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校对)第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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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撒谎!”
  “不是我们!”
  ……
  众吐蕃武士被他问得面红耳赤,却坚决不肯认账。一个个,继续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呵呵,人都说吐蕃武士光明磊落,呵呵,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磊落法!”张潜从小到大跟人打过无数架,无论嘴巴,还是身手,早就锻炼得非同一般。见吐蕃武士们只管矢口否认,却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反驳,立刻摇头而笑。
  “张某的马车就翻倒在前面,拉车的挽马也在哪里,马眼睛的伤口,总不能做得了假?而你们,呵呵,这么多人打我三个,打输了已经够丢脸的了。居然连承认主动挑事儿的勇气都没有,呵呵,还来帮着你家赞普求婚呢。我大唐公主,瞎了眼睛,才会嫁给这样的孬种!”
  “哈哈,如此孬种,不嫁也罢!”
  “哈哈哈,可叹我大唐公主金枝玉叶,却要终日面对这一堆堆牛粪!”
  王翰和王之涣两个,原本就为朝廷答应和亲的举动,心存不满。此刻见众吐蕃武士有胆子作恶却没胆子认账,立刻将藏在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
  “你,你敢侮辱我吐蕃赞普,我今天跟你不死不休!”那喜多肉被骂得恼羞成怒,举起钢刀,不敢找王翰的麻烦,却绕路扑向了张潜。
  王翰和王之涣怎么可能给他机会?一左一右,刀剑并举。电光石火间,就封死了此人的去路,令此人疯狂咆哮着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靠近打张潜身侧十步之内。
  其余吐蕃武士,也都羞得无地自容,全靠着天生肤色重,才看不出脸皮是黑还是紫来。少数几个心思机灵者,则互相看了看,齐齐策马转身,试图效仿那带队的头目喜多肉,绕过王之涣和王翰的阻拦,将张潜打翻在地上,把水彻底搅浑。
  谁料,他们的战马才开始移动,那位被他们唤做朱蒙的少女,已经又高高地举起了皮鞭:“住手,全都住手。你们还嫌不够丢脸么?先在长安城边上挑起事端,又敢做不敢承认?明日我见到悉薰热,倒是要问问,是谁指使的你们?你们到底是来求婚的,还是上门来找茬打架的?!”
  “我们没有找茬打架!”
  “是他们三个先骂了我们!”
  “我们……”
  众吐蕃武士仍旧不服气,却谁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更不愿意被少女拉着他们,去见带他们一道来长安的吐蕃特使悉薰热。
  “呼——”那少女见吐蕃武士们不敢再轻举妄动,也放下了鞭子,叹息着摇头。随即,强打起精神,跳下坐骑,向张潜快走了几步,敛衽施礼,“用昭兄,小妹驭下无方,给你添麻烦了!还请用昭兄看在小妹舅父张都尉的面子上,原谅小妹这一回!”
  “朱少娘子不必如此!”从吐蕃武士先前的鼓噪声中,张潜就听出了少女的地位尴尬,笑了笑,宽厚的地摆手,“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他们故意挑事,已经被我们三个给教训过了。你没有必要,替他们承担!”
  “我……”听张潜称呼自己为朱少娘子,少女本能地就想摇头否认。然而,转念又想到自己跟对方原本毫无瓜葛,今后也必然成为陌路,已经涌到了嘴边的话,又悄悄吞回了肚子,“我的奴仆做错了事情,当然是我这做主人的来承担后果。用昭兄大度,不愿追究,我却不能对他们的恶行视而不见。来人,留下四匹好马,赔偿用昭兄。然后一起过来,向他们三个行礼道歉!”
  “不,不赔!”
  “把马赔给了他们,我们自己就没马骑了!”
  “不服,不服!”
  ……
  四下里,又响起了凌乱的叫嚷声。众吐蕃武士各自拉住各自坐骑的缰绳,坚决不肯放手。然而,却终究有三匹坐骑,已经落到了张潜、王翰和王之涣三人手里,除非再打上一场,否则,不可能讨要回去。
  “好,好,你们不肯奉命是不是,那我来赔!”那被吐蕃武士唤做朱蒙的少女,尴尬得两眼含泪。转身快走几步,拉过自己带着金鞍的坐骑,把缰绳远远地递向了张潜,“用昭兄,让你看笑话了。这匹马,乃是吐蕃太后所赠,今日就转赠给用昭兄,替他们的恶行作为赔偿!”
  “不行!不行!”众吐蕃武士大惊,齐齐开口阻拦。却想不出任何理由,直急得满头是汗。
  而那带队的头目喜多肉,也知道今天自己一方绝对理亏。却不愿让吐蕃太后的赏赐,落到一个大唐底层官吏手中。眼珠一转,急中生智,“不行,绝对不行!刚才的确是我的马鞭,碰到了他家挽马的眼睛,但我并非故意所为。而他刚才,却故意借题发挥,羞辱我吐蕃赞普和赞普麾下的所有武士。所以,今天的事情,顶多是双方都有错。至于谁的错更多,谁该赔偿谁,得由上天来裁决!”
  “天裁,天裁!”众武士当中,不乏聪明者,立刻扯开嗓子在旁边帮腔。
  所谓天裁,就是地上画一个圈子,争执双方一起走到圈子里决斗,不死不休。被打死的一方,自然就是上天认定的理亏者。
  那喜多肉,乃是带队的武将,早就见惯了生死。他所挑战的张潜,却是一个文官。双方谁输谁赢,恐怕未战早已先定。
  “天裁?亏你有脸说得出!”少女又羞又气,连连跺脚。却招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说出的话瞬间就被叫嚣声给吞没。
  那喜多肉见了,心中好生得意。跳下坐骑,丢掉钢刀,大步走向张潜,“来,谁是谁非,让上天来裁决。汉家小子,你可有胆子跟我徒手一搏?赢了,战马归你,我的性命也归你。输了,就让你的人,跪地向我们道歉,然后赔偿我们所有人的医药费。不用多,每人五吊钱足够!我们吐蕃豪杰,从不讹人!”
  “哈哈,胡虏,你想找死是不是?老子成全你!”话音刚落,王翰已经从马背上飘然而下,三步并做两步,将张潜挡在身后,“来,来,来,马上步下,徒手持械,你尽管挑。十招之内放不翻你,爷爷姓氏倒着写!”
第九十一章
天裁
  他虽然做书生打扮,年纪也才二十上下,却肩宽背阔,还长了一脸络腮胡子。乍一眼看上去,可是比八品文官打扮张潜和同样做书生打扮的王之涣,都威风甚多。
  而那吐蕃武士头目喜多肉,先前也曾经亲眼看到王翰策马持剑,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落下风的模样,自问绝对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果断将身体后退了几步,蒲扇般的大手连连摆动,“不行,不行,我是吐蕃曹长,他是大唐官员。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没资格跟我一起接受天裁!”(注:曹长,吐蕃兵制,相当于队正。)
  “放狗屁!”没想到打架还要讲究身份对等,王翰气得火冒三丈,“老子乃是太原王氏嫡支,祖父做过侍郎,父亲做过刺史,哪轮到你一个小小的曹长挑三拣四?!”
  吐蕃官员全都可以世袭,父死子承,所以王翰的地位,按照吐蕃的算法,比曹长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然而,那喜多肉在长安城内混久了,早就将大唐的规矩摸了个七七八八。竟然立刻接过话头,继续用力摆手,“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我是官,你是民,民与官身份不同。如果各自有理,则永远是官对,民错,不需要接受上天的裁决!”
  一边说,他一边拿眼睛朝张潜脸上瞥,吃定了区区一个文官,没胆子下场跟自己做生死决斗。而只要张潜不下场,自然就“证明”了,先前的冲突之中,吐蕃武士们才是占理儿的一方,不需要做出任何赔偿。
  “季凌,什么是天裁?”张潜却兀自稀里糊涂,见那喜多肉一幅吃定了自己的模样,而王翰则一直在想方设法替自己迎战,忍不住向王之涣询问。
  “用昭兄不要上他的当!”王之涣从先前张潜上马时的笨拙动作中,认定了对方不通晓丝毫的武艺,犹豫了一下,轻轻摇头,“让子羽跟他打就是了。天裁就是双方站在一个圈中,以性命相搏。谁打赢了谁有理,生死不论。只有诸胡和蛮夷才通行这种做法,咱们中原,早在战国时代就不准这么干了!”
  话音落下,张潜的眼睛里立刻冒出了欣喜的光芒,“他要跟我决斗?还在一个事先画好的圈子里?他先前好像还说过,双方都是徒手……”
  “用昭兄切莫上当,徒手相搏,一样凶险万分!他既然敢提出来,肯定是此道的行家!”被张潜跃跃欲试的模样给吓了一大跳,王之涣赶紧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让子羽来对付他,实在不行我替你出战。今日……”
  “不必,我来试试!”张潜笑了笑,轻轻挣脱王之涣的羁绊,“子羽兄,别跟他啰嗦了。他既然吃定了我,我应战就是!”
  “不可!”没等王翰回头,焦灼的女声,已经在大伙耳畔响了起来。却是那少女“朱蒙”,快步挡住了张潜的去路,冲着他拼命摇头。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在这件事上很分明,根本用不到天裁!”不愿意给吐蕃武士们落下偏袒娘家人一方的口实,她又将目光转向众人,快速大声补充,“你们如果不服,回头尽管去找……”
  “不必了,朱少娘子,我跟他一起接受天裁就是!”能看出来少女的位置非常尴尬,张潜快步绕过她,笑着打断,“子羽,让他尽管放马过来,我今天刚好想见识见识,这些吐蕃武士,除了能耍赖皮之外,还能拿出什么本事!”
  说罢,他信手摘下了自己的黑纱纀头。随即,又将碍事的绿色八品官袍给解了下来,信手丢在了王之涣伸向自己的胳膊上,“季凌,麻烦帮我拿一下,放心,用不了太久!”
  为了少挨点儿欺负,他自幼年时就养成了锻炼身体的好习惯,即便穿越之后,也没放下。因此,将侧重于体现雍容华贵的官袍脱掉之后,即便还隔着一套中衣,健壮的体型也立刻显示得清清楚楚。非但让王翰和王之涣两个人对他信心陡增,“朱蒙”麾下的少女们,登时一个个也开始两眼闪闪发亮。
  “画圈子吧!你提出来的,圈子就由你的人来画!省得你输了之后,又找借口!”张潜也不啰嗦,一边按照二十一世纪的热身手法,活动胳膊和大腿上关节和肌肉,一边笑着向喜多肉吩咐。
  “天裁,天裁!”吐蕃人向来爱热闹,众武士们见一个大唐文官,居然敢迎接自己这边知名勇士的挑战,一个个高兴得大呼小叫。不待喜多肉吩咐,就抓起钢刀,相互配合着,在没有了庄稼的农田里,画出了一个半径足足有四个人加起来长短的圆形决斗场。
  “请了!”张潜学着武侠剧中的模样,朝着喜多肉拱了一下手。随即,快步走进了圈子。找了一处进攻防守都有足够空间的位置,继续缓缓热身。
  “不行,不行!我还没把话说完!”喜多肉也早就发现了,张潜的身板儿,跟他预想中的文官身板儿,大相径庭。心中猛然打了个突儿,再度连连摆手,“今天这场冲突,虽然你我双方各自都有理,但幸运的是,没出人命。而你,又是大唐的官员,我如果不慎失手打死了你,肯定会破坏大唐和吐蕃的之间的亲密关系……”
  “你尽管放手来战,生死勿论!我可以跟你签生死状!”张潜嫌他啰嗦起来没完,皱着剑眉厉声打断。
  马背上搏杀,或者用兵器比试,他自认没任何把握。可徒手相搏,双方活动范围还限制在一个固定大小的圈子之内,他还真不畏惧眼前这个狗屁曹长。
  原因无他,双方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他身高一米八五,而眼前这喜多肉,顶多也就一米七二左右。在彼此都接受过长时间专业训练,并且身体宽度也仿佛的情况下,除非对方真的会什么传说中的神功,否则,结果在三分钟内就可以见到分晓。
  而那喜多肉,见他如此信心十足,愈发觉得底虚。连忙又摆了摆手,大声补充,“不能,即便立下了生死状,我如果失手打死了你,回头我的上司也饶不了我。这样跟你打,我放不开手脚,肯定吃亏。而你,却可以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莫非还让我绑住一只手不成?!”张潜听得好不耐烦,冷笑着高声发问。
  “打,喜多肉曹长,跟他打。不怕,是他自己走进的圈子,我们都给你作证!”
  “打,曹长,打死他,打死他,咱们大不了一起回吐蕃!”
  “打死他,打死他给呼喇报仇!呼喇的胳膊被他们给弄断了!”
  ……
  众吐蕃武士,也等得好生焦躁。一个个挥舞着胳膊或者兵器,为喜多肉曹长呐喊助威。
  在他们的设想中,喜多肉根本不可能输。虽然曹长在军队中的级别很低,但是,喜多肉这个曹长,和他们这些武士,却都属于常备军。远非平时野外作战的那些牧奴兵所能相比。
  而对面的大唐文官,虽然看上去高高大大,身子骨好像也比普通人结实,却绝对不是行伍出身,也没杀过人。
  虽然谁杀了人,都不会把死者的名字写在额头上。然而,在老行伍眼里,杀过人的和没杀过人的,气质上却有天壤之别。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妨换个打法,只分胜负,不分生死!”被麾下的武士们催得脊背冒汗,喜多肉只好硬着头皮,小声补充,“我如果打赢了,不会要你的赔偿,你向我们认个错儿,今天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那你得先打赢了再说!”张潜用眼皮斜着夹了此人一记,冷笑撇嘴,“进圈子,别拖拖拉拉。”
  “进圈子,打死他!”
  “天裁,天裁!”
  “打死他,打死他……”
  众吐蕃武士继续大呼小叫,然而,声势却比先前弱了一大半儿。很明显,其中有人察觉到了喜多肉心虚,开始担心万一打输了之后该如何收场。
  “那我可是来了,打伤了你,不要告状!”喜多肉无路可退,咬着牙进入圈子,却不肯立刻向张潜靠拢,而是先拉开了一个狗熊抱树的姿势,继续啰嗦不停。
  “尽管来!”张潜快速上步,试探着打出了一记冲拳。
  喜多肉一个横跳,蹦出三尺远。双手在自己身前上下翻飞,“我不占你便宜,你也不能占我便宜。如果你侥幸赢了,不准拿朱蒙的马。我可以接受天裁的结果,把我的马赔给你!”
  “啰嗦!”张潜快速追过去,又是一记势大力沉的直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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