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日月(校对)第53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53/267

  “当日只看到伯高兄写了一笔好字,做得一首好诗,却没想到,他的身手也如此敏捷!”张潜听得心驰神往,忍不住抚掌赞叹。
  “他啊,当日主要功劳就是写字。遮奴和他的四个随从,全是琴律大家一个人打趴下的。”王翰却不服气,酸溜溜地在一旁点评。“如果当时琴律大家身边换了其他人,结果其实也差不多!”
  “换了其他人,就未必打得起来了!”王之涣翻了翻眼皮,笑着反驳。“古语云,女为悦己者容。在咱们大唐,却是女为悦己者拔剑,巾帼不让须眉。换了个看不上眼的,琴律大家才不会为你跟人动刀子,只会看着你们双方打得鼻青脸肿,然后在旁边拍手叫好!”
  “你……”王翰被他噎的差点背过气去,瞪圆了眼睛擦拳磨掌。
  “别动手,动手就是欲盖弥彰。这话刚才是谁说的来着?!”王之涣一边往车厢角落处躲,一边将王翰的先前的话原样奉还。
  ……
  说说笑笑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马车就下了官道,走上了同往张家庄的土路。
  木制的车轮不具备减震功能,而土路又因为最近雨水过勤,变得坑坑洼洼。因此,车身颠簸得十分厉害,逼着赶车的张贵,不得不将速度放到了最慢。
  眼看着自家庄子就近在咫尺,张潜便从车厢内探出半个头来,打算找一个熟悉的佃户带话给紫鹃,让她帮忙安排家宴。谁料,还没等他在路边看到任何熟悉的人影,身背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紧跟着,四五穿得花花绿绿,分不清男女的骑手,就从马车旁一闪而过。
  “谁家子弟这么大胆?居然敢在村子边上把马跑得这么快,万一撞到人怎么办?!”张潜被吓了一大跳,赶紧将身体缩回了车厢内。还没等他吩咐车夫小心,耳畔却忽然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咆哮,“让路,赶紧让路,兀那赶车的,别挡着爷爷们的道!”
  话音未落,又是七八匹战马,从车边急掠而过。马背上一人嫌张贵躲得太慢,猛地抡起马鞭,狠狠抽在了挽马的眼睛上。
  “唏嘘嘘嘘嘘——”可怜的挽马瞳孔被抽碎,嘴里发出一声悲鸣,痛苦地张开了四蹄。马车瞬间失去了控制,被挽马拖着,在土路上横冲直撞。
  “张兄,季凌,跳车!”王翰经验丰富,果断拉了张潜一把,抬脚踹飞了车门。“你们先!”
  “弃车!”王之涣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随即,整个人如同鹞子般腾空而起,转眼间,就落向了路边的旷野。“张兄莫慌,地面是软的,朝我这边跳,我接住你!”
  “多谢了!我自己来!”张潜虽然被吓得寒毛倒竖,却终究没白练了那么长时间搏击。意识到马车随时可能翻掉,果断纵身跳向了另外一侧。
  双脚落地,他立刻借势前冲,单手与地面接触,曲肘卸力,身体如面团般翻滚。然后又来了个干净利落的侧转,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过几个弹指功夫,已经稳稳的站在了路边光秃秃的农田里。
  再看王翰,竟踩着车厢门边的踏板,纵身跳上的车辕。随即,单手提起吓已经吓傻了的家丁张贵,一跃而下。如叼着羔羊的鹞子般,在半空中画一道长长的弧线,双脚稳稳站在八尺之外的地面上。
  “快点,快点,别让刹里汪他们落得太远了!被朱蒙看轻了咱们!”蹩脚的汉话,从前方再度传来,每一句,听上去都无比的刺耳。却是那抽瞎了挽马的肇事者,在十多丈外,招呼随从赶紧跟上,从始至终,此人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求收藏,求推荐,求支持)
  “狗贼,你阿爷没教你如何骑马么?”王翰勃然大怒,丢下张贵,指着肇事者的背影,高声叫骂。
  “汉家小子,你找死!”他的身背后,立刻有人咆哮着还嘴,却是那肇事者的另外几名随从,堪堪策马跟了过来。个个皆锦帽貂裘,做吐蕃打扮。冲着大伙张牙舞爪,嚣张不可一世,“我家世子看得起你,才只抽瞎了你的马。立刻下跪道歉,否则……”(注:小子,指的奴仆生的儿子。在古代是侮辱。)
  “胡虏骂谁?”在长安城边上被几个吐蕃人骂为奴隶,王翰怎么可能逆来顺受。眼睛一瞪,手就按在了腰间佩剑上。
  唐人尚武,大唐书生皆有佩剑出行的习惯。但其中大多数人的佩剑,只能当做摆设,根本没开过刃,更甭说见血。所以那吐蕃肇事者的随从,见王翰准备拔剑,非但不觉害怕,反倒被勾起好胜之心。放弃去跟前面的同伙汇合,争相拉住坐骑,调整方向,准备冲过来狠狠给书生一个教训。
  “砰!”还没等他们重新催动战马加速,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忽然凌空而至。不偏不倚,正打在一名吐蕃恶棍胯下战马的眼睛上。将那坐骑打得嘴里发出一声悲鸣,前蹄腾空而起,“唏溜溜——”
  “噗通!”马背上嚣张不可一世的吐蕃恶棍,没想到报应居然来的如此之快,像桩子一样被摔在了地上,头破血流。
  “汉奴找死!”
  “砍了他,砍了他!”
  “砍了他给雾里热报仇……”
  叫嚷声轰然而起、另外几名恶棍丢下皮鞭,抽刀在手,冲向刚刚发出土坷垃的王之涣。手中兵刃在夕阳下,耀眼生寒。
第八十九章
不喜欢作诗的诗人(下)
  “住手,当街袭击大唐官员,尔等想挑起战事么?”事发突然,张潜手头儿上却连一根儿棍子都没有。只好把心一横,冲上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吐蕃人坐骑的正前方。
  虽然是八品绿鹦鹉,但终究是大唐的八品。对面的吐蕃武士楞了楞,叫骂着又将兵刃塞进到刀鞘里,重新抓住了悬在手腕处的马鞭。
  用刀子在长安城附近砍杀大唐官员,他们的确不敢。否则,两国战事再起,他们即便不被愤怒的大唐军队砍了祭旗,回去之后也得被吐蕃摄政太后没禄氏下令五马分尸!
  但是,让他们就此偃旗息鼓,也绝不可能。
  常年以来,吐蕃在与大唐的战争当中,虽然屡战屡败,却都是主动发起进攻的那一方。打输了之后,也能带着不少抢来的财物女人返回高原。
  所以,如今吐蕃上层虽然决定卧薪尝胆,以求娶公主的方式,获得大唐的工匠、农具、种子和书籍。底层的吐蕃武士们,却依旧对唐人怀着轻蔑之心。坚决不肯在与唐人的日常交往中,吃半点儿亏。
  “独日勒,南德,呼喇,你们三个,这边!”只见其中一个头目打扮的家伙,用马鞭朝着左侧虚点,发号施令。随即,又快速将马鞭指向张潜身体右侧,“诺布,白喇,瑟尔更,兀牙,你们,那边。用鞭子抽烂那两个书生的嘴巴。给大唐皇帝留些颜面,别碰中央这个绿袍子!”
  “得令!”众吐蕃恶棍分成左右两拨,重新开始加速。手中的皮鞭再度高高举起,在半空中发出啪啪的声响。
  张潜只有一个人,分身乏术,怎么可能同时拦得住如此多的恶棍?只急得额头汗珠乱冒。正火烧火燎之际,却听到在自己的身体左侧,战马悲鸣声不断。
  扭头定神细看,只见从左侧迂回包抄的两名吐蕃恶棍,一人额头被土坷垃砸中,坠落于地。另外一人,则是因为胯下战马被砸破了鼻子,失去对坐骑的控制,急得在马背上哇哇乱叫。
  再看那王之涣,将身体躲在王翰的佩剑保护范围之内,连连挥舞手臂。每次或是丢出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或者是一块石头,竟然弹无虚发!
  双方距离太近,几个吐蕃恶棍胯下的坐骑根本加不起速度来,只能凭借高度优势,用马鞭向王翰发动攻击。而那王翰,身材虽然高大,手脚却灵活无比。竟徒步绕着圈子,用宝剑或刺或抽,挡住几个吐蕃恶棍的去路,让后者的坐骑始终无法越过自己,靠近王之涣身侧。
  说时迟,那时快。总计不过是七八个弹指功夫,已经有四名吐蕃恶棍,被王翰和王之涣联手打到了坐骑之下。而那领军的吐蕃恶棍头目,连续绕了两个圈子,坐骑都被王翰用宝剑逼开,气得两眼冒火。猛地把心一横,弯下腰,再度用马鞍旁抽出了钢刀。
  “汉奴,受死!”砍张潜这个八品官员,他没胆子。砍王翰这个白面书生,他却只需要把握住分寸,别当场砍死就可。所以在恼羞之怒之际,立刻凶性大发。
  本以为,这一刀下去,至少能卸到书生半条手臂。却不料,刀光过处,书生却消失不见。紧跟着,就觉得自家大腿根儿处一凉,钻心的疼痛从两腿之间直奔头顶。
  “下去!”那王翰,可真是人狠话不多。一剑将吐蕃恶棍头目的大腿刺了个对穿,紧跟着,拔剑,纵身,腾空而起。双腿稳稳坐上了对方的马背,左手顺势奋力前拨。
  “啊——”吐蕃头目疼得全身抽搐,哪里还有力气反抗?被他直接推下了坐骑,抱着大腿在光秃秃的农田里来回打滚儿。
  夺了坐骑在手的王翰,却看都懒得多看此人一眼,双腿轻轻一磕马腹,催动坐骑迎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吐蕃恶棍,一剑刺破了对方正在拔刀的手臂。
  “啊——”那名吐蕃恶棍嘴里也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流血的手臂,仓惶远遁。
  剩下最后一名恶棍见势不妙,果断放弃了对王之涣的攻击,拨马就跑。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那王之涣长啸一声,从背后快步追上。先一石头将他砸落于马下,再一个漂亮的纵身,稳稳地跳上了坐骑。
  “张兄,快上马,前面的吐蕃奴转回来了!”抽了一把吐蕃人的钢刀在手,王之涣豪情万丈,“今天就让咱们兄弟三个,教教他们如何做人!”
  “张兄,快上马,当心吐蕃奴恼羞成怒!”王翰也拉着一匹空了鞍子的青海马,快速靠近,同时大声向张潜发出了警讯,“那些人发起疯来,可是不管不顾!”
  “上,我马上,马上!”张潜也看到了,先前抽瞎了挽马眼睛的那伙吐蕃人,此刻全都咆哮着兜了回来。结结巴巴答应一声,硬起头皮从王翰手里接过缰绳,努力抬起左脚往马镫上踩。
  在二十一世纪,一匹好的赛马比宝马车都贵。一匹旅游区的驽马,每次骑乘至少也需要三十块钱。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穷学生,他哪可能掌握得了骑术?连续努力了三次,才终于将身体跨上了马鞍。双腿却根本夹不住坐骑,全凭身体的平衡性出色,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王翰和王之涣二人,家境都不差,自幼便开始学习君子六艺。因此,只看了张潜第一步上马的动作,就明白此人恐怕在马鞍子上坐都坐不稳,更甭提跟自己并肩而战。于是乎,干脆双双把缰绳一抖,主动向兜转回来的吐蕃武士们迎了上去。在加速的过程中,彼此靠拢,如两扇门板一般,将张潜死死挡在了身后。
  “驾,驾,驾……”眼看着朋友去跟吐蕃人拼命,自己却成了累赘,张潜羞得无地自容。左手拉住缰绳,奋力抖动。右手高高地扬起了,拍打战马脖颈。
  “唏溜溜,唏溜溜——”他胯下的坐骑吃痛不过,打着响鼻儿迈动四蹄。却又因为缰绳被拉得太紧,嘴角吃痛,无法大胆的加速。只好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儿。
  张潜被转得头晕脑胀,愈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焦头烂额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叱,“住手,喜多肉,立刻住手!他们三个有任何损伤,我都唯你是问!!”
  “是你?”张潜本能地扭头,恰看见,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面孔。
  锦帽,轻裘,长发迎风。
第九十章
不会打架的酒鬼不是好诗人
  还没等他看得更仔细,少女已经策马从他身边疾驰而过。手中长鞭挥舞,“啪!”地一声,将一名绕路冲过来的吐蕃武士,直接抽下了坐骑。
  “嘶——”饶是小时候没少跟人打架,张潜看得心脏都为之抽搐。而那少女马不停,手臂也不停,一鞭接一鞭,抽向另外三名绕过了王之涣和王翰阻拦,试图上前擒拿张潜的吐蕃武士,鞭鞭见血,“住手,全给我住手。在长安城边上撒野,你们还把大唐皇帝放在眼里么?”
  那三个绕路奔来的吐蕃武士,明明一挥兵器,就能将少女手中的皮鞭削做两段,却谁都不敢举刀,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抱着脑袋,躲闪讨饶。“啊,别打,别打,朱蒙别打。我们,我们冤枉,冤枉!”
  “住手,朱蒙命令你们全都住手。否则,全都遣送回去,交给吐蕃大相处置!”就在此时,又有更多的少女策马追了上来,用马鞭朝着正在围攻王之涣和王翰两人的其余吐蕃武士,劈头盖脸狠抽。直将后者打得抱头鼠窜,刹那间,就无法再对两个书生造成任何威胁。
  “真的是她?”危机瞬间解除,张潜却开始拼命眨巴自己的眼睛。实在鼓不起勇气,将不远处正在将吐蕃武士抽得皮开肉绽的少女,与数日之前抱着一只受伤野兔悄悄流泪的那位,合二为一。
  然而,他的眼睛和耳朵,却清楚地告诉他:他两次看到的肯定是同一个人,听到的,也是同一张嘴巴里发出的声音。
  只是,上次他不小心看到了少女最柔弱的一面。而现在,少女却将整个身体,包裹在华贵的锦帽轻裘之下,宛若从头到脚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铠甲。
  “别打了,别打了!”看自己麾下的武士,被抽得一个个鼻青脸肿,最初用皮鞭抽瞎了驽马眼睛的吐蕃武士头目喜多肉,大叫着冲向少女,“是他们先挑起来的冲突,朱蒙,你不能偏袒汉人!”
  “不服,不服!”其他吐蕃武士顿时就全找到了主心骨,手抱着脑袋,齐声喊冤,“是汉人先挑的事情,朱蒙,你不能光打我们!”(注:朱蒙,吐蕃人对王妃的称呼。王后是赞蒙。)
  “不服,不服……”先前被王之涣和王翰两个联手打下马背的吐蕃武士,也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喊冤,“是他们先动的手,是他们先骂了我们。朱蒙,你不能总是向着汉人说话!我们要喊冤,我们要向悉薰惹喊冤!”(注:悉熏惹,吐蕃求婚特使。)
  “对,朱蒙,冤枉……!”
  一时间,抗议声汹涌而起,比夏天雷雨夜之前的癞蛤蟆叫唤,还要嘈杂十倍。
  那少女显然以前没经历过这种阵仗,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张潜在旁边听得清楚,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用双腿夹着坐骑向前走了几步,大声断喝:“各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羞也不羞?我们三个,人数不及贵方十分之一,既无兵器又无战马,主动向你们寻衅,我们莫非都是傻子么?!还是贵部上下,全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你找死!”那抽瞎了驽马眼睛的吐蕃头目喜多肉大急,挥舞着胳膊就往张潜马前扑。王翰和王之涣在一旁看得真切,立刻同时提了一下坐骑的缰绳。瞬间将各自的战马由纵转横,变成了一堵墙,将此人牢牢地隔在了十步之外。
  “怎地,要灭口么?”骑在马背上实在浑身别扭,张潜索性拧身跳落于地,笑着朝前走了两步,继续高声追问,“我等好好坐在马车上,是谁故意抽瞎了拉车挽马的眼睛?我等差点儿因为翻车而死,是谁在前面幸灾乐祸?我质问肇事者是否会骑马,又是谁,凭借人多要用马鞭抽烂我等的嘴巴?我等以寡敌众,打翻了第一波有人养没人教的恶棍。又是谁,带着部属向我等发起了进攻?”
  “你胡说!”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53/26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