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缨问鼎(校对)第2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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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观完了新船,梁峰又接见了得胜的那支水军。赏赐自不用说,他还细细问过众人祖籍,果真还是青州、荆州人为多。
  “看来北地舟船想要发展,仍需时日。”梁峰叹了口气,“伯远,你军中‘飞豹’练得如何?”
  “飞豹”其实就是古代版的海军陆战队。能游泳能骑马,武艺箭术都出类拔萃,才能入选。
  “已有两千。军中善马者多,善水者少。”奕延自己都乘不惯船,想在军中练出这等强悍的兵士,并不容易。
  梁峰微微颔首:“再选三千会水之人,到水军操练。杨卿,这些兵都交给你了,若是练成,尽归你麾下!”
  杨晖大喜:“谢陛下!”
  当初卢楷弄去了一千“飞豹”,战力绝伦。可把他眼馋坏了。现在一口气给自己三千强兵,只要修炼妥当,不又是一支选锋吗?对他而言,水兵练起来简单,弓马可就难了!
  奕延心中却是暗道,恐怕主公是想攻秦州了。他最清楚枢密院制定的战略,先是平定秦州,随后向荆州、徐柱推进,再攻下梁州。一步步压缩南方小朝廷,使它自乱。水战是要打,但是绝不能如魏武一般,冒然动手。
  因而不论是秦州还是荆州,都要先拿水军操练。也不知这次攻伐,能起多大用处。
  然而赵国还未动兵,南方就先传来了消息。江东大旱持续,眼看有跨年的趋势。田地颗粒无收,又先后两次日食。王敦终是坐不住了,打着“清君侧”名义举兵。如今王敦可以说是江东最能战之人,手下更是雄兵数万。一路摧枯拉朽,向着建邺杀去!
  作者有话要说:  车船的发明人其实是祖冲之,结果挂一开,提前了三代XD
第373章
安邦(4)
  只一个月,王敦大军就攻入石头城。此处乃建邺西边要塞,
距离王城只有半步之遥。司马睿大急,
招刘琨、戴渊、刁协等出兵征讨,
却一一被王敦击溃。眼见六军不敌,天子束手无策,
王敦却未立刻开拔进驻建邺,而是固守石头城,纵兵四方掳掠。朝中百官惊骇,
纷纷溃逃。
  眼见没法,
司马睿只得向矮下身姿求和,
并派王导前往劝说。
  兄弟二人再次相见,早已不同往日。
  “那司马小儿已有除我琅琊王氏之心,
茂弘你还要护着此人吗?”王敦见到王导,
就是满心怒火。
  之前他上书为王导辩驳,
司马睿根本就没有听从的意思,
反而还任用庾亮等亲信。也正因此,王敦才下定决心攻打建邺。现在可好,
司马睿都已经无力支撑了,
他这堂弟竟然还来说项。难不成他把司马氏看得比自家还重吗?
  看着恼怒的堂兄,
王导只是轻叹一声:“阿兄此刻攻下建邺,
夺取王位。就不想想,
来日会不会有人如此对我琅琊王氏吗?”
  这话倒是说的王敦有几分无言。是啊,他们兄弟是拥立司马睿的功臣,现在只是几年,
就有了篡位之心。来日自家登上王位,又要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惦记着谋反呢?
  见王敦把话听进去了,王导又道:“阿兄总以为九五之位贵不可言,殊不知现在是何年月?说不定将来北军南下,第一个交代性命的,就是座上之人。况且南北之争惹人烦忧,黔首困顿,频频作乱,国库更是早已见底。夺了这王位,真能让琅琊王氏兴盛吗?怕是最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这话说的入情入理,然而王敦恨恨骂道:“若是就此退让,那司马小儿会饶了我等吗?待到你被逐出中枢,我被夺了兵权,我王氏不仍要任人宰割?司马睿不能再留!换个皇帝,也好过今日!”
  王导面无表情,突然问道:“阿兄比宣帝何如?”
  这不是否认,也非赞同,只是点出了一个人。晋宣帝司马懿。
  就算司马懿天纵奇才,野心勃勃,却也从未在生前做出什么。正是这份隐忍,才让司马氏取代了曹家江山。而现在王氏已经能同司马氏“共天下”,何必亮出刀槍,把自己置于不利之地呢?
  王导可是一等一的清谈名士,辩才无双。短短一句,说的王敦竟然犹豫起来,沉吟许久,他才道:“今日不比前朝。中原沦丧,王都南迁,肯依附司马氏的,远不如当年曹氏。那梁贼都敢在北地立国,不知惹了多少人心变。我怎敢轻忽?”
  这话也不算错。如今南地鱼龙混杂,还不知多少人心怀叵测。只是一个赵国,就让司马氏的江山摇摇欲坠。这时候,若真退却,能保住琅琊王氏的地位吗?
  王导却寸步不让:“操切行事,终成祸患。”
  盯了堂弟半晌,王敦终于松口:“也罢。我可缓上一缓,但是丞相之位,定要拿在手中。”
  只要王敦肯退这一步,事情就好说了。王导也松了口气:“我这就归朝,回禀陛下。”
  司马睿会答应吗?这问题,不在兄弟两人考虑之中。琅琊王氏是不会放权的,至于怎么个夺法,还要细细分说。
  几日后,朝中传来旨意。司马睿封王敦为丞相、江州牧,加封武昌郡公。见天子让步,王敦施施然领兵入京。随后下令杀戴渊、周顗、刁协,又把刘琨驱到了交州。一时间,晋国朝堂风雨飘摇。面对此等刚愎权臣,不少人开始思索后路。
  ※
  “又有人献城了。”翻开奏折,看到这消息,梁峰微微一笑。
  王敦作乱,着实让晋国大为震动。靠近淮水的数座城池,也不再鼠首两端,选择投靠大赵。
  实在是别的没法子了。王敦这个权臣的出现,让诸世家看清了眼前境况。琅琊王氏的声望,已经盖过了司马氏。若是王敦真的篡位登基,曾经投效司马氏的人,难免要遭到清洗。那些迁往北地无处可逃,或是本就植根江东的士人也就罢了。家在淮水两岸的,就必须尽快下定决心。
  一边是开疆辟土,收复失地;另一边则是内乱不休,权臣当道。要如何选,还用多说吗?因而近日献城投降就成了主流,连带渡江而回的百姓,也多出了三成。
  至于王敦造反,历史上应该没成。但是换到这个时空,还真不好说。毕竟有他这个“榜样”在,原本的“异心”恐怕也要壮大,把江东搅成另一番模样。
  这才是梁峰最希望的结果。南征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越晚越好。北方不但要平定,还要积攒足够的实力,才能举兵南下。他想打的是灭国战,而不是另一个赤壁。
  因而比起来,对现在的战略而言,蜀地都比江南要重要不少。不过蜀地所在的益州,如今正被氐人李特占据,也不是很好打。还是先把周边地区平定之后,再徐徐图之吧。
  边想着既定战略,边翻阅着奏折,在看到一个名字时,梁峰突然停了下来。桓彝?这个名字,他并不熟悉,但是东晋姓“桓”的士族,着实不多。
  “使人查查,这个桓彝是哪里人士?家中可有子嗣?”梁峰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就有人回禀。桓彝乃谯国龙亢人,为汉时经学大师桓荣的九世孙。其人才学出众,善好玄谈,有“江左八达”之称。此次因王敦作乱,举家投了大赵。如今家中只有一幼子,名叫桓温。
  “桓温……”梁峰笑了出来。这可是个大大有名的人物。
  看来桓彝,也可重用。见其子,也观其父。就如谢鲲和谢裒,才学见识都是一流。无怪乎陈郡谢氏能异军突起,与琅琊王氏齐名,又生出谢安这样的风流人物。不过比较起来,梁峰还是更喜欢桓温一些。毕竟东晋一朝,敢出兵北伐的将领可不多见。
  至于野心。东晋降不住,他却未必不能用。说不定是个可以辅佐荣儿的将才。
  除了这娃娃,谢家的谢尚和未出生的谢安,还有不知道会不会被蝴蝶翅膀扇掉的王猛。天下英雄入吾彀中,也不过如此了吧。只要这些人顺利成长,荣儿乃至昱儿身边,就不会缺名臣良将。
  只是这些人,尚且年幼。还有一个,也要留给荣儿……
  ※
  夜晚的式乾殿,比白天更加阴冷空旷。倚在御榻上,梁峰突然开口道:“想要天下安定,恐怕还要十年光景。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到那时……”
  “主公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何出此言?”奕延猛地翻身,紧紧抓住了梁峰的手。
  梁峰勾了勾指尖,捏住了对方掌心:“只是突然想到。我长你六岁,总归会先走一步。”
  他如今已经年近四旬,就算保养的再妥当,眼角也有了纹路,体力和精力更是逐年下降。而面前那人,下颔光洁,肩背紧实,除了身上沉稳气度外,无一处衰老迹象,仍就年轻昂扬。这差异,恐怕会随着年龄增长一日大过一日。就算寿终正寝,他也未必能活过眼前这人。
  “主公如若宾天,我必殉而葬之!”奕延死死握住了梁峰的手,厉声道。
  “荒唐!”梁峰坐起了身,也板起了面孔,“生命可贵,怎能因旁人丢弃?就算我是昏君,也不可能让心腹大将殉葬!”
  “没了主公,我如何独活?”奕延呼吸都粗重了。这些年忙于国事,主公的身体大不如昔。看他消瘦疲惫,奕延如何能不心焦?这念头,其实在心底绕了不知多少次。就连前两年皇陵开始兴建,他都不敢多瞧。
  看着那人执拗表情,梁峰轻叹一声:“这江山,是我毕生所系。若真先去一步,我要你替我守住它,帮荣儿坐稳大位。”
  王位的传承,对于一个王朝至关重要。因而顾命重臣的选择,关乎大局。他要一个人帮梁荣镇住军中,让兵力归属,人心所向。这人,只能是奕延。也必须是奕延。
  “主公必能长命百岁,何必现在就想这些?”奕延喉中发哽,“不是还要十年才能平定吗?主公自可以辟些园子,建个行宫。每日少批些奏折,游猎泛舟,听歌赏舞。朝中还有众臣,前线还有将士,总能帮主公分忧……”
  梁峰哭笑不得:“你这是进谗言啊。可不是忠臣之举。”
  “那我就不当忠臣!只要主公身体康健……”
  奕延还想说什么,梁峰已经大袖一展,把他揽在了怀中:“莫慌,我这不还好着呢。只是若有那一日,我想在墓中等你。等你告诉我江山稳固,盛世伊始。这是你我二人打下的,也该由你我二人守护……”
  怀中那身躯,亦如往日,柔软中透着坚韧,如松如竹,似乎永远不能屈折。奕延不想承诺,不想应允,不想撒手放他离去。但若真有那日,他也不会让主公失望。
  胸中隐隐作痛,奕延闭上双眼,靠在对方肩头。两人如鸟儿一般,交颈相依。
第374章
安邦(5)
  “这便是凉州白叠?”看着敬献御前的盆栽,梁峰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见面前的雕着精美纹路的花盆中,
种着一株古怪植物。杆直叶阔,
上面顶着几坨毛茸茸,
白乎乎的果子,修剪的颇为可爱。
  “回陛下,
正是此物。可惜此时不当季,只能赏果。待到明年夏日,白叠就能开出花来,
初时洁白,
后为深红,
煞是好看。”那凉州使者立刻禀道。
  “赏花?”梁峰眉毛一挑,摘掉了一朵白色果子,
捏在手中揉了揉。软软绵绵,
但是籽也不少,
有些硌手。不过就算如此,
这也是棉花啊!
  今年开春以后,攻打秦州的战事就拉开了帷幕。这次是要彻底扫平匈奴余孽,
打得自然不会太轻松。不过水陆齐头并进,
运粮运兵都省力许多,
在关中进一步稳固的情况下,
前线推进也异常顺畅。只是半年攻城略地,
匈奴就被压在了陇西。投降或是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雍秦两州改属,也刺激到了隔壁的凉州。
  在梁峰登基时,
凉州刺史还是张轨。此人乃西汉常山景王子孙,家中也是雍州望族。年轻时名气极大,才学过人,授命出任凉州。在他治下,凉州只用数年就盗匪一空,百姓乐居。张轨的威名也传遍了河西。也正因此,历年战乱,雍、亲百姓都逃往凉州避祸,更是让这西域一隅繁盛起来。
  此人对晋朝也极为忠心,八王之乱时不但进献未断,还数次派兵勤王,解危救难。因而当梁峰自立后,凉州也未遵奉大赵,而是尊了江东的司马睿。
  不过前两年张轨病逝,事情就有了转变。先是北地渐渐平定,均田令发布,各地流民开始向赵国迁徙。凉州没了可用的人力,反要受匈奴和鲜卑人的威逼。其次则是人心不稳,境内仅存的司马郡王也起兵造反,险些夺了张氏政权。
  如此苦撑了几年,匈奴节节败退,眼看雍秦易主。接替父亲职务的现任刺史张寔,就动了心思。大赵自然不会错过机会,立马给张寔加官进爵,又抛出“重开丝路”的甜头。
  凉州靠的就是商道,河西走廊更因丝路繁荣。只是战乱连绵,曾经的丝绸之路早就荒僻,不复往日模样。如今北地眼看就要一统,重开丝路的诱惑就大了。
  在扭捏一番后,张寔终于接下赵国封赏,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受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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