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校对)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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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共四十多名中军卫队和夜不收穿过阵线,来到火炮之前二十步,他们的对面,是建奴第一线的散兵,总计有七八十名,已经前进到了他们七十步外,有些建奴已经抽出了箭支。
  这些是全军挑选出来的,大多是原来会射箭的士兵,其中不乏从山西镇招收的夜不收,陈新将他们视为多面手,弓箭训练同样十分严格,虽然文登营自己不生产弓箭与箭支,但每次从登州要物资的时候,这两样都在清单之上,严格的训练之下,他们很多的射箭技能不逊于建奴弓手。
  他们与建奴的散兵十分分散不同,五六人聚为一伙,避开了炮击的扇面,他们首先取下身上的燧发枪,每一伙由一名伍长指挥,瞄准对面某一建奴,四十余支燧发枪陆续击发,六七名建奴应声倒下,他们随即收起燧发枪,拉开了弓箭。
  嘣嘣的声音响起,重箭破空而来,双方同时开始弓箭对射,箭支带着嗖嗖的风声在空中交错而过。
  面对这些分别结伙的明军,后金军也只能慢慢集中,这些明军十分难缠,他们也是散兵,而且身披重甲,最重要是作战意志很坚定,没有出现任何一个逃兵,虽然不时有人被对方射中,但在这个距离上,对于他们的铁甲都没有杀伤力,有这些人的阻拦,后金散兵无法骚扰到明军的大阵。
  后劲散兵每射击一轮,便向前推进一段,双方的距离很快变为了三十步,带破甲锥的重箭开始能形成伤害,两边各有伤亡,明军人数较少,且战且退,维持着三十步的距离。
  有些后金兵则开始射击明军散兵之后的炮兵,这伙明军的火炮颇为奇特,此时在炮身上面加了两块厚木板,几个炮手都躲在了后面,箭支都被护板挡住了。
  后金的散兵没有达到骚扰大阵的目的,他们的速度被这伙明军阻挡,火炮的威胁仍然存在,后面的后金大阵不能停下,在散兵互相狗咬狗的时候,他们前进到了一百步,由于遭遇多次炮击,阵列稍稍有些散乱,有几处被打穿的地方显得比较稀落,但他们总算到了最有利于他们作战的距离,他们的右翼外侧响起火枪声,那是两支游兵开始在北侧交战,但大家都没有兴趣理会那边的小战场。
  满达尔汉血红着双眼,他的牛录被命中一次,居然死伤了七人,其中三人肯定是活不成了,其他四人受的伤也不轻,能不能活命很难说,他没想到这种小炮会如此凶恶,最恐怖的是射击速度太快,让他感觉这两百步的距离是如此漫长,散兵开始骚扰后,那几门炮总算是停下来了。
  这种压抑而恐惧的感觉让他进入了一种半疯狂状态,多年战场余生和不断胜利,他已经有类似嗜血的习惯,对手越厉害,越能激起他的凶残,他心中不断浮现着击溃这股明军后,如何将活捉的明军一个个活剐的情景。
  即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仍然不忘观察着对手,前排满眼红色的军装,散兵有一些零落的箭支射到他们的队列,倒下了几名明军,周围的人居然没有一个转头看,后排自动往前踏上一人,填满队列。
  他瞳孔收缩着,明军何曾有过如此的纪律,到底是哪里来的明军。
  九十步,后金军大阵中的弓手开始抽出弓箭,明军左右两翼传来口令,第一排明军全体蹲下,满达尔汉正在奇怪,明军中军旗号摇动,紧接着就响起一声喇叭,数不清的火枪同时举起,文登营第一线展开了所有火枪兵,两翼各有三个火器旗队二百八十八人,第一排蹲下,后两排站立,农兵一个火器分遣队五十人一线展开在长矛阵之前,长矛兵两侧火枪兵前排则总共十六人。
  八十步,后金军一声鸣金后全体停下,弓手开始准备抛射,另外一些弓手则前出支援第一批散兵。
  文登营中军变令炮响,两翼战兵司的副把总旗动,各火器旗队长大声发出提醒口令,中军一声喇叭响,后排站立的火枪手将燧发枪从前排小小的缝隙中伸出,三百六十支余支燧发枪齐齐放平,指向对面的后金军。
  文登营中军一声嘹亮的天鹅声鸣响,仍在前排的那些明军散兵们一个激灵,齐齐趴在地上,所有炮手蹲着身子,将点火叉棍的火头伸向火门,三百六十名燧发枪兵同时扣动了扳机。
第五十六章
散弹
  闪动的火光连成一线,六门虎蹲炮和三门四磅跑也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八百多枚五钱和一两的散弹以及三百多枚八钱铅弹喷薄而出,打偏的散弹在斜坡上爆起无数的烟尘,建奴阵线喷出一阵阵血雾,前两排的一百余名建奴同时以各种姿势倒向地面,斜坡上充斥着无法抑制的惨嚎,那些后金散兵距离更近,他们在这轮齐射中同样损失惨重,超过三十名散兵血肉模糊的倒下。
  后排准备射击的建奴被突如其来的打击震撼,在四周一片混乱中,他们顾不得等待讯号,匆忙拉开弓将轻箭射出,使得准度大减,密密麻麻的箭支持续射出,抛向对面的明军阵线,惊慌之下他们反而射速大增,一时间空中出现了飞蝗般的箭支。
  文登营阵线被建奴的箭雨覆盖,响起雨点般的叮当声,散乱飞舞的箭支转眼便插满了文登营周围的地面,如同长出了一堆杂草。
  不断有前排装弹的燧发枪兵倒下,他们只有头盔、罩甲和腿甲,尖头的轻箭对他们有威胁,但要射死是不容易的,很多火枪兵受伤后坚持站起。农兵连的六排火枪兵则在轮转射击,典型的后退装弹战术,长矛阵两翼的九十六名火枪兵每次有十六人射击,保持着火力的持续性。
  后排的陈瑛将头盔低下,头盔上当一声响,一支轻箭在圆溜溜的明盔上一撞,往一边滑开,将明盔带得一歪,陈瑛还不及去扶头盔,又一支轻箭叮一声插在护膀上,因为射入的角度偏小,没有对甲叶造成损伤,摇摆着跌到地面。
  前排传来一阵火枪兵的痛哼,几个内着棉甲外穿白衣的救护兵弓着身子从旁边跑过,从前排抬下几名被击中面门的火枪兵,有一人被箭射中眼睛,怕是活不成了。
  陈瑛是从东江镇逃出来的,对建奴作战方法很熟悉,他们的弓箭极为娴熟,以前合击铳装填一次,建奴能射出七到十箭,现在火枪兵的装填速度是原来的三倍,但在箭雨下又装填又不一样,他前面的几名火枪兵便明显比平时要慢。
  文登营在多次演习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火枪兵的第一轮是效果最好的,开战后在对方攻击下会出各种各样的错误,尽管文登营的训练可称严酷,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依旧保留着虎蹲炮,这种小型火炮能极大增强文登营的火力。
  虎蹲炮没有让陈瑛失望,还没等火器队装填完,前排的虎蹲炮又一轮齐射,又是六百枚铅弹打向建奴,接着四磅炮也发射了一轮,坡上的建奴哗啦啦倒下一片,几块跌落的圆盾顺着斜坡滚下,撞到小土丘后歪歪扭扭的翻在地上。
  战兵第一司的那门四磅炮刚刚射击完,一名装填手就顶着弓箭的射击从护板后跑出,他身上有一件锁子甲,头上戴着明盔,他省去了清膛的步骤,直接将一发整装的散弹从炮口塞进去,这种散弹比铁弹重,用药同样是两磅,一两的散弹七十二枚,药弹之间用一块木板间隔,全弹重八磅,有效射程九十步。
  四磅青铜炮快速射击时,熟练炮组能达到每分钟两至三发,持续炮击时炮长一般控制在一分钟一发,以便让炮管有时间散热,实际上在紧急情况下,炮兵能达到每分钟四发的极速,前提是取消清膛的工序,对装填手有着很大风险。
  这名装填手便在进行这样的急速射击,不但有弹药被余烬引燃的危险,还要面临后金军的箭雨,护板上已经插满了后金的轻箭,他刚举起推弹杆,就有两只轻箭命中,轻箭没能破开锁子甲和其后的罩甲,那装填手只觉得被一股力一推,背后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忍住疼痛,用力推了两下,然后一把丢下撞杆,跌跌撞撞往护板之后逃回去,还未躲入护板,一名后金散兵的破甲重箭破空而来,叮一声破开锁子甲和罩甲刺入他背后,装填手一个跟斗跌在地上,两件甲胄吸收了弓箭大部分能量,入肉不深,他赶紧手脚并用爬入了护板后。
  装填手刚一消失,原来的清膛手已经抱着另外一发散弹跑出,趴在炮管下等待装填,四磅炮一声轰鸣,一发散弹出膛,对面站立的建奴又被打中十余人,几块盾牌被打得四分五裂,抛洒得到处都是。
  此时的斜坡上惨叫声已经响成一片,九百多名建奴已经损失近两百人,他们第一排准备射击的弓手几乎被一扫而空,阵线如同被瞬间打薄了一层。
  右翼的满达尔汉额头被一块弹过来的盾牌碎片拉出一条口子,血水顺着眉际往下滴落,满达尔汉疯狂的不停拉弓,他也顾不得选择轻箭还是重箭,抓到就往对面射过去。
  他刚才站定之时正好打算去后面督阵,离开了最危险的前排,与死神插肩而过,对面明军炮兵让他深深恐惧,他们用的散弹比实心弹更加要命,而且速度比实心铁弹更快,他所在的牛录又损失了六七人。
  满达尔汉已经不知道怎么做,按他们原来的习惯,散兵就能让明军阵型混乱,然后大阵到达七八十步抛射数箭,明军已经一片大乱,他们再接近到三四十步,用重箭集中射击前排,明军一般就该逃命了,若是稍稍坚定一点的明军也会接近崩溃,他们只需要拿起长枪大刀一次冲击,就可以慢慢收割那些明军首级,比他们原来在山林间的围猎更加简单,因为野兽走投无路时会疯狂的反击,而那些吓破胆的明军只会束手就戮。
  这次却完全不同,明军从一开始就占据了远程打击的优势,他看到明军前排也倒下了数十名士兵,但是阵型十分完整,反倒是自己这边一片大乱,如果再让明军大炮这样轰下去,就要崩溃了。
  后金中军响起急促的大鼓,看来喀克笃礼知道不妙,他不愧是久经沙场,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拉近距离,满达尔汉习惯性的大喝一声,嚎叫着驱赶那些甲兵前进,他们确实需要拉近距离,用密集的重箭平射将那些火枪兵击溃,或是直接冲阵,但同样的,越是接近明军,那些火枪兵和炮兵就能打得越准。
  在敌军阵型完整的情形下直接硬冲敌阵,是将领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喀克笃礼没有选择,所有后金将领都知道,在陆地上他们可以溃散撤退,利用机动性的优势在后方重整,即便他们有时战败,也不会损失太大。但在这个海岛上就不行,他们一旦溃散就等于灭亡。
  常年形成的优越感和自信心维持着后金军最后的士气,在大鼓的鼓舞声中,他们开始快速前进,满达尔汉大声催促着手下,脚步越来越快,阵型不可避免的变得更加混乱,刚走了十步,对面的火炮又射击了一轮,满达尔汉牛录的前面几名甲兵翻滚着倒在地上,后面的人直接从他们身上踩过,不少甲兵在恐惧中发出野兽般的呐喊。
  有少部分精锐的弓手不断停下射箭,然后跑着向前,再停下发射,但总体来说,箭雨微弱了许多,对面的明军火枪手装填完后全部将火枪竖立在身体右侧,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陈新站在一块搭在两块石头上的木板上,全神贯注的盯着后金队列,射箭都需要摆开架势借助脚力,行进中的建奴不可能发出密集的箭支,少量的箭支射来,火枪队列中不断有人倒下,但整个阵列如同磐石一般坚定,他在等待后金军停止或是接近到最佳的射程,给后金兵重重一击,他坚信严酷训练出来的火枪兵能承受住少量弓箭的打击。
  两个接近的大阵中间,是那些仍然在互相以命相搏的散兵,陈新对于中军卫队和夜不收的表现心中赞叹,这些挑选出来的士兵单兵技能不逊色于后金甲兵,有效阻止了后金的骚扰战术。
  明军的散兵此时已经退到火炮的位置,他们很多人身上都插着箭支,没有时间去拔掉,他们不断用弓箭与那些疯狂的后金散兵对射,双方争斗的焦点集中在三门四磅炮,因为铁质的虎蹲炮散热不佳,射击两轮后已经安静下来,只有这三门四磅炮不停的向建奴倾斜弹药。
  最近的后金散兵离大炮只剩下二十多步,他们举着两具甲兵的尸体为掩护,后面不断有人闪出对着这边放箭,明军的中军卫队和夜不收同样如此,他们挡着最危险的方向,用弓箭和身体掩护那些炮手。
  第一司的装填手又跑出来,举着一枚散弹要装入炮膛,注意着这里的建奴散兵闪出两人,明军夜不收早有准备,射翻一人,另外一个建奴散兵准确的命中装填手,破甲箭射中装填手的大腿,刚猛的力道将装填手带得转着圈跌倒在地,那个装填手是个登州逃来的辽民,与建奴仇深似海,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锁子甲血迹斑斑,此时仍然挣扎着站起,又要继续装填,建奴散兵也急了,不顾生死的全部涌出,对着他射击,明军散兵虽然尽力阻挡,但装填手仍被两支重箭射中胸部,他口中吐血倒退一步,眼看又要跌倒,突然怒喝一声,一把抱住炮管,滚烫的炮管上响起吱吱的声音,装填手靠着这个借力站住,忍着身上手上剧烈的疼痛大叫一声,单手将散弹举起从炮口放入,然后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护板后跑出炮组的清膛手,同样多处负伤的他一脸狰狞,喊叫着捡起地上的推弹杆,往炮膛中压进去,那门四磅炮缓缓转了一下方向,炮口往那些后金散兵的位置转动。
  后金散兵眼看火炮对准了自己这边,顾不得用尸体慢慢接近,不等火炮对准,最后的后金散兵抽出顺刀直冲过来,六名明军的散兵射翻一人,也抽出戚家刀短柄斧迎过去,相距十步时,双方同时扔出短柄斧和飞剑,然后在嘶声力竭的呐喊中狠狠撞在一起,顺刀和戚家刀对重甲的威胁都不大,同样打疯了双方很快进入贴身肉搏,抽出更有威胁的匕首或短刀捉对厮杀,扭在一起在地面上翻滚着生死相搏。
  明军散兵比对方少两人,眼看会处于下风,这时四磅炮的两个炮手和那名装填手抓起转弹杆、撞弹杆、装药锹,大声叫喊着冲过去,不要命的与那两名后金甲兵打斗,两名后金兵都是顺刀,被几个长杆连撞几下,退开几步后终于寻到机会贴近几个炮手,锋利的顺刀切开炮手单薄的衣服,两个未着甲的炮手连连受伤,却没有退让,死死缠着那两个甲兵。
  这场最残酷的近战就在那门四磅炮附近,距离文登营阵线不过十多步,左翼和中间的所有士兵都能看到,但明军没有人能离开阵线去帮助他们,所有人心急如焚,握着兵器的手心无不沁出汗水,希望那个进攻的命令能快些发出,好去帮助这些战友。
  陈新从战兵队列的头顶看到了这场阵线前的搏斗,作为统兵官他不会为几个士兵的生死改变计划,但那门四磅炮后面最后一个炮手却引起他的注意,那名炮手对身边拼力死战的情景看都不看,蹲在火炮后,从两块护板之间探头看着对面的后金大阵,手中拿着点火的叉棍。
  四磅跑的炮组现在是五人,一个炮长,两名炮手,一名装填手和一名清膛手,本来还有一名马夫,但此次没有马,所以马夫也没有来,看他的衣服颜色应该是炮长,从后面看过去,他几乎独自一人面对着越来越近的后金大阵,却散发出一种安静的感觉。
  他点燃火炮门药,火炮射出散弹打翻对面建奴大阵七八人,他费力的让火炮回位,接着抱起一发散弹绕到前面,对脚下搏斗的人视而不见,居然自顾自的用蘸水的羊毛刷开始清膛,清完后还稍等了片刻,等里面水汽挥发后才开始装弹,然后又从容的回到了火炮后面,期间有数支从后金大阵飞来的箭支擦着他身边飞过,钉在护板上嗡嗡作响,这个没有穿铠甲的炮长仍然悠闲得如同散步。
  陈新惊讶于此人的神经能粗大到如此程度,在心中记下了这个人,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后金大阵。
  后金兵大阵已经走到五十步外,离火炮只有三十多步,眉眼都可以看清楚,他们射出的箭越来越准,火枪兵队列传来的惨叫声开始响亮起来。
  “大人!!!”刘破军略带惶急的声音传来。
  陈新死死盯着后金的队列,缓缓举起手。
  刘破军大喊一声:“中军火器令旗磨旗,鸣摆开喇叭!”
  喇叭声响,近三百支举起的火枪齐齐翻下,他们终于等来了第二次射击,对面的建奴都看到了明军的动作,他们对明军的火器已是心有余悸,有些士兵停下拿出弓箭,有些则在继续前进。
  四十步,陈新猛一挥手,“射击!”
  嘹亮的天鹅音响起,又一轮全阵列的猛烈齐射,上千枚铅子如同风暴般席卷建奴阵线,更近的距离使得建奴的损失更加惨重,前排仍在嚎叫的建奴被呼啸的铅弹横扫,第一排几乎没有能站立的人,建奴一瞬间就损失了一百六十多人,前进势头又为之一停,这几轮打击中,许多建奴基层军官被击毙,指挥已经很混乱。
  明军中军代表火器队的红色三角旗挥动,接着一声鸣金,两翼所有的火枪兵开始从杀手队的间隙退后,中间的农兵火器分遣队则离开前排,从长矛阵两侧退后。
  步鼓声敲响,文登营平日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进攻战术,杀手队和火器队一进一退,相向而行,虽然有部分火器队士兵稍稍紧张,在一些位置形成了拥堵,但总体还是井井有条。
  变阵很快完成,展开的四百名近战兵出现在一线,他们踩着步鼓鼓点,齐步向对面混乱的建奴迎去,铁甲甲叶碰撞的密集叮当声汇成如同水流的声响。
  尽管已经混乱,仍有不少甲兵射来连绵的箭支,偶有被射中面门的战兵发出惨叫,明军农兵连的火器队仍在轮换射击,保持着持续的火力,每次射击后都有数名后金兵倒下,给后金兵的精神造成极度的紧张。
  陈新的眼前,一个局的预备队肃然直立,退回的三十多名农兵火枪分遣队士兵正在装弹,十多名残存的中军卫队和夜不收回到中军旗下,很多人还带着轻伤,身上脸上血迹斑斑,他们匆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重兵器,集结到中军旗下,一脸凶狠的等待着再次出击。更前面的地方,农兵连的长矛正一排排依次放平。
  后金兵连遭重创,先后到达战场的一千余真夷只剩下不到七百人,有三百还是余丁,伤亡超过三成,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崩溃,陈新也觉得有些奇怪,估计是他们还没有习惯在明军面前野战失败。
  此时后金中军大鼓急促的连敲,或许是明白没有退路,后金阵列竟然爆发出空前的呐喊,各级将领大声鼓动着,虽然损失惨重,这些走投无路的女真猎人在血腥的刺激下爆发出了野蛮本性,他们狂叫着漫过战场的空隙,往文登营直冲而来,最血腥的肉搏即将到来。
第五十七章
露珠
  “虎!”最后一次呼号响彻明军阵列,双方的中军大鼓同时击出密集的交战鼓点。
  只剩下最后的十几步,陈瑛对面尽是面目狰狞的后金兵,前排几名手执飞斧和铁骨朵的甲兵扬起手来,手中利器就要飞出,稍后面的一些巴牙喇抓住最后的时机射出破甲箭,陈瑛身边的大棒手闷哼一声,被破甲箭射倒。
  陈瑛大呼一声,扣动手中短铳的扳机,呯呯两声响,陈瑛和火兵手中的两把短铳同时鸣响,将对面两个冲得最近的甲兵打翻,两名刀盾手也向密集的后金兵投出了两支标枪,对面则飞来了一波短柄斧和铁骨朵,两方阵列都传出惨叫声,近战前的最后一轮打击完成,密集的人群让所有人都无法躲避,此时的战技身手都没有多少作用,士兵唯一可以依赖的,便只剩下运气。
  对面黑影一闪,陈瑛下意识的一偏头,一个铁骨朵擦着头盔飞过,他随手扔下火铳,双手执旗枪,口中大声呐喊着,与战友一同向建奴对冲而去。
  两股黑色的铁流迎面对撞,后金兵挟着下坡的冲势呼啸而来,锋利的兵刃错身而过,铁流中泛起朵朵红色的浪花,兵器折断声和惨叫连绵不绝,残酷的冷兵器作战以更快的速度收割着生命。
  前排许多明军和后金军同时刺中对方,陈瑛的耳中充斥着疯狂的呐喊和伤兵的惨叫,眼前全是挥舞刺杀的兵器,他面前一个拿大刀的甲兵猛冲而来,陈瑛圆睁双眼,判断着距离,口中暴喝一声,手中的八尺旗枪对着甲兵猛刺过去,那名甲兵的锁子甲丝毫不能抵挡尖锐的矛头,实心三棱的雪亮枪刃刺进那名甲兵的身体,紧接着破体而出,将那名甲兵杀个对穿。
  甲兵冲击的势头没有被枪刃停住,他面目扭曲的挥舞着大刀,到达了攻击距离,陈瑛的旗枪不能拔出,他不得已丢下旗枪抽出匕首,正要扑上前去,后排一把镗钯呼一声在身侧刺出,锋利的中锋杀进那甲兵胸膛,张开的横股上一排棱刺与甲兵的锁子甲摩擦,发出牙酸的声响。
  着疯狂甲兵的势头终于被停住,他顺着旗枪的枪杆几乎冲到了陈瑛眼前,身后露出的枪杆上满是红色的印迹,此时他面对着陈瑛口吐鲜血,手中的大刀终于无法砍下,身子一歪倒下,将陈瑛的旗枪也压在地上,这名甲兵刚倒下,一根狼牙棒带着风声迎面向陈瑛砸来,棒头上无数铁尖寒芒闪耀。
  陈瑛没了兵器,也无处可躲,眼睁睁看着棒头到来,对面却一声惨叫,左边的一支长矛过来,刺在持狼牙棒的甲兵腰上,那甲兵往旁边一歪,狼牙棒的铁钉在陈瑛的左臂甲吱吱的划过,嘭一声砸在地上,小队的刀盾手蹲着身子向前一步,圆牌护身,手中戚家刀一刀刺入那名甲兵的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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