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35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5/496

  “侬是好人,可是一定要保护我的,侬们漕帮的大爷,阿拉也认识几个,大家自己人。”她一边说,一边用柔软的胸脯,轻轻蹭着赵冠侯的胳膊,阵阵香气扑鼻,赵冠侯刚刚成亲,就到军营里熬了几天,如同一人刚刚吃了几天荤腥就被强迫着吃素,早已是难熬的很。此时心里不由有些意动,同时也确定一件事,这女人恐怕路数真的不正。
  杨翠玉虽然也是风臣中人,但是依旧不失清纯之气,这女子论清纯不若杨翠玉远甚,但是若论媚功,倒是远在其之上,恐怕发倒是杨翠玉的前辈了。那几个大汉见此情景,只当两人是相好,自己这事做的,就有点不讲究。
  为首那汉子招呼一声,躺在地上装死的癞痢头站起身来,摸着光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人有点小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抽羊角风,方才犯了病,与这位夫人倒是没什么关系的。不想差点闹了场误会,这花瓶就算了,就当是交个朋友。我们寨主改日,自当到小鞋坊拜见,咱们再会……”
  这几人显然承担不起跟赵冠侯冲突的责任,连场面话也不敢放,连忙的离开,那只碎花瓶也不要了。那女子举着洋伞,很有些恨恨不平的,在后面挥舞了两下“一群青皮,居然打老娘的主意,也不去打听一下我是谁。若是在松江啊,我只要说一说话,就要把他们全都种荷花!”
  赵冠侯微微一笑“这位夫人,你没事吧,如果没事的话,请你放开手。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咱们就此别过。”
  大概猜出对方的身份,他也不想和这人有过多的接触,想着快些买几件古董就回家去,哪知那女人却死抓着他的胳膊不肯放。“这可不行,侬救了我的命,我怎么能就这么让侬走了。我曹梦兰也是场面上的女人,不是那些不晓事的,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我的住处离这里不是很远,到我家坐一坐,我家里有从普鲁士带来的正宗咖啡……你要是喝不习惯这个,还有从杭州带来的龙井,保证是正宗货。”
  赵冠侯礼貌的一笑“夫人,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我家里还有些事,恐怕是没时间去坐,改日,一定前去叨扰。”
  曹梦兰却并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倒是显的十分可怜地说道:“先生,那些青皮是地头蛇,我是外来的弱女子,又被他们盯上了。侬要是这么走了,他们又来抓我可又该怎么办?看在我孤苦无依的份上,请侬行行好,就送我回家去好不好?”
  这曹梦兰的媚功极是了得,吴侬软语,加上软玉温香的挨蹭,让男人的心,根本没法硬的起来。赵冠侯上一世,也和许多高级应招女郎有过接触,对于这些东西,还是有一定免疫力的,却也不由得佩服这女人的功夫了得。如果拿到后世,大概也是有资格角逐一下业界一流身份。
  他倒不至于硬不下心来离开,但是曹梦兰的话,却让他觉得有点道理,这件事自己已经出了头,如果最后她还是被捉去了,不是很没面子?既然了事,那就一了到底。再者,他听到这女人家里有咖啡,不由升起一个念头,随即问道:“夫人懂咖啡?难道,你还懂的泰西的东西?”
  女子见他终于有了点兴趣,也露出一丝笑意“懂啊懂啊,我跟我家那个死鬼周游过泰西四国,普鲁士、铁勒、哈布斯堡、尼德兰全都去过。泰西的话,我也会说的。怎么,先生侬对泰西的事感兴趣?那个……我们可以到家里,慢慢聊。”
  赵冠侯见她如此大胆,心中倒是觉得颇为满意,这样的女人,倒是与自己的算计很合适。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送你回去。只是,我先要买几件古玩……”
  “好巧啊,我也是要去古董店,结果遇到那个青皮赤佬。”曹梦兰边说,边大方的挎起赵冠侯的胳膊,很大方的将伞张开,头歪在他的肩头上,仿佛是泰西热恋中的男女一样,走向天宝斋古董行。
  这种情景,在后世倒是常见,在此时却是离经叛道,等闲人就是被女人这么一拉,骨头都要轻几斤,魂都要飞掉。赵冠侯则是有着前世的经历,比这更大胆的事都做过,倒是大而化之,既然她做初一,自己也就全当享受,与曹梦兰就这么进了古玩店。
  天宝斋对外面发生的冲突,实际是清楚的,只是事不关己,没必要管闲事。可是这时已经知道,赵冠侯就是折腾的津门第一号大当铺元丰当五劳七伤的狠人,哪里还敢小看。方一进门,就有四名伙计围上来,又是上茶,又是递烟,掌柜的也亲自从柜台后转出来招待,生怕哪里怠慢,就也在自己这里闹上一场事。
  不管背后有多硬的靠山,总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混混有的是阴损手段,生意人跟他们作对,肯定是要吃亏的。水涨船高,曹梦兰的待遇,也就跟着上去了。
  当然,看她穿戴,也是个体面的人物,这些人本倒是也不敢小看。赵冠侯看了些古董,倒是不急着买,而曹梦兰则朝着掌柜甜甜一笑“阿拉来是想租些古董的,你们这里有什么好货色,都可以拿出来,价钱……好商量。”
  听到她是租古董,再看她与赵冠侯的亲近样子,那名掌柜心中有数,这女人多半路数不正,是南方来的流昌,来此做生意立码头。租古董,是装点场面的门面,与官老爷的仪仗高脚牌一样,不管多穷,也要有这些东西撑架子。
  此时的古董店,亦有租赁古董的业务,公事上迎接过往官员,或是某一家宴客摆场面,租几件古董过去,都是常有的事。古董的租金不低,还另有一笔押金,曹梦兰却很是有些为难,最后挑选了半天,只能选了几样中等的古董回去,从包里拿出的银票,也是大小金额都有,最后还不得不把手上的金刚钻戒摘下来,充了抵押,可见生计不怎么得过。
  赵冠侯挑选的,也是样子很古旧,但是价钱不高的便宜货。掌柜原本也没指望在这等人身上赚到钱,只求他不要捣乱就好,见其真心买东西,反倒是出了口气。命两个伙计将物件包起来,准备着送到家里去。
  曹梦兰的住处距离这天宝斋并不太远,赵冠侯的那几样古董还不等他开口,曹梦兰就已经说道:“一起送到我那里去好了。”随后又哀求的看着赵冠侯,“侬就不要跟我闹别扭拉,先跟我回家去,什么都依侬好了。”
  说的仿佛是两人正在情热,却因为什么事闹了冲突,结果闹到了古董铺子一样。赵冠侯并没做声,他也有事想要着落在这曹梦兰身上,倒是不想戳穿她的假话,点点头,点手叫了一辆人力车,直奔了曹梦兰的下处。
  她住的地方乃是一栋独门独院的小四合,赵冠侯看了看,门首并没有贴“不是民宅”的告条,再想到她新买古董,多半还是没开门做生意。门上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听差,另有一个四十来岁充当假母的仆妇,其他便再无外人。
  见曹梦兰回来,这对男女都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仆妇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家里来了一伙人好凶的样子,好象就是那天来过的那个姓万的。”
  “晓得了,这里没侬的事,只管去泡茶就好,我今天带了个朋友回来,他会保护我的。”曹梦兰边说,边将身子靠的更紧了一些。那仆妇打量两眼赵冠侯,目光里露出明显的鄙夷神色,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到厨房那边去忙碌。
  赵冠侯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妇人,居然对自己是这种态度,但是听说什么姓万的找上门来,心里倒是庆幸自己多亏是跟了来,否则曹梦兰多半还是要吃亏。
  那名听差在前面开路,来到客厅前打起帘子,只见客厅里,十几条大汉四下里乱转,时不时的对着摆设发出些议论,再不然,就是拿起些什么东西摆弄。正中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生的满脸横肉,相貌凶恶左眼上戴着黑色布罩,手里拿着烟袋在抽。
  两人方一进来,一边转来转去的混混中就有人高声喊道:“冠侯!果然是你,我还当是有人冒你的名字呢。”
  赵冠侯寻声望过去,脸色就是一沉,说话的人,却是被自己赶出小鞋坊锅伙的飞刀李四,而与他站在一处的,则是刘雄。而那个正中坐着的男人,此时也站起身来,朝赵冠侯一抱拳,喊了一声“师弟,师兄给你见礼了。”
第七十三章
状元夫人
  这大汉赵冠侯面生的很,却是未见过,听到他喊自己师弟,就知道多半也是漕帮中礼字辈的人物。当下便抱拳还了一礼,那大汉道:“我叫万礼峰,家师与令师,那是换过贴的兄弟,咱们两人,可是亲门近支的师兄弟。我听说过,你为了你的女人,不惜断指讹当,又要海底捞印,是咱津门地面上出了号的好汉。只当你是个情种,只惦记着你的女人,不偷嘴。今天这事,下面的人回过来,我只当是有人冒你的名号招摇撞骗,没想到,却是真的。看来这坊间的话不能全信,看来这猫就没有不偷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个混混齐声大笑起来,万礼峰又道:“这女人年岁是大了点,可是有味啊,听说还是什么状元夫人。你说说,谁要是和她睡一晚,那不就是成了状元了?师弟,我今天过来,本来是要看看,要是有人冒了你的名字,我便要给他三刀六洞,让他长点记性。可既然真是你,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咱是自己兄弟,哥哥吃了多大亏,也是应该的。现在就是要你一句话,这个女人的事,你是不是管定了?”
  曹梦兰此时颇有些恐惧的看着赵冠侯,心知对方若是撒手不管,自己的处境怕是危险万分,目光中充满了祈求的味道。赵冠侯看看她,又看看万礼峰,依旧面带笑容“师兄,我前者与庞家摆油锅时没看到你,要不然咱们那时就认识了。这女人的事,有什么麻烦么,怎么就犯到师兄手里了。”
  “谈不到麻烦不麻烦,是她不懂规矩!自以为是什么状元夫人,就不把我放在眼里,她也不想想,自己的男人要还是状元,还用出来卖么?已经不是状元了,又凭什么压我?这一片是我的地盘,想在这立码头可以,得先来拜我的山门吧。总不成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做买卖,这不没了规矩了?在津门这地方开混,规矩大过天,我得教教她怎么做人,怎么守规矩。我原本想的是,把她卖到三等班去,她不是想出来卖么,那就让她卖个痛快。可是,你这一出头,我就有点不好办了,师兄我可有点为难,该怎么发落她,听你一句痛快话。”
  “师兄,这个女人,其实我今天才刚刚认识,对她的了解,或许还没你知道的多。”
  听到赵冠侯这么说,曹梦兰心中一凉,牙齿紧咬住了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万礼峰哈哈大笑着正要说什么,赵冠侯却已经继续说道:“但是,有些事既然我看到了,就不好不管。咱们吃街面这碗饭,讲的是规矩,她坏了规矩是不对,所以我要替她向师兄赔个不是。咱们混的是脸面,猛虎不吃伏食。要惹,就惹英雄豪杰,不能欺负妇孺。她一个外省来的女人,举目无亲,欺负她,不合适吧?”
  他的手在桌上猛的一拍,面容逐渐冷峻起来“我现在不吃锅伙饭,而是投了新军,在武备学堂里进学。平日没假,所以她要是有点什么事情,可能还要师兄多费点心。等我放假时,自当向师兄拜谢,这事也算赵某欠师兄一个人情,他日必有补报。我这个人的为人很简单,有恩要报,有仇不饶!师兄有什么麻烦,自管开口,若是她在这受了什么人的欺负,我可是先找师兄说话,再去找那人算账!”
  赵冠侯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语气却寒冷如冰,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寒意。李四一瞪眼睛“赵冠侯,你和谁说话……”
  话音未落,万礼峰却猛的跳起来,一记耳光落在李四脸上“滚出去!我们师兄弟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
  “师兄,这人是我们锅伙以前的寨主,可惜啊,连个站笼都不敢去,也好意思称寨主?加上他的账目不怎么清楚,大家都不肯容他,你收留他,算是积德行善了,可是也要小心点,你们锅伙的账目,可一定要看的紧一些。”
  万礼峰干笑几声,神色上却是比方才多了几分恭敬“好说,好说。我就是看他可怜,给他一口饭吃而已。这位曹姑娘的事,原本其实也就是小事,说句话,点个头就过去了。现在师弟既然出马了,那就更没得说,今后这就是我的弟妹。谁要是敢欺负她,师兄保证不会坐视不理!”
  “如此,就有劳了。”赵冠侯抱一抱拳,又朝万礼峰身后的人扫视了一圈“这位曹姑娘初来咱们津门,身无长物。家里的摆设,有不少都是租来的,若是有了短缺,将来跟店里不好交代。大家谁若是看哪个东西好,跟我说一声,我送他。但是可不能不告诉主人,就往口袋里装,那可就不够光棍了。”
  万礼峰神色更加尴尬,朝着身后人骂道:“一群不要脸的东西,我让你们来,是跟我见师弟的,谁让你们拿人东西。赶紧的,谁拿了什么都放回去,要不然,回了大寨,我剁了他的手。”
  混混们方才趁着没人看管,往口袋里装了几件小器物,这时见自己的寨主发怒,就连忙都拿出来,又一一摆了回去。万礼峰本来带了一群人过来想压住赵冠侯,不想反被压了回去,也觉得扫兴,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连忙告辞。
  出了曹家的院子,李四凑过来道:“寨主,您不是这个娘们一来,就惦记上了么,怎么又收兵了?他就一个人,咱怕他干什么?您只要一句话,不用别人,我就拿刀捅了他!”
  话音刚落,他另一边脸上就又挨了一记耳光“滚蛋!没事就会出馊主意的饭桶!他现在是武备学堂的学员,是袁慰亭的人,袁道台的手段已经见过了,咱惹不起!我今天过来,只是看看他是什么路数,如果对这个表子就是见个面,不肯帮忙,我就把人占下了。可是看他这意思,分明是要为她撑腰了,为这么个老女人,得罪一个新军军官,我脑子还没坏!你们都听着,今后这个女人的主意,大家谁都不要打,谁要是给我惹祸,我第一个把他送到小鞋坊去。”
  曹家院子里,曹梦兰对赵冠侯的态度就更殷勤,跑来跑去,如同一只花蝴蝶。先是泡了一壶顶好的龙井,又冲了一杯咖啡,接着又将干果盘子端上来,亲手给他剥花生来吃。
  赵冠侯将咖啡轻轻品了一口,心内暗生感慨:终于又喝到这个东西了。自从再世为人,喝的最多的是茶叶,基本和咖啡无缘,心里极是怀念这种饮品。这咖啡豆的味道还不错,应该是这个时代比较高档的货色,看来这个状元夫人倒是有点来历,虽然现在落魄了些,却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曹梦兰又让那仆妇去准备酒饭,赵冠侯连忙拦住“酒饭都不用预备了,我家里还有事,在这是坐不住的。只是有几句话,想要跟曹夫人聊一聊,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曹梦兰很是妩媚的一笑“回家?家里有夫人等着?那急什么,一天的时间呢,阿拉先陪侬一天,到晚上的时候回家,保侬能交帐。难不成家里有头母老虎,胃口大的不得了,怕喂不饱?”她忽然用雪白的手套挡住樱口,笑了起来
  “侬一看就是个好汉,怎么会怕老婆呢对不对?我这里有上好的大土,你到里屋躺下,我伺候你点个松、黄、长的烟泡,我们有什么话可以到大烟榻上慢慢谈。侬来看一看,阿拉这个床是从南方带来的,津门八成还没见过。”
  说着话,就拉起赵冠侯向卧室里走,放一进屋,一股沁人的香气扑面而来,但见四面墙上,挂着十几副泰西油画,全都是女子的人体素描。画师的手法不错,美中不足,就是忘了画衣服,让人无法一窥当代泰西服装之奥秘。在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一张宽大异常的大床。这床足可以躺的开三四个人,并非是常见的木制结构,而是钢丝床上面铺了席梦思床垫。
  虽然都是开口通商之地,但是南北方文化差异巨大,像是松江或是广州,都比较容易接受泰西文化,到了津门,风气却趋于保守。虽然与泰西人做生意,也用洋货,但是泰西的风气在津门流传的还不广,这种西洋床即使是行院里,也很少有人用。
  曹梦兰拉着赵冠侯坐在床边,就要伺候他宽衣,却被他一把拦住“曹夫人,不必如此,我不抽洋烟。”
  “哦?侬居然不抽福寿膏?”曹梦兰颇有些惊讶的打量着他“还很少见到有人不吃这个,那……那我们先躺下,不耽误侬回家陪老婆好拉。还是侬嫌弃阿拉年纪大了?其实人家今年也才二十五,虽然比侬大几岁,但是也不是大很多的。同侬讲,阿拉以前的那个死鬼是状元出身,出使过四国,阿拉在泰西,和那些国王啊、首相啊,一起跳舞的。这里的女人,只会金国的本事,阿拉可是学过西洋技艺,包准伺候呢侬舒坦。”
  她初到津门,人地两生,加上自己相貌确实出挑,极容易被些恶客惦记上。以往在松江,自有一班姐妹护持,到了这里,就要找个靠的住的男人当靠山,才能立住脚。方才赵冠侯的态度和身份,她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既有江湖地位,又有官府的路子。最为成功的混混,便是穿上官衣的混混,他既然入了武备,那便不是那些普通地痞招惹得起的。有这么个人给自己撑腰,还用的着怕谁?也就宁愿倒贴身子,也要将他栓住。
  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年纪是个硬伤,时下大金的风气虽然不像前些年,但是整体上,还是喜欢十四五小姑娘的居多。以她的年纪,多少有些过气。赵冠侯相貌英俊,又在少年,她颇有些动心,若是当初手头宽裕时,是很愿意养这么一个小白脸的。再者,她现在要连这么个年轻后生都留不住,在津门又拿什么立码头。
  她自信以自己的手段用出来,不怕不让这个男子动心,可是赵冠侯轻轻的拦住了她“也不必如此,我帮你,是看你可怜,不是有所图谋。跟你聊聊,也确实是有些正事问你,咱们先说些正经话吧。听你口音,似乎是南方人,怎么跑到津门来讨生活,这个状元夫人,又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肯对我说实话,我是可以帮你的。”
  见他一脸正色,曹梦兰心中有些沮丧,方才轻触之间,她已经确定这少年不是宫里的公公,可是表现的却对自己兴味索然。难道自己真的年老色衰,已经失去魅力了?
  听他问起,她只好照实回答。“阿拉原本是苏州人,本来就是长三堂子出身的,后来被状元公洪均看中,赎出来做了偏房。侬不要看我现在混成这个样子,人家当初可是堂堂的公使夫人了。”
  她的丈夫洪文卿,乃是先帝同惠七年的状元,于天佑帝时任内阁学士、兵部侍郎。彼时朝廷中仍是章合肥掌枢,保他出使欧洲四国,担任大金公使。其夫人乃是个大家闺秀,循规蹈矩,本就忌惮抛头露面。兼听说洋鬼子见面要搂抱亲稳为礼,就吓的不敢同去,洪某本有一妾,乃是另一位仕林前辈陆状元之女,亦是名门闺秀,亦怯于出洋,所以只好让曹梦兰同行侍奉夫君。
  只是泰西一夫一妻,不承认妾侍,所以权假诰命,曹梦兰亦就成了“公使夫人”。其随夫在外,游历四年,与无数西洋政要结交,颇有些艳名,也极有些不堪与人道的丑闻,洪文卿却忌惮泰西西门庆的强横,不敢出头闹翻,只能做了大金武大。
  再后来,因为一张地图的事,闹出大的纰漏,平白损失了数百里国土,又惹来阿尔比昂人不满,算是外交上的一大丑闻,洪状元内外加攻,竟是生生气死。
  曹梦兰在洪文卿死后,索性下堂离开洪家,在松江居住。洪文卿曾做过两任考官,又做过公使,很有些资财,下堂时曹梦兰除了分到许多首饰摆设外,光现银就分了两万,本也是该吃喝不愁。只是她手面太阔,虽然重出江湖,却不是随意接待。若是看不顺眼的,浪掷千金也难搏一笑,看的顺眼的情愿倒贴小白脸。因此时间不到三年,两万银子就补贴的差不多,只剩了装点门面的首饰陈设,只好认命下海。
  松江那地方待不住,便到了津门,想要靠着这个大码头,多赚些银两。只是她在松江,有一干旧日苏帮姐妹,于地方上黑白两道都有面子,倒是不用考虑那些人的意见。到了津门人地两生,她生的又美,打扮洋气,又有钱财,便引起不少人觊觎。
  像是万礼峰,就是这一带的锅伙首领,有外地的流鹰到此捞食,必要先上门拜贴,再送上一笔孝敬,乃至白陪他睡上几晚,才能开门做生意。像曹梦兰这种愣头青,什么规矩都不管,直接就要做生意的,还是破题第一遭。事实上,要不是因为她生的确实俏丽,怕是脸上都要被人割几刀了。
  今天差点被人捉了去,她也知道津门混混不好惹,只能讨好的看着赵冠侯“我晓得侬有老婆,不过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偷偷的来往,不要她知道就好。我比侬大几岁,就认侬做个兄弟,侬就叫我声姐。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能依靠的就只有侬这个好兄弟。只要我做起了生意,赚到了钱,肯定不会让侬吃亏的。”
  她边说边向赵冠侯身边蹭了蹭,脸上又露出几分媚态“侬想不想当一回状元公?女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咱们好过一回,绝对让侬忘了家里那个黄脸婆。在外面,侬不是问我会不会泰西话么?我出使四国,当然会说他们的话,就算让我装成泰西贵妇,也不费什么力气。侬是想做铁勒的驸马,还是普鲁士的国王?”
第七十四章
赛金花
  赵冠侯不想,她居然还懂得COS,心内暗称了几声天才,他憋了将近一周,最多只有左右夫人解烦。守着这么个佳丽,若说不动心,那纯粹是欺人之谈。只是他还能控制自己,当下一笑
  “既然夫人这么叫,我就恭敬不如从命,称你一声姐。咱们有了姐弟之分,一些话,我也方便说。姐,你想不想在津门打出一番名气,做出一番事业来?”
  “名气?事业?”曹梦兰一愣,随即一笑“我们这个营生,名气是有的,像我的好姐妹,在松江人称四大金刚。可是要说事业,难道陪男人睡觉,也算事业?”
  “若是单纯以色娱人,确也不好算事业,说句阿姐不爱听的话,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天生丽质,但花开并无百日红,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手面又很阔,若是不想个赚钱的生计,终归是不大成的。”
  赵冠侯听完她的叙述,已经明白为什么那个仆妇对他态度不好,多半是将自己也当成了吃拖鞋饭的小白脸。曹梦兰现在的情况已经十分窘迫,虽然有些首饰,还有不少从泰西带回来的物件,但依旧是坐吃山空。
  再者她的排场大,开支也不小,很多东西又是摆场面必须的,变卖不得。像是这次租古董撑台面,就让她不得不押上了金刚钻,对她而言,经济问题已经是个很重要的难题摆在了其面前。
  他耐心的分析道:“津门与松江虽然都是大码头,但终究南北有差,风俗不同,大家的路数也不一样。阿姐要接待的,并非贩夫走卒,而是豪客巨绅,南北两地就更加不同了。你拿出状元夫人的称号,倒是可以为自己抬一些身价,可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再遇到哪个热心的都老爷,说不定为了维护洪状元的声望,要把你赶出津门了。再者,地面上的同行,乃至城狐社鼠,未必就怕了那位过身状元。一个照顾不到,总归是要吃眼前亏。我想,你得换个思路,另走一条路。”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5/49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