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人格(校对)第1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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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思路决定出路啊,恐怕警务系统的记载,还真没有这位老工头的记忆翔实。
  “早年我们就来过这儿,火车站这一片啊,遍地毛贼啊,日他先人的,他连民工的铺盖卷也偷……你看那街上要饭的,以前就是工地上的,妈的,不想干活出力气,搁那儿磕头要钱……嗨哟,比干活挣得还多,可把风气给带坏了,有些乡下上年纪的老人就想上好事啦,专往城里跑着要饭,我算过啊,他要一家好几口要饭讨钱,比我这工头挣得还多啊……”
  卢刚咧咧说着街头一景,火车站附近,你无法阻挡他想帮忙的热情,嘴是闲不下来的。
  话题又被引回到民工群体上,老卢道着:“你们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呐,民工再说他还是老百姓嘛,你说个偶而手脚不干净的,我相信。可咋个能做枪卖枪呢?真不可能,你让他搬砖垒墙还差不多……没听说过民工里能出这么牛的人才啊?”
  谢远航强调了,确实有,要不大兵栖身工地在查什么?
  一说到大兵,卢刚直接无条件信任了,沉默了十几秒又开始他的判断了:“……你说的倒是也有可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数多了,长根什么吊都不稀罕……我就想起我早年碰见过个人来,哎呀,当时把我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什么?你遇见过?什么人?”高铭吓了一跳。
  不过可能理解错了,卢刚摆活了,早年出来睡大工棚,有个男的,长得像张学友,可俊着呢,嗨他娘的,后来才发现不是正常人,大通铺上老和年轻的民工往一个被窝里钻,老摸兄弟们的蛋蛋机机。
  得嘞,众警明白了,是说同性恋呢。讲完这个同性恋,老卢又开始讲民工里出的种种奇人,比如刨到古玩连夜就溜发财了,比如傍上个富婆因为器大活好发达了,等等一些稀里古怪的淡事,听得众警哭笑不得了,真不知道这排查又要岔到什么地方……
  ……
  ……
  清晨六时,听着广播里的出操声准时睁开眼睛,起床。
  衣服穿了一半,大兵才发现自己不属于这里,他没有让思维去控制行动,而是跟随着习惯,下楼,在操场的一角,看着那些稚嫩的、年轻的、活力四射的男男女女,在老张像野兽一样的训斥中跑步,操场很大、背包很重,这种训练强度,三圈下来,汗水能从里裤湿到外衣,而且这还仅仅是个热身,接下来是格斗、格斗下来是器械,早饭以前的时间不会浪费一分钟,而吃饭时间只有十分钟,吃完饭,还有强度更大的训练科目在等着。
  他记得清自己的那个时候,高强度的训练会把人体变得像机器一样精准,在那种时候去思考生活和生命的意义绝对是件愚蠢的事,他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思考过,想得更多的是今天的伙食和明天的训练,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的假期。
  当然,即便到现在,大兵觉得去思考生活和生命的意义,同样也是件愚蠢的事,因为生命里被镌进的记忆,已经无法忘怀、无法磨灭。就像眼前这些挥汗如雨、气喘如牛的后来者,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放下自己,在这个特殊的环境,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不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人,一个为别人活着的人,一个,警察!
  “难道我老了?还是人格真的分裂了?”
  大兵无聊的漫步,胡乱的想着,这世界上你永远看不清的一个人,那肯定是自己,变态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正常;失忆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聪明。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想清了,却又觉得自己不正常,也不聪明了。
  昨晚邓燕匆匆走了,大兵无从知道结果,可总是莫名地揪心,就像当警察时,总有个未完成的任务悬在你心里一样,那种坐卧不宁的感觉越来越清……可他妈想干活的时候,偏偏又被禁足了。
  他活动着自己右臂,这点伤根本不碍事,恐怕自己身上碍事的东西,一时半会还真查不清楚说不明白,到那时候……对,他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心里那种期待,到能出去的时候,没准那个他期待一面的凶手,已经被绳之以法了。
  叮叮当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似乎和这里的环境不太和谐,他左右观望时,又听到了一声口哨,侧头,恰看到了八喜和九贵在垃圾池的后面,哎呀,这对坑货都快给忘了,他快步奔着,到了垃圾池边,却怔了下,两货没干坑事,正干好事呢,和着水泥浆,把坍了一边的老旧垃圾池,正修补着,大兵瞧着两人卖力的样子,笑了。
  “嘿嘿,闲不住啊,又不让走,我们找点活干。”九贵讨好地道。
  “就是,光白吃不好意思呢。”八喜也道。
  两人拿着一把旧菜刀当瓦刀,可干得活一点都不凑和,垒起了半墙砖缝齐齐指宽,而且没有打标线,大兵退了两步,斜眼忒着道着:“可以啊,八喜,没打线都垒成这样?”
  “干多少年了,闭着眼都能垒起来。”八喜边说边垒,都不误说话,九贵抄着水泥浆,好奇问着:“大兵,让我们啥时候回呢?这咋像把我们关起来了。”
  “回去又要干重活呢,我不跟你姐夫,出来休假几天,安生住着啊。”大兵道,八喜也要说话,大兵威胁着:“你也别急着回啊,出来嫖娼的事还没解决完呢?他妈因为你嫖娼,现在审查我呢。”
  “啊?没这么严重吧?大白天开棺材,吓活人呢?”八喜紧张了。
  “吓你干啥?哎,那要不你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就说你嫖了,和我没关系,我可能就没事了。”大兵道。
  八喜唏律一下子吓得咬舌头了,直道着:“那咋能行呢?我媳妇还没过门呢,万一知道了,我送那财礼不白送了?你不就是警察么,就犯点小毛病能把你咋?”
  “对嘛,所以安生呆着嘛,他能把咱们咋地,对吧。再说了,你就真嫖了,这事我也得替你扛着啊。”大兵忍着笑,吓唬八喜道。八喜苦着脸诉苦:“真没嫖上,不信你问九贵,刚给钱,裤子还没脱利索呢,那警察就冲进来了,吓得我到现在都硬不起来啦。”
  “少危言耸听,就你这神经大条的,这点事能吓软喽。”大兵笑着道,接过了八喜的旧菜刀,抄着浆,垒着砖,不过几块之后,九贵就不入眼了,直提醒着:“歪啦歪啦。”
  “没歪吧?”大兵瞅瞅,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你退几步看看。”九贵道。
  退了几步,细看之下,优劣立判,八喜垒得又整又齐,而他放的几块,明显错了半指距离,八喜嘿嘿笑着道着:“九贵他姐夫说了,你就不是当民工的料啊,哈哈,这垒砖没有几个月功夫你根本入不了门,没有打着标线垒一年半载的煅练,根本弄不整……不是我跟你吹牛,我五岁上垒得就能赶上匠工了。”
  这小牛逼吹的,九贵赶紧解释着:“真没吹牛,他爹就是烧砖的。”
  “哦,子承父业了啊,呵呵。”大兵哑然失笑了。
  那俩货也乐了,一人叼支烟,边干边扯,大兵给打下手,浸砖递砖,很快又进入了那种不靠思维行动的状态,那是他最轻松的时刻,就像所有时候在工地一样,机械的、简单的活动,常常会有减轻你焦虑的效果。
  于是在轻松的状态,大兵莫名其妙迸了句:“八喜,我问你个问题啊,考考你的文化咋样?想试试不?”
  “你考不住我啊。”八喜得意道。
  “那试试啊,一个坏人,能变成好人,对吧,比如九贵姐夫,吃喝嫖赌的,嗨,现在多好呢。但是,也会有好人,能变成坏人,对吧?”大兵问,尽量找最简单直接的表达方式。
  “你……你说谁呢?你要敢把那事告诉我媳妇,我跟你断交啊。”八喜警惕道。
  大兵笑着安抚道:“那事不叫个事,我干脆直接告诉你吧,反正你也走不了,是这样,有几个做枪的,前身是民工,后来都成牛逼人物了,这不我们的队友正满地找人抓人呢。”
  “做枪的?那不难啊,我们村原来修摩托车的就会,整根土统子,能打兔子呢。”九贵着。
  这货根本没有法律意识,大兵道着:“不是土枪,而是仿制式武器,就跟他们身上佩枪一样,他们还能做了子弹。”
  “哦,那挺牛逼,我又做不了,这你得找钢筋工。”八喜道。
  “我不关心他是怎么做出来的,我关心是谁做出来的,他为什么要做这些,而且为什么,要去杀人。”大兵道,捏着砖,沉思了,从一个普通的民工,到一个让警察头疼的罪犯,这个身份的转换,似乎难了点。
  “急眼了吧,狗急跳墙,人急上梁,人逼急了啥事不敢干?你在洛宁被逼急了,那不差点杀了人,那天要不是你出手啊,我估计等卢工头出来,也得去杀人放火去。”八喜道,给了个至朴的道理。
  大兵眼睛一亮,揪着这个话头道着:“对,逼急是个很好的理由,嗯……你说就一个民工,在什么情况下,能被逼急,能受到那种憋不住想杀人的刺激?”
  这个题大兵觉得太难了,困扰他很久了,可在八喜看来太简单了,他边垒砖边道着:“那就多了,办个暂住证,他妈的一群穿狗皮的把工棚围住,挨着人头收钱,能憋死你。”
  “对,不交钱揍你呢。”九贵道。
  “只要一施开工,要钱的就上门了,拉根电线在人家墙上钉个钉,给钱;拉土拉沙把街道弄得脏了点,线钱;那地方上的地痞流氓,就紧着民工欺负啊,有些就明目张胆去拉你水泥钢材,你还不敢吭声……”八喜道。
  九贵赶紧补充:“敢吭声,来一群人揍你。”
  “太多了,犯点事被警察揪住。”
  “往死里揍。”
  “敢去要欠薪,那老板绝对收拾你出头的。”
  “对,往死里揍。”
  “没活了你流浪街头,让给收容了。”
  “更惨了,不但揍你,还要钱呢。”
  所有故事,一个中心,就是揍,往死里揍,或者再狠点,不但揍你,还得朝你要钱。那种经历大兵有过感同身受,知道两人所言不虚,可不知道的是,平素里嘻嘻哈哈的八喜和九贵,也吃过这么多的苦。
  “对呀,那种境遇,要么磨掉一个人的廉耻,要么会重塑一个人的自尊!”
  大兵喃喃道着,八喜和九贵,肯定是前一种,被磨得没脸没皮了,大多数人都会像他们这样,会扔掉不值几个钱的自尊,为一日三餐、为一点薪水卑躬屈膝。可如果是一个自尊心格外强烈的人,在这种境遇里,会发生什么?
  会反抗!肯定会,就像他目睹那种凌辱无法忍受一样,而反抗肯定是微弱且孤立的,所以出头鸟的下场会很惨……如果在这种境遇里,如果在这种身如浮萍、命如草芥境遇,触到谷底的人会选择什么?
  “操!我他妈肯定报复。”
  大兵怒目圆睁,在代入这些种种不公平的事后,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怒火中烧,然后手起,拳头重重杵在砖,那块青砖应声而断,吓得八喜和九贵紧张地看着他。
  “报复……身份和环境是诱因,催生了反社会的性格,前者诱因,肯定发生过你们所说情况的一种,肯定是被逼急了……”
  大兵喃喃自言自语着,然后像顿悟一样,飞奔着回禁闭室。
  “咋了?又犯病了?”九贵怜悯地道。
  “哎,脑子本来就不好,还非要跟人比聪明,看看,没话说了吧。”
  八喜垒着砖,不以为然道着,对他而言,没有什么能影响到他与生俱来的技能,那垒起了垃圾墙,齐刷刷半人高了,砖缝半指宽,几乎丝毫不差。
  恢恢乎游刃有余,任何事做到了极致,都是一种艺术,大兵回头时,那砖墙,那教场拆解武器的老张,和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印象,其实都有着艺术的因子,都因为把一件事已经做到了极致……
  ……
  ……
  “往左往左……慢点,你们这个又不是警车,人家不待搭理你呢。”
  卢刚又在发牢骚了,就像他在工地上一样,有事没事总得挑点毛病,知道他的毛病高铭也会伺候了,赶紧掏烟,给这哥们点上,嘴里叼着烟好歹能少说几句话。
  这是即将去第五、还是第六家了,一群警察现在对老卢佩服得可是快五体投地了,先找的第一位叫候群,卢刚称他猴精,曾经在拉地砖的小工,现在自己都开了家卖瓷砖的店面了,顺着头一问,那年那年,搁中州道干活的有谁?
  两根烟功夫,问出来好几个,实在是年代太久记不清了,叫大嘴的、叫大罗嗦的、叫小葱的、叫小鸡蛋的,神一般的绰号,也就卢刚这号草莽人物能把绰号和名字对应。不过可惜的是,其中的人物大多已经没落了,有的已经不在中州混了,有的生死未卜了,甚至有的,还在千里百里之外的监狱里蹲着,这一行果真是龙蛇之地,监狱里蹲的那位,原本买水泥的,后果居然改卖毒品了。
  失散了一多半是意料之中,警察为难,可难不住卢刚,相熟的麻友、酒友以及各色狐朋狗友,不是民工出身就是混到工头出身的,从这些人里还真挖到了还在中州的几位。
  第二位找到个叫孙晓庆的,卢刚叫他孙子,孙晓庆喊着粪缸,两人居然是一个通铺睡过的,现在这位俨然已经是个卖洁具的小老板了,迷时迷糊一听要找的人,不认识,不过他当年是干水泥活的,砌路用石材他们谁家出。
  于是就有了第三家,一个经营石材的老板于朋,建筑的江湖里,这位叫肥鱼的老板名气不小,很容易找,有工头领路,有警察档门,他就不愿意也给使劲想了想,哟,当年多少民工呢,那记得这一个人啊?
  意料中的失望,有情可原,谁能认识十几年前干活的一个民工?
  不过这位老板又提供了一个尚健在的另一个老板,叫王文法,卖装修材料的,也是记不住那个人,不过隐约有印象,修管道挖掘机是市政施工的,而民工,多数是商南市周边县一带的人,为啥呢?因为当时承包工程的就是商南老板,是时任市里一位领导什么亲戚,一般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那边的民工也跟着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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