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2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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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冠侯道:“姐夫放心,寿礼自然是被好的,都是关外土产。有貂皮、人参、鹿茸、东珠……这些东西自从铁勒人占了关外,宫里也得不到补充。这回送上去,一来价值昂贵,二来,也表示关外重归我大金怀抱,慈圣必然欢喜。您特意说到北府,那边,莫非有什么动静?”
  袁慰亭拈髯笑道:“福姐跟十格格一样,肚子里有动静,刚刚给醇王添了个男丁。”
  赵冠侯点点头“这个男丁……莫非是老佛爷又要立大阿哥?”
  “这个孩子太合适了,一是岁数合适,二是身份合适。五爷和皇帝是亲兄弟,他的儿子兼祧两房,比起当初大阿哥要合适的多。万岁爷的龙体欠安,已经几次向民间征医,要我看,不管万岁这回身体如何,未来的江山,必是醇王府这位来坐。到那个时候,福姐就是本生母,这个关系现在不弥缝好,还等什么时候?”
  袁慰亭又笑道:“我跟你交个底,趁着这次太后过寿,我准备上一道折子,在直隶,成立练兵处。咱们大金要想强大,必然得有强兵才行。这次扶桑铁勒,两个国家有仇,却在咱们的国土上开战,归根到底,还是咱们的兵弱。若是我有强兵在手,谁又敢如此放肆?而现在全国养的兵很多,济事的却没有多少。关外有警,你就要从山东赶到关外,因为除了你,全国就拿不出几支可靠的队伍来。大佬那里已经透过风,会支持咱们,这练兵处一立,整个大金的军队都要动。”
  赵冠侯心知,这练兵处不是之前练新军可比。练新军不过是一城一省募勇招兵,而练兵处是全国性质的军事最高机构,对全国武装力量进行重新的选拔裁汰,然后再行改编,其地位尤在当日两洋之上。
  袁慰亭原本只是个按察使,如今官符如火,志向也大,竟是想要超过北洋前辈章桐,做一做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这其中,是否受了拿破仑传的影响,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赵冠侯不能泼他的冷水,只留神静听,袁慰亭道:“新军军制,与旧军不同,首要者,就是要同一。军制同一,军饷同一,器械同一,军法同一。令行禁止,上行下效,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各自为政,你唱我你的歌,我念我的经。一国之师,彼此互不相通,甚至京里调动不了外省的兵,导致各地督抚各自为政,挟兵自重,这万万不行。你且看看,这个条陈的条目。”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新军新政
  他不拿赵冠侯当外人,将条陈取来,供赵冠侯观看。这算是大金的最高军事机密,除非机密不能接近。赵冠侯也不敢大意,仔细的观看,见其构思上,大金整个国家的部队,准备编为三十六镇,统一编号。
  以北洋武卫前、右两军为根本部队,对于诸军进行重新整顿,再加上京城旗营,先行编练六镇部队。再以这六镇为根本部队,地方上各行练兵,最后成为三十六镇。
  其编制为,军、镇、协、标、营、哨、排、棚八级。最高战斗单位为军(战时单位,平时不设)军下辖两到三镇。一镇下辖步兵两协,马炮各一标,工程辎重各一营,军乐队一哨。每协步兵下辖两标,每标辖三营,每营辖五哨,每哨辖三排,每排辖三棚。无直属部队,但有后备队。后备队的军饷远低于正军,服役年龄,则比正军更长,按照说贴中记述则为“以五千人之饷,可养两万候调之兵,无仓促召集乌合成军之弊。”显然,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而在用人上,各省设督练公所,由各省将军、督抚兼任督办大臣,以参议官为佐官。练兵处总办大臣为庆王义匡,会办大臣为袁慰亭,总提调保举的为正在关外任三省总督的徐菊人,下设军政、军令、军学三司。
  军政司正使王英楷,是当初小站跟着袁慰亭练兵的旧人。军令司正使段芝泉、副使冯玉璋,都是北洋旧将,袁慰亭心腹,自不必言。军学司正使则是汪士珍,此人亦是小站旧将,副使则保举的赵冠侯。
  袁慰亭道:“你这个副使是兼差,不用你到练兵处供职,只是在京里给你留个差使,你进京往返也方便,否则你个地方大员,进一次京太过困难。你的本差,还是在山东。六镇之中,你的武卫前军改编为直隶陆军第五镇,镇统制由你兼署。考虑到你前军兵多,一镇之师,恐难安排,再让你在山东编练一个混成协,谁做协统我不管,你来保,我这里绝不会通不过。再有多余将兵,可以编为警查、消防队,总是有办法安排。山东的兵都是好兵,一个也不能耽误。再不成,就调动到其他各镇里,那些好苗子,其他的镇,也眼红的很。至于粮饷上,山东养一镇又一混成协应不为难,如果粮饷不济,可由直隶协饷。咱们是自己人,没有不办的道理。你这个镇统制虽然要做,但是本官我不会给你动,由你兼任协统,现在的山东巡抚孙宝奇,是我的儿女亲家,他在这个位子上,也不过是护印,将来这个位子,总是你的。”
  “多谢姐夫,小弟的年纪小,做巡抚也不合适。能让我做个臬司,已经是难得的恩典了。只是小弟看这说贴,海翁要做练兵处总提调,那东三省总督,莫非就要交卸了?”
  袁慰亭苦笑一声“可不?这话也只有对你说,打仗的时候,那里是火坑,没人愿意跳。现在仗打完了,那里就是火炕,谁都想上去暖和暖和。一个辖制三省的总督,谁不想做?海外天子,自在逍遥,要说两江、两广总督自在,比起东三省总督,就又差了些。再说关外富庶,若是妥加整顿,不愁不能弄出一大笔款子,是个既能享福,又能发财的好位子。卜五打下了基础,别人就该享受了。”
  “但不知是谁属意那个位子。”
  “这人与你有点瓜葛,振大爷。”袁慰亭苦笑一声“他在京里大概是玩腻了,想看看塞外风光,大佬正为爱子活动,让他到关外做一任逍遥王。卜五总不能挡振大爷的路,只好让他回来练兵。你看看,这说贴,你可有什么话说?”
  “这说贴倒是说不出什么,营制上,与泰西营制差相仿佛,若真能照此编练,小弟想来,十年光阴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但纵横亚洲,应无什么大妨碍。单以陆军论,就算是与铁勒或是扶桑碰一碰,也完全碰的起。”
  “要的就是这句话!”袁慰亭一击掌,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少报纸上说我怕洋人,这话简直是笑话。拳乱才过去多久,谁敢说不怕洋人?可是为什么我们怕洋人,归根到底,就是兵不如人,技不如人。我若是有兵有钱,我为什么要怕洋人?朝廷已经要行新法,办宪政,等到宪政一成,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洋人怕我,还是我怕他们。”
  赵冠侯远在关外,消息不大灵通,此时方知,这一年来的光景里,朝廷竟然发生了大的变化。朝廷经历拳乱之后,终于认识到,用了几百年的制度,也是到了该大改大动的时候。
  与康梁等人的主张不同,朝廷并没有急着在一两年内,就把新法实行下去的念头,而是约定九年后,实行立宪政体。而在此之前,则是个学习准备阶段。地方上,各省成立咨议局,作为士绅与官府共治的机构,也是泰西,地方议会的前身。
  而在朝廷里,太后准备成立编撰官制局,改革官制,参考泰西列强的官制,重新设立官位。袁慰亭作为北洋大臣,疆臣首领,也在官制局之内,作为会办。他对于这个身份显然极有兴趣,于改革官制,推行宪政一事,亦是雄心勃勃。
  在军机处里,他只是学习行走的打帘子军机,按照时人笑谈,他的位置类似于轿夫中的第四名,全无主意。以他的出身,能做个全无主意的军机,已是难能可贵。可是他官职一高,志向与过去就不相同,再做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追求。
  在他头上压制的,主要就是翟鸿机这个大军机。他是翰林出身,单是这一条,就能把袁慰亭这个童子军机压的死死的翻不了身。朝内朝外,翟子久门生故旧无数,又是袁慰亭所不及之处。
  若是官制改革,则旧有的出身之类的优势谈不到,即使门生故旧的关系,也不再能用。官身操纵,将控制在官制编撰局手中,以局而压吏部,自可让袁慰亭摆脱尴尬的出身,从而不受人挟制。
  一想到可以扬眉吐气,不受制于人,他自是甘愿冲锋陷阵。赵冠侯身在局外,反倒是比他冷静许多,沉默片刻之后,忽然问道:“姐夫,谭壮飞等人,血尚未凝,你觉得老佛爷为什么突然支持宪政?”
  袁慰亭对这个问题颇有些不解“朝廷战败,有目共睹,慈圣东狩,途中饱受颠沛之苦,行宪政变法图强,也在情理之中,这有何可疑?”
  “姐夫,咱们想一想,即使我国行了宪政,与那些国家开战,胜负又如何。高丽之败,我大金对扶桑,一国敌一国,大国败小邦,比起这一次其实要窝囊的多。那时要行宪政,老佛爷的看法又如何?”
  袁慰亭愣了愣,他先入为主,认定庚子之败,败于体制。太后亲见江山崩解,帝都沦陷的惨剧,所以要行宪政振兴国家,并未他想。
  赵冠侯此时一提,他也想到,若论窝囊,则高丽之败,窝囊程度远超过这次与联军交战,当时慈喜不行宪政,这回却坚定的行宪,这里倒是有点可疑。他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小弟年轻,说不好,何况在宫里的耳目也没把消息送出来,这话不敢乱说,只能瞎猜几句。我听说张香涛入阁,不免就想起一件事,张香帅一入阁,东南互保上的人,也就姐夫您一个在地方掌权了吧?”
  他这话一说,袁慰亭心头一震,仿佛一记铁棍正中顶梁,顿时将他的兴奋与欣喜砸个精光。东南互保之中,除去一些附和者外,主要的人物,除自己以外,李秉衡勤王自尽,章桐议和捐躯,刘一乾病故,张香涛已是最后一个有力之人。余下的巡抚之流,不过是碍于形势,受总督胁迫,不得不列名附署,慈喜也不会记着他们。
  张香涛此次入阁,可以看做是提拔,但是反过来说,也如虎离深山龙离大海,离开他辛苦经营的湖广而入京,从海外天子,变成了阁臣。乃至官制改革之后,他又是一个什么地位,也难说的很,这一镇以假皇帝要挟过太后的诸侯,就已经被削为无爪螃蟹,不复为害。
  这样算来,当初列名其上的人里,实际为疆臣的,就只剩了自己。那么补自己入军机处,固然可以看做是提拔重用,也可以看做是明升暗降,夺去权柄。
  改革官制,必要得咎于同僚。如果按自己曾经的想法,大刀阔斧,裁汰冗员,竟是不知不觉之间,走上了变法众人的旧路,于朝廷之中四面树敌。等到官制改革完成,自己的位子怕是也难保全。
  乃至于太后支持宪政,改革官职的用心,由此也可以推敲出来。她春秋日高,来日无多。宪政是九年之后的事,到时她是否还在人世犹在两可,而一改革官制,督抚之权立等可收。
  自洪门中兴以来,日益提高的督抚之权,收归朝廷,老太后自当日解决曾、章等人的势力之后,这一记杀招用出,既得士人乡绅之心,又将天下督抚操纵于股掌之内,使其不复为害。即使练兵处的兵权,到时也随时可以收回,说不定就为他人做了嫁衣。
  袁慰亭自身的头脑极是精明,一想明这一层,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之余,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拉着赵冠侯的手道:“内弟,这一回可是多亏了你提醒,否则,我怕是要吃个大苦头。进了京里,为老佛爷冲锋陷阵,等到完事之后,说不定反倒无功有过,成了替罪羊。”
  “姐夫,你过奖了。小弟这点见识,拍马也追不上姐夫。无非是这次在关外办军务,经历的事多了,想的就多了些。且小弟不在局里,有些时候,可能看的更清楚。这也是我自己胡乱揣测,老佛爷是什么意思,我们外人哪里猜的透,说不定小弟想的全然不对,老佛爷就是要一心变法行宪,也未可知。”
  “不,你这话想的对与不对,我们不提。只说能想到这一层,就帮了我的大忙,我原本想着,进京之后,要好好放几个炮,让他们见见我的厉害。现在想来,却是大错特错,这回进京,我秉承四个字:装聋作哑。绝不会冲锋在前。”
  “这最好还是和几位幕友商量商量,小弟才疏学浅,年纪也轻,说的话不一定对。几位老夫子见识多,所思所想,比我要周全。”
  袁慰亭摇头道:“那些夫子,我们自然是要敬重,可是这事只能问亲戚,不能问朋友。他们的话我不但不听,连问,也不会问。你今天晚上不要走,我把几个练兵大臣请来,大家一起吃顿饭,今后大家守望相助,彼此帮衬。我算是想明白了,我袁某人虽然挂的是文衔,却是以武功起家。我的根本,就是北洋的军队,不是那些官制新政。宪政好也好,坏也好,由得他们去折腾,我只练好我的兵,其余的事,一概不问。”
  话虽如此,赵冠侯知道,其他的事,他也没法不问。北洋大臣原本要监管铁路、邮政以及船业电报。可是现在,这几个来钱的门路,都被松江那位盛杏荪掌握在手里,北洋从他手里提不到款,使费全依赖直隶自身的税收。目前固然能维持,但是将来编练新军,钱财花消极大,必然要从铁路等处提调款项。
  袁慰亭进京,原本是想借改革官制的东风,收拾盛杏荪,夺回这些权柄。现在他不想前冲,但是这部分利益,他也不会放弃。只是从台前躲到幕后,找别人为自己去伸手。要办成这事,少不了自己为他帮忙,这顿饭,就是让整个练兵处的团体形成默契,都围绕在袁慰亭身边。未来练兵处用款,不需要袁慰亭开口,自己也得为这个团体想办法筹措款项。
  晚上的宴会是开在总督衙门,当初联军战火对于这座衙门的毁坏,已经得到修缮,看不出半点曾经的残破模样。只有漫步于花丛树木之间时,才会依稀想起,那位在此设宴款待,求自己保全家眷的丰禄丰总督。
第三百六十三章
树大招风
  酒席极是丰盛,气氛也很热闹。汪士珍为人谦和,话说的不多,讲话声音也不高,但却极有条理,颇有儒将气质,让人一见而不敢小视。段芝泉与冯玉璋两人较之汪士珍则多了几分锋芒,段芝泉曾留学扶桑,对于扶桑陆军的编制及将领颇为了解。谈起扶桑铁勒战争,便自口若悬河,介绍起各位将领的履历出身,作战特点。
  冯玉璋与赵冠侯颇为熟悉,当日他的家眷也在刘家台遇袭,是被赵冠侯带兵救出来的。所以两人交情颇好,他知道段芝泉与赵冠侯有点心病,便在中间打着圆场,不让两人有什么龃龉。
  武人酒席,难免谈兵,提起扶桑铁勒大战,冯玉璋道:“这次扶桑虽然能胜,却也是惨胜,听说旅顺要塞之外,尸堆如山。乃木希典两个儿子,都作为敢死队员冲锋,丧命于地雷之下。这一次虽然打了胜仗,也伤了元气,接下来谈判,倒是好谈了。”
  段芝泉笑道:“华甫,这话我倒是跟你看法不同,我看这一次,谈起来会更难。扶桑人死了这么多人,若是所得不能满意,岂会跟咱们善罢甘休。恐怕交涉的时候他,他们要的利益会更多,我们若是不能让扶桑人满意,这关外三省,还是很难得到手中。”
  赵冠侯笑道:“段兄,这话也有你这么一说。扶桑人小气的很,既然进了口的食,不会那么容易吐出来。可是,若是因此就说他们能要的更多,我看也未必。这一次构兵,扶桑人的舰队基本已经打光,能出海的战舰十不余一,陆军精锐元气大损,论控制能力,原不如铁勒。我们在关外收买了大批红胡子,若是扶桑人不交还三省,我就让红胡子天天闹腾他,看他怎么待的住。”
  他又道:“我与海翁商定,在关外移民之举,也是为了保境守土。所想的固本培元之计。只要我们在关外有人有钱,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强兵,就可以守住疆土。不管是扶桑人,还是铁勒人,全都不是什么好人。守自己的地盘,指望外人是不成的,最后还是要靠自己。短时间内,扶桑无力插手关外,但能不能抓住这几年时间,就要看地方官的本领了。”
  段芝泉点头道:“这话没错,我们不能全看别人有多惨,还是要看自己的实力有多强。打铁终需自身硬,若是自己的根基不牢,任是外人如何倒霉,我们也只能看笑话,却不能得便宜。像冠侯老弟这样,打牢根基,埋下暗棋,让洋人不能称心如意,才是个正道。老弟年纪虽轻,带兵打仗,却是胜过我们这几个人。这次在关外,打的真漂亮,愚兄敬你一杯。”
  以他的级别和与袁慰亭的亲信程度,并没有多少机密是他不能看的,赵冠侯在关外的作为,他完全清楚。对于其击破陶克陶亥以及扫荡铁勒兵站、仓库的武功也自钦佩的很,神色间极是和蔼,丝毫没有为着当初炮营的事见怪的意思。
  汪士珍也道:“关外为我大金龙兴之地,不能落入靼虏之手。冠侯于关外之举,堪称只手补天。有你这样的大才来帮助练兵,咱们北洋这六镇大兵,必可练成。有这六镇精锐在手,列强对咱们都得刮目相看,不敢小看咱们。”
  冯玉璋道:“练兵自然是好,但是练兵先得有饷。说一句不好听的,现在朝廷财政枯竭,要是款项不能足数,我看这兵,也不好练。”
  袁慰亭笑道:“华甫,这一层你就不用想了,我只要在这个位子上,总要把大家的难处想的周全。军饷的事再难,也由我来承担。你们只管用心做事,筹款的事,我来做。”
  他这个态度拿出来,极有大家长的风范,几位军官自然对他既敬且爱,纷纷举杯致谢。这顿酒,足喝到十点钟过了才散。赵冠侯想要走,却有丫头出来,说是大太太有请,只好又和袁慰亭一起到内宅去见沈金英。段芝泉回了自己的住处,他心腹的幕僚徐又铮正在书房里等待。见他回来,立即起身迎接。
  “段公,酒席如何?”
  这一次练兵的说贴,就出自徐又铮的手笔,段芝泉因此说贴得了袁慰亭的嘉奖,对徐又铮视为今之孔明。因此与他说话,也无隐瞒,摇头道:
  “老样子,大家喝酒吹牛,互相拍马,没有多少有用的话。散了席,大太太派了丫头过来,让她兄弟陪她去说家常。结拜姐弟,哪有那么多家常话说,无非就是借此机会,给她这个兄弟揄扬,告诉我们这帮人,不要欺负她兄弟年纪轻,资历浅。干的好,不如靠山好,有大太太的关系在,他就是黄马褂护身,谁也抢不去他的位子。原本以为,他该是在关外做个官,没想到,回来的正是时候,这次练新军,第五镇他是坐稳了。”
  段芝泉边说边坐到太师椅上,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满“二十几岁的后生,只在武备学堂进过几个月的学,不说到海外去学军事,反倒是直接就委以重任,统带一镇。六镇新军,是咱们北洋的精华,委托这种人做统制,不是成了笑话。”
  徐又铮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一有关系,二有功劳。打败哥萨克的功劳在那里,谁又能说他个不字。”
  “是啊,他的功劳我是没什么话说的。可是他的功劳,充其量就是个标统的本事,指挥千把人打仗自是没问题,可是指挥万人级别的部队,指挥一场战役,那与指挥一场战斗,根本就是两回事。宫保不是不明白这里面的区分,可是有大太太的面子在,却只好装糊涂。山东这一镇,我看是没什么太大指望,将来不大可能有什么战斗力。方才和他谈了谈,旁敲侧击,发现他指挥小部队打仗确实有一手,但是说到大兵团作战,则是一窍不通。这次在关外,几十万部队级别的大会战,是多难得的观摩机会。可是他根本就没去看,只忙着带兵打仓库敲兵站,做个协统都很勉强,做镇统制,我第一个不服气。”
  徐又铮笑道:“段公,这就是我说的,大金到了非变不可的时候。用人惟亲不惟贤,最后就是这样。赵某有个好岳父,又有救驾大功,有老佛爷的关照在,宫保就算不想用他,也拦不住。大金这次推行宪政,就是得改掉这种用人惟亲的坏毛病,此风不除,国运不张,咱们就没办法与列强争锋。他现在红的太快,其实也不是好事,朝廷里,有不少人在盯着宫保,找机会敲打咱们,他冒头的太快,怕也是最容易被人攻击。这其中的甘苦,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段芝泉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少年得志,重在藏锋。他不如你之处,就是锋芒太露,这样的人,怕是在官场之中很难长久。这次扶桑战胜铁勒,开创了黄种人战胜白种人的记录。按我想来,朝廷必然会派出大批能员,到扶桑继续学习军事、经济、政治、文化。我会保举你去,到了扶桑好好学,等你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他的位子就是你的。”
  徐又铮起身立正,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一切全凭段公栽培。”
  凤喜在几名扈从保护下返回山东养胎,赵冠侯乘坐专列进入京城。经过八国入寇之后,车站重新进行了建设,过去的火车只到南马堡,现在已经能通到前门。由此下车,雇车投栈比之过去都方便了不少,大概算是那次大祸给帝国留下的少数遗产之一。
  高升与几名护兵,帮赵冠侯搬运着他带来的礼物,由于临近太后寿诞,车站里到处都是进京送礼的队伍,极是热闹。刚一出门,就看到一辆崭新的亨斯美迎面行驶来,马上驭手身穿一身崭新袍褂,一条蟒鞭在空中打着脆响的鞭花。高升等人刚要阻拦,赵冠侯已经叫道:“瞎了!连你们夫人都认不出么?”
  分开人群迎着马车过来,在马车来到身边之时垫步柠腰,已经跃上马车。人方一上车,一个软玉温香的躯体就靠上来,两人随后就紧紧抱在一起。一声“额驸。”包含了无限的相思与牵挂,让人再难割舍。
  驾车的正是进忠,车厢里的,自然是十格格毓卿。一载未见,赵冠侯抱着毓卿,不错目光的端详着她,将她看的颇有些紧张,以为自己穿戴不合体,或是脸上的粉没有擦合适,连忙问着“怎么,是不是变丑了?人都说啊,女人生了孩子,会变胖,变难看。我天天练拳,是不是还是……不好看了?”。
  “不,我是在看啊,这个天仙,是从哪掉下来的。又在想,这么美的一个格格,怎么就落到我手里了。老天爷待我太好,让我有点怕,怕这是个梦,所以看到你就舍不得错开眼睛,生怕一错眼睛,这么个好太太就不见了。”
  “边待着去,就会说好话骗人,我又不是翠玉,不会上你这个当。”嘴上虽然这么说,十格格羞红的脸,和她那扭捏的神情,显然暴露了她的言不由衷。两人在车厢内亲昵一阵,赵冠侯才道:“几时来的?这亨斯美不错,比你当初那辆,相差无几,新买的?”
  “不是买的,人送的。我们到了六国饭店再说,我来京城有一段日子了。在山东自己一个人没意思,额娘又想我,就带着翠玉来京里散心,没事时还可以去看看阿玛。再加上老佛爷过寿,特意跟阿玛说,要我留下来陪老佛爷听戏。我哪还敢回家。再说……再说阿玛也说了,你要到京里来贺寿。我不想等到山东,就特意来北京,迎接额驸,为额驸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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