,然而手势忙乱无措,他只好憋红了脸又连喊了几声“撤退”。
  这会儿,倒是那名满脸胡渣的少尉听到了林恩的喊叫声,他转过身来看着正鸡同鸭讲的两人。很显然,因为林恩之前的建议对这场战斗产生了微妙的促进作用,少尉显然很关注这名口舌很不利落的士兵。为了弄清楚状况,他居然冒着被苏军子弹射中的危险弯腰跑了过来。
  “鲁克沃茨!鲁克沃茨!”
  林恩忙不迭地喊着,见少尉也是迫切地想要弄清楚状况,他只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在雪地上简单画图并且配着手势解释:在公路这一侧的阻击战已经取得了效果,接下来应该继续沿着公路撤退,在更后方的地方找机会再打一场阻击战!
  少尉想了想,似乎理解了林恩的意思,但还是很犹豫地看着林恩。见林恩的眼神异常诚恳,而且还在不住地点头,他这才下定了决心,朝暂时归属自己指挥的士兵们喊道:“鲁克沃茨!”
  指挥官这一句话胜过林恩喊破嗓子,士兵们纷纷相互转达撤退指令。树林和公路上的苏军士兵们这时候已经渐渐走出了仓皇无措的状态,他们依托坦克、树木和地势躲避攻击,德军这边短促的机枪射击取代了之前的连贯长射,步枪开火的啪啪声听起来格外清脆,冲锋枪声只是时不时地响起。
  见多数同伴都已经起身后撤,林恩这才掩护性地朝前开了两枪,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拉大,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减弱,直至最后稀疏到只有零星几声。
  走出了好几百米,满脸胡渣的少尉军官从后面赶上来对林恩说话,林恩只好“故技重施”——拍拍耳朵示意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可少尉并不死心,他从口袋里掏出本子和钢笔,而这个动作差点让林恩吐血。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一把抢过少尉手里的纸笔,靠着树干在本子上画了一幅草图,并在两个伏击点之间写上了“4000m”的字样,还用小三角形标注出了反坦克火箭筒的部署位置。
  看了这简单而又明晰的示意图,少尉顿时恍然大悟,他盯着本子边走边琢磨,似乎觉得4000米的距离不足以掩饰部队的行动,于是在旁边写了个“5000?”
  四千米或是五千米,在林恩看来都是可以接受的,而且林间的公路看起来远远不止五六公里。于是,他朝少尉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少尉点点头,还给了林恩一个同样的大拇指手势。收起本子和笔,他开始招呼周围的士兵们加快前进速度,虽然这还在坦克炮的射程之内,但被堵在后面的苏军战车却没有进行炮击——德军阻击部队的突然撤退显然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林间的急行军速度大致相当于公路上的正常行军,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少尉停下来驻足观望,并且给了林恩征询意见的目光。林恩往周围看了看,这一带的树林相对较密,从公路旁边往树林深处还有一段斜坡,而整排的杉树则如巨人卫兵守护在公路两旁。若是把它们都给炸倒了,即便不直接阻击也能够让苏军坦克部队在这里耗上好几个小时,然而这支松散的后卫部队不要说炸倒一排树,炸一两棵都快成问题了:士官们忙碌了好一阵子,才从士兵手中收集到区区十来颗手榴弹和两枚小型的迫击炮弹,若是再少一些,反坦克手们恐怕就要贡献出他们宝贵的反坦克火箭弹了!
  有了先前的经验,士兵们非常麻利地选好目标并且绑上爆炸物,为了减小引爆时的风险,有的士兵干脆找来绳子系着手榴弹的拉索,以便从远处拉控。在少尉的亲自安排下,三具“铁拳”和两具“坦克杀手”大致部署在了林恩所标示的位置。见此情形,“狗头军师”反倒有些心虚了,距离和位置都是自己凭着想象勾勒的,完全没有实战经验作为依据。可是看胡渣少尉那么认真,周围的士兵们也信心抖擞,他几欲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第28章
天作美,不可挡
  就着凉水啃了些面包,又在冷飕飕的雪地里趴了许久,林恩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内心底无比怀念家里的那张行军床。虽然窄而简陋,翻身时还会发出很响的嘎吱声,却应了那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与严酷的战场环境相比,平日里那些心烦的琐碎小事压根就是浮云……
  由于不知道德语的“时间”怎么说,林恩用胳膊肘捅了捅“屠夫”,指指自己的右手腕关节。“屠夫”面无表情地扒开袖口,直接把手表的表面转给林恩看。
  戴在“屠夫”手上的,是一只非常有金属质感的表。银白色的外壳、雪白的底衬、金色的指针,表盘3点、6点、9点和12点位置各标着相应的罗马数字,而这会儿时针已经过了II,分针则在靠近VI的位置上。
  “已经两点半了!”林恩心里嘀咕着,他们从两点差一刻起就埋伏在这里,准备给沿公路推进的苏军装甲部队第二个“Surprise”,然而45分钟过去了,莫要说苏军坦克,就连步兵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照这样的状况,苏联人莫不是换了一条路?
  本想找胡渣少尉借地图看看,可一想到头疼的语言关,林恩就又纠结起来。干脆什么也不想,抓了把雪在脸上擦了擦,冰冷的感觉顿时令大脑清醒了许多。抬头看看周围,许多人也都和自己一样渐渐的不耐烦了——要是苏联人再过一刻钟还不来,大伙儿都可以直接撤退了。
  林恩正这么想着,忽听得“屠夫”低声说着什么,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耳边竟隐隐传来了熟悉的轰鸣声。先前横倒在公路上的那两棵树也确实够大的,苏军的坦克固然牛叉,清理路障这活儿恐怕还是比不上专业的工程机械,而直接爆破又会损坏路面造成轮式车辆的行进困扰,估计最后还是合着步兵们的气力才把大树搬开的。
  轰鸣声越来越近,林恩仰起头,一名德军士兵自告奋勇的爬到了高处,这就如同军舰桅杆上的嘹望员,只是勇敢的陆上水手不能够用声音来传递信息。这会儿,戴着大耳沿钢盔的士兵坐在向北伸出的树丫上,朝下方的同伴们做着手势。一会儿“三”一会儿“五”,一会儿挥舞手臂一会儿握紧拳头,这些全然让林恩摸不着头脑,所幸他也不需要担心这么许多——胡渣少尉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呢!
  微微活动了一下冻得有些酸麻的手指,略略端起早已重新装满子弹的毛瑟步枪,林恩试着瞄准了一下大约两百米外的物体,如此距离上的单发射击,他现在已经很有把握了。
  “诺特尔……”
  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近处传来,林恩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屠夫”,这会儿他嘴唇紧密,两眼如炬地瞪着树林外的公路。想想也是,除了负责引爆和狙击苏军坦克的那十几人,其余一百多名士兵就埋伏在宽不到七十米、几乎没有任何纵深的弧形区域内,而且林间又是如此安静,战斗指令压根不需要每一位士官接力传递,三四个人发声就绰绰有余了。
  “诺特尔……”
  第二次传来的口令听着完全是在提醒士兵们沉住气,林恩特意让右手负责扣动扳机的食指多活动了几下,等到树林外传来的轰鸣声听着已经近在咫尺了,才又重新将它贴在冷冰冰的扳机上。穿越到战争最后一年的德国确实糟糕,但绝非最糟糕的,林恩有看过关于苏联严寒的资料,据说零下几十度的环境里,就连枪械的撞针也脆的一用就断。自己若是附身到一个缺乏御寒衣物又遭到苏军包围的德国士兵身上,那可真是悲剧中的悲剧。
  白色涂装的苏军坦克终于出现在前方树木的间隙,虽然车轮和履带都在飞速地转动着,但它行进的速度却不快,林恩目测可能连三十码都不到。这在普通公路上是绝对的“安全速度”,而且前后两辆苏军坦克的距离明显拉得比之前更开。尽管做了这些预防工作,林恩依然觉得这支苏军装甲部队的指挥官没有把他所面对的德军步兵放在眼里。若是预先派出步兵沿着树林进行战斗侦察,这第二场阻击战恐怕是难以奏效的。
  前一仗的成功经验使得林恩无需再次提醒胡渣少尉,他安排的士兵果断在第一辆苏军坦克驶过爆炸点后才拉绳,加上手榴弹三四秒的延时,爆炸时第二辆苏军坦克也已经驶过。两棵粗大的杉树在爆炸中嘎嘎地折向公路一侧,倒下时堪堪将苏军装甲纵队的第三辆坦克与前后同伴都分隔开来。
  这几乎是林恩所能设想到的最好情况!
  面临相同的“公路陷阱”,苏军坦克兵们虽然有了教训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从第三辆坦克往后,所有的战车都在第一时间停了下来,并用最快的速度转动炮塔向公路侧旁开火。然而,它们的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在此恭候多时的德军反坦克步兵们,只见三枚火箭弹先后拖着白色的尾痕飞出树林,一口气打爆了苏军的第三和第四辆坦克。烈焰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转化为大团黑烟,继续升腾,高过了最高的树尖。
  MG-34/42那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在林间嘶吼,成串子弹无情地射向搭载坦克作战的苏军步兵,他们中许多人还来不及跳下坦克就被打中,身手敏捷的则立即躲藏到坦克的另一侧。尽管设伏过程中没有一名德军士兵冒着暴露目标的风险横穿公路,但早先沿着对面树林撤退的德军部队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自发配合友军的行动。战斗打响之后,他们冷不丁地从苏军士兵背面射击,等到苏军组织炮火和机枪进行还击时,他们又如同山猫般窜到另一个隐蔽的射击位置去了。
  只开了一枪,林恩就意识到步枪或冲锋枪依然很难在这样的战斗中发挥大作用,他干脆放弃了无用的作为,试着以旁观者的冷静审视战场。视线中,胡渣少尉左手略微撑起上身,持枪的右手撂在一旁,面朝公路方向,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尤其是苏军装甲纵队排头那两辆坦克。它们在大树阻断公路、车载步兵死伤殆尽的情况下仍在前进,眼看着就要逃脱“坦克杀手”的猎杀,埋伏在路旁的德军反坦克步兵终于开火了。结果,一枚火箭弹打中第二辆苏军坦克后部并当场将其击爆,而射向第一辆苏军坦克的火箭弹却稍稍偏离了目标。在这种情况下,反坦克步兵们即便用最快的速度重新装填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辆苏军坦克一面调转炮塔一面继续往前走。苏军坦克手们很清楚:只要离开德军反坦克火箭筒的射程,自己的坦克炮就能够从容地修理对方!
  目光从远处收回,林恩有意看看趴在自己身旁的“屠夫”,这位党卫军中士、步兵班班长正斜端着他的冲锋枪。虽然这种全自动武器的射程号称有200米,但实际上真正有效发挥作用得在百米之内,且隔着许多树木,一梭子弹恐怕也难有两颗飙到公路上,击杀苏军步兵的可能性则近乎于零。尽管完全可以这样做,“屠夫”却并没有转过身来找林恩要射程更远的“波波沙”,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用冷得简直可以把敌人冰冻的目光盯着前方看。林恩觉得不论是有苏军步兵突入树林,还是上级指挥官下达冲锋指令,这家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正确的反应。
  稍远处,靠近公路的一些树木突然在嘎啦嘎啦的声响中朝着公路反方向倒下,几辆苏军坦克就如白色北极熊,以蛮力撞开面前的天然障碍。在密林中开炮无异于引火自焚,它们只以射程较远的车载机枪猛烈扫射,绝大多数子弹都噗噗地打在了树干上,即便如此,坦克上的机枪口还是持续跃动着射击的火光。
  以超乎想象的冷静观察着地面战场,林恩却还是忽略了空中,尤其是在激烈枪炮声遮蔽了发动机嗡鸣声的情况下,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两架灰绿色涂装的战机从北方低空飞来。它们的机翼上刷着醒目的黑白铁十字徽标,虽然是灵巧的战斗机外形,机腹下仍然挂了一枚圆滚滚、黑乎乎的炸弹。既无热身动作,也没有表演的兴致,它们沿着公路飞行了一段距离,直接朝苏军坦克纵队投下炸弹,紧接着拉起、盘旋,一百八十度转向,重新沿着公路飞行,小角度俯冲、扫射、拉起一气呵成,然后头也不回地复往北方飞去。
第29章
蚂蚁咬大象
  从出现到消失,两架德国战斗机存留在林恩视线中不过短短五六分钟,突入其来的变化不但让他应接不暇,更令公路上的苏军装甲部队措手不及。两枚体型和威力稀松平常的航空炸弹都落在了公路上,它们直接干翻了一辆T-34,连带炸伤了周围几辆苏军坦克。毋庸置疑,顶部同样是苏军坦克装甲最薄弱处,德军飞机上的机关炮沿着公路扫射一阵,至少给七、八辆苏军坦克造成了破坏。一时间公路上浓烟四起、满目狼藉,被阻隔在公路地带的苏军坦克纵队甚至开始缓缓后撤。
  一次最小规模的空袭给这场德军步兵阻击苏军坦克的战斗带来了难以估量的影响——如何将这种影响最大限度地转化为战斗成果,林恩还在琢磨,而胡渣少尉已经用一个挺拔的身姿和一个嘹亮的口号给出了答案!
  听到出击的号令,“屠夫”果然又是第一个爬起来冲下山坡,除了操作机枪的二人组,德军步兵们都毫不犹豫地投入到进攻当中,如此果决的气势让林恩大为感慨。只因为片刻的迟疑,他又一次落在了后头,狼狈地端着步枪跟在散兵线的后面,却在山坡上滑了一跤。一股莫名的懊恼腾地冲进胸腔,可是,以往碰到类似情况不是该感觉庆幸么?
  投入进攻的队伍中并没有见到胡渣少尉的身影,林恩爬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还“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原来胡渣少尉已经跑到反坦克战斗小组那边,口手并用地直接指挥他们战斗。看到这个场面,林恩顿时心生感悟:作为一名战场指挥官,在无法分身顾及方方面面的情况下,就该这样抓住关键点!
  经过胡渣少尉的调整,两组分别使用“铁拳”和“坦克杀手”的德军步兵穿过树林朝苏军第一辆坦克袭去,余下的三个反坦克战斗小组则反方向前去支援投入进攻的同伴们。
  既然已经投入了进攻,林恩也不敢过多分心,踩着积雪奋力奔跑。以不到两百名使用普通枪械的步兵去攻击一支拥有数十辆坦克、自行火炮及战斗步兵的装甲部队,这看起来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历史上诸多以弱胜强的战例无不向后人揭示了这么一个道理:强弱之分是相对的,只要把握住最佳战机,弱者也能够逆转取胜。
  树林往往是掩饰真相的理想场所,德军步兵们呐喊着投入进攻,从树林外面看起来仿佛有不计其数的敌人扑向自己,苏军士兵们在心理上就首先败下阵来。而在极近的距离上,苏军坦克的火炮早已无从发挥威力,机枪火力又受到了林间树木的极大削弱——德军士兵们在即将冲出树林之前又果断投出几枚手榴弹,它们的爆炸对苏军坦克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却极大地阻碍了苏军坦克手及随行步兵的视线,使他们原本就惊慌忐忑的心理受到更强烈的冲击。以之前种种作为铺垫,德军步兵们勇猛地冲上公路,片刻的功夫就以步枪和冲锋枪击杀了那些负隅顽抗和试图撤退的苏军步兵。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小范围移动的苏军坦克俨然成了瓮中之鳖,有几辆试图撤走,换来的却只是和同伴的“亲密”碰撞。
  杀鳖看似易如反掌,可如果手里拿着的仅仅是一根针,想要干掉脑袋四肢都缩回到壳里的鳖还真是个难题。好在德军步兵之中并不缺乏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经历了战争最残酷的攻防,磨砺出了坚韧的意志,也获得了相应的战斗技巧。在他们手里,一瓶汽油就能够让T-34趴窝,一枚手雷就有机会给坦克来一次内部大清理,此外还有炸履带、堵气口以及攻击观测孔等等“不是办法的办法”。总而言之,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他们就有办法把眼前的苏军坦克一辆辆干掉!
  还没来得及冲出树林,从当面一辆苏军坦克上射出的子弹就把林恩阻挡在了一棵大树后面,子弹钻入树干发出的啾啾声依然让他心里发毛。虽然已经不那么盲目从属于直觉,可林恩还是呼吸急促地靠在大树背面,右手高抬、左手放低,毛瑟步枪与地面形成的夹角大过于60度。在他觉得威胁已经远去的情况下,小心而迅速地往左扭身并探头望去:那辆该死的T-34正通过履带的移动缓慢地调整方向,主炮的同轴机枪向外喷射着恶毒的火舌,车身正面偏左的那挺也在嘶嘶地吼叫着,枪管连同护盾非常明显地水平移动。刚刚离开枪口的子弹带着橘红色的光亮在视线中飞窜,威胁着每一名投入战斗的德军步兵。
  “该下地狱的俄国佬!”
  林恩一边把头缩回来,一边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几发子弹突然嗖嗖地从距离脸颊不足20公分处划过,就连略微冻僵的面部肌肤也隐隐感觉到了它们搅动的气流,脑中更是有种极其强烈的意识:这会儿不能贸然出去,出去就会被苏军坦克的机枪打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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