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2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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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部队编制问题初步解决之后,另一个问题就是兵费。按照朝廷给的经费,有一半的缺口在那,即使赵冠侯搜刮有术,借着八国联军东风,抢了后军,但是军队就是头吞金巨兽,这些钱扔进去,也只能维持几年。
  简森倒是善解人意“冠侯,这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帮助你,我们两边可以签定一些合同。我帮你垫付一部分款,而你和我做生意。包括在济南先建电厂,在德州建电车公司。反正德州的城墙并无意义,拆了吧。还有,招远有金矿,我……想要。”
  想要二字,妙用无穷,赵冠侯在签押房内,一把将她抱住“你是想在这要么?”
  “这里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到公案上来,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我说的想要,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知道招远有金矿,矿主是个举人,没什么势力,倒是好对付的很。可是听说,原本的主人一直徘徊在亏损与微赢利之间,没什么赚头。再说,根据条约,普鲁士和阿尔比昂人,对于山东的矿藏可是有优先开采权力。”
  “这很容易,我可以搞到开采许可证,我手下有很能干的雇员,正如你所说,招远金矿一直没什么盈利,他们并不在意。可是我却有把握,那是一个庞大的金矿,是只会下金蛋的天鹅,只要给它听竖琴,它就会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黄金。我的巨人,你愿意和我合作么?”
  “当然,不过我不要做巨人,我要做杰克。”
  两人一番缠绵之后,这个计划大概敲定,所欠缺者,就是让原矿主答应交出自己家的金矿所有权。收拾一个举人并不为难,可是赵冠侯新任巡抚,如果一把火先烧到他头上,落一个仗势夺财,总归不妙。好在此时,他幕中已有了一批人才,自有人为其效力。
  邹敬斋、夏满江两人都是老于官场的幕宾,做这事都是手到擒来。且自己的东主年纪轻轻已经到了巡抚一层,他日焉知不能入阁?因此这两人心中,都存着攀附主官,借以发达之心,做事也极认真。
  邹敬斋在幕僚之中很有几个朋友,又向赵冠侯举荐了两人。这两人一个名叫李润年,乃是进士出身,官符却不旺,只做了一任知县,就没了下场,日子过的很窘迫,全得靠人接济。他脑子很好用,所差的就是运气,只要肯提携他,必定能出大力。
  另一人名叫王鹤轩,才学甚高,但是品德一般,平日里眠花宿柳,行为很荒唐,原本有万贯家财,后来也都败的精光,日子过的有一天没一天。官府的人不肯用他,他也就接着做浪荡鬼。
  这两人为赵冠侯请出后,倒也真用了心,王鹤轩与那招远的矿主的长子,乃是同抽同票的朋友,与他极熟。一说金矿,自己便去做说客。
  他知道,那位矿主年事已高,事情多赖儿子打理。儿子又是个喜欢玩闹的,根本不想经营祖业。王鹤轩道:“大帅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保证,把这金矿给您弄到手,还没有闲话。”
  邹敬斋道:“一万两银子大帅不要拿,我来想办法筹给你,再不行,我去找我侄女要。但是,咱们丑话说前面,我是你的举主,你老兄的性子我是知道的,不要拿到钱就去喝花酒吸洋烟,把一万两银子用掉是小,若是耽误了大帅的公事,我就没法见人了。”
  赵冠侯连忙笑道:“敬翁言重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鹤翁既有此话,必有十足把握。但是我有件事,想请教在前头,这家里人开采金矿,为什么赚不到钱,这里的关窍,还请鹤翁给讲一讲。”
第三百七十三章
铁桶江山(二)
  王鹤轩的性子就是好为人师,见巡抚动问,自觉有面子,不紧不慢先抽足一袋烟,才慢条斯理道:“大帅,敬斋兄办刑名是好手,可是要说这庶务上,怕是不大精通,与这开金矿的林家也不熟,说不清楚的。开金矿,谁都知道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可是事在人为,像林家这样搞,自然是发不了财的。林老是祖辈开采这金矿,早年是赚了一些钱的,但是到他祖父那一代,表面就已经挖不到金子,要深挖。按照挖金矿老矿工说法,这金矿表面的叫牛虱,虽多但品相不好,成色不高。真要是得利,一定要深挖,挖到大金牛,到时候拉金尿银,享受不尽的富贵。可是要想深挖,得用机械。林家坚持古法,非说祖宗传下来的法门最有用,既不肯用泰西机械,也不肯聘用洋员。人命搭进去几条,却还是摸不到根本。再说他那金矿道路崎岖,金子运输困难,人工运输成本居高不下,怎么可能赚到钱。除此以外,矿上还要丢东西。”
  金矿丢金,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但是矿工下井,都要求一丝不挂,以免夹带,这金子又该怎样带出。王鹤轩诡异的一笑“那些矿工用的是京城银库库丁偷银子的办法,谷道藏金。别说金牛,就是牛毛牛尾,也便宜了他们,主家却看不见。后来林家的东家想了个办法,在门外立一个大秤,找一个工人当秤砣,每一个工人下井,都要过秤,出来也要过秤,怕他带走金子。用这法,能不能防住偷说不好,人心却是再也留不住了。”
  赵冠侯点头道:“这话说的极是,我若是经营金矿,一来要设立保安队防盗防抢,犯律者送到衙门处置。二来,就是绝不搞这些把戏,不让工人与矿主为仇。再有,得给他们待遇。”
  他现代的工资待遇,福利理念,在这个时代即使是泰西都还没有,只一说个端倪,几个幕僚就不住点头“大帅真是宅心仁厚,学生佩服。但是自古来,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对付矿工,就不能厚道。像大帅这么搞法,成本未免太高了。”
  “几位先生见教的是,这一层,我会和洋人商议着办,总之金矿一定要拿到手里,一万银子我拿银票。”
  王鹤轩问道:“大帅,你不问问我,一万银子打算怎么使费?”
  “我说过了,我用人,就会放手使用,随先生怎么调度银两。就算一万银子用光,事情不成,也是老天不佑,与先生无关。”
  王鹤轩神色一变,猛的起身,给赵冠侯郑重一礼“大帅如此信任我,学生若是再有什么私心,不但无面目见敬斋兄,就是这家乡父老,我也无面目去见。这事包在我身上,包准让金矿易主。”
  等他出去,邹敬斋道:“大帅,现在大帅主政山东,学生不知,大帅接下来要以何为主?”
  “民政上,我想不外是几部分。一是司法,二是警务,把治安抓起来为第一。随后就是学政,朝廷要行新法,教授西学代替旧学,山东是孔孟之乡,北方各省中,文风最盛之地,必要受点影响。但是这是大政,习惯也得接受,不习惯,也得接受。乡下的阻力重,我先不管他,咱们先从城市搞起。我要在济南建学堂,成立山东大学、山东中学、山东小学。再有就是治河,不过我对黄河的情形不大熟,这个就是得废点力气。”
  李润年当初的知县,就是因为河差没有办好,所以被办掉了顶子,一听到赵冠侯要治河,他立刻问道:“大帅,洪杨之乱以前,大金国顶阔的衙门就是河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要开戏,一个厨子只做一道菜,就可以去喝花酒。几百万的工款,用三成到河工上,就要算用心,用五成,算是圣人。这么搞,肯定是要出毛病,不知道你打算如何治法?”
  “一个字,走。我骑着马带着人,整个山东境内的河段,都要走一遍,再坐船去视察,问问老梢公水手,最后,调阅各县县志,查阅往年水情,把资料备足。标定水文警戒线,汛期派人值守堤坝,一旦发现水位报警,立刻疏散百姓,转移安置。河工按段指定责任人修建,工段之间责任分明,若是天灾冲毁,自无话可说,若是人祸导致堤坝崩溃,我就把责任人塞到河里。每一个责任人,要有责任时间,不到时间,就算告老还乡,也要抓出来赔偿砍头。”
  李润年听的不住点头“大帅,若是像您这般治河,黄河一定治的成,山东的水患,也一定再不成问题。就怕邻省水患,延及我省,当初下官的顶戴,就是这么摘掉的。”
  “这个就没办法了,我只是山东巡抚,不是河防总督,只能管自己这一段,其他人的管段,我不好插手。但是像老兄这种事,我是不会怪属员的。”
  邹敬斋点头道:“润兄,我请你出山没请错吧,小弟为幕数十年,高官显贵见了无数,但有能臣气象者,谁又能及的上大帅?”
  几人笑了一阵,夏满江忽然道:“大帅,学生倒是有个下情回禀。学生度支钱粮,最近查阅税收,发现我山东倒是有个财源,那就是土膏。烟土之害,世人皆知,但是现在民间烟瘾已成,虽然说禁绝,只不过是朝廷发发空炮,实际是做不到的。学生等几人,一样吃烟,部队用药,也离不开土膏。朝廷里,听说连紫禁城内,一样有芙蓉香。况且,烟膏本是药材,彻底铲禁,药房又哪来的货源,最后白白便宜洋商。朝廷搞新法,外省铲烟,学生看来,乃是下下之策。无非是让烟土与盐一样,由公而为私,非但无用于国,反倒是白白让烟税外流。”
  “那按夏先生你的意见呢?”
  “按学生想来,与其铲禁,不若效法夷吾故智。与清楼一样,清楼收花捐,土膏收土税。种者收税,贩者收税,吸食者需要到官府标明,发给执照。持照者准吸,无照者不准。而办理布照,则须交纳工本费及烟具费,另每月收一笔烟捐。这笔钱虽然数字未必很大,但胜在细水长流。另有就是山东盐利,每年山东可产盐四百兆斤。盐税上所得却极少,派一二能员整顿,每年得银数十万,也不成问题。”
  赵冠侯不住点头“先生所言极是,治黄河,办教育,行新政,这些都是要做的事,我们也不必急,咱们又不是维新党,万事都讲一夕成功。一件一件,慢慢来做。且看几年之后,我山东是何景象。”
  时间不长,王鹤轩就有回信。与他同来的,则是赵冠侯另一个熟人,曹仲英。
  王鹤轩进门即笑“这次差点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到了招远,发现有人给林家大少做了个局,前后已经用了上千银子铺底,正到了要收口的时候。我一脚插进去,差点把这个局打破。两下一谈,却知是大帅的结拜手足,这事就好做了。”
  曹仲英也笑道:“听说冠侯你在山东放了巡抚,我也想着沾一点光,发一点财。没想到,我看中的,你也看中了,这就没话说了,两股合成一股来做这事。不过我还是得说,王老前辈不愧是老资格,做事真漂亮,以后我还得跟他老好好学。”
  原本是曹仲英找了赌场中的好手做局,先引林大少入毂,输掉上千银子,最后再来收割。等到王鹤轩加入,这轿子就抬的越发高。一个晚上,赢走了林大少的祖宅、老婆、女儿、田地,最后则是金矿。
  等到赌局结束后,王鹤轩却把金矿以外的彩头都还给了林大少,另奉上三千两银子,并许诺,每年金矿不管赔赚,都会给林大少在四恒存五百两银子。这笔钱只取息,不动本,只要四恒不倒,林大少就不愁没有救命钱。
  林大少死中得活,对于王鹤轩视为重生父母,手续办的利索无比,很快就将金矿易主的手续办完。而剩下的七千两银子,王鹤轩死活不肯收,非要退回赵冠侯手中,表示得遇明主,必当戮力已报,这些小钱,并不看在眼里。
  赵冠侯对这个纨绔的看法,也大为好转,觉得其场面应酬,是个难得的人才。又对曹仲英道:“四哥,你来了,可就别走了。我这当巡抚,手下正在用人,你正好给我当个替手。”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有一层,我能干什么?”曹仲英有些迟疑“要说捐个官,我自己有钱就可以捐,但问题是,干活的本事我没有,再说,我也不耐烦升堂问案,坐衙理事。咱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坑自己人,我做官,八成是要误事,连我大哥的军营都不要我,你这安排我,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赵冠侯一笑“这肯定不会,我给四哥安排的差事,我保你喜欢。两字,禁烟。”
  “我禁烟?”曹仲英很有些莫名其妙“兄弟,你知道吧,我隔着二里地就能闻到哪有大土。每天不抽几十筒,我是过不去的,你让我负责禁烟?”
  “就是要四哥你这个本事,才要你来当这个禁烟局总办。我再派人给你当帮办,整个山东的黑货,都归你负责。我这里的要求很简单,军队里不许吃烟,衙门里,没我的允许,不许吃烟。其他人吃烟贩烟,我们必须要见到好处。药房里用烟合药,要看准数目。夹带贩私的,一个也不许留,除非四哥这样的好鼻子,别人谁也办不下来。”
  曹仲英连连点头“你要这么说,那倒是不错,只要是在我眼前一走一过,我一准知道,他是否吃烟带烟。”
  春日驱走冬寒,秋风又卷走骄阳。树上的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循环。山东的局势也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之中,曹仲昆的四弟曹仲英,经过神圣的选举仪式,被热爱他的山东父老,推选为山东禁烟局总办。至于一个津门人如何成为山东人拥护的对象,则属于最高机密,不得泄露。
  其上任之后大刀阔斧,厉行禁烟,成效斐然。上任不满三月,周边几省都知山东禁烟之严格,奔走相告“老少爷们,要贩烟去山东,只要上足了税,官兵沿途保护啊。”
  虽然烟贩子大多成群结队,也有武装,一般的防营不是他们对手。但是真与官军对杀,心里总是担心。能够有一条合法贩卖的途径,谁也不愿意玩命。初时,邻省对此持幸灾乐祸态度,还有人等着写本参奏赵冠侯胡作非为。
  可没过多长时间,他们就有点笑不出来。山东的烟政为鼓励烟土外销,不鼓励省内流通。禁烟局总办同时就是烟土最大批发商,其手下,至少有一名极为出色的数学家担任助理。
  对于一省的烟土需求量,有着极为精细的计算。他先是买到这个数量的烟土,再卖出去,这是官烟,因为免税,价格比私烟都便宜。而且抽官烟,税收上可以打折。
  那些烟贩子虽然上了税,但是不能在本省销售,日子极为窘迫。这时就有人出来出主意,山东不许贩烟,可以贩到邻省。若是邻省追捕甚急,只要在山东交了足够的税,禁烟局总办就能给你发一张禁烟专员的委任状,你在山东就能保证平安无事,因此被捉,也有官府去保。
  受此鼓励,就形成烟土贩子在山东交了税,然后把私沿向河南、山西等省倾销。官府捉拿时,其再逃回山东避祸。以此手段,各省不但禁烟成绩并不比山东好看,财政收入反倒大受影响。
  加之铁路、河工,山东搞的都有声有色,越发衬托的邻省无能。可邻省也有苦难言,山东的有声有色,是在自己省内诱拐走大批青壮这个前提下进行的,其自身过的好,周边几省都要受害。
  曾有人问起此事,赵冠侯的回答就是一句话:我是山东巡抚,山东的事我管,出了山东的事,都不要问我。同僚听到此回答后,纷纷评价:此子断不可为军机,否则必为祸邻国,启衅招侮。
第三百七十四章
赵冠侯的时代
  山东青州府下辖的周村,本就是山东著名的丝绸之乡,百姓之中多有从事桑蚕为生者,一如东南的湖州。只是限制于资金,这些丝户的规模都很有限,产量不高。缫丝是一件极辛苦的事,土法缫丝产量上不去,人也很辛苦,到缫丝时,全家人都要动手,没日没夜赶完为止。
  蚕茧只能卖给茧行,或是卖给买办,得价极低。若是自己缫丝,一来速度慢,二来也不禁放,略放即黄,难以发售。虽然丝绸已经不像过去一样,为中国商人所垄断,海外丝业发展的快,且有后来居上的态势。但是这一行的利润,依旧很高。只是利润要么在茧行,要么在中间商手里,养蚕的丝户固然得不到好处,官府也没有多少税收可以拿。
  但是今年,周村的情形,变的不一样了。村里缫丝最利落的女人,就是李嫂。她家的人口不算多又没有男人,但是每年到了收丝的季节,却总是可以拿出最多的丝,到丝行里换银子。虽然因为熬夜,她还不到四十,眼睛就已经不大好用,但是看着自己缫出的丝,能给两个儿子娶上媳妇,她也就心满意足。
  今年,她打算再给小女儿置办一份嫁妆,自己最后的牵挂,也就没有了。可是不等到缫丝的时节,她就发现,村子附近,来了一群外乡人,在一块土地上折腾着造房子。最为可疑者,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洋人。
  山东因为闹过拳,对于洋人颇为敏感,她小心的问着村里的妇人“这里,是不是又要盖教堂了?”
  儿子在衙门里当誊录生的三婆,颇有些烦躁的抽着烟袋“要是修教堂就好了。该杀的巡抚,他修的不是教堂,是工厂!俺家三小子跟俺说的,咱们这里,要办工厂,这还有没有人活的路了!”
  “工厂?啥工厂?”
  “还能有啥,缫丝厂呗。说是抚台从一个啥简什么的洋女人那里,买了泰西的机器,在咱们这里办缫丝厂!以后所有的茧子,只允许卖给官府,官府缫丝之后,销洋庄。那机器听说吃煤吐烟,一开起来山摇地动,就像妖怪一样。机器缫丝的速度,比我们可快多了。要俺说,这厂子不能让它开起来,如果工厂开起来,咱们可就没饭吃了。”
  李嫂等几个妇人,都是靠缫丝吃饭的手艺人,听了这话,全都点着头,表示同意。但是对于怎么关闭工厂,却没有好办法。毕竟工厂那里有洋人坐镇,自从闹拳之后,山东对于打洋人的事很忌讳,一不留神就会被定为拳民,那是要死全家的。
  三婆道:“不怕,俺们晚上,悄悄去那附近放把火,洋鬼子晚上不在,只有工人守夜。不至于沾上拳的边,不怕。只要烧了他们的房子,他们知道厉害,就不敢再在周庄建工厂了。俺们这片几辈子都是靠手艺吃饭,不能让洋人的机器,砸了咱的饭碗!”
  作为安善良民,李嫂对于放火,还是颇为恐惧的。尤其一想到,吃了官司,要捉到衙门里枷号示众,脸面可怎么丢的起,就更有些犹豫与怯懦。但是比起犯法,她更害怕,自己的女儿没有撑场面的嫁妆,整个村子的女人,砸了饭碗。
  女儿小英不在家,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李嫂的男人在毓贤治山东时,因为被人说成强盗,给站死了。两个儿子成亲之后,分家另过,再没有旁人。
  一想到晚上要去放火,李嫂的心就紧缩成了一团,手忙脚乱,一个白天手脚不停,却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等到天色傍晚时,小英才从外面蹦跳着回来,一进屋,就把几枚金洋放到了桌上。
  “娘,这是俺挣的钱,赶快收起来。”
  李嫂没有碰那些雪白的银洋,反倒是把脸沉了下去,一个未出阁的大闺女拿回这么大一笔钱来,并不是好现象。她严厉地问道:“你去干啥了?娘的眼睛不好,你是知道的,不在家好好干活,去哪疯了?这钱,又是从哪来的?”
  “俺去招工了。抚台大人,在咱周村盖工厂,招收女工缫丝。俺去报了名字,招工的大叔知道俺手巧,直接就给俺预支了一个月工钱。您看看,一个月,四块钱,这是最少的,因为没开工,只能拿四块。开工之后只要干的好,还有奖金和加班费,厂里管饭,管衣裳,生了病厂子出钱看病。进了工厂,啥都管。您看看,这多好,比咱自己缫丝可要上算。您看看,这工厂没盖起来,从工厂盖到开工,还要两个月,这两个月,工人是白拿薪水的,这好事到哪去找。”
  “白拿薪水?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哪个管招工的人,是不是骗你,要动你的坏念头?咱家虽然穷,可是也不能赚这来路不明的钱!”李嫂警觉的瞪起眼睛,小英却笑道:
  “您想到哪去了,这是抚台给的,谁敢贪墨。衙门里的宋书办在旁看着,登记造册按手印,谁要是敢骗大帅,是要抓去吃板子的。”
  她抱住母亲的肩膀,甜甜笑道:“娘,俺算过了。一年十二个月,加上奖金,俺能赚六十几块钱。就不用您那么辛苦的缫丝,您的眼睛不好,也该好好歇歇了。等将来,俺养活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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