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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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道:“那会儿奴婢正在外间侯着茶水呢,听了个顶真。”
沈雁默然,点点头,挨着孔雀翎旁一张锦杌坐下来。
也难怪华氏生气。
沈夫人的意思这么明显,将内务府的变动告诉沈宓,还扯上荣国公府,不就是让他主动将华氏和她交到曜日堂请罪吗?毕竟去找柳亚泽通融这种事,还得沈观裕才有资格出面,而在请求柳亚泽之余,又怎么能不与荣国公府的关系修好呢?
华氏生出的女儿居然如此“逼迫”自己的祖母为其出头,沈夫人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松?
反正沈家如今站起来了,华府丢了这差事于沈家又有什么直接影响。沈夫人这招,真真是又狠又准。
沈雁摇着扇子,眉头蹙起丝冷意。
沈夫人提到荣国公府,不过是借口罢了,前世没有这件事,她不还是任凭华氏冤死在府里?
“沈家那几年处境何等艰难,若不是华府伸手,他们不定能保住如今这副模样,没想到这才几年,老爷夫人就翻脸了。”福娘憋不住,背着人这般咕哝。黄嬷嬷是从华府过来的,她也算是半个华家人,两家的历史她也耳闻了许多,大道理她不懂,这饮水就该思源的理儿,她还是懂得的。
紫英轻瞪了她一眼,怪她在主子面前挑拨是非。
沈雁倒没什么。福娘说的本是事实。
周高祖叛乱那几年,华府首先掏腰包替高祖出资出力,成为义军中一大财源支柱,深受高祖与陈王优待,而沈家自诩清贵名流,素以气节自居,初初那几年真真尴尬,沈家人出门便受到义军辱骂嘲笑,旁支里几个世兄世叔甚至不堪其辱而自缢于宗祠。
沈观裕也曾被义军将领当面唾骂,并让其跪地替那将领穿鞋,是沈雁的外祖父华甫路过解围,并且将沈观裕带入高祖与陈王面前。那时天下初定,周高祖正在程阁老程鑫的建议下选拔文人辅政,沈观裕虽未被当场赐官,但沈家此后是没人敢辱骂了。
后来大周初立,又是外祖父向程阁老荐了沈观裕入朝,沈观裕为感谢华甫,与之结为异姓兄弟。
两家因此走动甚密,没想到沈宓与华氏青梅竹马渐渐生了情意,动了共结白首之心。
沈夫人认为华家出身商贾,并不够资格与沈家结亲,委婉地阻止着沈宓与华氏来往,可是沈宓铁了心要娶华氏,于是在曜日堂与沈夫人打起了硬仗,听说沈夫人当时气得突发心悸,但就是这样也不曾令沈宓回心转意,沈观裕碍于沈雁外祖父的恩情,倒是勉强同意下来。
沈夫人由此将沈宓的不孝怪罪到华氏亲头上,愈发认为商家之女无操守。华府得势那些年倒还好,后来高祖驾崩,外祖父也过世,母亲在沈府的日子便渐渐艰难起来。
当然这些事都是福娘从黄嬷嬷处听来的,前世母亲死后,也是因为觉得主母冤屈,福娘便一五一十讲给了沈雁,而沈家因为家丑不可外扬,当时沈宓在沈夫人面前闹腾的时候,竟然如今已经没有一个人知道。对于华氏的不受宠,大家只认为是她的不擅人情世故。
沈雁扭头往正房那边看了眼,华氏还在抽噎,伤心的模样连她看了也不忍。
她与紫英道:“先打水给母亲洗洗脸吧。”
紫英点头,又去唤人给书房里的沈宓铺床。
沈雁叫住她:“不用了,父亲还是要回房来睡的。”
华氏就是性子太烈。
如果不那么烈,前世也许不会丢下她去寻死。像方才这种事,沈府如今到底还是沈夫人当家,华氏身为儿媳,本身受着身份带来的许多制约。去了事情只会更糟,怎么能任性硬来呢?
沈雁前世并不参与朝政,但是久居京华,耳濡目染下总通晓几分粗理。后来想想华家的败落应该早有预兆,华家从高祖死后就日渐式微,虽然还保着内务府的差事,却总像是后娘手下的孩子,一不小心就能落个训斥,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落个那样的结局罢了。
而她记得舅舅前世一直到最后都在北直隶内务府任着丝库采办,前世这个时候必然也发生过内务府撤任采办的事的,那么舅舅又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调去金陵?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下沈夫人抛出的这一招,才是要先解决的。
只是想到沈夫人的算计,她又踟蹰起来。
她没有跟沈夫人直接交手过,前世母亲在时自有母亲出面,后来去金陵三年,更是没有机会,而回来之后那几年,她则将所有精力用在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上,更不曾去招惹她。
但她知道,这个来自信阳丘家的女人行事从不显山露水,更是极少与人起冲突,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她的手段必然是强悍的,她如今以这样的方式挤兑华氏,已经显示出她不惩治华氏便不罢休的决心。眼下她通过沈宓把这事传到华氏耳里,只怕也存着让他们夫妻心生龃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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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优势
沈夫人如此挖坑等着华氏跳,兴许跟顾颂被打这件事本身无关,也或许沈雁不打顾颂的话,她暂时还不会冲华氏下手,可是冲她这么些年给华氏的不公平待遇,沈雁与她的较量,也是迟早的事。
这次她既然出手了,她又哪有不接的道理?
她站起来,拂拂衣襟往正房去。
华氏已经止住眼泪了,只是还在轻轻的抽泣。沈雁挨着她在榻上坐下,并不作声。华氏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看着她,没好气道:“你不去歇着,来这里做什么?”一面微微地转过身去印着眼眶,她是不欲女儿看到自己和沈宓这番光景的。
沈雁拢着手道:“我看外头月色好,舍不得歇早了。”
华氏无语,想起自己先前也是在窗前与沈宓赏月来着,下意识往墨菊轩的方向看了眼,转眼又目露坚决地揉起绢子来。
沈雁完全能看出来她的矛盾,心下十分难过,爬上美人榻,抱住母亲的肩膀,说道:“这朝政上的事咱们可不好出面,父亲跟母亲说这个事,说明他心里有了打算,太太就是想拿捏咱们,不是没直接找您说么?母亲别急,有雁姐儿来保护您呢。”
说着说着,她居然哭起来。
华氏其实也已有些后悔了,不管怎么说成亲这么些年,若不是沈宓从中斡旋,她又岂能过得这么太平?沈夫人兴许不地道,可沈宓到底是护着自己的,她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朝沈宓发火,这会子曜日堂只怕早知道了。
她虽然不怕事,可她要是还想跟沈宓生活在一起,有些规矩就必须得遵守。因此这会儿倒是逐渐平静下来,这会儿猛地听沈雁又趴在她肩头哭起来,心下一咯噔,便就将她扒拉到面前,问道:“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沈雁不但没停住,反而越哭越大声。引得廊下丫鬟们又进来了。
华氏慌道:“这真是邪了门了,今儿个怎么三番四次地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面让人去打热水,一面让人煮安神汤,早把先前心里的窝囊气抛到了九宵云外。
墨菊轩这边沈宓听说沈雁在正房哭得不可收拾,早就坐不住了,哪里还顾得及理会华氏那番气话?连忙拔腿回到正房,挤进榻前便就捉住哇哇大哭的沈雁的手臂,连声道:“怎么了?雁姐儿怎么了?是不是吓着了?”
沈雁和着哭声在他耳边嚎道:“我,我不要,你们,吵架!”
他们一吵架,不知道让多少人可以见缝插针的使绊儿。正院那边有个沈夫人,四房有个陈氏,还有别的尚未露面的,她为什么要让他们有机会来拆散她的家?为什么要让父母亲再带着误会走向阴阳相隔的那步?
二房里的下人并不全是华氏的人,从金陵带回来的只是他们各自身边得用的几个人,剩下的全是府里的。
从先前那几个偷听的婆子行径来看,沈宓夫妇吵架的事只怕已经传到了正院。如果今夜他们俩不和解,那么可以想见,沈夫人明早必定会拿这件事作文章,顺便再往她认为夺走她儿子的心的华氏心头补一补刀。
华氏性子这么烈,极容易意气用事,这个时候沈夫人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往心里去,而沈夫人到时又能说出什么好话来呢?这对华氏和沈宓的相处是绝没有好处的。
而以沈夫人的心计,她没这个打算才怪。
这样一来,那不管沈夫人出的这招是针对华府还是华氏,她都要一桩桩地来开始处理了。从今儿开始,她决不会让母亲独自面对那些难堪,不会让沈夫人的阴谋得逞,这辈子她一定要双亲恩恩爱爱相伴到老,要让自己比沈家任何人都过得更幸福!
沈宓听见她这话,立即眨眨眼往华氏望去,华氏脸腾地红了,撇头看向别处。
“我们,我们没吵架啊。”沈宓一紧张就结巴,他语无伦次地哄着女儿:“我和你母亲什么事情都没有。到底是谁在雁姐儿面前瞎说?回头父亲让人打她!”
“真的?”沈雁从他怀里抬起脸来,抽答着道:“那你为什么去书房住?”
沈宓腾地红了脸,“谁说我去书房睡?我明明在屋里睡。
他看着华氏,华氏没好气地望向扶桑,“还不去铺床?”
沈雁闻言,哧溜一声下了榻,自行开橱柜抱了被子,一面往门外走一面道:“你们明明在吵架,我才不相信你们。我今儿晚上就在隔壁厢房睡,省得你们骗我。总之明儿早上我要是没见着你们一道起来,我就不回房。”
当小孩子还是有优势的,可以尽情耍赖。
一屋人看着她消失在门外,都默默地站在那里。黄嬷嬷与扶桑等人整个人都松了下来,沈宓摸着鼻子咳嗽,华氏回想起沈雁临去时那番话,一口银牙却都要快被磨断了。
是夜一家三口都歇在二房正院里。
翌日早上,沈雁在窗户内目睹着神清气爽的沈宓从华氏屋里出来,华氏在廊下替他理着衣襟,满院子的不安顿时化作了枝头白李花的芬香,就连聒噪的八哥儿,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也都勾头整理起了羽毛。
昨夜的焦躁不见了踪影,院里进出的几个婆子目光触到窗内站着的沈雁,身子俱都不由一震,而后又都不约而同地弯腰赔起笑脸来。
沈雁深深看了眼她们,跨出门槛。
华氏与沈宓虽然和好了,内务府那边的事却还没有解决。
其实如果不去理会华家的事情的话,华氏完全不用向沈夫人低这个头,可是华氏又怎么可能不为娘家着想呢?华家丢了这差事事小,怕的是差事丢不下来,反倒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落了罪过。柳亚泽是皇帝近臣,请他来替华家出面行调动之事,这是最稳妥不过了。
当然,她也可以和华氏想办法直接找到柳亚泽,可是细想之下,两府并无交情,柳家与华家也是互无往来,沈宓只是个五品员外郎,如果越过沈观裕而直接去寻柳亚泽,沈宓身份太低尚且不说,即使能见到,这也等于直接伤了沈观裕的面子。
柳亚泽也是读书人,这种情况下别说会同意帮忙,只怕还会得来他一顿训斥。如此反倒对沈宓又更加不利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得去找柳亚泽帮忙,而且,还非得是沈观裕出面不可。
这么说来,如何摆平沈夫人就成了一等大事。
她在早饭桌上问华氏:“舅舅知道不知道这个事?”
华氏一面看着绿萼摆牙箸,一面道:“回京之前就谈过这个事,今儿早上你父亲又着快马去信了。”说完她顿了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沈雁说起这些,从前她是根本不让她过问这些事的。但是昨儿这漫长的一日下来,沈雁在她面前的形象忽然变了点。
她在曜日堂的表现,完全可以用机智二字来形容,借沈夫人气走戚氏,再给沈夫人将下那一军,而后回房又提醒她该留心沈夫人的报复,这些都不像是年仅九岁的她该有的行为。她这个女儿,好像出去闯了个祸回来,就突然长大了似的。
而且在她打听起华府的时候,她的表情很从容很自然,哪有半点浮躁?所以华氏竟然是很顺口地回答了她的话。
沈雁完全没留意到华氏竟然在注意她,听说在他们回京之后舅舅就已经与他们商谈过华府的状况,这么说来,舅舅也是有这个意向远离朝堂的,既然如此,那前世为什么他又仍然在北直隶内务府呆了下去?
“父亲怎么说?”她问道。
华氏叹了口气,停住准备用餐的手势,说道:“你父亲只让我别着急,他来想办法。可我想太太有备而来,他这当儿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就算他替我去曜日堂伏低做小,我也忍不下这颗心。”说完她低头拿了汤勺,说道:“不就是去服个软么?吃完饭我去去正院,你在屋里别出去。”
说罢低头用起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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