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四部曲(校对)第1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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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莉拉,”我说,“这关娜迪雅什么事儿?她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你根本就不用在意她,阿尔曼多就不用提了,他一直是一个很肤浅的小伙子。”
我做出这样的评论,让我自己都有些惊异。无论如何,我对加利亚尼老师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太多了解。有几秒钟,我感觉莉拉快要认不出我来了,好像她撞见了鬼魂,在利用她的虚弱在蛊惑她。实际上,我并不是想讲娜迪雅和阿尔曼多的坏话,我只想让她明白,在权力的等级方面,在艾罗塔一家人面前,加利亚尼他们什么也不算,像布鲁诺·索卡沃或者说米凯莱的那些爪牙,更算不上什么了,总之,不用担心什么,她应该按照我说的去做。但当我说这些话时,我就意识到自己有些炫耀。我抚摸着她的脸颊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欣赏那两个兄妹参与政治活动的劲头,但你要相信我。她嘟囔了一句:
“好吧,我们去看心脏病科医生。”
我接着问她:
“我跟恩佐约哪天,几点?”
“哪天都行,但要在五点之后。”
一回到家里,我就开始打电话。我给律师打了电话,跟他仔细解释了莉拉的状况。我又给心脏病医生打了电话,确认了时间。我给那个电脑专家打了电话,他在发展署工作,他跟我说,苏黎世的函授课程没什么用,但无论如何,我可以让恩佐在某天某个时候,到某个地方去见他。我给《团结报》打了电话,编辑说:“您按照自己的时间来,您现在把这篇文章送过来,或者我们等到圣诞节?”我给索卡沃的秘书打了电话,我让她转告老板,因为我没有收到他的答复,《团结报》很快会刊登一篇我的文章。
最后的这通电话得到了非常迅速、强烈的反应,索卡沃在两分钟之后给我回了电话,这次他一点儿也不客气,他威胁了我。我回答说,现在会有一位劳工监察员,还有一位律师负责莉拉的事情。之后我非常振奋,我很自豪进行这样的抗争,出于情感,也出于信念,来对抗不公正的事情,帕斯卡莱和弗朗科还以为他们可以指导我呢。当天下午,我就去《团结报》把稿子交了。
那个跟我通话的编辑是一个中年男人,个子很小,人很胖,两只眼睛小小的,眼睛永远闪着狡黠的亮光,但他很和善、风趣。他让我坐在一把嘎吱作响的凳子上,他很专心地看了那篇文章。最后,他把那些纸放在写字台上,说:
“这是六十行吗?我觉得有一百五十行。”
我觉得自己脸红了,嗫嚅了一句:
“我数了好几次,是六十行。”
“但是是手写的,字小得用放大镜也看不清楚。文章写得很棒,同志。你去找个打字机,把那些能删的删掉。”
“现在吗?”
“如果不是现在,那我们什么时候弄?我把文章拿到手上,放在版面上就明了了,你还让我等到猴年马月?”
-51-
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我们去看心脏病专科,那是一位在克里斯皮街上开了诊所的大教授,他也住在那里。为了这次会面,我特意精心打扮了一下,那个医生虽然在那不勒斯,但还是和阿黛尔的世界有交集,我不想丢脸。我仔仔细细地梳洗了一番,穿上了阿黛尔给我买的裙子,喷上了一种很淡的香水,和她自己用的香水味道很类似,然后化了一个淡妆。我希望这个教授在和我未来婆婆通话或者见面时,能说我的好话。莉拉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她去看医生时,穿的就是每天在家里穿的衣服。我们坐在一个大房间里,墙上有十九世纪的绘画:有一个贵妇坐在沙发上,背景里是一个黑人女仆;有一幅是一个老妇人的画像;还有一幅画很大,是一个辽阔壮观的狩猎场景。另外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都很老,看起来都干净优雅,一副有钱人的样子。我们在默默地等着。在路上,关于我的穿衣打扮,莉拉说了很多好话,她低声说:“你看起来像是从这些画里走出来的,你就像一个贵妇,我就像女仆。”
我们等了几分钟,一个护士过来叫了我们,没有任何特殊理由,我们就跳过了那两个等待的病人。这时候莉拉变得很激动,她希望她看病时我在场,她说她一个人不会进去的,最后她把我推向前,就好像要看病的人是我。那个医生是一位瘦得皮包骨头的六十多岁的男人,灰色的头发,非常浓密。他很客气地接待了我,他知道所有关于我的事情,他和我聊了十多分钟,就好像莉拉不在场一样。他说他儿子也是比萨高等师范毕业的,但要比我早六年。他强调他自己的哥哥也是一位比较知名的作家,但只是在那不勒斯有名。他说了很多艾罗塔一家人的好话,他和阿黛尔的一个堂兄很熟悉,那个堂兄是一位著名的物理学家。最后,他问我:
“婚礼什么时候举行?”
“五月十七。”
“十七号啊?这个日子不好,改个日子吧。”
“已经没办法改了。”
在整个过程中,莉拉都没有说话。她一点儿都没有关注那位教授,我感到,她一直都盯着我看,她对我的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感到惊异。那位教授终于开始问她问题,她很不情愿地做了回答,要么用纯粹的方言,要么就是夹杂方言的蹩脚意大利语。我不得不经常介入,提醒她她告诉过我的症状,或者强调她轻描淡写提到的症状。医生做了一个非常细致的检查,莉拉一直皱着眉头,就好像我和心脏病科医生得罪了她一样。我看着那有些发白的天蓝色内衣下面她单薄的身体,那件衣服有些大,很破旧。她长长的脖子好像很难支撑她的脑袋,她的皮肤紧包着骨头,就像是要裂开的羔皮纸。我察觉到,她的左手拇指时不时会神经质地颤抖。教授让她穿上衣服前,又检查了大约半个小时。她穿衣服时,用眼睛看着教授,我感觉她有些害怕。医生来到写字台前,他终于坐了下来说,一切正常,他没有听到任何杂音。他对莉拉说,太太,您的心脏很完美。医生对莉拉的诊断,没让她产生太大反应,她非但没有表现出高兴,反倒有些不耐烦。这时候,我松了一口气,就好像他检查的是我的心脏。那位教授接着和我说话,而不是对莉拉讲话,我又开始担心起来了,就好像莉拉的无动于衷让大夫有些生气。他皱着眉头补充说:“但是,你朋友的整体状况很不好,需要马上进行治疗。”他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咳嗽,这位太太受凉感冒了,我会给她开一些止咳糖浆。”他觉得问题在于莉拉的身体非常虚弱,她应该更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每天至少睡八个小时,疗养一下,等着身体恢复。他说:您的这位朋友,在她身体恢复之后,大部分症状都会自然消失的。无论如何,他总结说,我建议她去看一下精神科。
最后的这句话让莉拉很震动,她紧皱着额头,身子向前探着,用意大利语说:
“您是说我精神有问题?”
医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就好像因为某种魔法,他刚才诊断过的病人,现在换成了另一个人。
“正好相反,我是建议您去做一个检查。”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没有,您不用担心,检查只是为了从整体上了解一下您的身体状况。”
“我的一个亲戚,”莉拉说,“是我妈妈的堂姐,她很不幸,一辈子都很不幸福。我还很小的时候,夏天,我听见她对着开着的窗子叫喊,大笑,有时候我看见她在路上做一些很疯狂的事情。但是,这是因为她不幸,她从来都没有去看过精神科医生,她从来都没有看过任何医生。”
“她应该去看一下。”
“这些精神上的疾病,都是太太们得的病。”
“您母亲的堂姐不是一位太太吗?”
“不是。”
“您呢?”
“我就更不是了。”
“您觉得自己不幸吗?”
“我很好。”
医生皱着眉头,又对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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