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第1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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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这个人,还是李昭节自己挑的。
  李昭节出嫁后不久,汪秀才把陪嫁的曹氏送回李家。
  理由很正当,汪家贫苦,李昭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和没出阁前一样讲究。
  汪家知道李昭节娇生惯养,不用她和婆母、妯娌、小姑们一样下地劳作,也没让她干家务,只求她能专心照顾汪秀才的生活起居。
  然而李昭节自己都要婆子、丫头们伺候,怎么能把汪秀才照顾好?
  婆婆、妯娌每天累得要死要活的,她一个做后辈的,不仅不关心一句,还颇为不屑。每□□来伸手,饭来张口,嫌汪家的饭菜不合胃口,让曹氏另外给她一个人开小灶。白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夜里困了就歇瞌睡。压根不搭理公婆妯娌和邻里街坊,嫌他们粗鄙不堪。妹妹们羡慕她的衣裳漂亮精致,进房找她玩耍,她让丫头把箱笼衣柜锁得严严实实的,不许妹妹们碰,谁动一下她房里的摆设,她立刻变脸,把妹妹们当成贼提防。
  汪家人厚道,倒没敢说什么,汪家老夫妇还彼此安慰:“儿媳妇是个娇小姐,人家能看上咱们,是咱们家的福气。”
  可汪秀才眼里揉不得沙子!
  汪秀才把圣人之言当成金科玉律,李昭节是他的妻子,妻子必须孝顺长辈,友爱姑嫂,贤惠端庄,温柔顺从。
  李昭节一个都不符合。
  汪秀才撸起袖子,决定亲自调/教李昭节。
  第一步,他把曹氏送回李家,断掉李昭节的臂膀。
  第二步,他勒令李昭节每天必须和他同时起床,夜里他不睡,李昭节也不准休息。
  第三步,他要求李昭节每天向公婆问安,关心公婆的一日三餐。看到妯娌和小姑们要笑着问好,态度要亲切,笑容要发自真心。
  光是这几个简单的要求,就把李昭节折磨得够呛。
  听丫头们说,只要李昭节哪一点做得不好,汪秀才不分场合,开口就数落,直到李昭节乖乖听话为止。
  李昭节哭过,闹过,气过,还故伎重施,绝食过。
  汪秀才不为所动。敢哭,接着骂,敢闹,骂得更狠,敢绝食?骂得愈发起劲,直将李昭节骂得狗血淋头、痛哭流涕,哭着喊着以后再不敢因为一时之气损伤身体了,他才肯停嘴。
  李家的下人们私底下议论,看李昭节不顺眼的,说她是活该,恶人自有恶人磨。跟李昭节关系亲近的,感叹这叫一物降一物。
  和汪秀才、李昭节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的乒乒乓乓比起来,李九冬的婚姻显得平静多了。她和陈女婿目前还处在别扭尴尬的阶段当中,两个之前没见过面的少男少女,忽然要凑在一起当夫妻,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李九冬并不着急,她从小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慢条斯理、不慌不忙。李大伯和周氏知道她心里有数,不怕她拿不下陈女婿。
  这几天冷眼旁观妹妹们的夫妻日常,李绮节忽然觉得疑惑,为什么自己当初嫁人的时候,好像水到渠成一样,和孙天佑没有一点隔阂?
  她想了想,决定把原因归于自己脸皮比较厚,而孙天佑脸皮更厚上。
  爆竹声声,锣鼓喧天。
  新郎官一行踏着鼓乐声到张家迎亲时,张大少奶奶格外兴奋,叮嘱丫头们,没看到红包,不许开门。
  张大少奶奶被公公张老太爷拘束狠了,好容易有个捉弄别人的机会,岂肯轻易放过。
  李子恒好说歹说,红包跟种豆子一样撒出去,才打动一个年纪最小的丫头,丫头往旁边一站,让出一条细缝。
  人高马大的妹夫们瞅准时机,摩拳擦掌,一拥而上,合力把门撞开。
  新房里闹哄哄的,丫头们躲的躲,叫的叫,最后一起挡在张桂花面前,逼李子恒学戏文上的驸马,跪下给张桂花请安。
  孙天佑和陈女婿大声反对,鼓吹男方家的亲戚抢了新娘子就跑。
  周大郎没跟进新房,捂着脑袋,在廊檐底下走来走去。他刚刚冲在最前头,不小心把帽子挤掉了。
  他从来不戴帽巾,因为李子恒娶亲,才让媳妇给他买了网巾和一顶**巾,好配衣裳。网巾和**巾足足花了三百多文,可不能说丢就丢!
  “周相公。”
  有人叫他,声音轻柔。
  周大郎抬起头,一个面容秀净,头戴银丝云髻儿、穿白布衫儿、蓝布花裙的妇人看着他,手里拿着他正在找的帽子:“这是你丢的吧?”
  这些天府里的客人多,周大郎听媳妇念叨过,戴银丝髻儿的妇人一般是别人家的妾室。
  当下不敢多看,垂下眼帘,客客气气道:“是我的帽子,劳烦您了。”
  接过帽子,戴在头上,走开时,忽然眉头一皱:这个年轻妇人,看起来好生面熟,不知道是不是李家的什么亲戚。
  宝鹊看着周大郎头也不回地走远,神情怔愣。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扯她的神经,一边是浓眉大眼、年轻憨厚的周大郎,一边是人到中年、喜怒不定的张大官人。
  周大郎肯吃苦,嫁给他只是头几年受穷罢了,他现今跟着三小姐做事,还怕以后挣不到钱钞吗?
  张大官人脾气暴躁,只对正妻张大少奶奶略有尊重,动辄打骂身边的丫头。张家规矩多,妾室不能上桌吃饭,不能抛头露面,不能和外人交谈。
  明明离开李家没几年,宝鹊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张家过了十几年那么长。
  如果早知道今天,当初她会拒绝太太的提议吗?
  耳畔炸起一片轰鸣,新房的方向传出一阵阵爽朗的大笑声。
  宝鹊摸了摸梳得紧绷绷的鬓角,转身走进内院。
  李绮节今年的生日是在李家过的。
  家里人都准备了礼物送她,连胖胖也凑热闹,摘了一大把喇叭花,巴巴送到她跟前,念出周桃姑教他的话,“祝姐姐身体常健,青春永驻!”
  众人听了都笑,周氏把胖胖搂进怀里,摩挲他胖乎乎的脸蛋。
  连张桂花也露了笑脸。
  李绮节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张桂花出阁之前,何等高冷,对谁都不假辞色,如今却温柔和气,简直像变了个人。
  大概李子恒实在太傻,想和他一起生活,张桂花必须先融化自己,免得把丈夫冻成冰渣。
  不过张桂花还是那么直接率性,喜欢谁就和谁谈笑风生,不喜欢谁随便敷衍两句,就不搭理了。
  她以前和李昭节关系和睦,来往密切,李昭节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崇拜。不知怎么的,两人出阁后再度重逢,竟然变得生疏客气不少,按理说,从闺中好友变成嫂子小姑,不是应该比以前更亲密吗?
  丫头送来刚出锅的巧果,张桂花和李昭节同时伸筷,刚好夹到同一块儿葫芦形状的。
  张桂花立刻松手,李昭节冷笑一声,把巧果咬得嘎嘣响。
  张桂花竟然主动退让?
  李绮节眯起眼睛,目光在张桂花脸上盘旋。
  张桂花被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有些微微发窘,一扭脖子,侧头和李九冬说话。
  李绮节暗暗发笑,恍然大悟:张桂花没有利用李子恒报复李南宣,但她当初刻意接近李昭节,确实别有居心。后来她对李南宣死心,自然就和李昭节疏远了。
  李昭节爱使性子,张桂花脾气冲,两人都是娇生惯养、不惯忍让的,如果不是张桂花有意接近,她们根本不可能成为闺中密友。
  李昭节不明白里头的缘故,以为张桂花反复无常,一怒之下和她绝交。
  张桂花心中有鬼,不敢说出实情,所以今天才会有如此表现。
  难得看美人吃瘪,李绮节忍不住幸灾乐祸。
  至于张桂花和李昭节能不能和好如初,不关她的事——涉及到李昭节,她绝不掺和。
  作者有话要说:  经不住夸的我,二更奉上。
  眼睛好酸,要去睡一下。
☆、第123章
结局章(2)
  顺天府,
外城。
  已是申时三刻,日薄西山,云霞轻拢,院内的丁香树披着一身璀璨晖光,
静静矗立。竹竿上晾了几件男子的外袍,在晴朗的日头下曝晒一天,衣袍已经干透,
一个梳辫子的小丫头踮起脚跟,把衣裳一件件叠整齐,陆续收进竹篓里。
  杨娴贞头梳桃心扁髻,簪双股银素钗,戴金丝狄髻,
穿一件香纱地纳绣萱草石榴纹褙子,
银红细布交领袄,
毛青布百褶裙,
坐在窗下,手里正飞针走线——她想给丈夫孟云晖做一只招文袋。
  孟云晖是文官,每天去衙署报道,少不了要随身携带笔墨、文具、印章和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他不讲究,不管是文具还是碎银子,
一股脑往衣袖里的小兜塞,
要用的时候,掏掏摸摸,得翻找半天。不仅不方便,
还容易遗失物件。
  杨娴贞从小苦练女红,府里绣房的婆子都没她手艺好,不一会儿的工夫,她就把招文袋做好了,里层是皮革,外面是坚韧耐磨的厚布,没有绣上花纹,朴素大方,孟云晖应该会喜欢。
  鸭蛋大的红日渐渐坠入翠微群山之中,罩在窗前的光线越来越暗淡,杨娴贞把招文袋放在雕刻福庆如意纹小炕桌上,幽幽地叹口气。
  她是庶女,姨娘年老色衰,早被父亲忘在脑后,她性情愚笨,不会甜嘴哄长辈喜欢,也不受父亲喜爱。太太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一窝半大小子,闹得她天天犯头疼,实在没有精力照管庶出的儿女,干脆让各房姨娘自己教养子女。
  她跟着姨娘长大,学着姨娘怎么讨好太太,怎么和府里的管事媳妇打交道,怎么在各房姨娘哥哥们的纷争中明哲保身。
  那段日子,憋屈是憋屈,但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过得很快乐。
  十一岁那年,姨娘对杨娴贞说:“贞儿,你不能再学我了,我生来下贱,只能给大官人做小老婆,一辈子做小伏低,抬不起头。你不一样,你是阁老家的孙女儿,以后肯定是富贵人家的正室太太,从今天开始,你得跟着太太学。太太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你能学到她的三成本事,姨娘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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