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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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氏端详了一会儿她惨兮兮的脸,疑惑地说:“又不像。这究竟是怎么了?”
沈宓看着女儿的脸在妻子手下捏弄得变了形,一面口里道着“好了好了”,一面伸手去解救沈雁,又不敢用强,只得作势要将她拖出来,又结结巴巴地看着华氏,说道:“轻,轻点儿,雁姐儿皮肉嫩着哩。”
华氏横他一眼,将手放了。
沈雁揉着脸蛋瓜子,想起从来不擅煽情的自己,今儿好不容易趁着重生回来抒情一下,这却是第二次在华氏的暴力之下被生生中断,不由望天。
吃过饭沈雁还舍不得走,空缺了十多年的亲情她想再近距离回温回温。趁着沈宓沐浴去了,她跟在华氏屁股后头走来走去,一面帮她收拾帐目妆奁,一面讨好地给她递沈宓要换的衣裳,口里道:“今儿我想跟母亲睡,就让父亲睡书房去吧?”
华氏浅眠,有时候沈宓忙的晚了,怕吵着她,也会在书房过夜。
岂料华氏打开橱柜,一口回绝:“不行。”
沈雁呆举着手上的帐本,愣道:“为什么?”从前她常常这样好吗?
华氏啪地一下将柜门关上,得意地走回妆台前,翘高了兰花指去拔头上赤金镶八宝的华胜,说道:“因为你父亲说了,明儿拿了俸禄,就去银楼给我打副新头面,你说我怎么好意思为了心血来潮的你把他赶去书房?”
沈雁无语地盯着她满桌子珠翠,——说的好像有多缺这副头面似的。
她不死心地上前道:“其实我是想跟母亲说说话。”说说往后怎么在沈府里混得好点儿。
华氏却瞥了她一眼,拖长音道:“你除了想让我解了你的禁足令,一定就是让我免了你的绣活儿,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如今你可以死了心,不管你怎么说,这两样我一样都不会答应你。”
沈雁噎住,半日认命地耷拉下肩膀来。
也难怪华氏小看她,前世的她这时候的确稍嫌惫懒,要不然,她又怎么会令得华氏在发生了父亲入狱这样的大事之后,对于如何营救他半个字都没跟沈雁说呢?必然是因为觉得她帮不上忙,说了也白说。
如果她懂事一些,就像黄嬷嬷说的那样,九岁的她也该跟着母亲学习如何掌家了,母亲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全然不与她商量,而是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段孤立无援的日子。
母亲前世总是埋怨父亲和身边的人对自己过多的宠溺,以至于太过于不谙世事,也说过将来会在这上头吃亏的话。父亲那会儿总是不听,因为太爱她,所以每当母亲责骂她的时候总是出来护着,这样一来,她就更加有恃无恐。
说起来,母亲前世的悲剧她也有责任,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他们站出来替她出面,可当他们有难的时候,她却什么也不能做。至少她因为被过度保护,而不知该如何去反过来替他们分忧。
她默默地帮桌上的琉璃灯扣上灯罩,滑下椅子来。
正由扶桑侍候梳头的华氏瞥见,面上又滑过些不忍,伸手抓了她过来,说道:“过几日你父亲得陪皇上去西郊狩猎,得在围场上住上两晚,到时你再来睡。”
“狩猎?”沈雁愣了愣,她已经不记得了。不过她想了想,又问道:“狩猎不是该找贵胄子弟和武将们陪同么?父亲是文官,而且才是个五品,他能去做什么?”
华氏许是心情好,因而笑道:“本来是不带的。我偷偷告诉你,这是皇上对沈家的恩宠,旁人可是要也要不来的。明年春闱会试,咱们老爷被定了主考。这次随行的人里,除了皇上身边的几位御侍,还有楚王和秦王,徐国公长子和魏国公世子,你父亲是当中唯一的文臣。”
楚王和秦王,几年之后为了争夺皇位而弄得京师再度乌烟瘴气的那两只么?
沈雁袖手坐在榻上,想起她前世病倒之前随时上街都感受得到一股风紧扯呼的气息,郁闷起来。
她可真希望过几年太平日子。
华氏抬眼一见沈宓背着双手走了进来,而沈雁还像只小猫似的窝在榻沿发怔,便就道:“好了好了,快回房歇着去。”
沈雁被赶了出来。
天色还早,华氏让黄嬷嬷去沏壶茶来,她要跟沈宓在窗前赏赏月。
华氏虽然不像沈夫人那般深谙朝政局势,但心思却是极灵巧的,见丈夫默不作声地吃茶,便就问他道:“今儿在外头可还顺心?”
沈宓唔了声。
华氏看了他一眼,低头给他的新夏衫上锁边。
沈宓看她低垂螓首飞针走线,顿觉先前在曜日堂的抑郁一扫而尽,垂头在她的粉颊上亲了口,华氏放了针线,勾住他脖子细吻他的眉眼。气氛眼见着旖旎起来,华氏忽然放了手,蹙眉打量他:“你有心事,一定有。”
沈宓脸上红了红,捉起她手来要否认,可是心底那事又确实横在心头。沈夫人跟他说那番话的意思,他如今再明白不过了,要想保华府,就只能走柳亚泽这条路子,而除了老爷子沈观裕,谁有这个资格上门去?
再说沈雁把顾颂给打了还嘛事没有,这中间还搁着荣国公府这层呢。
他低头摸了摸鼻子,咳嗽道:“是有点儿,有点儿事。”
“快说。”华氏掩好了衣襟。
沈宓默了下,半日道:“程阁老也许要告老了。”
程阁老这人华氏知道,华府跟京畿来往密切,她对朝廷几名大员有着起码的了解,不过她还是想不明白,这种朝政大事跟沈宓有什么直接关系?以至于在闺房里情绪也要受影响。
沈宓知道她难解,虽然不大在家议论政事,但这事华氏不同意还是不好办,于是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把先前沈夫人所说之事重述了一遍。“本朝又不同前朝,内阁之争很微妙,尤其是吏部侍郎柳亚泽,十三年前陈王府那一案,他曾经立下大功,这次很有竞争力。”
华氏抬起脸道:“皇上不是钦点了你去围场么?难道这不代表对沈家的重视?”
“就算是这个意思,也不表示柳亚泽就没机会。”沈宓站起来,负手顺着窗户踱步,“柳亚泽替周室清除了陈王,这个人情皇上会记住的,眼下即使沈家得受这恩宠,也远远比不上柳亚泽在皇上跟前的地位。何况他柳家也还有不少人脉。”
华氏端起茶杯,默默地听他往下说。
沈宓回转身,在榻上挨着她坐下,温声道:“其实父亲这次进不进内阁,我并不那么在乎。沈家到底是前朝旧臣,往上蹿得太猛,也易成众矢之的。刚才母亲找我去,告诉我,这次两京内务府有大变动,兴许会换下几个人来。
“我想舅兄担任北直隶这边的内务府丝织采办多年,但是近几年却时运不济,也不知是否暗中得罪了什么人,如果这次能保住当然好,就是保不住在北直隶,若能够调去南直隶,差事还是照做,却远离了京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华氏听到事关娘家,立时道:“我们在金陵的时候,哥哥也曾说过这几年差事不顺,不过京城已经定在北京,南直隶那边还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不管做多久,眼下为求自保抽身而退才是要紧的。”沈宓起身负手道,“这些年功臣良将落马的还少吗?华家虽然不算正式插手朝政的官员,到底有了这苗头,还是留意着方为要紧。华家平安,你我这个家,也才能更长久安稳。”
华氏听着丈夫这番心里话,不免有些动容,她道:“可这跟柳亚泽有何关系?”
沈宓叹道:“因为这次主办此事的,正是柳亚泽。而柳亚泽与荣国公府是姻亲。”
沈夫人本来就看华氏不顺眼,今儿这件事沈雁又逼得她出面得罪戚氏,自己倒与华氏落得个片叶不沾身,便使她实打实地吃了个闷亏。
严格说起来沈雁华氏都没什么错处,她没有理由明目张胆的让华氏特地去跟前伏低做小,她也不愿意因为这些事与他这个做儿子的再起争执,但她知道华府和华氏对他的重要性,所以如今为了华府,华氏必须在这件事上对沈夫人今日所有的委屈有个态度。
但这样的话,却逼着他这个做丈夫的来跟妻子说……
沈夫人如此这般迂回婉转,同时把他这个儿子也拿捏了个死紧。
第010章
争吵
华氏听完他的话,顿时明白了个彻底。看来这件事是沈夫人在背后作祟,没想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逼到了刀尖上!
她知道沈夫人一直对她有成见,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沈宓,可是基于孝道,这些年该尽的义务她都尽了,前几年就是身在金陵,她也会定时遣人捎送东西回来,许是因为分隔两地,也就一直相安无事。
回京这一个月里,沈夫人对她诸般冷淡,她也不计较,总之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好了。
以为就这样下去也能维持面上和气,可没想到为了今儿这事,她居然不声不响把华府的差事拖出来拿捏她!她要是不去曜日堂服软,看模样沈夫人就决不会替华府去找柳亚泽周旋此事,按近年的状况,华府的差事也就真可能悬了!
“太太这是逼我呢,还是在逼华府呢?”
华氏想到此处,压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也就一涌上了心头。
想当初若不是华家,沈家能在周家天下翻身?能在坐上如今二品大员的位置?沈家不待见她也就罢了,她指望着两府是亲戚,为着面子上左右还不至于翻脸不认人,可如今为着拿捏她,沈夫人竟然不惜拿这等大事作由子,这还是以忠孝仁悌为祖训传家的世族大家吗?
望着面前的沈宓,她忽然也按捺不住这股火气了,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声色俱厉地道:“那就让她逼吧!我这就去曜日堂下跪请罪,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雁姐儿今日在外被人欺负,反被人找上门来耍威风,我替女儿出了头得罪了太太,所以活该跪在堂前受罚!”
说着她大步走到屏风内,披了袍子走出来,便就要冲出门外去。
沈宓赶忙拉住她:“你这是干什么?”
华氏将他一把甩开:“我去请罪啊!我去曜日堂跪求太太可怜可怜我们华家,不行吗?!”
黄嬷嬷与扶桑等人闻声一涌冲进来,七手八脚掩着她的嘴将她扶了回去。沈宓被她这话刺得满脸通红,他本不是这个意思,奈何还是被她误会了,张嘴了几回也不曾说出句完整话来,最终也只有叹气一跺脚,掉头出了门去。
沈雁正在屋里翻着碧水院的帐目,忽然听得前院起了喧哗,正要站起来,帘子一掀,福娘紧皱着眉头走进来:“姑娘,不好了!大奶奶和二爷吵起来了!”
沈雁下巴颌儿差点没跌在地上,刚才不还郎情妾意的吗?还嫌她碍眼把她赶了出来,怎么转头喝口茶的工夫就吵起来了?
她飞快站起身,自己打了帘子走出门去。
到了正房,只见墨菊轩的方向亮着灯,沈宓已经进了书房,而正房里黄嬷嬷和扶桑紫英等屋里几个大丫鬟都在,屋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看来是已经吵完了。另外月下树影里隐约几颗脑袋在朝房里探头探脑,沈雁弯腰打花圃里捡起一把鹅卵石丢过去,树影下顿时响起一片嚷嚷声来。
“谁?谁打我?”
沈雁走到她们面前,一人扇了个耳括子,直把她们打傻了,才笑道:“看什么呢?”
婆子们见着是她,敢怒不敢言,支吾着退后,纷纷顺着廊子溜了。
沈雁深深看了眼她们,才又抬步往正房去。
福娘也被她这股气势镇住了,半晌才拔腿追上她。
华氏坐在里屋美人榻上,正满面泪痕攥着绢子。黄嬷嬷在旁劝着:“……二爷也是一片好意,这些年来奶奶还不清楚吗?若他有那份心思,又怎会跟奶奶说起这事?奶奶这个时候断不可跟二爷沤气。”
沈雁站在廊下听了会儿,退出门槛,招来紫英。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基于沈雁平日实在帮不上华氏什么忙,紫英原待不跟她说的,可这件事又不同,华宓与沈宓成亲以来极少吵架,就算吵架最后也都因为沈雁的存在而消了火气言归于好。所以听到她问,便就叹了口气,将手上的铜盆顺手交给小丫鬟,引着她进了侧间坐下,一五一十将先前的事说出来。
沈雁听毕倒是愣了,“没有听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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