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校对)第1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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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郭元振懒得跟张潜辩论,继续低声冷哼。周围的金山军将领们中间,却有更多人低下了头,默默沉思。
  张潜吐了口气,继续轻轻摇头,“郭总管能坐镇疏勒,令强敌不敢来犯。能舌战群雄,让敌酋任凭驱策,靠的是,你背后的大唐,靠的是,你身边的大唐健儿!如果你背叛的大唐,张某不信,在座一众豪杰会心甘情愿跟着你走?张某今天如果杀了你,再将你跟娑葛之间的密约公之于众,张某不信,有哪个知痴耻男儿,会提刀为你报仇?”
  “胡说,我没有,我跟娑葛之间,没有任何密约!”郭元振终于失去了镇定,扯开嗓子高声反驳,“姓张的,你要杀就杀,休要血口喷人!”
  “张某手里,可是有遮孥的亲笔供词。”张潜摇了摇头,低声冷笑,“张某从于阗赶来疏勒的路线和时间,知道的不超过十个人,大总管恰恰是其中之一。大总管为了夺回遮孥,不惜布置下埋伏,取张某性命。你说,你跟你娑葛没有密约,谁信?”
  “我没有,没有!”郭元振双腿发力,试图站起身,脖子后却又传来一阵剧痛,被张潜用剑刃硬压着趴了下去。
  “我没有,我没有勾结娑葛!你血口喷人!郭某对大唐的忠心,天日可鉴!遮孥没骨头,你逼他招认什么,他自然招认什么?”不顾脖子上淋漓而下的鲜血,他红着眼睛,高声自辩,每一句,都努力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为何要试图杀死张某?你可敢说,是谁指使的你?”张潜的声音,比他低得多,却令在场所有金山军将领都悚然而惊,大伙纷纷将目光看向郭元振,期待他能给出一个清楚的答案。
  年轻将领们,包括郭鸿,对于郭元振摆下鸿门宴之事,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而一些心腹老将,也只是隐约知道,郭元振此举是为了留下余地,好在日后收拾残局,或者包含着一些争功的私心。但是,大伙却谁都没想过,郭元振会跟娑葛勾结,背叛大唐!
  让大伙非常失望的是,原本还高声自辩的郭元振,忽然将头耷拉下去,久久,都未能给出任何解释。
  倒是少帅郭鸿,不顾王翰的威胁,扯开嗓子大喊大叫,每一句,都带着哭腔,“没有,我阿爷对大唐忠心耿耿。他肯定没有勾结娑葛,没有!你不能冤枉他!张少监,你已经赢了,你想借多少兵,你自己说了算就是,你不能如此羞辱我们郭家!”
  “羞辱你们郭家的,从来不是张某。张某今天,一直在苦苦哀求郭总管出兵,没打算用半点强!你刚才,曾经亲眼目睹。”张潜叹了口气,低声回应。随即,又将目光转向郭元振,沉声询问:“大总管,谁指使你杀张某,张某不想知道。你到底跟娑葛有没有勾结,张某也不想知道。你不想身败名裂,张某也不想死。咱们各退一步,你意下如何?”
  “刀在你手,你说得算!”郭元振彻底成了斗败的公鸡,想都不想,悻然点头。
  他知道自己没有勾结娑葛,他也知道光凭着遮孥一个人的供词,张潜搬不倒他。但是他却无法,也没勇气,将指使自己对付张潜的那个人,公之于众。
  而不将太平公主的名字供出来,他就无法向麾下将士们解释清楚,他为何试图除掉张潜!就打消不了,将士们对他勾结娑葛的怀疑!那样的话,如果张潜真的以勾结娑葛之名,杀掉他,取而代之。愿意不惜代价给他报仇的将士,恐怕会屈指可数!
  “五千兵马,连同这五千弟兄三个月的补给,给我准备好,我今晚就带着弟兄们出城!”见郭元振已经屈服,张潜也不为已甚,笑了笑,高声将自己的条件公之于众,“遮孥留给你,你愿意拿着他要挟娑葛,还是愿意待之若上宾,张某不管。”
  “五千弟兄容易召集,但可供五千兵马使用三个月的粮草,却不是小数目。郭某没有两三天功夫,肯定无法拿出来给你!”郭元振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回应。
  “那就三千兵马,两个月的粮草辎重。我给你一夜时间准备,明天一早我再出发。今晚,我的亲兵进驻大总管行辕,你的亲兵全都撤出去!”张潜跟牛师奖学了一路用兵,因此知道郭元振没说假话,想了想,主动让步。“但是,令郎需要跟我一道同行。”
  “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郭元振大怒,瞪圆了眼睛抗议。
  “我跟你走,别难为我阿爷!”郭鸿却猛然抬起头,高声承诺。
  他的举动,有点儿出乎张潜预料。后者想了想,再度轻轻点头,“好,既然少帅愿意跟张某一道去救援龟兹,张某当然求之不得。少帅本领高强,一个算十个。三千兵马里,所有校尉,都可以退出。张某只带旅率及旅率以下的弟兄,如此,金山军随时都可以把这三千缺口补起来,战斗力不受丝毫影响!”
  “也罢!你说得算!”郭元振看了一眼满脸羞愤的自家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将领们,缓缓点头。
  “那你下令吧,派荀公去召集三千精锐,准备粮草辎重。我让我的亲兵跟着他。”张潜担心夜长梦多,也不跟郭元振废话,将宝剑从郭元振脖子上收起,沉声吩咐。
  王之涣毫不客气将一枚铁弹丸靠近蜡烛,随时准备点燃。骆怀祖则快步上前,取代张潜,用横刀指着郭元振的后心。而郭元振,则彻底打消了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从正堂内部的小厅里,找出令箭和纸笔,快速写了一道手谕,跟令箭一起交给了掌书记荀颍达。
  “骆师叔,你带两名弟兄,陪着荀书记去!”张潜不放心,果断点了骆怀祖的将。随即,一边提着宝剑监视郭元振,一边向任五下令,“任旅率,发信号,喊弟兄们到这里聚集。沿途敢于阻拦者,杀无赦!”
  “是!”任五答应一声,快步冲出门外。将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筒,凑到灯口点燃,随即,将竹筒高高举过了头顶。
  “砰!”一声脆响,从他手中的竹筒里发出。一点火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半空,随即,又是“砰”的一声,化作大团明亮的落英,与白雪一道从天而降。
  美,不是一般的美,虽然短暂,却令人目眩神摇。如果不是彼此关系敌对,许多金山军将领,恨不得都想问一声,任旅率到底释放的是什么法术。然而,看到自家主帅那满脸灰败的模样,他们又纷纷叹息着低头。
  今天的事情,纵使帮亲不帮理,他们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自家主帅肚子里对朝廷安排周以悌做安西经略不满,不肯出兵为周以悌擦屁股,他们能够理解。自家主帅是主客郎中出身,长于跟各部酋长杯来盏去攀交情,不擅长带兵打仗,他们也能够理解。自家主帅贪功,想把遮孥从张潜手里抢过来,以便留下余地,今后跟娑葛继续保持来往,他们咬咬牙,也能理解。可自家主帅将张潜的行踪提前透露给遮孥,然后还受到某个神秘人物指令必杀张潜而后快,就实在超过了他们的理解能力!
  追随郭元振这么多年,他们打心眼里,不愿意相信郭元振勾结娑葛,准备在西域拥兵自重。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们根本想不明白,还有什么理由,让郭元振非但拒绝了派兵救援龟兹,还准备把前来求救的张潜杀人灭口?
  如果郭元振真地想要谋反的话……,忽然间,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然后,抬头看了张潜一眼,目光中不再有半点怨恨。甚至,隐约还带上了几分感激。
  而张潜,却没精力留意周围的金山军将领,心里都在打什么算盘。身处虎狼之穴,他不敢掉以丝毫的轻心。一边等待郭敬带着其余亲兵前来行辕汇合,一边不停地向郭元振询问西域的军情和地理知识,唯恐让此人的大脑得到空闲,再节外生枝。
  以郭元振的聪明,岂能想不到张潜在故意分自己的神?然而,他却不愿意再给自己找麻烦,于是乎,凡是张潜有问,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果不是脖子上的伤口,一直在缓缓渗血,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跟张潜两个,是一对关系融洽师徒。
  时间在交谈中,过得飞快。好像一转眼功夫,郭敬就带着亲兵们赶到了中军行辕,同来的,还有大伙的随身武器,辎重,坐骑,马车,以及遮孥这个倒霉蛋。
  见到郭元振被张潜用横刀押着,坐在一堆残羹冷炙旁,倒霉蛋遮孥先是一愣,随即,趴在地上,开始放声嚎啕:“世叔,是我拖累您了。我死后,即便尸体化成灰,也难赎此罪!”
  “嗯?”原本还对郭元振勾结娑葛的推测,抱有几分怀疑态度的金山军将领们,再度被羞了个面红耳赤。纷纷又将头低了下去,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此刻脸上的尴尬。
  “你胡说什么,老夫,老夫几时是你的世叔来?!”郭元振则气得七窍生烟,手指这遮孥,破口大骂,“老夫与令尊有交情不假,可令尊却对大唐忠心耿耿。而你们这两个孽障,背叛了大唐不说,还,还,还去攻打龟兹!老夫,老夫早已跟你们兄弟俩,恩断义绝!”
  作为最清楚郭元振跟娑葛是否有勾结的人,张潜也不阻拦,只是旁边笑呵呵地看起了热闹。直到遮孥被郭元振骂得不敢说话了,才命人将此人用铁链子绑在了柱子上,又重新拿抹布堵住了此人的嘴巴。
  经此一番折腾,郭元振知道自己恐怕很难再煽动任何将领去对付张潜了,所以干脆认栽。闭上眼睛,坐在地上开始假寐。张潜见他不再试图翻盘,也懒得继续难为他。先让亲兵给此人包扎了伤口,然后又命人与少帅郭鸿一道,搜索整个中军行辕,将所有郭家的亲兵,驱逐出到了大门之外。最后,还在行辕之内,找了个比较大的房间,将今晚参加宴会的所有金山军将领,请了进去,与郭家父子彻底断绝了联络。
  当所有事情忙碌完毕,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粗略将弟兄们排了个班次,张潜带头,在行辕中寻找房间,轮番入睡。条件虽然简陋,却已经比沿途任何时候,都奢侈了许多。
  “张少监好自为之,老夫在疏勒,静候你的佳音。”第二天上午,将张潜和自家儿子郭鸿送出了城,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儿的郭元振,忽然笑着祝福。
  “大总管也好自为之!”张潜知道此人话里有话,却笑着抱拳,“人人都当自己是执棋者,小心成为别人的弃子。”
  说罢,也不管郭元振如何发呆,抖动缰绳,带着三千借来的兵卒,踏雪而去!天空中六出飘飘,很快就遮断了他的身影。
第三十四章
力量
  鹅毛大雪不停地落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三千多人的队伍,在一望无际的雪野上,单薄得像一群蚂蚁。队伍所过之处,雪野被马蹄踩出一道醒目的黑线,热气萦绕。然而,很快热气就被寒风吹散,黑线也被白雪重新掩埋,天地之间,不再有任何痕迹,仿佛他们从没有来过一般。
  如此大的雪,张潜却不用担心迷路。并非得益于他的向导本领高强,而是得益于道路的简陋。那是商人们用骆驼脚掌踩出来的通道,始终沿着,也必须沿着河岸。即便河面已经结冰,且被大雪覆盖。河道与周围地形的区别,依旧非常明显。
  他也不用担心天气寒冷,昨夜骆怀祖逼着郭元振的掌书记荀颍达,拿出了足够的帐篷和冬衣。而下雪不冷化雪冷,在西域乃是常识。
  他甚至不需要担心沿途遇到敌军袭击,据遮孥和被俘虏的其他突骑施将领交代,为了一举拿下龟兹,娑葛几乎抽空了突骑施十部。因此,在西、南两个方向只有两支疑兵。随着遮孥本人被生擒,西路这支疑兵不战而溃。从疏勒到孤石山这三百五十里路,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注:孤石山,西域当时的一个要塞。卡在喀什格尔河北岸)
  张潜最需要担心的,是郭元振变卦,豁出去其儿子郭鸿的性命不要,带领疏勒城内剩余的所有人马前来追杀。如果那样的话,刚刚借来的三千兵卒,肯定会一哄而散。只带着二百余弟兄与一万多金山军野战,张潜这边半点儿获胜的希望都没有。
  幸运的是,据斥候不断传来的消息,郭元振没有派兵来追。张潜不敢大意,以每二十里路一歇,每天八十里的速度,接连赶了三天路,到了第四天上午,发现已经走出了落雪的范围,才将当天的行军距离降低了一些,只走了六十里,就下令安营扎寨。(注:马场试验数据,在饲料跟得上的情况下,战马负重一百二十公斤,每天走一百二十公里,可以持续一个星期以上。每天四十公里,会非常轻松。)
  西域最不缺的就是马匹,因此将士们一路行来,全都依靠坐骑代步,倒也不怎么疲惫。但是,整支队伍的士气却无限接近于零。特别当金山军的将士们得知,他们是被张长史通过武力劫持的手段,从郭总管那里硬“借”出来,并且即将去跟娑葛的拼命之后,更是斗志全无。
  若不是张潜抢先一步,将队伍总的校尉,旅率和队正,全都换成了自己的亲信,而个人离开大队之后,很容易成为狼群的捕猎对象,在他第一天将队伍停下宿营的时候,就可能出现逃兵。即便如此,当队伍第四次扎营休息之时,也濒临了溃散的边缘。
  “姓荀的偷偷在队伍里安插了郭元振的心腹,这几天一直在鼓动哗变!”王之涣心细,悄悄安排弟兄们查访,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当初就该宰了那姓郭的,取而代之!”骆怀祖气得咬牙切齿,手中横刀却找不到劈砍目标,只能朝着空气乱挥。“那厮根本就不是一个好鸟,你只看到他离开甘凉之时,各族百姓夹道相送。可我跟子羽、季凌路过甘州之时,就没听到有汉人说过那厮一句好话。”
  “甘凉那边汉人多,从汉人手中多盘剥一些粮食钱财出来,讨好其他各族。当然各族酋长都对他交口称赞!”王翰叹了口气,在旁边点头证实。
  随即,他又快速调转了语锋,“不过,用昭不杀郭元振是对的。毕竟,得有人镇守疏勒。而杀了他,军心必然大乱不说。大食人得到消息,明年春天必然趁机来攻!”
  “杀了他,咱们就真成了造反了。弄不好,朝廷会下令牛师奖、周以悌和娑葛放弃前嫌,联手‘平叛’!”王之涣满脸苦笑,在旁边幽幽叹气。
  “不杀他,如果他上本诬告,再加上太平公主颠倒黑白,咱们弄不好,也得被当做叛军!”骆怀祖不服气,只管往最坏情况说。
  按照他的意见,斩将夺军,才是痛快。眼下张潜的选择,却既没有掌握住足够的兵马,又没有摆脱郭元振的威胁,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如果咱们打赢了,他就不会诬告,反而会主动将用昭劫持他的事情遮掩起来!”王翰看了他一眼,颓然摇头,“毕竟,剿灭娑葛,是一场大功。而用昭刚刚立下大功,即便他上告,朝廷也不会深究。如果咱们打输了,或者跟娑葛打了个平手,就不好说了!唉——”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带着苦涩,声音里,也充满了无奈。
  在离开长安之时,他和王之涣的想法是,既然已经通过参与编纂《字典》而留名于史册。接下来,不妨效仿班定远投笔从戎,跟在张潜身后做一番热血男儿事。谁料,来到西域之后,才惊愕地发现,他们需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娑葛!
  如果当初郭元振能跟周以悌齐心协力,娑葛即便得到了突厥人的支持,也翻不起任何风浪。如果一个多月之前,郭元振能够及时出兵,拿下孤石山,威逼姑墨,娑葛也没胆子冒着腹背受敌的风险,去攻打龟兹。如果不是朝廷中有人暗中指使,郭元振也不敢设下鸿门宴,来对付安西军的行军长史。如果郭元振身边,不是有人与娑葛暗通款曲,大伙在前往疏勒的途中,也不会遭到遮孥的重兵截杀!
  如果……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边对付前面的敌军,一边还要提防自己人在背后下手,这种滋味,让人怎么可能不心寒?以王翰的性子,若不是念着跟张潜之间的情谊,早就拂袖而去了。他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名望,根本没有必要在西域这滩浑水里折腾。关键是,无论怎么折腾,朝廷都未必念大伙的好处。
  然而,每当看到张潜那始终挺直的身体,就又有一种更强烈的愿望告诉他,自己应该留下来。不为博取功名,不为封妻荫子,而是为了见证下一个奇迹的诞生。
  张潜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在王翰过去与张潜的交往中,已经不止一次见证。每次,都让他感觉热血沸腾。那种热血几乎要烧起来的感觉,如此让人迷醉,远远超过了以往的各种冒险,包括在边军中挥舞横刀,与将士们一道冲锋陷阵。
  今天,他在无奈与沮丧之余,也期待着奇迹的出现。而张潜,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只是皱着眉头稍做沉吟,就立刻有了解决办法。
  “若思,你去通知各领兵校尉,哺食之后,带着麾下的弟兄,依次来中军领钱。每人四百文,算作这四天的军饷。”点手将亲兵校尉郭敬叫的身边,张潜笑着吩咐。“顺便让各领兵校尉告诉麾下弟兄,以后跟着张某一天,就发一百文。五天发一次,绝不拖欠。遇到敌军,破之,则参战者当日军饷增加一倍。全歼或者俘虏其主帅,参战者再加一倍。破城,与俘虏敌军主帅相同!”
  “嘶——”饶是出身于太原王家,王翰也被张潜的大手笔,给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三千二百五六十名将士,虽然人数听起来很少。可每人每天一百文,就是三百二十余吊的开销。如此一个月下来,即便不作战,张潜也要支付将近一万吊。一年下来,就是十二万吊,家里即便有座金山,恐怕也不够他糟蹋。
  “用昭,这跟你给我那本手稿里,说得不一样!”骆怀祖同样被吓一大跳,在一旁本能地提醒。
  张潜给他那本手稿,他一直视为重宝。只要有闲暇,就拿出来读一读,甚至亲笔誊抄其中精妙段落。虽然总觉得,张潜给的东西不全,有些地方明显被切割掉了,而有些地方,又明显被做了曲解。但他依旧觉得手稿里边的很多观点,能够当做圭臬。
  “放心,今天花出去多少,我以后就从娑葛身上取回来多少,绝不亏本!”张潜笑着冲王翰点了点头,年轻的面孔上信心十足。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骆怀祖,低声补充,“我给你那本手稿里,有一个重要的观点,就是不能照本宣科。嗯,应该是第八,不对,是第七篇,不信你自己去翻。”
  “嗯?”骆怀祖楞了楞,眉头紧皱,满脸狐疑。然而,很快,他的脸色就开始发红,对着张潜悻然拱手。
  他来西域,不是为了张潜。至少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如此。他从没欠张潜什么,反而张潜欠了他一大堆人情要还。他之所以不远千里而来,是担心墨家绝学断了传承。
  同样按照他自己说法,秦墨和齐墨虽然已经互相独立多年,但张潜所拥有的学问,却属于整个墨家。特别是张潜给他的那卷无名手稿,价值远远超过了黑火药和酒精!而手稿肯定不只有张潜已经拿出来的这卷,必然还有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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