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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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习惯?”汤索言看向他。
  “也不是不习惯,”陶晓东喝了口茶,“就是还没想过,我怕你觉得快。”
  他既然说到这了,汤索言也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我之前确实没打算这么快。”
  陶晓东知道,他俩在这件事情上一直有默契。
  汤索言这有个紫砂壶,是他爸给的,他今天泡茶用的就是这个,聊天的时候就适合慢慢折腾这些。
  “我不知道你是有意在圈我,还是无意的。”汤索言自嘲地摇了摇头,“反正不管是怎么,就像我跟你说的,我都扛不住。”
  陶晓东只笑不说话,安静喝茶。
  “所以就顺其自然吧,管它快还是慢,”汤索言说,“随心就好。”
  只有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身上扛着一堆事,才知道“随心”是个多奢侈的词。陶晓东跟别人比起来好像随心多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态度上,没什么限制。
  “我不敢随心。”陶晓东非常直接地说了这句,他说话总显得真诚,“从前是真的不敢,我得处处小心,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我怕得罪人,我不敢丢不敢输,因为我和我弟得好好活着,得活得好。”
  陶晓东笑了下:“后来就是习惯了,人总用一种方式思考问题解决问题,就习惯这样了。所以我不知道什么是随心,别的事情不敢,跟你也不敢。”
  汤索言又倒茶给他,陶晓东继续说:“我确实在你身上使心眼儿了,我故意贴你,也有意吊着你,我处处算计,到今天。”
  这也太坦诚了,汤索言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摇头笑了。
  “你那么聪明,你什么都知道。”陶晓东对他笑,“你也看得出来我有意圈你,我不瞒你,确实有。可我也说了我都是真的。”
  陶晓东反手用右手在自己心口处轻敲了下:“算计是真的,别的也都是真的。”
  “你不用说得这么实诚,没说你算计我,别用这种词。”汤索言都快听不下去了,实诚得让人不忍心。
  “现在你跟我说随心,说实话我不会。”陶晓东看着窗外,说,“今天说随心,明早起来我还是得想,话怎么说才好听,事怎么做才妥帖,我习惯了。”
  “在我这用不着。”汤索言轻声道。
  “在你这尤其是。”陶晓东低下头,扯了扯耳朵,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别的我反而现在不那么有所谓了,但你不行。”
  汤索言看他,陶晓东话说一半,也不接着说。
  今天汤索言本来也想听他聊聊自己,陶晓东也不吝啬讲。这个互相了解的过程挺好的,多说一句就更亲近点。
  “我很久没谈过朋友了,上回什么时候快想不起来了。”陶晓东笑着剖白自己,“二十多的时候无所谓年龄,那会儿也好找,可我忙。后来过了三十了,我就不喜欢比我小的了,我嫌说话费劲。所以越往后越碰不着合适的,年龄大又稳重的我碰不着。”
  “好容易现在碰上一个。”陶晓东朝汤索言那边看了一眼,汤索言也正看他,“反而不在意年龄和其他条件了,都行,都可以。心里除了不想错过,什么都没想。”
  陶晓东总是话照直着说,这样的实话一句句都往人心上烫。
  “我认真的,这次我特别……特别想要。我不能不当回事,所以我耍耍心眼儿之类的,言哥别跟我计较。”
  眼神里也带着诚实的情绪,汤索言本来听他说,这会儿说了句:“别这么说话。”
  谁能受了他这个,他什么都敢说,什么钻心他说什么。
  汤索言站起来转身进了客厅,失笑说:“我给你切盘水果吧,你这么说话我真吃不消。”
  成年人都习惯委婉,话拐着弯说,情绪隔着两层往外传。陶晓东就是个不按常规套路走的,坐你面前盯着你看,说我算计你了,我吊着你了,因为我太在意你了,太想要了。
  汤索言切水果的时候耳边都还是他这几句话,后劲儿太大了。
  再回去的时候陶晓东换了个姿势,两条长腿屈着,塌肩坐着,坐得挺随意。
  汤索言把水果递给他,说:“你别我一跟你聊天你就跟我要审你一样,把什么都交代完了。好好聊天,别那么实诚。”
  “我实诚点不好吗?”陶晓东接过水果,叉了块菠萝吃了。
  “你要这么聊就聊不下去了。”汤索言说。
  “你不爱听这样说话?”陶晓东问。
  “我爱不爱听也受不了。”汤索言从他手里的盘子里叉了块苹果,说,“你要是再说几句,再来一个你特别特别想要,那我还得去给你切盘水果。”
  陶晓东嚼东西的动作一个停顿,之后转过脸,耸着肩低低地笑了两声。
  “所以你好好说话,好好聊天。”汤索言说。
  “行。”陶晓东脸还没转回来,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东:“住你这我没想别的。”
  小妹妹们:不,你想了。
第37章
  陶晓东把一盘水果全吃了,
边说话边无意识地叉水果吃,
再低头的时候已经全吃光了。汤索言要再去给他切一盘,陶晓东说不吃了。
  盘子放一边,
摸了摸肚子:“感觉胃都凉了。”
  “那别吃了。”汤索言说。
  俩人这晚聊了不少,
陶晓东有意讲讲自己,
讲了讲他最初学纹身的过程,还有早期到处学习的时候,
去过的这里那里。这些年他走过很多很多地方,
也见过很多事。
  为了感受最传统的部落刺青去了非洲,跟着他朋友两个人,
闯进闭塞的古老部落,
差点没能回来。在美国待过一年,
感受黑人文化,看纹身越来越现代越来越多样的表现形式。在日本还拜过一个小师父,学老传统,学荷花鲤鱼,
学海棠和蛇。
  国内纹身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以模仿为主,
他也一样。
  “怎么想到做这个?”汤索言问他。
  “最初是觉得能赚钱。”陶晓东想想那时候的自己还是觉得想笑,
“我学校门口有个画室,那个老师有时候给别人做纹身,在身上画朵花就能收几百块。我觉得简单,这么挣钱太容易了,画个花么,我也能画。”
  陶晓东就是这么个人,
他最初学这行就是因为能挣钱。所以陶晓东从来不谈初心,也跟人说别跟我提初心什么的,我都是为了钱。
  这话不是为了显得自己有个性,确实是真话。
  “赚着了吗?”汤索言听他说得也笑了,问他。
  “赚什么啊,倾家荡产了快。”陶晓东手在自己腿上有节奏地轻轻捶着,那时候过得应该说很狼狈,“刚开始觉得容易,真入了门才发现难,上手第一个皮就让我毁了,给人赔了钱,让他去别人那重新盖了图。”
  陶晓东在自己胳膊处指了指:“大概就是这个位置,图到一半就变形了,最后收不回来,两边合不上。我那时候也没钱,我爸那时候已经看不清了,家里穷,我晚上去ktv打工攒到那点钱都买机器了。那时候吃饭都是个难事,田毅把他的饭钱分一半给我,反正有兄弟饿不着。”
  从现在的陶晓东身上,很难想到他有过这样的时候,这是个很光鲜的人,一千多平的店面,几百万扔出去做个赞助眼都不眨。
  “还是小,不知道天多高。蒙头进了这行才知道自己原来什么都不会,又不服气,学这个学那个,学了很多觉得终于该学到头了,到那了才发现那只是一个小山头,后面还有看不到顶的山不知道多少座。”
  “也是我太犟,越学越不甘心,想会更多,想拔尖儿。”陶晓东胳膊抬起朝前面比了比,比了几座山,“但是厉害的人太多了。”
  陶晓东很久没跟人聊过这么多了,不太爱聊过去,那些过程和不容易的那些年,渐渐的不爱提了。没人的时候回头想想那时候,再看看现在,对比着看好像是成功了。
  “所以前面几年我没挣着什么钱,一直飘在外头,挣了钱一半给俩弟,一半当路费学费了,边走边学边挣钱。维持这样的生活也很难,身边的兄弟们都被我拖累够呛,田毅夏远他们明着暗着的不知道往我们哥俩身上搭了多少钱。后来有大黄了,大黄说我肯定能成,让我踏实干想干的,别惦记钱。”
  人在说过去的时候,眼神都像透过眼前在看过去,悠长遥远,隔着长长的时光,隔着几百座山几千条河。
  把这些讲给人听,要么是在酒桌上当个谈资,当初过得越难,现在越能吹得高。要么就是讲给知己听,我经历过这么多事,所以我变成今天这样。我给你讲讲从前,你随便听听。
  汤索言和他打出生起或许就过的是两种人生。没吃过苦,没看过人脸色,打小不管在哪都是拔尖的那个。
  “想安慰你几句,但是都过去了。”汤索言把茶台拖到一边,坐得离陶晓东靠近了点。
  “不是想听你安慰,就是给你说说。”陶晓东很自觉地也坐得靠近了点,俩人挨着坐,靠着后面的玻璃门。
  对面楼的灯已经灭了一半。有一半的人已经睡了,还有一半醒着。他们是醒着的那一半人,清醒着聊自己和从前。
  “所以很多人说我狂,傲得没边。”陶晓东笑起来的时候肩膀一耸一耸,两人现在胳膊挨着胳膊,汤索言也能很直观地感受到他的笑,“我就是很狂,我今天的成功都是我一步步走出来的,吃苦换来的,活该我成功,我不狂谁狂。”
  一个成功的人肆意笑着说这样的话,他不可能不迷人。带着过来人的自信,带着成功者的狂放。
  汤索言看着他,看他现在因为笑着而敛起的下巴,和眼尾向下的弧度。陶晓东也转过头看他,脸上笑还没收起:“怎么了?”
  汤所言说没怎么,也浅浅地笑了:“只是觉得很骄傲。”
  陶晓东挑起眉:“因为我吗?”
  “对,因为你。”汤索言也学着陶晓东刚才的动作,朝前面比了一下,“高山那么多,现在晓东是最高的那一座。”
  这就是明着夸了。
  陶晓东这一晚说了很多,顺着自己的脚印捋捋这一路,捋得自己都飘了,不经常捋都忘了自己多牛逼了。此刻心是高高扬起来的,在这样的时候汤索言说因为他觉得很骄傲,这句话让陶晓东彻底上头了。
  脑子很热,心也很热,呼吸都变快了。
  汤索言站了起来,朝陶晓东伸手,陶晓东还是刚才的姿势没动。汤索言垂着视线,又说了句:“除了骄傲,也挺不舍得。那么小的年纪吃了这么多苦……辛苦了。”
  陶晓东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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