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校对)第1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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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瑛死里逃生,赶紧捡起第一名甲兵的大刀,抵挡着随之而来的攻击,两翼的文登营战兵战技娴熟,阵线上倒满死伤的双方士兵,后金兵第一波冲击无果,气势一减,文登营开始按小队配合进攻,鸳鸯阵长短搭配的威力展露出来,又一批甲兵被杀死后,各杀手队队员交替跃进,长兵攻击之后,短兵的刀盾和大棒便突前继续进攻,长兵紧接着接替,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连绵的攻势让对面的甲兵只有招架之力,不断有建奴受伤倒地,面对这些强悍的对手,后金军阵线开始慢慢后退。
  ……
  满达尔汉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快速跑动,西边的阳光不断在帽檐边摇晃,在他眼前留下一道道明亮的痕迹,晃动的视野中是一群铁甲的背影,人从缝隙中能看到明军一排排雪亮的长枪枪头闪耀着阳光。
  满达尔汉的位置已经靠近中间,正好在农兵长矛阵的边缘,长矛阵两翼的火枪不断轮射,火枪正面的后金军损失惨重,面对冲近的甲兵,两翼的火枪手转身往后面逃去,两边最外侧的农兵迅速将长矛斜指,阻止后金军从这个空隙杀入。
  他的牛录正好在对方重点打击的地段,只剩下十人左右,他自己离开了火枪集中打击的地方,躲到中军的甲兵后面,以后金中军所遭受的打击最小,剩余的阵列最为厚实,满达尔汉作为老兵,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呆在最合适的位置。
  后金军中军前排大多是甲兵,同样手执一丈二尺的长枪或双手大刀,困兽犹斗的后金兵大声嚎叫着向刺猬一样的明军长矛阵直扑过去。
  “杀!”严整的明军长矛方阵中齐声大喊,一丈四尺的长矛密密麻麻的刺出,枪刃入肉的噗噗声不绝于耳,双方阵线都有人倒下,更多的是后金兵,他们的长矛比明军短了两尺,满达尔汉前面的甲兵也被刺中倒下,满达尔汉的眼前一空,一个染着红色的枪头正在缩回,他赶上一步,跨过地上的尸体,那支枪头又猛地刺来,早有准备的满达尔汉用虎牙刀往上一撩,荡起枪头,又要往前,眼角突然发现那明军的两侧还各有一前一后两个枪头,右边前面一支正要刺来,他赶紧用左手盾牌挡住,一股大力传来,尖锐的长矛竟然刺穿了盾牌,露出一截雪亮的矛尖,满达尔汉前进的势头被阻挡,前排的那个枪头又一闪,他急忙用虎牙刀一格,枪尖从身侧划过。
  满达尔汉怒吼连连,却只有招架之力,对面的长矛比他们的长出两尺,占尽优势,第一排甲兵几乎伤亡殆尽,身边的甲兵越来越少,地上倒满尸体,一种无力感在他心头涌起。
  满达尔汉正要退开,十多把沉重的飞斧、标枪和铁骨朵带着风声从身边飞过,前排六七个明军同时倒地,然后几个巴牙喇就在六七步之外用弓箭对着明军的长矛阵连珠射击,他们正面的明军猝不及防,前排倒下的明军在地上形成障碍,后排的明军还不及上前,又一波飞斧砸来,短短时间就有十多个明军非死即伤,这一段六七人的正面的阵线只剩下最后两三排长矛手,变得异常薄弱,那些长矛手显然已经被吓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乘此机会,三十多名后金巴牙喇和甲兵从后面上来,狂叫着一涌而上,从这里冲入农兵群中。
  缺口两侧的农兵阵型大乱,他们的长矛无法在近距离作战,贴近的后金军狂暴的攻击着附近的明军,满达尔汉见状信心倍增,只要击穿中军逼迫对方两翼救援或后撤,明军的整个阵型就会混乱,甚至可能就此溃散。
  他身边还有一群跟上来的余丁,大多穿着轻甲手拿顺刀或腰刀,满达尔汉自己牛录的士兵早已所剩无几,又都跑散了,他便带领着这群余丁,跟随在巴牙喇之后。
  这段激烈的战线上尸横遍地,未死的伤兵嚎叫着不停挣扎,满达尔汉体现出了老兵的经验,直接踩在那些尸体和其中的间隙,一些余丁未及注意脚下,滚倒在地上,连带着让后面人也翻倒,使得缺口附近更加混乱。
  这段农兵连的六排枪阵已经被打穿,缺口两侧的一些农兵慌乱的想调转长矛,但混乱的阵型已经不能发挥长枪的威力,后金兵分出一部分巴牙喇贴上最近的农兵,压迫着他们挤成一团之后再大肆砍杀,农兵连转眼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满达尔汉跌跌撞撞越过堆积的尸体,他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前方是继续向前突击的部分巴牙喇,明军的中军旗就在不远的地方,满达尔汉大声招呼身边的余丁,让他们跟上脚步。
  正当他燃起希望的时候,对面突然一阵火枪爆响,近得仿佛就在眼前,绵密的枪声让他耳中轰鸣,前面的巴牙喇齐刷刷跌倒一片,紧接着又是一轮,满达尔汉眼前一空,冲锋的巴牙喇变得稀稀拉拉,前面则是火枪射击后的白色硝烟。
  满达尔汉身边时残缺的阵线,但身后的缺口满是拥挤的余丁,冲阵的人都是没有退路的,他被激起凶性,领头冲向烟雾弥漫的前方,此时的两翼都响起了一种军号,满达尔汉不知道那是什么号鼓,他也没有空闲去观察两翼的情形,其实后金兵两翼此时已经崩溃,响起的是文登营的冲锋号。
  他知道火枪每次只能射击一发,然后要装填很久,这短短的不到十步距离显然不足以让对面的明军完成装填,甚至不足以让他们撤到近战兵身后,他可以借助这些人的遮挡冲击对方的近战兵。还不等他冲到,对面的白烟中就涌出一片红色,一群明军身穿红色短装的明军猛冲而来,手中拿着的竟然是火铳,但前面套着一把雪亮的尖刃。
  他还不及思考这是什么火枪,三个面目狰狞的明军已经冲到他面前,大喝一声从三个方向同时刺向他的上中下三路,来势迅猛,看得出来动作非常熟练,满达尔汉下意识的用盾牌挡在身前,盾牌猛烈的震动着,两个尖头从上面透出,刺中盾牌的两个明军冲势凶猛,将他的盾牌带往左侧,他的右边大腿一凉,很快转为剧痛。
  满达尔汉倒退着跌倒,腿上的刺刀退出,他自己都能看到大腿上高高喷起的血水,腿上的疼痛更为剧烈,远远超过比他以前受过的刺伤,他忍不住大声嚎叫,刚刚发出声音,一只鞋子就呯一声踩到他脸上,接着密集的腿他眼前晃动,数不清的脚在他身上踩来踩去,拼杀的疯狂叫喊震耳欲聋,满达尔汉身经百战,却第一次感觉到死亡如此之近。
  腿上血流不停从皮肤上流过,满达尔汉一边嚎叫一边试图坐起来捂住腿上的伤口,但那些脚步让他根本无法实现,大腿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终于让他崩溃,他的武器早已丢失,只能拼命的挥动着双手。
  只过了片刻时间,满达尔汉就感觉力量迅速的消失,双手无力再挥起,他急促的呼吸着,仰头望着上方闪动的人影和露出的一些天空,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在眼前变换着,有人在他身上滑到又爬起,有人在他身边扭打滚动,接着有尸体压到他身上,他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嘶哑的呐喊声如同远在天边,满达尔汉头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周围飞洒的血水洒在他脸上,如同铺上一层小小的红色露珠,片刻后喊杀声渐渐远去,这个杀人如麻的后金牛录额真圆睁着双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卢传宗,带你的亲兵追击那个固山额真,追到海里面也要抓到他,活的最好,死的也要。”卢传宗大声答应着去了。
  陈新咬牙切齿的说完,松开了握着手铳握柄的手,手心已经满是汗水,方才的恶战就发生在他眼前,逼得他投入了农兵火器分遣队,以及最后一个局的预备队,在农兵长矛阵附近一番血腥的拼死搏杀,后金中军前面的巴牙喇和甲兵损失殆尽后,余丁们迅速丧失了最后的士气,后金兵全线彻底溃退。
  他的视野中,斜坡上满是亡命奔逃的后金兵,身后是奋勇追杀的文登营士兵,左翼外侧的一个局游兵也击溃了建奴那支六十多人的分兵,出现在斜坡上,拦截着散乱的后金兵,双方都没了什么阵型,只管拼命的向前,嘹亮的冲锋号不时响起。
  刚才的战场周围插满密集的箭支,在他眼前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摆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低低的哀鸣声不断,一些重伤的士兵蠕动着在死人堆中爬行,明军士兵则伸出手,让救护兵看到。对那些后金的伤兵,各司留下的少量战兵正在补刀。
  所有军队都派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二十多个中军卫队和鼓号手,此时陈新的心跳也缓了下来,最后时刻后金兵中军的拼死一搏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的手都握到了手铳握柄上,没想到这一战会如此艰难,背水一战的后金兵表现出了这个时代远东第一强军的能力,比滦州时的巷战坚定许多,野战时的他们充满信心和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些真夷建奴比起固安的蒙古左右翼确实更加强悍。
  他对后金兵的战力的估计还是有所误差,将农兵摆在最前排,放了太多后金兵上岛,对方总兵力实际已经超过了文登营,如果不是火器大幅削弱他们的战力,刚才陈新恐怕要亲自参战了。
  两翼的战兵仍然表现优异,战技娴熟且意志坚定,展现了职业军队的素养,四磅炮、夜不收和特勤队都同样如此。中间的农兵连则差了许多,远远没有达到陈新的预期,特别是长矛方阵,他们最开初阶段表现不错,但被后金兵投射兵器打击时,显得笨重而慌乱,被巴牙剌贴近攻击后,几近崩溃,最后时刻全靠两侧战兵各自派出两队杀手队抄兵支援,所以在战后还需要进行总结和改进。
  陈新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刘破军道:“打旗号叫脚船过来,让船上的水手轮流上岸,协助救护伤兵和清理战场,另外,让那些补刀的战兵停下来,要求每个水手至少要割一个建奴人头,中军的鼓号手和所有参谋,同样派去补刀。”
  刘破军记在册子上,他知道陈新要让那些没上过战场的人感受战争的气氛,这是陈新一直在强调的战场经验,那些水手成军后几乎没有打过仗,更需要这种历练。
  他记完后道:“大人,仗打完了,您先休息一下。”
  陈新摇摇头,长长呼一口气,“让疤子调一艘小船给我,我要去给吕直汇报,军队的仗打完了,我还有好多仗要打。你亲自盯在这里,按预案处置善后,记住,我要那个固山额真。”
第五十八章
擒获
  身弥岛北面,登州水营的福船上,吕直不停的把远镜举到眼前,焦急的看着岛上,他们开始时候看到一股股后金兵往西边赶去,在一处山头列阵后消失在山脊线上,然后的炮声不绝,山那边升起薄薄的硝烟,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炮声也消失了,他知道炮兵肯定是文登营的,炮声停止却说明不了什么,赢了输了都是会停下的。
  吕直虽然读过兵书,也提督过九门,但真正打仗还是第一次,又涉及他自己的军功,自然十分紧张,他身边的张焘也差不了多少,但是心情更复杂一些,他既担心后金兵得胜,又不愿文登营太过耀眼,抢了他的风头。
  “靠近些,让船再靠近些!”吕直转头对着水营的把总大声催促,张焘开口劝道:“大人万金之躯,不可轻入险……”
  刚才还对张焘赞叹不绝的吕直不耐烦的挥手打断,眼睛凑在远镜上看得目不转睛,周围的水手中也发出嗡嗡声,一边对南边指点着,张焘赶紧转头看岸上,远处的一处山脊上冒出一些小小人影,接着越来越多,他们都没有旗号,吕直用远镜一时也看不清,只是连声催促那个水营把总靠近海岸。
  “哈哈哈!”吕直突然放声大笑,他的远镜中出现了一面纯红色的旗帜,那个拿旗帜的人正跟着前面的一起溃逃,山上出现一批红色的人影,在坡顶发出一轮火枪齐射,“那旗是正红旗的,建奴败了!建奴败了!文登营名不虚传,真乃我大明第一强军!”
  吕直兴奋的挥舞起远镜,在船头快速来回走动,当然此时上岸他还是不敢的,张焘眼珠转动,对吕直躬身道:“监军大人,下官愿领东江镇精兵一部上岸,协同陈大人夹击建奴,定叫那建奴……”
  “张游击不可如此,东江镇长于水战,此时靠岸不妥,万一建奴穷鼠噬猫,怕伤我士卒甚多,反而不美,还是让陈参将清扫之后,再上岸不迟。”吕直不动声色,张焘摆明是孙元化的人,吕直消息灵通,孙元化眼下的处境他一清二楚,他心中也有了点自己的小算盘,希望能在登莱和东江有自己的势力,陈新目前是在向他靠拢,文登营战力强横,主官又懂事,自然是最好的力量。
  现在张焘想上岛去捡人头抢装备,到时陈新肯定是要不满的,去年打滦州的时候,文登营在前主攻,攻战激烈,只来得及砍了人头,那些铠甲之类的很多被后面入城的勤王军抢了,陈新后来还到梁廷栋那里告状,最后马世龙出面好言向劝,陈新才罢手,声言是看在马世龙面上,让马世龙欠了他一个人情。
  在张焘没有正式投靠之前,吕直不会随便给他捡便宜的机会,这次身弥岛之战,获胜已是必然,吕直开始考虑怎么给皇上书写大捷文书。
  此时望斗中的士兵大声报告,说有几艘文登营的船过来,吕直走到船舷边,看到对面船头站的是陈新,连忙吩咐人将陈新接上来。
  张焘羡慕又嫉妒的目光注视下,陈新上船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吕直大声道:“禀报监军大人,赖皇上洪福眷佑,大人运筹帷幄,文登营一战击溃岛上建奴,斩首数百,现正追击之中,待士兵清理完北岸,下官敢请大人登岛指挥追歼残敌。”
  “好,好!”吕直笑得眯起眼,双手抬着陈新的手臂让他站起,上下打量一番,发现陈新身上满是血迹,锁子甲还破了两处,不由担心的道:“陈参将可是又受伤了?”
  陈新一脸黯淡低声回道:“大人,建奴穷鼠噬猫,我大阵曾被冲破,下官不得不亲自上阵,击退正白旗固山额真亲领之白甲,身上多处被刀,好在都未伤及要害,所以下官才说,此战全赖皇上和监军大人洪福眷佑。”
  吕直把马屁照单全收,嘘气叹道:“催锋于正锐,方显英雄本色,但陈参将乃吾皇栋梁,日后上阵之际,还应多多顾及自身安危,即便建奴之固山额真,亦比不过陈参将的安危要紧。”
  “大人抬爱,末将没齿难忘,那建奴的固山额真从战场逃脱,战兵正在追杀之中。”
  吕直其实最关心那个固山额真,毕竟明军从来没有擒杀过如此高档的后金将领,此时听了也不便追问,转而接着关心文登营的情况,陈新声音低沉,“末将所领军将损伤惨重,伤亡已有数百之多,战场上尸横遍野,一时还没有计出,他们大多是文登军户和流民,家中尚有老小,如今为国战死沙场,下官却没有余力让其家人衣食无忧,心中……有愧。”
  陈新说着说着语带哽咽,他现在看多了苦难,要憋出泪来还是不容易,以他的演技,也只能到这个样子,吕直大功在握,拉起陈新的手义不容辞的道:“陈将军尽管放心,文登营乃我大明强军,军中皆是尽心为国的忠勇之士,咱家必定禀明皇上,绝不会让他们家小吃亏。”
  “下官先代那些军户谢过大人。”陈新忍住手被太监抓住的恶心,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陈将军可还有其他难处,一并说与本官知晓。”
  “大人,属下所带粮食不多,此战又伤亡颇重,还需在此岛休整一些时日,要请东江镇补些粮草,或末将出银购买亦可。再者,下官此次所带兵将乃从全营挑选而出之精锐,此战之后元气大伤,今年之内只怕不堪调遣,这并非是末将胆怯或推脱,实在是戚少保的练兵法需时良久。”
  吕直听了满不在乎道:“粮草之事陈将军无需担忧,至于调遣,咱家自会在捷报中向皇上禀明此事,建奴咋受此重创,谅他们也没胆子今年再犯我大明。”
  ……
  文登营一个旗队出现在北面海岸,登州水师派出几首渔船靠过去,得知溃散的建奴大部被歼,吕直才坐上脚船,带着陈新一起上岛,同行的还有一些东江镇将领。
  刚刚登岛,陈新就叫过附近两个杀手队,在两侧护卫着吕直,一行人越过岸边的岩石,来到北岸一处山头。
  不远处是一块较大的平野,南边就是青色的山脉,山脚下有不少快完工的船只,平野中间散布着建奴的尸体,东北边是一群蹲得密密麻麻的俘虏,周围有一些红色军装的文登营士兵。更远的几处丘陵还爆出一些零落的枪声。
  吕直急切的走过去查看俘虏,俘虏被分作三群,一群是朝鲜人,在岛上共有五百多,登州水师炮击时,他们大多跑散,此时有近三百人被文登营战兵赶到这里,还不断有后续的押过来,第二群则是后金的包衣,他们在岛上只有不到一百人,抓到此处的大概三十多人。
  最后便是后金的余丁和甲兵,由几个战斗组看押着,残余的后金兵从战场逃脱之时已经精疲力尽,最先一段亡命奔逃之后,大部分体力不支,被身着轻甲的明军火枪兵在追击中杀伤大半,投降的都被看押在这里,大概百人上下。
  一贯在汉民面前趾高气扬的建奴,在周围战兵看押下垂头丧气,目光呆滞的纷纷低头坐在地上,他们身上的头盔甲衣全部被脱下,甲衣在另外一处堆积起来,衣服则被用来捆绑他们的手脚,露出光溜溜的头顶。吕直上去牵起一辫子,在手中抖动两下,颇觉有趣,那名余丁露出害怕的神情,根本不敢动弹。
  跟随上岛的一群东江镇将官对满地的建奴首级十分眼馋,但文登营就在旁边,刚刚从战场下来的战兵们杀气未散,始终带着一种凶狠,让他们不敢起念头。
  文登营的中军旗已经来到平地,刘破军迎过来,先把一面旗帜递给陈新,然后向吕直和陈新跪下大声道:“见过监军大人。”
  吕直一看到那面旗帜,激动的抖落开来,正是正白旗的固山额真旗帜,吕直不由哈哈大笑,周围的尚可义等东江镇将领目瞪口呆,没想到文登营竟然能夺得此旗,这是只从建奴兴起一来从未有过的,他们看向陈新的目光已经大为不同。
  吕直笑罢让刘破军起身,然后问道:“那固山额真抓到否?”
  刘破军小心的回道:“还没有,不知是否已逃往南边,此地山高林密,眼下天色也快暗了,一时怕是不好寻……”
  听刘破军光说困难,吕直脸露不悦,若不是看陈新面上,他就要呵斥于这个小军官,陈新赶紧打断刘破军,和颜悦色的吩咐道:“再难也得抓到,通知卢传宗继续搜寻,建奴丢了所有辎重和粮食,咱们疲惫,建奴更疲惫,一定要抓到。”
  对刘破军说完后,陈新又转头对吕直赔笑道:“监军大人,那些建奴都是出身山林,有股子蛮劲,不过他们无船无食,必定无以为继,即便急切之间抓获有些难处,末将会想方设法,最多过一两日应能逮到。”
  吕直脸色稍缓,陈新如此说,他倒是能接受,当下一路往主战场走去,陈新对刘破军低声道:“天快黑了,晚上在这块平地扎营,优先把伤兵安置好,然后是脑袋和铠甲,办完后尽快部署防御。”安排完后追到吕直身边,殷勤的扶着吕直的手臂。
  一路上后金军的尸体不绝于途,有水兵正在收割人头,当他们爬上刚才激战的斜坡顶端,不由都看呆了,长长的缓坡上,摆满了密集的无头尸体、断裂的兵刃和残肢,许多文登营的水手在战场上走动,将一批批的人头和铠甲运往海边的脚船,另外有一些人在用担架运送伤兵。
  他们越往坡下走,尸体越密集,最后到了开始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层层叠叠的尸体、兵器、旗帜堆叠在一起,四周插满弓箭,地上地面在吸收了大量血液之后,变成了一种略带红色的深黑,空气中充满浓重的血腥味。
  离这里十多步的地方,则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明军尸体,他们后面是上百名各种伤员,白衣的救护兵正在忙碌,一些重伤者不时发出惨叫。
  吕直盯着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语,东江镇的将领们不停的长吁短叹,他们长期与建奴作战,东江军中不乏敢死之人,但这样激烈的战场却也从未见过,他们此时已经知道文登营只来了一千出头,他们实在想象不出,双方能在拼杀中死伤如此之多。
  好半响之后,吕直终于叹道:“陈将军所练文登营,真乃天下第一强军。”
  陈新此时倒真有些伤感,他在前面的明军尸体中看到了一个最先跟随他的纤夫,是农兵的连长,一个强壮而本分的人,去年底成亲时陈新还曾亲自去道贺。那个连长的颈子几乎被大刀砍断,只剩下小部分皮肉还连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水手正要把他的头扶正,但已经忍不住恶心,跑到一边吐起来。
  远处的太阳正在慢慢落下,阳光不再刺眼,变成了一种温暖的昏黄,轻轻洒在那一排尸体上,陈新略有些走神的回道:“还是大人指挥得当,若不是大人定下欲擒故纵之计,如何能得此大胜。”
  吕直点点头正要开口,山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欢呼,而且越来越响亮,众人面面相觑,不一会,一个亲兵出现在坡顶,他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连军礼都没敬,远远就大声喊道:“抓到了,抓到那个固山额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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