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燃魂(校对)第2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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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洛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面对占领军,他们有种特殊的情绪,那也许跟他们近代以前的经历有关——他们认为自己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他们可以放弃对外扩张,也可以放弃征战杀伐,但他们不愿意忍受被敌人占领。所以在诺曼军队撤退之后,民众的抗拒情绪非常强烈,甚至有使用简陋武器向我们发动袭击的情况存在,而且不是个例。对于这些袭击者,我们提高警惕就能够防备,真正让人头痛的是那些有一定组织度,并且得到了诺曼军队支持的游击队。他们行动灵活,神出鬼没。在一些地区,我们尝试着改变策略,让军队收缩到军事据点,以便于控制整个地区,但这样一来,诺曼军队就有了更多的战术活动空间。他们可以策应正面战场,向后方投送少量精锐的空降部队。”
  魏斯将梵洛传递来的信息归纳整理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如此看来,诺曼人是吸取了我们展开游击作战的经验做法,用差不多的策略来对付差不多的对手,说起来,还真是令人蛮头疼的。”
第16章
攻心为上
  再次站在了诺曼帝国的土地上,魏斯心中无限感慨。曾几何时,他憧憬着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这里,带着藐视的心态俯瞰这些推崇武力的战争狂,这种想法一度随着战火的平息而熄灭。和平年代,他作为官方访问者短暂游历诺曼帝国,对它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如果不是这场意想不到的战争,以国际关系的发展进程,以普通联邦居民身份前来领略这里的人文风情也不是太遥远的事情。现如今,联邦人以占领军的姿态开进了诺曼帝国,不得不让人嗟叹世事无常。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平年代,公费出访诺曼帝国既合情也合理,但在战争时期,洛林光复不久,魏斯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他当下的身份是军方特邀顾问,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梵洛军事参谋团的编外人员,应邀前来进行实地调查,为联邦军队下一步部署提出建议。这一阶段,联邦后方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虽然洛林刚刚摆脱战火的侵袭,但既有的行政架构重新投入运转,且得到驻军部队的支持,行政长官离开一些时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是魏斯得以放心迈入诺曼帝国境内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曾经造访过的诺曼帝国东部地区,视线所及之处,许多城镇已经变成了废墟,田野也到处是战争遗留的痕迹。诺曼军队最为风光的那段时期,联邦军队不顾一切地对诺曼人的东部工业区展开战略轰炸。尽管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这种战略无疑是正确的,它持续削弱了诺曼人的战争潜力,让他们始终无法像上一场战争那样快速暴兵。虽然这其中还有诺曼帝国高层决策的一些原因,但毫无疑问,没有持续战略轰炸,也就没有如今的战略转折。
  说起来,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洛林军民的坚守,为联邦空军的战略轰炸提供了坚实的桥头堡,而在洛林沦陷的大半年时间里,联邦空军的重型轰炸机不得不从更加遥远的后方起飞,跨越更加漫长的征程对诺曼人的本土展开轰炸。若不是超重型轰炸机的成功研发和大批量生产,这种劳师远征的行动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诺曼帝国的行政区域,分为行省和皇室直属领地。前者是诺曼帝国的主要行政构成,后者分布在诺曼帝国的各个地区,是历史形成的特殊存在。在广茂而富饶的东部地区,主要有五个行省和四个皇室直属领地,重工业集中在索夫、拉特两大行省以及喀赛皇室直属领地。梵洛率领的军事参谋团抵达诺曼帝国之后,选择在喀赛地区一座名为波利的小城落脚。这是一座普通而又平静的小地方,它所临近的喀赛城曾是诺曼帝国东部最繁荣的工业城市。当然了,大概在一年之前,这座城市就在联邦军队持续半个月的重点轰炸中夷为平地。
  站在波利的山丘上向北遥望,能够遥遥看到那做已经丧失了生机的工业城市。尽管99%的工厂都已经不再发挥作用,但那些残墙断壁以及蛛网密布的地下管道成了诺曼人跟占领者打游击的天然战场,这一切仿佛是上一场战争的奥城战役的翻版。鉴于联邦军队的终极目标不是统治诺曼帝国,而是瓦解它的战争潜力和侵略意识,联邦军队没有跟诺曼人深入纠缠,他们避开了喀赛这样的城市,只在附近较为正常的城镇驻扎部队,这便形成了怪异的景象:诺曼人的抵抗力量在废墟遍布的大城市活动,而联邦军队占据着那些小城镇。正常情况下,双方貌似相安无事,但每当联邦军在前线展开攻势,或是诺曼军队有所动作时,这些诺曼游击队就会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钻出来四处活动,让联邦军苦不堪言——这也就是梵洛和魏斯来到这里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其实早在上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梵洛就已经光荣退休。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军事的发展漠不关心或是完全脱节,事实上,他被多所高等军事院校聘为客座教授、特级顾问,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到这些学校授课,还为几本军事刊物作专栏点评,闲暇时,将军事生涯中的一些经验和感悟编整刊发,退休生活很是充实。
  这位思维活跃的老人家,在战争爆发后不久便被重新招回到了军队,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奔赴前线,一开始是在国防动员委员会任职,由于工作成果显赫,担任了秘书长职务,并进入了最高军事委员会。对诺曼帝国的战略轰炸便是他和其他有识之士鼎力支持的决策,这也给他带来了崇高的声望。
  正所谓上兵伐谋,来到诺曼帝国之后,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观察和研究,魏斯向梵洛提出了自己的明确建议,那就是打心理战。因为从战术层面分析,诺曼人所采用的游击战法因地制宜,契合实际,联邦军若想要硬碰硬的解决问题,就必须增派部队,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来进行反复的扫荡,并建立一系列的据点,这有悖于他们的初衷。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从心理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不难发现诺曼人的游击队是受到军队支持和直接或间接指挥的。民众之所以积极的参与进来,是因为他们对入侵者的自然仇视。如果能够化解他们的这种情绪,相信很多人都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为什么要投入这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
  这段时间,魏斯每天只睡几个钟头,将挤出来的时间用来研读缴获的书籍、报刊,并与一些抗拒情绪不那么强烈的诺曼人进行交谈,进一步了解诺曼帝国的社会结构和民众心态。相较于联邦的自由体制,诺曼帝国的专制使得他们阶级分化严重,民众的生活水平只能保障基本的温饱,无论他们付出多少努力,都难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从军才能看到一线希望。至于从政,那几乎是贵族和富有阶层的专利。
  有阶级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可以加以利用。魏斯尝试性的将这些道理灌输给小城波利的年轻人群体,这种传道式的宣传一开始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诺曼人根深蒂固的思维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在交流过程中,他不断改进宣传的方式,用更加深入浅出的道理来点醒诺曼人——他们可以热爱自己的国家,但没必要为高高在上的皇朝献出他们宝贵的生命。
  慢慢的,一些年轻人开始接受这种思想,他们将这种领悟自发地传递给身边的人。在小城波利,辩论甚至争吵开始出现。中年人老年人显然对这些新的思潮非常抗拒,直到最后,依然有很多人拒绝接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魏斯将整理出来的宣传单编成简式和详式两种,简式只有一页,适合低文化人群,而详式如同一篇完整的论文,足有6页,阐述了历史和社会的发展规律,总结了公平、民主、人权在现代社会的表现形式,将无能的诺曼世袭贵族与勤奋的诺曼普通平民进行对比,抨击了专制政权对人性的欺凌与压榨。两种宣传资料经过梵洛的审阅和完善,最终形成了定稿,开始在诺曼帝国的东部地区进行投放。
  最初一段时间,诺曼人的游击队依然像往常一样活跃。部署在诺曼帝国东部的联邦军队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但难免蒙受持续不断的伤亡。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有诺曼人的游击队放弃抵抗,有的自行返回家乡,有的向联邦军队缴械,并得到宣传单上允诺的优待。当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现象所占的比例并不高,大部分加入到诺曼游击队的战斗人员还是在跟联邦军对抗,只不过他们的斗志开始削弱,信心受到了动摇。
  既然是宣传战、攻心战,又怎能少了生动的现实事例?联邦军使用的后续传单,对放弃抵抗、回归家园的诺曼士兵和游击队武装人员进行了艺术性的描述——他们摆脱了随时可能被枪炮击杀的危险,回到了家人身边,用双手辛勤劳作,用头脑争取权利。在联邦军队的支持下,诺曼帝国东部地区的一些城镇通过民主选举,修订了律法和政务规则,选出了代表民众声音的行政机构,这在联邦司空见惯,在诺曼帝国却是新鲜事。一些有学识、有眼界、有担当的平民,平日里干着不起眼的工作,通过选举成为民众信任的地方执政者,一些出身贫寒、从军多年却晋升缓慢的回乡军人出任治安部门的长官,新规则、新面孔带来了新鲜空气,这些都被总结到了宣传事例中。
  凭着长期从事政务工作的经验和技巧,魏斯很好地弥补了梵洛麾下一众参谋们的“短板”,让他们充分认识到在反游击作战的另类模式。短短一个多月,前线的联邦军队还在努力碾压诺曼人的中部防线,成群结队的轰炸机不断将黑压压的炸弹投向诺曼人的城镇和防线,用炽烈的火焰风暴摧毁一切事物,而在诺曼帝国的东部地区,形势已经悄然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第17章
成王败寇
  这场战争的落幕,比魏斯想象的来得更早。在他从诺曼帝国返回洛林之后仅仅三个多月,诺曼人要求停战的消息便从前线传来。前一阶段,联邦军队在诺曼战线高歌猛进,大有摧枯拉朽之势,但当他们推进到了诺曼帝国中部和北部地区,所受到阻力骤增。诺曼人的工业所设施虽然被炸毁了许多,但首都圈以及西部的生产能力还保存着一定的完整度,诺曼军队也还没有在任何一场战争中遭受灾难性的打击,他们元气犹存,精神支柱也未彻底崩裂,再加上诺曼军民的“游击战”,联邦军凭武力结束战争的期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在这样的背景下,诺曼人主动要求停战,人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这很可能又是诺曼人的阴谋。然而没过多久,双方真的在诺曼帝国境内的小城波利坐下来谈判了,而且,代表诺曼帝国前来跟联邦商议停战事宜的,是战争爆发前退出诺曼军队现役序列的“独眼路易”——此人是皇帝霍亨施陶芬四世的亲弟弟,曾担任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是在帝国上层和军队颇具威望的人物。
  谈判期间,各种消息纷纷传回联邦境内。作为西线的重要后援基地所在,传到洛林来的消息通常是较为及时和准确的。通过军方人士,魏斯得知诺曼人之所以放弃他们筹备许久的反击战略计划,提前向联邦求和,是因为帝国高层又一次发生了剧变。但是,包括魏斯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猜错了方向——掌握军权的巴拉斯王子并没有借着战争的机会一跃而成为了帝国的主宰者,反而是一直以体弱多病形象示人的阿尔伯特王子在摄政的位置上向他的亲密同盟“开战”。一夜之间,诺曼军队的总参谋部被端了个底朝天,以巴拉斯为首的众多军队高级将领遭到秘密囚禁,罪名是违背帝国和人民的意愿发动战争!
  作为诺曼帝国的全权谈判代表,“独眼路易”面对联邦方面的深深质疑,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诚意,甚至接受了联邦方面提出的引渡战犯、通过国际联合法庭对其进行审判的苛刻要求。当然了,有人出来背了开战的锅,留给阿尔伯特皇储的自然是一顶内心热爱和平、在军方威逼之下无奈同意战争方案的帽子。通过“独眼路易”传递出来的信息,是老皇帝霍芬施陶芬四世无法履行职责的岁月里,这位年轻的皇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跟好战的军方周旋——这般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联邦方面本来就不打算对诺曼帝国的领土实施永久占领,这次诺曼人同意改变延续了数百年的军事制度,比起任何一种形式的占领和战争惩罚都要来的更加彻底,怎会感到不满意?
  于是,双方在商定一系列的停战条款之后,迅速在小城波利签订了停战协定。短短一天之后,数以百万计的诺曼军队在纵贯千里的战线上停止了与联邦军队的敌对行动。
  因为有过深刻的教训,联邦军队这一次设定了严格的停战条件,并在停战生效后严格的执行。诺曼军队如约撤退到指定的待命区域,联邦军队的大股作战部队停止前进,只派出若干的监督组和监督员进驻诺曼军队的指挥机构,对他们的每一支部队乃至于大中型作战舰艇进行密切监控。
  接下来,便是令外界无比关注的战争罪犯移交。诺曼人将以巴拉斯为首的200多名高级将领和参谋人员押送到了小城波利,联邦军队在此接收了这些特殊的战争罪犯嫌疑人,然后把他们押到了位于诺曼帝国、威赛克斯王国以及联邦之间的弗里斯,在这个名义上的中立地带,选择古老的米拉要塞作为战犯关押地,并联合组建战争法庭,对这些诺曼军人的战争罪行进行调查和审判——这注定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诺曼军队按照停战协定,将庞大的军队分批次解散,武器运往制定地点封存。
  在诺曼军队大幅度削减规模之时,进入诺曼帝国的联邦军队也逐步撤回到联邦本土,并予以复员。随着战争的落幕,重建并振兴在战争中被摧毁的社会经济秩序,重新成为了魏斯和洛林人的重任。遥想当年,初创业时,洛林还是有些家底的,而这一场战争,双方数十万军队在洛林展开了多轮厮杀,再加上战争后期联邦空军的猛烈轰炸,战争结束后的洛林几乎一穷二白。好在跟上一场战争结束后完全靠自身力量组织重建不同,这一次,联邦向诺曼帝国索要了战争赔偿。尽管双方协定的最终赔偿金额比联邦方面提出的数字要少了许多,但那毕竟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洛林政府的财政税收近乎从零开始,所以,第一批战争赔款一到位,魏斯领导的行政机构便制定了精细的使用计划:首先是重建医疗、教育机构,恢复能源和交通设施,让重回家园的民众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其次是恢复工业生产,包括矿产开采、金属冶炼、机械制造。
  上一次洛林工业腾飞,得益于以魏斯为首的洛林工业者联盟动用各种经济手段为工业建设助力加码,金融杠杆发挥了神奇的作用,这一次,他没有将老办法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是依托地方行政长官的号召力以及民众战后重建家园的热情,走了一条计划经济的路线。这看起来是一种倒退,但在启动资金有限而劳动力、技术人员并不缺乏的情况下,这种计划经济的方式在特定的时间发挥了更加显赫的作用,而且带来了更加可观的社会效益。按照计划,只需要短短一年时间,因战争而中断的交通设施80%以上都可以得到恢复,而整个洛林的工业体系得以在既有的经验基础上进行重新布局。
  在整个联邦都处在战后重建期的特殊时代背景下,洛林人将最快的速度恢复交通,优先建立劳动密集型的矿山和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基础冶炼企业,并且利用重建的机会引进更加高效的机械设备,将各种金属产品源源不断地销往其他地区。在洛林州政府和洛林工业者联盟的积极组织带领下,洛林人用各地重建所急需的金属和化工材料换回了现成的机械设备,将它们集中到水运便利的中东部地区,并在梅森以北建立了全新的洛林工业区。
  经过全面细致的考量,洛林人再次选择了他们钟情的内燃机动力作为规模化工业的核心技术,进而延展与之相关的汽车产业、航空产业以及农林工矿设备制造业,形成有计划、有层次的布局。在金属冶炼和机械制造之外,他们还努力进军无线电通讯产业。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技术上的空白,但借着战后重建的机会,他们得以引进代表当时最先进技术的生产设备,并依托洛林高等教育的初步成果建立了若干技术科研机构,并在州政府不遗余力的支持下迅速发展壮大。
  洛林的社会经济工业重建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从弗里斯传来消息,审判前的调查取证已基本结束,针对诺曼帝国军官团队的战争罪行即将进入公开审判阶段。此前,洛林州政府应战争法庭的要求整理了各种证据,配合调查员充实了指证诺曼人在占领洛林期间犯下各种战争罪行的证据,而在这个时候,魏斯收到了战争法庭的邀请信函,这个由多国法官组成的特别法庭希望他能够出面指证这群诺曼军人在战争期间所犯下的罪行。
  对于这样的邀请,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抵达弗里斯之后,魏斯了解到公审开始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已经非常充分,在如山铁证面前,无论那些诺曼人如何辩解,都不可能洗脱他们犯下的战争罪行,唯一的悬念在于最终的量刑。
  在公审开始前,魏斯得到了一次前往米拉要塞探察的机会。总的来说,这里的监禁生涯没办法跟过去那种雍容华贵纸醉金迷的贵族生活相提并论,但比起那些受到战争荼毒的普通平民来说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当然,平民是自由的,而他们却只能在这小小的要塞里活动,一年到头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机会能够见到亲友。
  魏斯再次见到巴拉斯王子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颓废,也没有失去理智,相反,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居然出人意料的平静和透彻。魏斯没有向他行礼,而是像老相识一样打了个招呼,并且揶揄道:“这可不是你当初设想的美好世界。”
  “我想过各种可能,这不过是最糟的一种,所以,尚且可以接受。”巴拉斯坦然回答道。
  “多年算计一朝落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只是做好自己,现在应该过得非常惬意,但那种蝼蚁般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巴拉斯,要么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要么如今天一般受人嘲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我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了一切,也做出了足够的努力。我就是我,那个没有人能够复制我,我失败只是因为有人比我更狡猾,将自己所有的弱点展现在别人眼前,而将最长的地方掩盖了起来,所以,他赢了,就像是我们的军事策略一样,总习惯于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到头来却被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是胜利者,而我是替罪羊,这就是现实。”巴拉斯振振有词。
  “站在我们的立场看,我们并不在乎你们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我们在意的是你们永远不能再向我们发动战争。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你的哥哥执掌政权,显然要比你这个危险人物更利于世界和平。”魏斯不留情面。
  巴拉斯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以一种轻蔑的姿态说道:“是的,没错。他为了坐稳宝座,居然摧毁了诺曼帝国引以为豪的财富,那是一代代人不断巩固积累下来的无与伦比的财富。他居然妄图用一场政变将其消灭,真是可笑至极!有一种东西叫做惯性,但凡事物都有惯性,国家也不例外,历史也不例外!”
  听到所谓的历史惯性论从巴拉斯王子口中说出,魏斯有些惊讶。在21世纪,有学者将一系列的历史事件归结为国家意志和历史惯性,魏斯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哲理也符合现实的理论。对于那些封建王朝,特别是在政治财政军事方面都非常有说服力。
  “如你们所愿,停战条约将诺曼帝国‘阉割’,军事体制遭到拆解。照此执行,百年之内,诺曼帝国不再有发动战争的能力,甚至连防御都很困难。你们这些现实而又愚笨的人,难道没有认真考虑过千千万万诺曼人的感受,他们会心甘情愿接受你们强加的和平?他们会心甘情愿接受一个懦弱的君主统治吗?他们会忍痛抛弃诺曼帝国数百年来自信坚韧强大的信心和荣耀吗?民心,便是历史的惯性。”巴拉斯傲然说道。
  “不,你错了,民心并不是这样理解!”魏斯正义凌然地纠正,“人民真正的意愿,真正的需求是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或许永远也不会真正了解。国家的强大,国家的兴盛,固然能让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如果国家强大,并不能带来生活的改善,甚至让人民经常饿着肚子,这样的强大乃是虚假强大。人民一旦洞悉真相,便会毫不犹豫地唾弃这种虚假的繁荣。你们这些军事强人所推崇的战场上的胜利,建立在无数青年流血牺牲的基础上,建立在战争时期生活困苦的基础上。如果要说惯性,充其量是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是你们这些意图靠着战功获得身份地位财富的人不愿意看到现在这种改变,而千千万万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诺曼人,宁可国家不再对外征伐,也要生活稳定安康。”
  听魏斯说完这些,巴拉斯的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他静下来思量了一会儿,冷笑道:“好吧!洛林人原本是我们最瞧不起的老鼠,只会在雪林中躲藏,可是,总结这两场战争的失利,我们不得不承认,洛林人是我们通往胜利道路上一颗最不起眼却最麻烦的绊脚石。虽然洛林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给予你们足够的重视。”
  说完这段算是恭维的话,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洛林的州长官阁下,我们或许可以打个赌,我坚信历史惯性会把那个可怜虫赶下王位,历史惯性会让我在万众的欢呼声中回到我的国家,坐上王座,而那之后,无论是用10年20年还是用50年时间,我一定会让它重新回到巅峰。”
  魏斯没有跟他立下赌约,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赌局,如果真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将这群随时可能挑起战争的恶魔击杀在返回诺曼帝国之前。
第18章
真实与谎言
  此番见到巴拉斯,别的其实可以不聊,唯独古妮薇尔是个没法绕过的话题。魏斯跟古妮薇尔只算故人,并无深交,但她是妹妹贝拉的老师,又是“好兄弟”奥克塔薇尔的姊妹,有这种面谈的机会,自然是要问清楚状况的,否则回去如何向她们交代?
  在和平年代,巴拉斯与古妮薇尔的恋情曾引发两国民众的热议,有人视之为跨越国别和阶级的浪漫童话,也有人觉得是一段注定无果的孽缘。后来,两人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举行订婚典礼,却又遭遇了行刺事件,引发轩然大波,导致婚约一推再推。在战争爆发前大约五个月的时候,经过两个国家、两个家族的反复协商,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举行了一场如梦如幻的婚典。令人唏嘘的是,新婚燕尔,巴拉斯便重新走向了战场,再次与爱妻的国家为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场战争是他和诺曼军官团一手主导的——且不论阿尔伯特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真正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皇室的默许与配合,军方和政府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讳制造这么一出惊天骗局的!
  “就算我的结局再糟糕,霍亨斯陶芬家族也会把她照顾好,这一点用不着外人操心。”谈到古妮薇尔,巴拉斯的口气变得有些冷硬。
  “我和她是朋友,如你所知的那种。同时,我的妹妹非常关心她的老师,而我的好朋友是她的姐姐,她们都很希望知道她的近况……”魏斯道。
  巴拉斯展现出他固有的高傲,仿佛此刻的他依然高高在上:“她很好,除了我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一切都很好。现在,你可以满意地离开了,我并没有被命运击垮,即便你们做出令人厌恶的判决,我也会昂首挺胸的接受!”
  “对于审判的结果,你不担心吗?”
  巴拉斯冷冷一笑:“不用你提醒,已经有人警告过我——这场战争违背了上一场战争的和平条约,也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让几百万的生命陨落在战场上,总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总有人要为这一切负责……那个人,或许就是我吧!”
  临走之前,魏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星源石之本源的,他本不指望对方会认真回答,但巴拉斯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些充满想象力的人,对浩瀚星空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所发现的绝大多数星源石矿产都是产自这个星球上的特殊存在,跟所谓的天外飞船并没有关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关于地外生物的揣测都是莫须有的。从一些奇妙的遗迹来看,确实有来自这个星球之外的文明造访过这里,但那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它们留下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从初步破解的情况来看,它们是为了避难来到了这里,或许它们的到来为这个星球带来了生命。可惜,出于某些我们尚且不能够破解的原因,它们的文明没能延续至今。至于漫长的岁月究竟发生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变迁,就留待你们这些充满想象的人去破解吧!我们这些现实的人,只在意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事情。”
  魏斯点点头离开了。
  经过长久的考虑,他在最后的公审中,以一种尽可能客观而中立的方式向法庭描述了诺曼军队占领洛林期间,军队各级指挥官和普通军人所作所为的情况。尽管绞死战争罪犯的呼声非常高,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联合法庭最终只判处犯有虐杀战俘、虐待平民罪行的20名诺曼军官死刑,而包括巴拉斯在内的绝大多数诺曼军人都被判处了无期劳役或有期劳役,这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乃至于余生,都将在强制的劳动中度过。像巴拉斯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判处劳役对他是莫大的耻辱,然而在宣判之时,他却面带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相应的,与之一同被审判的军官们,包括同样出身高贵的塞德林茨元帅,也都显得非常平静而从容,仿佛这一切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甚至给人一种他们随时有可能越狱离开,再次掀起波澜的错觉。
  经过联合法庭的商议以及各国政府的协定,诺曼帝国的战犯们将在米拉要塞就地接受劳役,而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挖矿,挖出来的煤矿石运送到炼铁工厂用于生产。
  战争结束,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地区和城镇百废待兴,人们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劳动的疲惫之余,也乐于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许是对诺曼军官团的处境报以嘲讽,“挖矿”迅速成为这个时代见诸报端以及人们在日常调侃聊天中所使用的热门词。高高在上的诺曼军事统帅,英姿不凡的巴拉斯殿下,连同他那些强悍的将领军官们都被罚去挖矿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快意的事情呢?
  如果这个时代有热门搜索,那么想必很长一段时间,挖矿都会排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
  不仅仅是在民间,各国的军界政界人士也乐此不疲的拿挖矿来揶揄战场上没有遭遇彻底失败却被自己人狠狠捅了一刀的诺曼军官团队。玩笑归玩笑,这群人只要还在,没有人敢于对他们掉以轻心,他们的关押地受到1万多名联军官兵的严密监视,这1万多人分属于三个团又五个营,要塞外围驻扎着三个完整的团,依托地形构筑了堡垒式的防御阵地;五个营部署在内圈,负责日夜不断的巡逻警戒。
  一万多人看管两百多人,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为奇葩的景观。在审判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被看押的诺曼军人出奇的平静,仿佛那森严壁垒里关押的不是一群高智商的军人,而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但人们也知道,表面越平静,往往内部暗藏着越可怕的危机。
  在此期间,遵照停战协定的条款,进入诺曼帝国的联邦军队逐步撤离,而诺曼人也履行了他们的义务,将军队规模削减到了史无前例的低点,并将军工生产军工研发的相关设备拆除。这一切都按照理想的状况和进度进行着,甚至让苛刻的督查人员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最后一批联邦军队在这年冬天撤到了边界,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观察组和观察员继续监督诺曼人。
  在完成了停战协定的第一阶段任务之后,诺曼帝国出人意料地开始推进宪政改革。就本质而言,宪政可以是专制的延伸,也可以是民主的变体,关键在于宪政的形式和规则。诺曼人自上而下的推行宪政,自然倾向于专制的延伸,但民众欢呼雀跃,觉得这是一次了不起的变革。宪法、议会、投票,各种民主模式的事物和规则在诺曼帝国的宪政体制下一样也不少,而借着宪政改革的契机,诺曼帝国高层以大刀阔斧的气势展开了涵盖政务、教育、医疗、科技,最后是军事上的改革。
  刚一开始,魏斯对于那位阿尔伯特皇储很是钦佩,觉得他能够在统治者的位置上推行宪政改革,无论最终是走向民主还是维系专制,都是一种了不起的尝试和突破。在这种波澜壮阔的改革过程中,这位摄政也得到了大多数诺曼人的支持,甚至被封为“开明之王”。
  就在诺曼帝国的改革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联邦政府召集军事政治教育科技等方面的专家在奥城会商,研判诺曼人的举动及其后续的影响。在这次大开言论的会议上,魏斯看到了诺曼人改革的各项文本,他本来是作为行政方面的专家来到会议,可当他看到诺曼人在军事方面的改革方案时,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时空似曾相识的剧本:某个战败国仅仅保留十万军队,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将其铸造成为一支特殊的教导团队,当这个国家得到重新武装的机会,十万军人在新组建的部队里成为了脊梁和灵魂,而今的诺曼人似乎也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大惊之下,魏斯连夜翻看了诺曼人在工业经济方面的改革方案,发现了许多的改革和部署都是在和平的外衣下藏着重新武装的决心。由此看来,阿尔伯特比起巴拉斯来说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仅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更有着常人难以看透的可怕智慧,会在上一场战争的酝酿和爆发阶段甘受军队的裹挟?他体弱多病究竟是事实还是假象?他与巴拉斯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些问题,让魏斯细思极恐。会议末期,他将自己的分析整理成完整的报告,以《战争恶魔的新衣》为题,引起了与会者的热烈反响。通过各种分析、交流、讨论,人们普遍相信,诺曼人依然是和平的最大威胁,战争阴影挥之不去。这些虽然只是推论,不能成为指证诺曼帝国违背和平协定的有力证据,但已经引起了众多有识之士的警惕,使得联邦高层决意采取一些预防性的举措:于外,加强对诺曼帝国皇室及军政高层的监视,合理运用和平条款探察他们的军备情况,并对逾越之举进行弹压;于内,全面恢复军工科技的研究发展,提前启动军队的革新规划,以及谋划一场对诺曼帝国的预防性战争;暗处,向诺曼帝国内部的激进革命派、反政府派、倒皇派等组织势力提供有力的资金援助,并允诺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政治外交上的支持。
第19章
反抗无处不在
  “先生们,这位就是我跟你们介绍过的,大名鼎鼎的洛林联邦州长官、游击英雄克伦伯-海森长官。长官,这几位是从远方来的客人,达特先生、马维尔先生、莫森先生、安奎先生……”
  在第17国防师参谋长蒂特上校的介绍下,魏斯与几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一一握手。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位于洛林中部地区的一处联邦军训练场,这里的设施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但它实际上是联邦唯二的游击作战训练基地——还有一处,位于联邦东北部的卡莫斯联邦州,紧挨着近年来局势动荡的威塞克斯。
  经过两次战争的教训,联邦军队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游击作战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攻入诺曼帝国腹地之后,他们赫然发现诺曼人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各种游击战法,这才匆匆展开了反游击战的研究和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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