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4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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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同公主与王子的这一对璧人,与萧条的环境格格不入,仿佛大家身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安妮先是一愣,随后问道:“大栅栏平时该不会就是这样子吧?”
  “怎么会,这里平时热闹着呢,就算你带兵来,都不一定有坐位。可是今天不行了,交通银行眼看要关门,大家都吓毛了。尤其是普通百姓,他们没有内部消息,不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手里要么是有存折,要么是有两行的钞票。怕它们变成废纸,这不跑去共合银行,想从那换钱么?”
  安妮摇摇头“这不可能。他们现在去,等于是帮着共合银行关门。”
  “他们又不是你,哪里懂那么多东西,只能自发的想要减少损失。我昨天晚上跟梁财神聊过之后,他知道轻重,欠我们的钱不敢不还。但是为了还我们的债,就必须留出一笔储备金,这下银行就更没法运营了。关门,是预料中事,来,我们吃东西,不理他。”
  店老板一脸绝望的神情,两碗爆肚,都老的咬不动,安妮皱着眉头嚼半天,根本就咬不开。高升见自己的差使办砸了,气的抽出手枪指向老板的脑袋“你活腻味了是吧?这是洪宪皇帝封的亲王和新夫人,你敢这样对待,信不信我把你塞锅里炖了。”
  老板却一下跪倒在地“亲王?太好了,您就行行好,赏我一枪吧。我活不下去了!一辈子的积蓄啊,说没,就全没了。您打死我,我的心愿就了了。”
  赵冠侯笑着挥挥手“行了,起来说话。这碗爆肚,我就不要了,你再重给我们做一份,只要做的好,你的全部积蓄,我付给你。包括你手里的钞票,我来兑付。但是这咬不动的爆肚,不许再有了。”
  不等这位掌柜说话,另一边卖烧卖的已经接话道:“王爷,您老赏脸,尝尝小的烧卖。我这现给您做,您和您的太太就尝一口……”
  整个大栅栏的小吃摊主,因为被军队限令不许离开,本已经绝望。可是听到赵冠侯的承诺后,又焕发了前所未有的活力。大家都拿出自己周身的解数,将自家的手艺,发挥到了极处。按老掌柜的说法,就算是有皇上那年头,也没见整条街这么用心伺候过一对人。
  单是赵冠侯两人,肯定是吃不了这么多东西,这些担任警卫的士兵,就也跟着落了一顿口福。各位摊主都是四九城的人虫,恭维话说的格外动听。把自家的吃食敬上去的时候,少不了说一句早生贵子,天作之合。
  安妮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些奔波终日只求三餐市井百姓的祝福,加上这街头随处可见的小吃,比起教堂钟声,卡佩大餐,更让她满意。
  她可以确定一件事,冷荷姐在松江办婚礼时,没有这么多普通人来送祝福,自己,终于赢了她一次。
  “我感觉,现在的京城,好像当初的松江。大家都是一样的绝望,一样的恐慌。大批中低收入者破产,失去自己的一切,像我家那种突然倒闭的商户,也不会少。我想……把首饰都卖了,来帮帮他们。当初我其实是有个恋人……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是说当初了。股灾一发生,他家就逃的不见人了,我爹让我到别墅里去……伺候你。我其实没有什么意见,因为当时的处境,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可能就要落到会乐里那种地方。是你和大太太救了我,再说,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虽然你没有注意我,我就已经喜欢你了。但是像我这么好运气的女人,终归是太少了,我不想很多像我一样可怜的女孩,被迫沦落风臣,或是嫁给一个很糟糕的对象。我们能帮忙,就多帮几个吧。”
  “帮忙,当然要帮了,不过不用卖珠宝。这些是我送你的东西,怎么能卖了,再说卖,小心我今天惩罚你,去找那个洋妞。”
  安妮被他欺负的死死的,不敢多说,只好听赵冠侯的安排。
  “我其实就是在等两家银行倒闭,它们不倒闭,我的正元怎么挂牌?我跟几个财团的代表已经约好了,他们会把头寸借来,帮我们应付开支。我在山东,印了很多鲁票,就是为了应付眼前的情况。咱们坐的火车上,有几节车箱拉的都是鲁票,现在正好拿来兑换。如果不够,随时可以从山东发车,保证钞票供应。银元也保证足够,想要换现洋的,都可以换的到。”
  “那他们的条件,苛刻么?”安妮当然不相信洋人会有好心肠,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趁火打劫。但是自己的丈夫,一定有办法,她相信他。
  “还好,共合交通两行,都有大批的优质资产,这些人,主要是对那些资产有兴趣。但是我跟他们谈过,想要对那些资产下手不是不行,但是这么白拿,是办不到的。大家可以合股经营,把蛋糕做大。再有,等到恢复和平之后,也需要他们的贷款,维持政费。总之,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山东的矿业,他们是别打算了。其他省份的路矿,倒是可以大家合作开发,这样由洋人带着我们,可以让山东的力量,也进入那些省份,这是件好事。未来交通银行重新开张,会重新招商入股,给他们一部分股份。虽然洋资会进来,但是我们的股份,依旧会占主导,至于能否维持住场面,就要看总经理,也就是你的手段了。”
  安妮暗道:如果爸爸还在人世,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高兴。他的女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出自己的成绩来给别人看。自己一定会好好的,不让人看扁。她问道:“冷荷姐呢?她依旧只管正元?”
  “正元,共合,两大银行,都要给她管。还有,就是财政部里,要有她的位子。如果这个条件不答应,和平之议就达不成。不光是西南军务院会闹,我山东也一样会。我要捧的人,就一定可以捧出来,谁也拦不住。”
  夜晚的酒会,一如昨日,不同的是,安妮昨天晚上和赵冠侯睡在一起的消息,似乎已经走漏了。今天没有男人向她献殷勤,但是献上祝福,跟她套交情的贵妇增多了。昨天还围绕在赵冠侯身边的女孩,改为向她说着恭维话,夸奖她的首饰,夸奖她的衣服。
  安妮应酬这些人不费力气,但是心里却觉得,还是大栅栏那些人的祝福更真诚。至少他们的喜怒都写在脸上,这里,只能算是一次假面舞会,自己亦是舞者之一。
  赵冠侯过了约莫半小时,才来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小声问道:“有没有人来向你献殷勤?指出来,我去和他决斗。”
  “没有啊,大家都知道中国女人从一而终的习惯,谁会来自讨没趣。我倒是想知道,有没有女孩继续向你表示好感,要做大帅的太太之一?我是不会去决斗的,只会给冷荷姐发电报。”
  “表达好感的人是有的,但是可惜,没有几个女孩,有也比不上你。大多数都是男的,他们表达的方式,也只是给我们送钱,没一个送人的。我已经和几个财团谈好了,各财团同意向正元调动头寸,等到正元一营业,就会有银子车陆续把大洋送到银行里。我们今天逛街的时候,梁财神派人把欠我们的钱送来了。他很聪明,没敢用钞票糊弄我,送的除了金条,就是几张外国银行的存单,就是这些钱,也够我们支撑一阵了。”
  安妮问道:“那正元选在哪里开店?”
  “就选在珠宝市那,原来四恒的总号。八国联军进来的时候,把四恒给烧了,后来董骏出钱重建。布局是按照洋人银行设计的,只要改个招牌,就可以开张营业。不过员工得换人,我明天发电报,先从山东调一批女员工过来,等过段时间从津门招募。津门女子师专里,有不少读过书的女学生可以来当工人。再者,洪宪皇帝废太监用女官,宫里女人很多,大多数都是读书识字的名门闺秀。进过一次宫,也很难安置,到银行工作,是个不错的办法。”
  “那什么时候开始运营?还有,衙门那边,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他敢?我明天跟雷震冬说一句,开业的时候,要他出一个连的兵,负责维持秩序。谁敢捣乱,就地正法。江菩萨那里更没话说,他这个人滑的很,不会跟我对着干。”
  听到雷震冬这个名字,安妮微微皱眉“这个人,听说名声很差劲,喜欢乱抓人乱杀人,是有名的屠夫。跟他联系,会不会不大好。”
  “老雷这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人尽其材,这件事上,用他正合适。你想想,银行开张兑换钞票和存折,秩序很难保障,我们又是六折兑换,难免有人心存不满。如果哄抢闹事,一群女人,压不住场子。日常工作里,也难免有些歹徒来惹是生非,老雷这种屠夫,用来震慑这干城狐社鼠最是有效。只要听到他的名字,那些人的腿先就软了,哪还敢来捣乱。至于他本人,放心,他现在还求着替我办事,在你面前,保证比三孙子都听话。”
  雷震冬在洪宪中出力甚巨,一心想谋个御林差使,或是出镇一方。因为急于上位,手段用的极狠,又不肯讲情面。乃至一些葛明功臣的家宅也被骚扰,亲属亦受戕害。一段时间内,京城里闻雷色变。
  可是风水轮流转,现在江山不稳,他这个洪宪的急先锋,最怕的就是西南军得胜,要向他讨还血债。广东军务院的讨伐名单上,可是把他列为重要案犯,要求就地正法的。
  要想保住命,他就得找个足够硬的靠山,赵冠侯的势力,是他想攀而攀不上的。有一个机会替赵冠侯干活,讨好还来不及,不用担心其他。安妮的心也放下来,将头靠在赵冠侯肩上
  “我就知道,不管是屠夫还是魔鬼,遇到我的丈夫,肯定都会乖乖听话。你就是这么优秀。可是,要想恢复经济,我们出来拯救市面只是第一步,或者说,算是个内部补救手段。外部的压力不去,我们这种手段也不是长久之计,总得尽最短时间敉平战祸,才能让市面真正有救。”
  “这句话没错,所以,我先把银行的事安排好,下一步,就是去解决外面的事。局势,基本已经很明朗,北洋军不败而败,西南军不胜而胜。以军事层面计算,蔡锋胜算不大。可是在内政和经济层面,我们不停止战争,洋人就不肯贷款,国家就难以维系。所以,谈判,是必然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能在谈判里,为自己争取最大的权益,不让自己的东西损失掉,这就需要有力量的人出头。”
  有力量的人,自然是指赵冠侯自己,次日,两人刚刚在床上起来,侍应生就来报告,有人送来拜贴。名贴是二公子袁寒云送来的,但是他本人没到,送贴的,是他门下的听差,备下马车,请赵冠侯到雁翅楼去见。
  一向温驯的安妮,却像只护崽的母鸡似的,张开胳膊拦在门口“不许去!就是不许你去。你就算打我,我也不会让你离开的。进京已经很危险了,怎么还能往虎口里送。进三海容易,想出来,怕是就很难。我不许你冒险,冷荷姐也不会答应的。”
  “你啊……”赵冠侯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听话,让开吧。从我进京那一刻,该出事,就已经出事了。到现在平安,就说明皇帝的脑子还没坏掉。再说,我鲁军十万虎贲,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现在找我,肯定是有要事相商,我如果不进宫,等于是宣布与整个团体决裂。我不支持姐夫做皇帝,不代表我要退出这个团体,该去应酬的场面,怎么也要去。再说,就算他们想对我不利,也要有这个本事还行,你说过,我最厉害的,对我有点信心行不行?”
  安妮想了想,知道拦不住,忽然一咬牙“你去,我也去,给我身上缠一圈手留弹。如果他们不放你,我就拉引信,大家同归于尽!”
第七百一十四章
最后的托付
  赵冠侯没有让戴安妮充当爆破步兵的想法,但是这个老实人认起真来,往往更容易钻牛角尖。即使赵冠侯,也无法说服陷入这种状态的安妮。妥协的方案,只好是把她也带进了雁翅楼。二公子袁寒云,本来是在门口执弟子礼,可是见到安妮也是一愣,好在他为人很聪明,立刻叫了一声“小师母好。”
  “师母就是师母,谈不到小或不小。你让你的太太接待师母,咱们师徒,到二楼去谈。”
  二楼里,一个宫装妇人端作在书房,不问可知,自是大太太沈金英。数月未见,这个曾经明艳动人的女人变的憔悴不堪,皮肤有些发干,即使化了很浓的妆,也很难掩盖她的疲惫与辛劳,眼睛里更是布满血丝。挥挥手,袁寒云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了他们两人。
  四目相对,彼此无言,沈金英的怨气自然是有的,但却只能窝在心里,发不出来。毕竟赵冠侯的态度,她是早就知道的,是她跪下来要求赵冠侯不公开反对帝制,也不要向朱尔典提出类似要求。对方已经做到了,自己又怎么可能要求他真的出兵,帮助其本就不支持的皇帝打仗。
  眼下各省情形混乱,冯玉璋的电报,由那位周夫人的手,送到了京城,沈金英也知,这位北洋宿将,正在串联各省督军,另立山头。连北洋的股肱冯玉璋都生出异志,赵冠侯肯保持忠心就很难得。如果再对他指手画脚,把山东也逼反,那完蛋的就不止是这个国家,而是自己母子的性命。
  她不说话,只愣愣的看着对面的赵冠侯,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的流下来。赵冠侯从身上取出手帕,两步上前,为她擦着眼泪,忽然道:“姐,你长白头发了。”
  “是啊,唱戏的说伍子胥一宿白头,我原本是不信的。可是事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那是真的。人的心死了,老的就快,长点白头发不稀罕。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姐就变成个老丐婆,到时候别吓着你就好。”
  赵冠侯在她旁边坐下,笑道:“姐说的什么话?你还年轻着,怎么就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不就是一两根白头发么,不叫事,半点无损如花美颜。我知道你发愁,可是要我说,这是你自己找的烦恼。如果安心做你的大太太,吃喝玩乐,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怎么可能长白发?再不然,辞职下野,回到养寿园过好日子,你说那得有多舒坦。”
  “我说过,那是他的理想,就算他嘴里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到了他的地位,功名利禄,影响有限,求的,就是个千秋万世,铁统江山。再往上,就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人的心,其实就是这样。我当初流落江湖时,只想与容庵重逢,哪怕吃糠咽菜,也心甘情愿。再后来,真的重逢了,我想的就是能跟他的原配分庭抗礼。再后来,就想着能得个诰命,直到最后……却害了他。”
  沈金英忽然抓住赵冠侯的手,目光变的格外热辣“兄弟,你手上有兵,还有钱。虽然孙帝象回国,蔡锋在西南打的很顺手,可是姐知道,他们就算两家联手,也不是你的对手。只要你肯保你姐夫,一切就能转危为安。你现在只要誓师出征,各省督军肯定会按你的吩咐挥师讨孙。你这就是匡扶社稷的大功劳。等到江山平定,这个江山,就是你的。”
  她发了狠,竟是以九五之位作为酬庸。“十格格那个人我很清楚,她心很大,一直想着复辟,自己做皇贵妃甚至是皇后。你姐夫的身子骨……已经不成了。我也不瞒你,他现在连小解都解不下来,洋医说是要动手术,可是寒云怕手术失败,切在那个地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死后也会遗羞。就只好用中医,萧、孔、汪、施都请到了,可是也不怎么见效。说不定,就是旦夕之间,人就没有了。只要你今天肯为你姐夫出头,我就让他写个遗诏,死后传位于你,这个皇帝你来坐。”
  赵冠侯摇摇头“姐,你聪明了一辈子,临了犯糊涂。这个江山,已经不适合再有皇帝了。不是谁来坐的问题,而是谁坐,谁都坐不住的问题。大总统的位子,等于给所有人一个机会,有了皇帝,就等于是把这条通道毁掉了,谁会满意?有皇上的年头过去了,注定回不来,咱们得学会接受现实。眼下洋人的态度很明确,不结束战争,他们就不给放贷,这个情况,一如当年葛明军,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正直问题。姐夫就是隆玉,冯玉璋,却是想做姐夫的角色。他在江宁召开会议,就是为了确认自己盟主的地位,取姐夫而代之。”
  沈金英无力的松开手,眼中的光芒,又涣散了。喃喃自语道: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当初我们怎么对待别人,今天,别人就怎么对待我们。这一切,都是因果……兄弟……你是不是也要参加那个会,要带兵打你的姐夫……你干脆,就在这把我杀了吧,也省得费这么大力气。”
  她猛的放声大哭起来,赵冠侯只好再次的来哄
  “好姐姐,不是那个话。其实你就算想当娘娘,关起门来当,让我给你磕头也不是不可以。非要搞的这么大张旗鼓,民心沸腾,我纵有通天手段,也逆转不了。你先别哭,我的话还没说完。虽然冯华甫是这么想,不代表我也想这么对待姐夫。一切,总还有的商量,北洋那么多带兵官,也非都无心肝。至少我的态度在这,谁要杀你和姐夫,我山东绝对不答应。”
  过了好一阵,沈金英才收住悲声,紧紧拉着赵冠侯的袖子
  “你如果还认我这个姐,就替我照顾好寒云,他认了你做师父,你就把他当个徒弟看。只要你保他一辈子不愁吃穿,我纵然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你有什么想要的,自管拿去。”
  “姐,你这叫什么话?寒云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没有什么话说,谁敢动他一根头发,我要他的命!姐,你也是一样。我能有今天,得益于姐姐姐夫提拔,该有的报答,我肯定会有。当前的事,我有章程,你听我说。”
  赵冠侯盯着沈金英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首先,帝位是保不住了,洪宪必须取消,改回共合。其次,考虑到姐夫目前的身体状况,大总统的位置也可以放弃,改回养寿园养病。再次,姐夫的私人财产,享受大金宗室财产待遇,由法律保护,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名目侵夺。最后,整个洪宪帝制前后的司法问题,不得追究,过去就都过去,大家都当它没发生过。姐夫身体养好之后,依旧有权出来竞选,由国会决定他是否能接任总统。他们不答应这几条要求,我就给他们一个好看,有我十万大兵在,不怕这些人不低头!”
  沈金英听着赵冠侯的话,也知对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袁慰亭一手提拔的将领不少,但是在洪宪之后,大多分崩离析,目前可用者,无非一个唐天喜,外加湖南督军汤铸新。这两人虽然也算是袁氏忠臣,可是远在外地,且独木难支。再有,就是女流之身的周太太,其心虽忠,其力却乏,真正可用者,实际只有赵冠侯一人。
  连冯玉璋都想要取袁而代之,以赵冠侯的人望,如果公开宣布反袁,必有大批人马愿意追随。篡夺江山的成功率,远在冯氏之上,也犯不上耍什么机心手段。这些话,肯定是出自真心,并非敷衍塞责。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苦笑“姐半辈子识人无数,总算没有看错你。从咱们相识到现在,姐始终相信,你是个重情分的人,果然没有看错。今时今日,肯给我们这么优厚的条件,怕也只有你一个。可惜,姐要辜负你的好意了。你姐夫半世英雄,向不服输。如果答应你的条件,岂不是说他称帝之事,是一错到底?他的阳寿本就所剩无几,何必再让他承担个怕死认输的污名?大将军只死阵前,不死阵后,就算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未战而降,那可不是拿破仑皇帝能做的事。”
  赵冠侯道:“如果是这样……也好,我尽量争取,总之姐姐可以放心,有我姓赵的一天,山东就不会反,两江也不会反。北洋将领,未必会站出来征讨四川。但是可以保证,不让西南军进入直隶半步!至于华甫那里,他想做这个北洋盟主,还不配!我会让他知道,谁才是北洋的真正主人。姐夫称帝时,各省报效,山东分文没出。并不是兄弟我吝啬,只是不想拿钱填海眼。我在正元,为姐姐姐夫还有寒云,立了两百万元的折子,只取息不动本,也足够你们过活一辈子。何况还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受穷。”
  沈金英道:“只要寒云他的日子过的好就好,我……你不用管,总归是有办法的。还有件事,他和他的小妾小桃红,最近在打饥荒,那个女人闹着要离婚。可是你姐夫的身体这样,要是再闹出离婚来,不是要他的命?袁家的面子,又该怎么办?”
  “这个小桃红……我似乎听说过她,好象和小阿凤是好朋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来想办法做她的工作,保证让她不闹离婚。至于和寒云能否相处的好,这我不好说,总能支持过这一阵就好。”
  沈金英道:“我就知道,你进京,不会白来,果然了了姐姐一件心事。可惜姐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东西,我除了寒云和容庵,已经什么都不剩。”
  “咱们的交情,说这话就远了。不管世道怎么变,山东总能给你们一片净土。我保证,没人敢伤你们一根头发,谁敢对姐姐无理,我第一个不饶他!”
  沈金英喊来袁寒云,让他二次给师父磕头,赵冠侯又问了几句小桃红的事,袁寒云倒是无可无不可。他的性子本就如此,并没多少东西,真的记挂不下,对小桃红他是不错的,可是要说牵肠挂肚,也谈不到。或许那些魏碑、字帖、宋版书,才真是他的心头肉。
  等到与安妮上了马车出雁翅楼,安妮才长出口气“吓死我了。我真怕宫里有什么埋伏,我不怕死,但是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冷荷姐一定很伤心。”
  “只有冷荷伤心,你就不伤心?”
  “我肯定不伤心啊。因为你死了,那我肯定也死了,我们的灵魂在一起,我有什么可伤心的。”安妮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你虽然没让我带手留弹,可是我身上带了一个纸包,里面都是金屑,如果有埋伏,我就吞金,到饿天国,我会是你第一个新娘,高兴都来不及呢。”
  等两人到六国饭店时,房间里,却也等着个访客,却是洪宪皇朝国务总里的首席幕僚,号称芝泉之影的小扇子,徐又铮。
  这人在京里极有名气,诗酒丰流,于女人堆里,实际很受欢迎,与前金时代的小那振大爷几可相提并论。但是对于安妮来说,却是个陌生人,或者说,她的眼睛里,也看不到其他男性。只礼貌性的行个礼就去准备咖啡。徐又铮先是恭维赵冠侯几句,后者也只随便敷衍,徐又铮这才切入正题
  “冠帅,你是从雁翅楼回来?大太太那里,想必是有事相托。但是我想,冠帅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当今的局势,民心向背,洪宪帝制,已经病入膏肓,纵然是华佗扁鹊,也救不活这个病人。不破不立,去旧才能迎新。冠帅以为如何?”
  “小徐,你这话说的,对,也不全对。病人没救,这个我是支持的。可是老人身患绝症,子女束手无策,也只能殷勤侍奉,不能大家笑着打算分财产,那岂不是野兽?又铮是读书人,道理,你该比我懂,是不是这个意思?”
  徐又铮虽然只是幕僚,实际与内阁总里并无差别,向来也极骄傲,实际年龄也比赵冠侯为大。却不想赵冠侯一口一个又铮或是小徐,拿自己当后生晚辈看。可偏生,他靠着和沈金英的结拜关系,占牢一个大辈身份,徐又铮又没办法,只好强忍着怒火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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