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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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在华多年,顾问团里颇多旧部,一旦他真的甩手离开,袁慰亭的普鲁士顾问团,立刻就有瘫痪的危险。且礼和洋行中断武器供应,于右军的军火上,也是个很大的影响。
  好在电报机答应借出,赵冠侯到里面连发数封电报,心情略定。巴森斯虽然对他很多不满,包括女儿被绑架,也是因为到中国来才遭遇这不幸,但是看他的态度,倒是比毓贤可靠。不管普鲁士的战斗力多强,要想在山东救人,都离不开金国方面的帮助,或许女儿唯一获救的希望就在他身上。
  因此,当赵冠侯拍出最后一封电报之后,巴森斯来到他身旁道:“七天之内,我会尽力影响李曼侯爵,避免战争的发生。但是七天之后,我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侯爵一边。还有,我希望你明白,汉娜和你是不会有结果的。”
  “教官放心,卑职自有分寸。”赵冠侯微微一笑“卑职不会不知进退,汉娜小姐,也一定可以做出对她自己负责的选择。您要相信自己的女儿,也要相信下官。”
  李曼侯爵见他的态度比郭运生及毓贤积极,又有简森夫人出面斡旋,他的态度也好了一些,神情中悲伤渐渐大过了愤怒。“请你们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我不能失去我唯一的儿子。如果……如果我的小理查有个三长两短,我发誓,山东将沐浴在血与火的海洋里。所以,请你们尽力,避免这种事态的发生吧。”
  抱犊崮,巢云观内。
  这里位于抱犊崮山顶,山势险要,道路难行,乃是个难上难下的所在。曾经的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一,海西第一洞天的道观,此时却俨然变成了一座大型监狱。原本居住于此的道士,早在山河变化,因为战火或是灾荒等各种因素,走了个干净。整个道观,现在都是抱犊崮孙当家的产业。
  这里被土匪占领以后,就改造成了肉票房,山顶的肉票有五十几张,都是家里拿不出或不肯拿钱的,只等死而已。不想旦夕福祸,因为抓了过百张洋票,这些肉票为了给洋票挪地方,竟被全部释放,现在整个山头,俨然成了山东的六国饭店。
  一个个高鼻深目的洋人,被囚禁在这里,人群中不时传出女性的抽泣声,或是绝望中的祈祷声。观门外,十几名剽悍的男子往来巡逻,手中皆持步枪,背后背着鬼头大刀。还有几个男子站在墙上,面朝里面,监视着人质。
  虽然孙美瑶严禁部下间银女票,但是匪徒们从人质手里拿东西,则是题中应有之意,只是前几天孙当家自己拿走一条金项链时,却遭到那个女人发疯般的反抗。要不是孙美瑶武艺高强,几乎当场要吃亏。而激烈反抗的代价,就是汉娜现在只能躺在那里,每天的食物,也只有一顿稀饭。
  在争夺项链的过程中,她挨了几记狠的,伤的不轻,躺在地上还不停的咳嗽。小李曼侯爵,手中捧着半个发黑的窝窝,跪在汉娜身前。
  “吃吧,汉娜,你现在需要食物。这是我今天的口粮……我偷偷的把它藏了下来,你吃了它。我想,我可以去找他们要一些水。”
  汉娜摇着头“不……我不需要这个,我需要我的项链!这些该死的强盗,他们全都该下地狱。”
  “我可怜的孩子,如果你想拿到你的项链,前提是你必须身体健康。像你现在这样,可没办法做什么。来,听话,把东西吃下去。然后跟着我一起祈祷,让我们相信,主会降下福音来拯救我们。”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身穿红袍,胸前挂有十字架,在汉娜的身边小声的做祷告。虽然在道观里做祷告的事情有点怪,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倒是没人关注这种细节。
  小李曼侯爵附和着“是的,我们应该相信安德鲁主教,只要我们坚持住,就一定可以得救。我的父亲,会派出军队来进攻这里,把这些野蛮人全部消灭!”
  “得了,你父亲的军队来进攻的话,他们就会把我们都杀了。再说,侯爵也不知道我们被囚禁在这里。”汉娜并没有吃窝窝,与其说不饿,不如说是不想吃李曼提供的东西。她只喝了些水,然后也默默的祷告着
  “我的骑士,你赶快出现吧,如果再不来,我们就只能在天堂才能重逢。万能而又仁慈的主啊,请让我的骑士快些来拯救我……”
  另一边,一位身材高壮的扬基年轻人,向汉娜那里看了几眼,小声嘀咕着“真是个美丽的姑娘。看来并不是每个普鲁士少女,都像龙骑兵一样健壮。好吧,胡佛,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你现在要想的是,怎么从这离开。这些强盗,他们到底想要多少赎金,见鬼!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我的时间很宝贵,在这里浪费时间造成的损失,比赎金要大的多。”
  一个年轻的扶桑人,则在肉票队伍里与众人交谈,他言语得体,应对得当,倒是不招人讨厌。肉票在极度惊恐之中,不经意间,也将一些平日不会对陌生人说的消息流露出来。而这个扶桑人的名字,也渐渐被大家记住:板西八郎。
  庙门以外,十几名头缠红巾,手提草叉的大汉走过来,为首者与看守打了招呼“是二当家让我们过来,帮着你们一起看着人犯的。这些洋妖花样极多,要小心他们使妖法逃脱,我们得用个咒,把人看住。等过几天,咱们就在这里摆个大阵,拿这些洋人祭天!”
  负责守卫的土匪,却毫不犹豫的端起了枪“往后站!大当家有话,除非拿令旗来,否则,谁也不许接近肉票,再往前来,我们就开枪了。”
  那些拳民只好后退了一段距离,听那些土匪骂骂咧咧“几百个洋票,这得值多少钱啊,说祭天就祭天?祭他乃乃个腿!没收到钱,谁要是敢撕肉票,俺就拿枪子招呼他!”
  拳民们彼此对望,心知老师父所言不虚,这些土匪愚顽不灵,非得用神通铲除,否则是不可能帮着大家灭洋兴汉了。
  郭运生在门房里,直等到太阳落山,一无人给水,二无人管饭。与普鲁士人语言不畅,无法沟通,刚要出门,就有几支步枪顶过来,随即就不敢动弹。只能听到外面阵阵骂声,如同池塘蛙鸣,聊以解忧。
  等到赵冠侯一行出来,见是李曼侯爵亲自送出,他心里就一惊,匆忙迎上去时,赵冠侯却只皮笑肉不笑的朝他哼了一声,并没打招呼。直到一群人回了临时馆驿,赵冠侯才突然一变脸色
  “郭大人,我向您问过,您说匪徒方面,并没有派人来办交涉。可为什么我听到的消息,并非如此。匪徒方面,自劫车案发生之后,即派出山寨头目孙桂良,与毓抚台商谈招安之事,且有墨林公司的买办作为中人。结果一行人为官府所拿,生死不知,不知郭大人做何解释?”
  郭运生一愣,随即道:“赵大人,我想您是误会了。孙某前来,并非是要招安,而是欺骗官府,骗取粮饷。山东匪徒,其性狡诈,言而无信。曾有假称招安,待等围解后,复又为匪者。毓抚台此次以上万大军剿匪,四路齐进,兜杀贼党,使其无处立足,无从转圜,行此破釜沉舟之计,只为求喘息之机。若是我们真的给了他们钱粮器械,其复又为乱,不是中了贼人奸计?所以毓抚台有令,不与匪人交涉,不予一文赎金,不发一枪一械,至于洋人……他们观察我国山川地形,包藏祸心,不可不防。一旦为其将山河形势尽数看去,他日对我用兵之时,则地利尽为其所有。所以抚台的意思是……”
  “牺牲人质?”
  “不,只是不受要挟。想来那些匪徒亦非豕鹿,当晓利害。见官军势大,且无动摇之心,必会望风而降,绝不敢加害肉票。这也是老抚台一番苦心,生怕赵大人过于迁就匪人,为其所愚,因此才未曾明说。”
  “也就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存了心,要我对这些山贼动硬的?抚字,从未想过?”
  “赵大人,您不在山东,不知我们本地的情形,这些山贼只能剿,抚不得。他们贼性难驯,不遵法度,今日招安,明日复叛。既不能为朝廷出力,亦不能安定地方,且挟人质在手,便肆意索要,与勒索无异。区区一伙山贼,张口便要编成新军一协,以一协员额索官要饷,且一次就要发放一年军饷,这简直岂有此理。另外,其军自成体系,不许官府插手,不接受官府派兵派官,亦不接受改编整编,这分明是要自行其是,不遵调度,因此这安绝对不能招。”
  郭运生又道:“在下虽然是文官,但帮办粮台,亦与军伍往来。自来两军交战,最忌为将者首鼠两端,战和不定。上位者既无自主,下僚自然无所适从,难有胜算。因此下官奉贤毓抚台之令,瞒下这个消息,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振奋士气。只要赵大人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踏平抱犊崮,为山东除此顽疾。”
  “那人质若有损伤,普人岂肯善罢甘休,李曼侯爵到时候发兵问罪,整个山东又何以自保?”
  郭运生微微一笑“大人多虑了,普鲁士人进兵,并无可虑。其于胶州,不过数千兵弁,分兵留守,能出动者不会超过两千人。洋兵善水,而不善陆。我山东新募勇目便有万数,何况还有拳民,以百敌一,岂有败理?且抚台已经备好火船,只待朝廷诏旨一下,我们以火船烧掉洋人战船,洋兵便无足恃。且登州有宿将夏绍襄,曾随左侯出征西域,与洋人见过仗,绝不会畏惧洋人。有精兵,有名将,还怕打不赢么?只要朝廷明诏一下,我山东水陆并进,先发制人,定可一举收复胶州,一雪李秉衡之耻。”
  赵冠侯干咳两声“郭大人,你觉得,拳民可用?与洋人可战?”
  “拳民以十万计,皆习武艺枪棒,且有不畏死之心,遇敌各自奋勇向前,耻于退后。不管法术神通,单说这血勇与兵力,就足堪大用。与洋人不但可战,而且当战,若不战,则整个山东,不几年,即为洋人所有,不再是大金祖宗之地。赵大人既为七尺男儿,难道没有热血报国之心?我辈以一腔热血,何愁不能驱逐洋夷,青史留名?”
  赵冠侯无奈的摇摇头,举起了茶碗,霍虬就扯开脖子大喊了一声“送客!”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拜山(上)
  将郭运生赶出去,赵冠侯一行人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这些人或是心腹,或者干脆就是枕边人,自然就不用隐瞒。
  “开战,自是万万不可,战端一启,山东一省不复为朝廷所有。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争取把人救出来。绝对不能让官兵和孙美瑶他们开打,更不能让人质死伤。实在不成,我自己摸上山去,也要想法子把几个关键的肉票保住。”
  姜凤芝听到肉票里有那个普鲁士姑娘,又看他如此上心,就有些吃味,一挺胸脯“师弟,要上山还是我去。我跟孙掌柜认识,还是同门呢。我上去,跟她好好说说,让她先把人放了,有什么话再说。”
  “得了,你要能和她好好说就怪了。再说,这么多人都绑来了,光是管窝窝,也是上百斤的粮食,哪能你一说放,那边就放了?没有这个道理么。这事光指望人情没用,必须得让她看见好处,我们才好说话。除了我去,你们谁也不能去。师姐,你留在这,替我保护一下简森夫人,如果有可能,和练拳的人接触一下,安抚一下拳民,不要让他们再生是非。当然,这只是个额外要求,能做就做,做不了,就算了。”
  霍虬道:“大人,要去匪巢,那便让卑职跟您去。卑职好歹也有几斤膂力,也学过些拳脚,到时候可以为大人当个帮手。”
  “没用,孙当家的身手我见过,你怕还差的远。再说,人家山上几百人枪,一两个人去,不管有多好的身手,都没用。这事不能动武,只能动谋,动之以情,晓之以利,总之要抢在毓贤那帮混蛋把事情彻底搞砸以前,把人弄出来。否则,就一切都完了。”
  简森夫人微微一笑,以卡佩语说道:“亲爱的,汉娜小姐要订婚了,你难道不难过?自己费尽力气,去救别人的新娘,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没办法,我不这么做,整个山东就要乱起来了。一旦普鲁士人动起刀兵,那就是不测之祸。且坎离二拳横行不法,素无纲纪。一旦日久有变,真与普鲁士驻军发生摩擦,就无力回天了。至于新娘……只要没成定局,一切皆有可能。这次的事如果做成,不但你能在李曼侯爵那里落个交情,对于咱们将来在山东的生意,也大有好处。毕竟山东的区域远比津门为大,如果在山东办电厂,收益也比津门要高。”
  两人以卡佩语交流,不怕走漏风声,简森嫣然一笑“这才是我认识的赵冠侯,做事一定要有自己的利益,山东有丰富的矿藏,我们比利时,也很需要。所以这次,我一定要在山东拿下几个矿,也要拿下路权,而你,要帮我。”
  她拿了笔,为赵冠侯开了一张汇票“这是两万阿尔比昂镑的汇票,足够支付他们所需要的军饷。人质里包括两名华比银行重要股东,用两万镑赎他们,是董事会批准的,反正将来会找你们的朝廷要回来。所以土匪如果想要钱,你就给他们,给多少都行。别充英雄,永远别去冒险。”
  甚至顾不上旁人在侧,简森就与赵冠侯拥在一起,一番唇舌舞弄,倒是让一众看客进也不是,退亦不是。赵冠侯只好逐个安慰一番,又对简森道:“我已经给直隶拍了电报,相信上面亦有安排,也有点事,请你帮忙,不过这事总得慢着点办……”
  山东巡抚衙门内,毓贤听了郭运生那名长随的回禀,冷哼一声“你们老爷的差事,真是越当越回去了。好端端的一件事,怎么就搞砸了?坎字拳的神通,是本官亲眼目睹,怎么会有假?他不懂!请神上身,要的就是一口气,一怀疑神通不灵,就等于是泄了人家的气,那还怎么请神道护体?这事,坏,就坏在了他的身上。那些混账话,我不要听,也不要信,你回去告诉他,赶快设法补救,否则,我饶不了他。”
  花厅内,一名中年汉子和一名高大僧人坐在那里,这汉子头上缠着红巾,背后披着大红披风,身后两名随从,为他捧着一口斩马长刀。而僧人背后,则是两个小沙弥扶着一条铁禅杖。能在巡抚花厅里公开携带兵刃,已是极大的无礼,等见到毓贤之后,二人的态度,亦无平民见一省疆吏应有之谦恭,反倒是甚为急躁。
  “毓大人,自古来兵贵神速,我们怕是不能等了。洋鬼子在胶州,听说已经整装待发,部队朝夕守备,戒备森严。若此时不动手,等他们器械粮饷补充齐全,便只有他来打咱们,没有咱们打他的份了。”
  毓贤素为酷吏,行事极为狠毒,平日里官威亦重,即便是多年的心腹,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可是对这两人,却极为恭顺,不停的解释
  “朱老师,心诚大师,本官也是没办法。我虽然忝为疆臣,却也不敢无旨进兵,那是要杀头的。朝廷电旨迟迟不到,端邸亦无指示,本官怎敢随便就让大家进兵?好在二位都是有大神通的,到时候只要做起法来,百万洋兵也杀的尽,区区几千洋兵,不怕他们能闹出什么风波。”
  “话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从来打仗与打拳一样,都是讲个先下手为强。咱们要是动手迟了,只怕多少要吃亏。这劫车案闹到现在,不打,我看是不成。大人若是不能下决断,在下就只好亲自去一趟枣庄,把事情先做下来再说。”
  那僧人也道:“不错,抚台进兵,需要朝廷电旨,可我们坎离二拳亮拳,并不需要朝廷节制。这一阵,朝廷不打,我们打。听说洋妖头目就在枣庄,先斩了那个头目,朝廷想不打,也得打!”
  毓贤思索片刻,略一点头“二位老师说的极是,若是能斩了李曼老贼的人头,那么朝廷想不打,也由不得自己。只是他身边有洋兵护卫,难以近身,二位可有把握?”
  “料也无妨。”一僧一俗,皆是身怀绝技之人,兼之素受毓贤敬重,此时自是不能说一句软话。两人本想向毓贤讨一批洋枪,可是毓贤张口闭口只谈法术神通,显然是不怎么信的过洋枪,自己总不好落自己的台,只好咬牙告辞,出了巡抚衙门,前往枣庄。
  看着两人背影,毓贤冷笑一声“想要洋枪,做梦去吧!我是不会让你们要到那些东西。且让你们与洋人闹一闹,等到你们驱逐了洋人,我再来歼灭你们,到时候一举两得,敢在我的面前放肆,绝对没有好下场!”
  他已经从端王那里得到消息,朝廷要摘他的山东巡抚印绶,且要交部议处。其治山东时,杀伐过重,于钱粮上虽然禁的起查,可是在刑科上细致究起来,就有极大的关碍。更有他支持飞虎团,在地面大杀教民,所得财宝三家分润之事。这种事落到朝廷那,就是一件大罪,一旦自己不是巡抚,这些案子发作起来,是可以要命的。
  要想留任,唯一的办法就是与洋人交恶,最好演变成刀兵相见。战事一起,朝廷绝对不会易抚,也不会有人想过来替前任巡抚背这种锅。同样,只要跟洋人打起仗来,自己当初纵兵杀教民的行为,也可说是未雨绸缪,是整个战争的一部分,谁也翻不起风浪。
  于山东动武,他得的是端邸授意,背后有京城王府撑腰,加之自己准备充足,以打击教民所得的钱款购买武器枪炮,又编练大军,胜算极大。可是他心里有数,如果自己没有朝廷明旨,擅自出战,不拘胜负都是大罪。端王也不会替自己说话。现在需要的是借口,一个不打不行的借口。
  坎离二拳这些愚昧拳民,就是现成的一口快刀。他们杀了李曼侯爵,普鲁士朝廷必然会一怒兴师,自来先下手为强,自己再动手杀人,就不为过错。乃至于将来再行消灭凶手,杀人灭口,则山东之事,再无后患。
  他思虑再三,这一条计策可称天衣无缝,所关者,就是对于普鲁士人作战,能否取胜而已。不过对于这个方略,他已与幕僚商议良久,反复推敲,不管怎么想,都是有胜无败的局面。现在自己就好比赤壁之战的周公谨,只需要等李曼授首的东风一到,即可成功。
  自到山东履任以来,山东三害,一水二寇三洋人,其中水患为天灾,人力无可抵御。匪患则与洋人又密不可分,只要平灭了洋人,山东三害,皆可荡平,自己也可在贤良祠内入祀,将来的成就,说不定可比曾文正。一想到自己驱逐了洋夷,捍卫了华夏道统,乃至日后为万民夹道欢呼青天的情景,毓佐臣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就在他摩拳擦掌,准备着与洋人大战一场的当口,一份来自枣庄方面的急电,送到了毓贤案头,全权处置劫车案的二品候补总兵赵冠侯,离奇失踪,下落不明。
  红日西垂斜照着在临水镇上,将整个镇店染成一片金黄。秋风拂面,并无萧瑟肃杀之意,反倒饱含着丰收季节的甜美与希望。虽然断了铁路,出了劫案,但是作为大镇店,南来北往客商众多,依旧热闹非常。由于火车不通,骡马大车行,乃至赶脚的脚夫,也都变的繁荣起来。
  时近黄昏,到了休息的时候,各处招商客栈的生意,也到了热闹的时节。这里的店房不用跟人客气,反正不管什么态度,生意永远都是那么火暴。山东爷们脾气冲,便是小二也比别处的气粗。若是问的人不得法,便只会得到一个硬邦邦的回答“没房!”多一句话也不肯说,反正店房不愁住,永远不用担心有闲房。
  只是客人亦分三六九等,背包袱扛行李的,都是苦力或是逃难的,住店所费也有限,一晚上赚不到几文。可若是遇到真正的阔老,那便要仔细应付,否则掌柜的就先要用烟袋来教规矩了。
  是以,看到一位年轻英俊的后生,一手牵着高头大马,马上还放着沉甸甸的褥套时,四下寻找住处时,几个店房的伙计,就都冲出来抢缰绳。“二爷,住俺们的店吧,俺们的店干净,另有顶好的上房,不管多晚,始终有热水,灶上不封火。您想吃什么,张罗一声,小的就给您预备下。”
  “二爷,俺们店里有顶好的茶水,厨子的手艺,不比酒楼的差,收钱才只收酒楼的一半,住俺们这里保证不吃亏。”
  来人看了看,便选了一个最为强壮高大的伙计,将马缰绳一交,“这牲口给我仔细着些,饱草饱料,夜里多加点豆子,明个赏你二百个大子儿。”
  “谢谢二爷的赏,您放心,牲口到了俺这,保证伺候的好。俺爹原来就是兽医,伺候牲口伺候的可好。您这马……口外的?咋生的这高啊。”
  “哦,朋友借的,他从哪买的,我也不清楚,总归是好脚力,不便宜。可好生伺候着,别让别人牵了去。”
  等到了店房里,另一名伙计迎过来,直接带他奔了上房。不比前面的大通铺,一张大床睡二三十个爷们,臭脚丫子味能熏的人脑袋疼。上房是一明两暗三间房,收拾的干净利落,墙壁刷的雪白,房间里用了些香料熏过。住在这里,只要肯出钱,就算是写局票叫条子,也一样可行。
  来人先是要了两壶好酒,八个上好菜色,随后问了价钱,“这还真有点不巧,出来的挺急,身上没带着现洋。堂师傅,你看看,拿这个顶帐成不成啊。”
  说话间,来人自靴子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手捏刀头,刀柄朝外,向着伙计手里一递。
  见他拿刀,伙计的脸色先是一冷,可等看到刀柄上一个“孙”字,以及刀身上两处暗记,他连忙双手接过匕首,恭敬的回应着“爷,小的就是个跑堂的,这么大的事,小的一个人做不了主。您等等,俺去和掌柜回一声,看掌柜的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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