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校对)第1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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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者对大多数穷人来说,过年如过关。每到新年里,便有人因为还不上债而被逼自尽,或是铤而走险做了强盗。淮安一带纵横交错的水网里,从来不缺少打出替天行道旗帜,从事杀人越货勾当的江湖好汉。
  这年月长途旅行,本就是一件危险的事,于书生或是女子而言,这种危险性就更高。通常而言,这种绿林蟊贼对相府千金是没什么威胁的。可眼下张舜卿与范进同行,并未知会沿途官府,身边的保护力量说到底就是凤鸣歧父女加上杨氏商队自己的护卫,如果真遇到水盗还是有些危险的。
  范进皱着眉头问道:“这么说来,那确实有些危险,要不这样,我们干脆回扬州去,在城里等几天。既然水贼头领换了人,凤老讲交情就不容易,我看还是向官府要兵护送吧。”
  张舜卿摇头道:“不妥。官府行事缓慢异常,尤其在年里,各衙门都没人愿意干活,何况是剿匪?就算真强迫他们出兵,也不过是虚应故事,起不了什么作用。”
  薛素芳道:“其实扬州的官兵还好了,真要是打,也是可以打的,就是看值不值得。扬州的官兵主要是盐商供应钱粮,保护的是盐滩再有就是盐商安全。让他们拉队伍出来剿匪,不能说不做,但是用多少心就没法保证。大小姐说的对,我们还是继续向前走,只要加小心就是了。毕竟我们也有不少人手,也不至于真怕了强盗。”
  范进道:“有把握?”
  薛素芳一笑,“按干爹说的,所谓交情,也是打出来的。若不是当初打服了霍铁肩他们,又怎么成的了朋友?身上有功夫,就不怕人惦记。大不了就打一架,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这不是好啃的骨头。再给他们点好处,也就平安无事了。”
  范进皱着眉头道:“这些水盗,多半就是饥寒交迫的农夫,身上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这几条船上的棉布对他们的重要性不输于粮食,为了这些布,他们是可以拼命的。跟这种人打,很麻烦。”
  “要布就给他们布了。其实委托干爹保护的是这几条船顺利到京城,不至于出大闪失,而不是不能出闪失。沿途中转,布匹落水受潮,又或者遇到风浪,难道也要我们承担责任?所以在接单之初,干爹会向主家要一个合理损失额度,这个额度内损失的布匹,我们不承担责任,这里就包含了买路钱。但是买路钱不能上来就给,那样他们就会认为我们太弱小,想要吃掉。只有先打服他们,再给他们一点布,这交情才能建起来。”
  范进点头笑道:“凤老英雄不愧老江湖,范某佩服,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两条船如果也有凤老这样的老江湖在,也不至于出事了。”
  薛素芳笑道:“那两条船上只有自己家中几个家生奴仆,学过几手拳棒,却没经过战阵,又不懂江湖规矩,平素对付蟊贼还行,真遇到绿林人剪径就不顶用。现在最主要是防着强盗们绑肉票,要是有人质落在对方手里,事情也会很难办。整个船队的人手不少,高手却有限,干爹想做个调度,把各船上要紧的管事、杨家二爷以及一部分确实能打的护卫,都移到咱们这条船上。保证这条主船不出事,人多混乱难免扰了小姐休息,还是请大小姐多包含。”
  张舜卿点头道:“我明白的,权宜之计自是无妨,也请凤老跟他们知会一声,自己检点些,别把些不三不四的人带到我这里聒噪就是。”
  薛素芳点头道:“这应该是不会了。这位杨家二爷啊,也是够要命的,不过好在他倒不是不知道好歹,跟他说一回,就知道了。”
  杨世达的为人倒是不错,虽然也想过撩拨张舜卿,但碰了几次壁后,也就知道适可而止,转而攻略薛素芳。他本人也是闲不住的,随船带了个女人,相貌姣好气质也不错,可是上了船就在哭,偶尔还被打骂,闹的很不成话。
  后来问了下才知道,这是一个赌徒的老婆,丈夫欠了杨家的高利还不上,人逃掉了,老婆就被捉来抵债。说是到杨家做下人,却被杨世达趁机霸了身子。女人性子刚烈不肯屈从,据说杨世达爱的也是她这点。了解了原委,张舜卿就更是厌恶,只是这种事在大明属于灰色地带她也不好干预,只好眼不见为净。
  薛素芳自知其所指,“杨二爷这人是有些冒失,但是并不糊涂。只要把话点到了,他自然知道尺度在哪。当然,大小姐与范公子,也要委屈一点,只要过了淮安到徐州这一段水路,其他也就好办了。”
  当天下午时分,各条船上坐镇的管事、大伙计就开始搬家。杨世达是最后搬过来的,他走惯了生意,见的事情多,强盗又没杀到眼前,其实倒不怕什么。反倒是高声宣嚷着自己学过武艺,纵然遇到强盗自己也不在乎,于安定人心上倒是颇有作用。
  比起他们来,范进倒是认真多了,先是将关清和范志高叫来做了安排,又到甲板上与凤鸣歧商议着布防的事,回来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他和张舜卿的饭照例是关门自己吃,桌上的饭菜也格外丰盛。
  见他回来,张舜卿问道:“范郎怎么对这群蟊贼这么上心,他们再怎么厉害,也无非是水盗。我们这支船队规模不小,青壮男丁几百人,还有凤老这样的高手在。运河上也会有士兵巡逻。水贼只要不能轻易得手,就很难脱身,他们也不敢打这种大船队的主意吧。”
  “话不是这么说,杨家是有不少护院,里面也有高手。不过升平之地的高手,跟这边的人是不一样的。修为身手是有,可平素多是与人讲手不是拼命,很少见血,更不会杀人。这边的情形就糟糕的多,盐商和城市居民好过,乡下人生计就艰难了。运气好的进城闯码头,或许能吃口饭,大多数在乡下的,多是靠天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吃不饱的。为了一个馒头就可能动刀,为了一口吃喝杀人,都是有可能事。这样环境下出来的人,武艺修为另说,动手是会拼命的。一旦强盗动手,损失一两船货倒无关紧要,可是娘子千金之躯不容有失,我哪能不用心。”
  范进边坐下边道:“如果是我做主啊,就干脆舍一条船当诱饵,集中兵力在咱们这几条船上,打起来的时候拼着被他们劫走一两条船,人得了好处就退了。将来再花钱打点,请官兵出面平了他们。杨家的关系是守备中官黄恩厚,跟徐家不算一路。我这个举人说话他们会给面子,可是也就是给面子,这么大的事,不会听我的。把我请去,是知道我在罗山办过军务懂得行军布阵,请我指挥一下布防。开玩笑,就这点人手,又不是受过训练的经制官兵,能布出什么靠谱的阵势来?摆个样子差不多,真打起来还是得看凤老的功夫。”
  张舜卿看看他腰间,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问道:“范郎的宝剑,似乎换了?”
  “是,刘兄送我那口是宝刃,锋利非凡,我拿给了薛姑娘用。她很有些膂力,弓能开一石四斗,用那剑没问题。交手主要就靠她和凤老,多一件利器就多一分把握,所以把剑和她的剑暂时做个对换。”
  “哦?是这样么?那将来还要不要换回去啊?”
  范进笑着上前牵住张舜卿的手,将她搂到怀中道:“怎么,吃醋了?”
  “没有啊,就是随便问问么。薛姑娘对我有恩,我怎么会吃她的醋。”
  “不但吃醋,还说谎。明明是你看我们两个换剑,就想到互换表记上去了。你个小醋娘子,我说过了,我们就是临时换一下,等到了天津就要换回来。既然娘子不喜欢,这剑我就不用,我有倭刀!”
  范进说着话,推开张舜卿,将随船带的倭刀、短铳都取出来摊在桌上。“按说呢,咱们这船上都是杨家人,护卫也都是杨家最得用的那批,打起来肯出死命,身手也不坏,不至于出问题。可万里就怕有一,一旦有事,我有这些就能保护你。”
  张舜卿本来是才女,于武事并无兴趣,对武人这个团体也谈不到好感。可是看到范进摆弄武器的样子,一种安全感油然而生,只要这个书生在自己身边,便比十万大军护持还有安全。
  这大概就是成为亲人之后,才有的归属感。不管心里如何不想承认,她也知道,自己算是被他吃定了。即使他真的和薛五有了什么不清不楚,自己多半只会恨薛五,不会恨他。
  从后面环住范进的腰,将头靠在范进背上,少女小声说道:“对不起……是妾身嫉妒了。”
  “这不是嫉妒,是爱,我明白的。女人爱男人,和男人爱女人一样,都有着排他性。我不会怪你。”
  “排……怪怪的,范郎总是有很多奇怪的词句说出来,反正你不怪我就好了。还有啊,薛五的那把剑你给我,不许你用。”
  “你要宝剑干什么,你又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也可以拿来舞啊。我虽然不会剑舞,但却会舞剑,等吃过晚饭,我舞剑给范郎看好不好?如果舞的不好,郎君教我。她可以为你做的,我都可以做到,总之就是不许你拿她的剑,你握的剑柄是她握过的,不就像握她的手一样,这绝对不行。”
  范进笑道:“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怕了,你知道么,刘兄把剑给了我之后,我天天练习,还摸来摸去的……你这么说,我晚饭有点吃不下去了。”
  张舜卿也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翰林风亦是雅事,我倒是乐见其成。”
  两人说笑之间,敲门声响起,男子在外道:“范公子在么?杨世达前来拜望,方才布防的事,我觉得还是有些草率。我带了南酒来,咱们好好聊聊?”
  房门开处,一身崭新衣袍,头簪金花,腰带嵌七宝的杨世达,就看到了手里提着火铳走出来的范进。范进脸上带着笑容,很是亲切地问道:“杨兄,你带了酒来?那最好不过了,请进来喝一杯吧?”
  视线从范进身边溜过去,只见那朝思暮想的美娘子手里提着口闪闪发光的宝剑冷眼向外看着,那眼神却比宝剑更锋利,比外面呼啸的北风更冷。而桌子上,则是一口出鞘倭刀烁烁发光,再看范进笑得灿烂,洁白的牙齿一如那刀锋剑刃,目光虽然亲切,但加上他手上摇晃的火铳,总让杨世达联想到某些很可怕的事。
  干笑几声,慌忙摆着手道:“算……算了,我想起来还有事,告辞!咱们改日再喝啊。”
  一路几乎小跑着回到房里,房间里那女子依旧在哭哭啼啼他却顾不上调系,只坐在那擦着冷汗,不住嘀咕着:“疯子,两个都是疯子!简直比强盗还吓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镖局蓝图
  风吹云动鲜血流。
  初春时节,熊熊火焰带来的不止是温暖,也有象征着死亡的寒意。
  预想中的袭击,发生在第二天中午时分,船还没达到淮安,便有强盗杀出来。盗贼事先在水里埋了木桩,扯了铁链,一见到船来就绷直链子让船身受损进水。呈雁形前进的船队,首船一下子就遭了殃,就在水手与船上的护卫忙着抢修船体,转移布料时,强盗从港汊里划着小船冲出。
  伏击的时间和步骤安排的不错,但是袭击者的阵容,却让在船上督阵的杨世达长出口气,连那些杨家护院也都彻底放了心。
  所谓的盗贼,只是二十几个瘦骨嶙峋的男子,衣衫褴褛身形单薄,一脸营养不良的模样。手上的武器除了棍棒就是农具,间或有斧头或是菜刀,这种阵容即便是杨家那些没经过战阵的仆人家丁也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那些会武功的护卫。
  凤鸣歧上前说了两句场面话,露了一手功夫,想要让这些人知难而退。却不想这些难民一样的人发了疯一般往船上冲,只喊着,“布!我们要布做衣裳!我们要活下去。”其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江湖黑话也一窍不通,到了这一步,除了打也确实没有办法可想。
  举手投足间,将两个敌手打飞出去,凤鸣歧也发现,这些人固然有血勇,但是没什么高明武艺,身体素质也不好,纯粹就是饥民。杀这样的人没有意义,还白白结仇,连忙喊着手下留情,可是杨世达大喊道:“弄死他们,杀光这群穷鬼,也让其他强盗看看,敢打我们杨家主意的,是什么下场!”
  人命关天,正常情况下商人不管有多少财富,也不敢随意杀人。可是运河上遇匪,自卫时杀伤,到了衙门里官司也不难打。杨家财大气粗,他既然发了话,手下就敢下手,杨世达甚至找手下要了一张弓亲自朝着饥民射箭。
  他箭术还过的去,发五箭,总算射中了一个饥民。看着目标手脚挥动几下,最终一个倒栽葱掉到水里去,他哈哈大笑着看着身边那面无人色的美妇:“看见了么,这就是本公子的手段!你若不好好侍奉我,将来见了你那男人,我也不用他还钱,就只一箭结果了他!”
  强盗来的快去的快,死伤过半之后,发现根本冲不进去的难民开始狼狈着撤退。但是在战斗中不知谁点了火,两条带火的小船冲进了杨氏船队里,固然没有火烧赤壁,也有两条大船不同程度受损。要确保接下去安全,就只能就近停泊先行抢修。
  范进的脸色阴沉,并未因战斗胜利而欢喜,凤鸣歧只当他担心时间,在旁开解道:“范公子不必担心,杨家随船带了熟练工人,修船的速度很快。而且包括船底受损的船,都没到异常严重的地步,我想有一晚上加半个白天怎么也能修好,老朽再托几个朋友,随后的路上让咱们的船抢先,保证误不了公子考期。”
  “凤老言重了。各位英雄浴血搏杀,已是不易,若是小生再嫌弃耽误时间,就无心肝。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哦?那范公子担心的是?”
  “凤老不觉得,这些强盗太弱了么?他们甚至都不能算一群强盗,您觉得这样的人,能杀的了霍铁肩?”
  凤鸣歧点头道:“范公子担心的事,其实老朽也想过。不过范公子不在江湖,对于江湖里的事并不十分清楚。霍老三虽然是水路大头领,其实也只是个盟主。下面小寨主很多,大家各自都是一方之雄,认他做大哥,把他捧到这个位置上来而已。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或许只是有人觊觎他的地位,来了一场火并,这在江湖中,也是最常见的事。那些人抢去当家位置,不代表就敢来找我们麻烦,毕竟老朽的凤凰旗挂在那。二十年前,老夫等几个结拜兄弟大战淮安府,连败他们水上十九位当家,这些事他们应该还没忘。应该不至于不给我面子。新下水的强盗,也就是这种水平了。”
  他笑了笑,“老朽明白范公子的意思,可是绿林中人性子直,没脑子,没有读书人那么多心计。计谋之说,都是写在话本上的,绿林人其实不懂这些,骄兵计这个,我看未必会有。再说,这帮护卫都是在家练功夫,真正战阵经的少,没见过血。不管怎么布置,士气上还是不大靠的住。这回打了个胜仗,让他们见血,知道盗贼不难对付,就算再有强盗来也敢打,这对我们而言就是好事。即使真是强盗用的什么计谋,也对咱们有利无害。”
  范进道:“小生是书生,江湖事知道的少,见识不足,让凤老见笑了。只是我觉得,杨家的人有些得意的过分了。”
  一开始听到强盗的事,杨家人是很小心的,有些时候甚至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可等到打过这一阵,放松的又有些过。杨世达临行时,宋国富很送了些好酒,他又买了不少肉食,现在分发下去给船工水手以及护卫们吃喝。
  一场杀了人见了血的战斗后,让部下喝酒吃肉鼓舞士气,原本算是驭下术,也不好指责。但是犒赏之余没有约束,仿佛一切已经平安无事,护卫喝酒没有节制,还有的凑在一起赌钱,在范进看来,这就散漫的过头了。
  凤鸣歧道:“范公子没跟他们接触过,这些人就是这个德行了。想要用条令约束他们太难,又不是军汉,哪受的了约束。再说杨二爷自己也是好赌好玩的性子,下面人也是顺他的意。依我看,今天晚上他就要找女人来陪酒了,八成是连唱带闹,大小姐那边还请范公子多帮着劝一劝。”
  范进点点头,忽然问道:“凤老,大户人家尤其是商人出行时,多是用家生奴,或是家中身强力壮练过武的仆人伴当随行,可曾想过雇人护送?”
  “想是想过,不过不好找人。这种人首先要知根底靠的住,其次要有功夫,最重要的是到了地方还要有办法回来。否则单程前去,找不到生意,回来的路费怎么解决?这样几个条件算下来,除了自家奴仆其实也没什么人可用。再说,也不是每个练家都有真才实学,在家里怎么讲手都可以,到了外面动手,未必镇的住场子。所以大商人出门,就只能多带护院或是家仆,一般人,就只好成群结队才安全些,若是官府里有关系的,寻一面牌票来,就能支差。”
  范进笑道:“牌票的事是不用想了,我也有两广总督衙门给的火牌,幸亏没用,否则连凌制军都要受连累。江陵相公眼下要严查滥用牌票驿站,谁撞枪口谁遭殃。眼下商贾往来频繁,货物运转越来越多,我倒是觉得,这里有个生意可做。来,我们到船舱里慢慢谈。”
  杨家的船队找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僻静港汊停住,开始修补船只,喝酒吃肉赌钱。一条小船离开大队,开始到附近去找游昌陪宿,还有的去找附近的集来采买物资,准备大吃大喝一顿。
  被杀的强人尸体,就这么挂在船两边,说是要当个战功来显示,还有几个被捉住的俘虏,被凤鸣歧要去几个审问,还有几个则被杨世达留下交给手下打,打累了便捆在船上任冷风去吹。说是到了淮安城交给官府,其实到不了地方人就没命了。
  在港汊附近,几块石头后面,几颗头探出来向这边看,随即又缩回去道:“凤四这么大岁数,身手还是那么厉害,这笔生意做不做的成啊?为了几文钱丢了命,不值得的。”
  “大家收了定金的,你现在说不做,怎么交代啊?人家手眼通天,到时候拿银子砸也砸死你了。霍铁肩那么厉害,都被弄死了,听说就是不想把女儿卖给那边,结果连命都被买了,这么狠的人你敢惹?白门凤四武功再高也就是一个人,到时候武功高的兄弟围着他打,不求能赢,只求拖住一时三刻,腿快的下去抓人。我们抓了人就跑了,他一个人又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再扫一次淮上水寨,跟咱们又没关系。”
  “那面光说抓漂亮女人,却没个模样,怎么抓啊?”
  “管他那么多,见一个抓一个了,反正那边出钱爽快,只要人好看就肯付钱。抓住之后,大家先泄泄火,再交给那边。这种事大家做那么多次了,上次那个什么白雪柔,还是什么女侠,照样叫咱们亲爹。做了这么多次,这次不用怕吧?”
  “是啊,要想在这片地方混,那头就得罪不得。再说那边不是说了,那大船上有些红货价值可观,到手就是笔大财。到时候见女人就抢,见好东西就拿,快进快出就好了,不怕他凤鸣歧怎么厉害。就是记住一条,不许杀这船队主人,否则大家都没命。”
  船舱内,凤鸣歧与薛素芳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范进,听着他侃侃而谈。张舜卿虽然对薛素芳看自己男人的神态很不满,但也为范进能轻松折服凤鸣歧这等武林高手,以及随便就能想出的妙策而心内欢喜:我的相公本就该无所不能,也只有这样的好男儿,才配的上我。
  范进这时刚好说完自己的构思,朝凤鸣歧笑道:“这生意大概就是这样了,杨家开的是标店,督抚疆臣手上有标营,我想的这生意,就叫做:镖局!等到镖局开起来,那些大户人家的仆役啊,护院啊就要靠边站,天下练武的人,也就多了一门营生。”
  “镖局?”凤鸣歧捻着胡须,沉思着,“这生意眼下倒是生的很。听说军中偶尔有标兵活不下去,给商人做护卫赚几个钱,但也是在边地才有,腹里不曾闻。江宁的标行虽然经营标布时也给小布行送货收钱,但是跟范公子说的镖局还是有出入。要做这生意,第一要有功夫,第二要有人脉,第三还要有本钱,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是啊,这生意不好做,能做的人也不多。也正因为此,赚头才大。杨家是江宁第一富豪,他家的护卫都是这副德行,其他大户人家的护卫,也好不到哪里去。比起他们来,凤老这样的高手才是真正靠得住的。只要把镖行成立起来,先做一省,再多几省,最后可以做到整个大明。凤字旗一出,天下绿林都要给凤老面子,人生在世,到了这一步,才不负凤老英雄一身所学。再说老爷子今年才刚过了五十岁,正在当打之年,二三十年间,成就一番大事业,做个大明两京十三省总镖头也并非难事。”
  镖局这种机构,在历史上是从乾隆年张黑吾之后,才正式成型,在此之前,民间只出现过类似的机构或个体,但没人做成规模,经营成行业。范进眼下提出的镖局构想,则是结合了后世物流公司的概念在里面,既对从业者的身手有要求,也对其关系背景乃至资金都有所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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