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穿越时代(校对)第4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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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印度战场出现了这样一副极度有利的情景,以东条英机首相为代表的日本陆军也是心痒难耐,想要跟正在横扫印度洋的帝国海军争夺一些战功。由于联合舰队主力正在跟英国东方舰队激战,无力掩护陆军跨越孟加拉湾渡海登陆,所以陆军只能走陆路进攻印度。作为东条的亲信心腹,当时还是中将的牟田口廉也当即秉承上意,在缅甸中部的古都曼德勒集结了三个师团的兵力,再加上昂山将军的一万多缅甸义勇军,合计十万大军,雄纠纠气昂昂地准备出征东印度,直扑英帕尔去也,不让海军和鲍斯的印度国民军专美于前。
  可是,虽然时间提前了一年,但是战场的地理环境依然还是没变——英帕尔是印度东部与缅甸交界地区的一座边境城市,地处喜马拉雅山脊的印缅国境地带,乃是举世闻名的不毛之地。从缅甸到东印度之间,山脉幅员达数百公里,高峰耸立,有的高达海拔一万英尺。而且穿越这些高山峻岭之前,在缅甸境内还有着两大障碍,其一是河面宽达一千公尺的钦敦江;另一个是海拔二千五百英尺、幅员有五十公里的明京山脉,这一带是一片林海、土人罕至的瘴疠之地。行军道路只有二至三条,其中距离最短的路线是曼德勒——瑞波——达木——英帕尔——科希马——迪马普尔,但就连这条道路也大部分是险峻的羊肠小路,以曼德勒为起点长达一千二百公里。而且这一不毛地带又是世界上降雨量最多的地区之一,每逢6到9月的季风期,这一地区就会连续数日甚至数周都是瓢泼豪雨不断,所有的河流、溪谷泛滥奔流,道路坍坏,交通完全断绝。
  所以,当牟田口廉也提出战役构想的时候,前线指挥部的全体参谋都一致反对,认为根本无法维持这样夸张的补给线,军队走到一半就得饿死,哪怕饿不死弹药也运不上去。但是,牟田口廉也中将却在这个时候充分发挥了鬼畜本色,硬是力排众议,挥舞着大本营的军令强逼诸将服从:“……没有补给,就不能打仗?那怎么能行!日本军队能够忍受任何艰难困苦。粮食可以从敌人那里夺取……关于此次作战,我们已经详细地讨论过各个细节,并全部解决了。因此,成功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而他的部下则讽刺道:“……司令官阁下讨论的细节里,似乎没有把敌人的抵抗计算在内。而且,敌人远在一千二百公里之外,中间都是无人荒野,我军士兵还没夺取到粮食就已经在路上饿死了……”
  尽管如此,大本营终究已经下达了作战命令,哪怕是“玉碎特攻”这样的主动作死都只能乖乖执行。所以无论肚子里有多少怨念,前线的三个师团还是开始进行备战动员,绞尽脑汁地筹备弹药和粮秣。鉴于印缅国境的道路条件极差,很难跑汽车,辎重物资只能主要依靠骡马,但由于准备时间太短,日军根本无法在缅甸就地凑出那么多骡马,当参谋们来找牟田口廉也诉苦的时候,司令官牟田口中将灵光闪现,提出了效法古时蒙古军队作战方法,征发大批牛、羊、大象甚至猴子等动物,一则可以驮运军需物资,二则在军粮缺乏时可以宰杀充饥,一举两得,连干粮准备都可以省了不少——即所谓的“成吉思汗作战计划”。
  然而,这些牛羊、大象和猴子,可不像军骡、军马那样听话,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或者乱走,一旦遇到空袭或是听见枪响,更是吓得一哄而散,背着日军的弹药四处乱窜,造成了大量物资流失,反而加大了日军的后勤危机——开拔出发之后,如果跑了一头牛的话,那么日军一个小队的口粮和弹药就统统没了……
  就这样,十万日缅联军带着连单程都不够的粮食,外加只有半个基数的弹药,向西踏进了莽莽丛林——由于筹集粮秣和牲口花费了太多时间,在日军开拔出发的时候,就已经临近雨季,全体参谋苦劝牟田口廉也推迟作战,等到雨季结束之后再说,然而牟田口廉也硬是一意孤行,认为以大日本帝国武士的脚力,肯定能够在雨季之前走完这一千二百公里的山路,接下来只要朝天放三下空枪,英帕尔的敌人就会投降了。
  结果,这一年的雨季比参谋们预料得还要早,日军主力刚刚渡过钦敦江,瓢泼大雨便已倾盆而下,一时间钦敦江上浊浪滔天、江水暴涨,渡船和浮桥都被冲垮,日军三个师团八万五千余日想要后退也已是不能,只好捏着鼻子继续往前走。倒是昂山将军的一万多缅甸义勇军因为走在最后,尚未渡江,反而得以安然返回。
  再接下来,这三个师团的日军,就在暴雨之中经历了一场噩梦般的死亡行军——仿佛水库决堤一般的豪雨从早晨下到午夜,道路全都成了泥沼,所有人只能像过沼泽似的在泥潭里挣扎蠕动。生火做饭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士兵先是吃罐头,罐头吃完了啃饼干,饼干啃完了就只能咀嚼生米下肚,或者杀了牲口吃生肉,结果很多人都患上了消化道疾病。而且在路上还不断有人迷路或者被山洪冲走……前线的三位师团长一再要求后方空投给养,但在暴雨天气之中,日本的飞机很难起飞,而且日本陆军在缅甸也没几架飞机……
  于是,身在仰光的牟田口中将一边吃着牛肉火锅,一边草拟了一篇经典的“鬼畜”电报:日本人自古以来就是草食民族。你们被那么茂密的丛林包围,居然报告缺乏食物?这算怎么回事!
  结果,即使偶尔遇到几个晴天,挣扎在泥潭里的日军得到的空投给养也寥寥无几,反而是被盟军飞机轰炸的次数更多一些……饿疯了的士兵开始不顾上级阻拦,用手榴弹炸鱼,擅自放枪打鸟,这才勉强没饿死。
  最终,当这三个师团的日军丢弃了绝大部分重武器,并且消耗了许多弹药,挣扎着走到英帕尔的时候,全军上下已经减员了一万多人,而且已经彻底断粮,剩下的也有近半是病号……然后,这些已经形如乞丐的大日本皇军,在英帕尔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为了调兵镇压孟加拉地区的叛乱,原本集结在英帕尔的英军已经全部撤退,主动放弃了这一地区,日军无需战斗即可入城。坏消息是,英军在撤退之前非常细致地销毁了全部物资,连市民都得到警报预先疏散一空,日军没有在城里缴获任何弹药和粮食。
  怎么办?自然是就地抢掠了!几万日军开始在四周的乡村到处打家劫舍,结果立刻激起了剧烈反抗——当地的土著民团和王公贵族在英军撤走之时弄到了很多武器,而刚刚走了一千二百公里山路的日军却连子弹都没有几发,还又饿又病浑身无力。几场混战打下来,日军虽然抢到了一点稻米,但却又死了上万人。而且弹药几乎耗尽,还被当地的几个土邦王公和部落首领当成强盗来围剿,根本无法在当地站住脚……
  等到他们继续向西南方挺进,抵达恒河三角洲的孟加拉地区,与日本海军联合舰队派遣的小股陆战队接上头的时候,三个师团加起来已经只剩下区区两万多半死不活的饿殍了——整场作战既没有消灭一个英军,也没有占稳任何地盘,更没有半点战略战术意义,完全是因为抢功而瞎指挥,最终导致几万人一起送死罢了。
  而在整场战役之中从未离开过仰光的牟田口廉也,虽然被全体士兵切齿痛恨,骂为鬼畜,但因为是东条英机首相的亲信,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处,反倒是因为“作战成功”而被升为陆军大将——不管怎么说,好歹还是攻入了英帕尔,也算是达成了战役目标。然后,这位鬼畜大将就被火速编入预备役,打发去京都立命馆大学教书:一次葬送三个师团,此等战术水平只要领教一次就够了,再来几次的话,皇军就要垮了。
  然而,不管是哪个时空的牟田口廉也,似乎都是一样的厚脸皮。尽管都已经被骂为鬼畜了,这货还是恬不知耻地整天夸耀自己的战绩,甚至还想要往政坛活动……当主张无条件投降的“日本国临时政府”在京都成立之时,牟田口廉也第一时间就跑来讨官当,嘴里更是振振有词:“……说起大东亚战争,那是我的责任。在卢沟桥下令开第一枪的是我,因此作为责任人,我必须设法尽早结束这场战争……”
  而主持临时政府的币原喜重郎和诸位财阀代表们,当时正好苦于缺乏高级将领投效,抓不住军权,看着牟田口廉也好歹是个大将,于是就让这位“鬼畜牟田口”当了陆相,之后又一起逃到了横滨。
  而这位大名鼎鼎的“鬼畜牟田口”,就任之后似乎也跟“美英鬼畜”很是合得来,依靠财阀们秘密囤积的生活物资和美军提供的后勤给养,在短短几个月就招募到了五个师团的美械部队——尽管这个年代的日本人普遍受到军国主义和尊皇思想洗脑,民族意识早已觉醒,还自认为是优等民族,并不是那么容易投奔敌营,但到了衣食无着,一家老小快要饿死的时候,一样也没法强求日本的老百姓继续忠君爱国……
  既然中国的八路军都能把日本战俘改造出“反战同盟”,那么依靠美军的强大力量和充裕物资,自然也能拉出一票傀儡炮灰——事实上,在登陆日本之后不久,就已经有美军将领在强行征发日本人充当随军劳工,之后又开始用罐头饼干等生活物资作为诱惑,从日本人之中征募“志愿者”军队,补充美军的运输、警卫和后勤力量。不过他们跟临时政府并无关系,更不具有军人身份,充其量只是前线军官雇佣的私人仆役。
  直到“鬼畜牟田口”陆相出面,在美军高层的支持下整编这些散兵游勇,并且加以扩充,才让他们有了些军队的模样——虽然都是连机枪都没装备的轻步兵,虽然这些士兵的战斗力、组织度和忠诚度无法与原本的大日本皇军相比,但这终究是让横滨的临时政府抓到了一点枪杆子,不再完全是个没钱没兵说什么都没人听的空架子政府,心里稍微有了些底气。而美军也初步实现了将战争“日本化”,“用日本人打日本人”,让美国人少流血的目标,于是一时间竟然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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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牟田口廉也这位“鬼畜陆相”之外,横滨日本国临时政府的海相兼宪兵司令,也是一位太平洋战争之中的名人——南云忠一中将!牟田口廉也挑起卢沟桥事变,打响了大东亚战争的第一枪,而南云忠一则是在四年前指挥日本航母机动舰队袭击珍珠港,打响了太平洋战争的第一枪……
  不过,相对于意气风发的牟田口廉也陆相,南云忠一海相就显得拘谨了许多,平时很少说话,此时也只是缩在角落里默默吃喝,仅仅略微向币原喜重郎抬手示意了一下而已。
  事实上,在参加这个临时政府之前,南云忠一和牟田口廉也一样,都已是过气的窗边族。
  ——虽然在奇袭珍珠港的过程中还算是配合密切,但南云忠一和山本五十六的关系其实非常糟糕,两者在过去乃是政敌,此外,南云忠一乃是鱼雷战的专家,却并没有航空作战的天赋,让他去指挥航母根本就是外行指挥内行。如果有可能的话,山本五十六非常不愿意提拔和重用南云忠一。
  但问题是,在太平洋战争初期,羽翼未丰的山本五十六偏偏又不得不重用南云忠一,因为南云忠一背后的靠山是日本海军当时的灵魂人物永野修身大将,如果没有永野修身的点头,山本五十六根本当不上联合舰队司令长官。哪怕再不情愿,他也只能让南云忠一来指挥航母,并且忍受南云的各种失误……
  所以,等到积累了足够的功勋和威望,不必再忌惮永野修身这位海军元老的时候,山本五十六就果断地把南云忠一踢出了联合舰队,荣升到吴港去当镇守府司令长官,从此沦为窗边族。
  镇守府这三个字,听起来貌似很威武,而级别也真的够高,理论上和联合舰队司令长官的级别相同,都相当于“大军区级”,可为什么说让南云忠一担任吴港镇守府司令长官,是让他去当窗边族呢?
  因为,在日本帝国海军编制之中所谓的“镇守府”,实际上是指按照军港和军港的辐射控制海域所划分的一个海陆警备区,换句话说,所谓的镇守府司令长官,能管的其实也就是军港以及以该军港为中心的岸上设施,具体算来也就是这么几个玩意儿:军港码头设施、海军航空队机场、仓库、工厂、以军港为驻地的所属海军陆战队和岸防部队、为保持军港警戒所需的最低程度海上军事力量(一些武装小艇)等……
  再仔细看看的话,就会发现:军港码头仓库常规运转和陆战队训练等日常事务,基本用不着长官过问,驻扎在港里的船又轮不到镇守府司令长官去管,陆战队虽然平时归镇守府调遣,真到战时又得由海军军令部重新编成新的序列投入战斗,换句话说,除非敌人打到了镇守府的港外,否则这镇守府司令长官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活干的,用日本海军内部人士的说法,镇守府司令长官这个岗位的特质可以被总结为“三个绝对”——“绝对够宽敞的办公室、绝对够响亮的名号、绝对没有任何权力”……与现代中国的党史办有点类似。
  正因为如此,在日本帝国海军的体制内,镇守府司令长官这个岗位,一向被用来“安置老前辈”,给那些年资已高、又未获得实权职务的高级海军将领提供一个比较好的退休出路。一个老将进了镇守府,基本就意味着混日子等退休,通常不会再被认为有什么政治前途。
  所以,在被赶到了吴港镇守府司令长官这个位置上之后,奇袭珍珠港的功臣南云忠一,就真的只剩下了混日子等退休的心思,除了种花养草就是眠花宿柳,除了偶尔去附近的江田岛海军兵学校逛逛,回忆一下自己青葱的学生岁月,连正在进行的战争都不怎么关心了。
  谁知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当突然得知东京和整个中央政府被原子弹夷为平地,头顶上再也没有人给自己发号施令,也没人会给自己发军饷和退休金了之后,南云忠一整个人都一下子懵了,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只是天天守着收音机打听消息。又过了几天,听说京都冒出了个日本国临时政府,带头的还是前首相近卫文磨,南云忠一基本没怎么想,就下意识地发电报服从了那边的命令,又发出了一份通告,指示吴港的海军舰队停止抵抗,封存舰艇和武器,准备向美军投降。而当时还在京都的临时政府,听说有南云忠一这样的海军名人愿意投效,自然也是大喜过望,立刻就给他封了个海军大臣的高位。
  谁知南云忠一这个老头子固然已经不想再打仗了,下面的年轻人却是完全不同的想法。投降美军的命令一下,马上就引发了骚乱和哗变。南云忠一看着局势失控,也没敢下辣手镇压,立刻很没担当地拔腿就跑,一路兜兜转转,最后跑到了横滨找到了临时政府,来就任他的海相职位……只是相比于手下好歹有几万兵马的牟田口廉也“鬼畜陆相”,南云忠一这个海相就完全是个空头衔了,除了一支协助美军运输物资的内河木船运输队,就连一条稍微像样的作战舰艇都没有,而且那支运输小艇队也是直接听命于美军,基本不归他管。为了让南云忠一有点事情可做,临时政府又让他兼任了横滨的宪兵司令,管理一下这块地盘的基本治安。
  ——外相兼代理首相币原喜重郎,陆相牟田口廉也,海相兼宪兵司令南云忠一,以上就是构成横滨日本国临时政府的“三驾马车”。币原喜重郎负责跟美军沟通,牟田口廉也负责组建“伪军”,南云忠一负责横滨的治安,同时设法招降海军成员。此外虽然还有司法大臣、农商大臣、大藏大臣等成员,但纯属空头官位,因为临时政府主要依靠财阀捐献和美军拨款来维持,基本没什么造血能力,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正常运作。
  而在这个临时政府的上面,究竟要不要再立一位天皇,沿袭君主制,还是模仿美国,改行共和制,如果沿袭君主制又该拥立何人为天皇,暂时也都还没敲定下来——白宫的最初意见自然是希望废除天皇制度,反正如今天皇一家也都基本变成辐射尘埃了。但洞悉日本内情的临时政府,却深知天皇在日本国内作为精神图腾的巨大作用,故而一再向美方陈情,并且说服了部分美军前线将领……目前该问题还处于搁置之中。
  总之,在共同分享了一顿丰盛的佳肴,一个个酒饱饭足之后。横滨临时政府的诸位领导人,便在外相兼代理首相币原喜重郎的主持之下,开始日常的工作会议——只听得币原喜重郎清了清嗓子,“……咳咳,诸位,本次会议的第一项议题是,为了配合盟军的扫荡作战,清剿赤色游击队,在关东平原和东海道乡村地区集中人口,建立‘战略村’的计划。根据我在早晨刚从巴顿将军那里得到的指示,该计划需要……”
  然而,币原喜重郎的讲话刚刚开了个头,就被一名突然闯入的秘书给打断了。只见币原喜重郎神色不悦地看了看秘书递给他的纸条,顿时就脸色突变,露出一副既像是严重受惊,又像是囧囧有神的奇怪表情。
  又过了片刻之后,币原喜重郎才勉强镇定下来,抬头环顾了一圈满脸好奇的内阁众人,只得干咳一声,讪讪地说道,“……咳咳,刚刚得到的最新情报,我们这个政府的首相近卫文磨阁下……有消息了!”
  “……哦?是么?近卫文磨阁下有消息了?这可是好事啊!”陆相牟田口廉也喷着满嘴酒气笑道,“……自从临时政府撤出京都之后,就没了他的音讯……近卫阁下现在还好么?”
  “……他如今好得很呢!在广岛给那帮赤色分子拥立的新天皇当摄政!当真是两边通吃啊!”
  币原喜重郎没好气地答道,“……这还真是遵循了平安时代的旧例,谁让他是藤原家出身的呢!”
  一时之间,会场内的诸位“日奸”们也全都囧了,颇有一种风中凌乱的诡异感觉。
  ——既是白色日本的开国首相,又是红色日本的开国摄政……在内战阵营两边同时担任最高领导人?
  就算玩一人饰两角,也没这么玩的吧?近卫文磨阁下,你到底要闹哪样?
第四十三章
决定日本命运的会议
  一九四六年春天,日本西部,广岛县,严岛神社。
  朱红色的高大鸟居,矗立于滔滔的海浪中央;五重宝塔瓦檐下的铃铛,在海风中发出悦耳的轻响。
  红柱白壁的华美神殿,与绿色的森林、蓝色的大海相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一曲古老的歌谣。
  ——广岛县的严岛神社,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宗教圣地,创建于公元593年前后,推古女天皇统治期间,供奉日本上古传说中的三位海洋女神(宗像三女神)。
  到平安时代末期,严岛神社受到势力强大的平氏一族的尊崇和捐献,迅速兴旺起来。之后,日本武家政权的鼻祖平清盛为了拓展远洋贸易,正式选定供奉海神的严岛神社作为平氏一族的参拜地,出资为神社建造了许多壮丽的建筑,使严岛神社的盛名广播至整个日本,香火极为鼎盛。之后的战国时代,毛利家和大内家为了争夺西国霸权,还曾经在这里爆发过号称“日本战国三大奇袭”之一的严岛合战。
  由于是供奉海神的神社,所以为了突出海洋特色,严岛神社修筑于濑户内海海滨的潮间带,整个神社坐落于高脚架之上,是日本唯一运用涨潮退潮原理来设计的海上木造建筑物,在世界上也是罕见的。当潮水上涨时,严岛神社就会被海水覆盖,仿佛变成了一艘漂流在海上的巨船,又或者是迷你型的水城威尼斯。
  这一年的春天,在这座古老而华美的严岛神社之中,正在召开一场决定日本命运的重大会议。
  或者说,红色日本的立国筹备会议!
  这个东方岛国的命运,又一次走到了历史性的关键时刻!
  ——目前的广岛市区、吴港镇守府和江田岛海军兵学校,都屡遭美军飞机轰炸,遍地都是瓦砾废墟,居然找不到一处足够体面的会场。而陆军代表又坚决不肯到海军的战舰上开会,以免低人一头。于是两边只好折衷了一下,最后选定了远离市区、未遭空袭、环境清幽,风景秀丽的严岛神社作为开会地点。
  温暖春日的和煦阳光,正穿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斜斜地照射进神社的庭院内,洒满一地明亮的金芒。和煦的微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海水的咸腥味儿,悄然涌入高大宏伟的古老殿堂之内,以及曲折幽深的回廊之中,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或熏香,旋转飞舞着凌乱的花瓣和落叶,还有穿着红白裙服的清秀巫女,一切都精致美妙得如同一幅华丽浮世绘……唯有神社内外那些荷枪实弹、戒备森严的日本海陆军士兵,还有竖立在神社四周的高射炮掩体,才给这座日本海洋女神的历史宗教圣地,染上了几缕铁与血的肃杀氛围。
  此时此刻,在严岛神社一间木色氤氲的宽广和室里,一群面容严肃的男人正盘腿跪坐在散发着稻草香味的榻榻米上,探讨着关于如何建设革命新政府,以及怎样攘夷复国的重大话题。
  这里的与会众人,在当今的日本都是位高权重之辈,其中陆军成员包括原关东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朝鲜总督小矶国昭、“北海道苏维埃共和国”大统领栗林忠道,以及昔年因为二二六兵变而被迫退役的皇道派灵魂人物荒木贞夫、真崎甚三郎、小畑敏四郎;海军成员则有现任联合舰队司令长官井上成美,联合舰队参谋长神重德,江田岛海军兵学校校长栗田健男,海军大学校长小泽治三郎和南洋重工董事长堀悌吉……同一众陆军将领的土黄色军装相比,海军将领的纯白军服显得格外耀眼。
  如果说海陆军的代表们是泾渭分明,那么坐在他们下首的日共代表,就更是一盘散沙、派系林立了:其中有建党创始人德田球一率领的“本土草根派”,日本赤色思想理论家、京都大学教授河上肇领导的“本土学院派”,为躲避搜捕而流亡苏联的“国际派”,野坂参三在中国延安日本战俘营里发展起来的“反战同盟”派系;中西功和尾崎秀实在南方占领区托庇于海军(确切地说是舰娘)发展起来的“南洋派”……此外还有苏联方面的联络员,几个互不统属的零星小团体,甚至包括台湾的党代表,也都派出代表列席会议。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是因为日共在建立之后不久即遭政府捣毁,创始人德田球一蹲了二十多年的牢房。中央机关一下子不复存在,党组织也从此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起来,只能由几位领袖人物各自找外援拉小团体发展下线,最后等于是变成了一堆小党,迄今都还没理顺组织关系,就急匆匆地要建国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日共,实际上根本不是一个统一的政党,只是一票七零八落的小团体联盟,光是自封或被中国和苏联方面加封的党主席就有好几个,组织度大概相当于日本幕末的维新志士差不多……
  不过,如今的他们可不是什么没钱没兵的空头嘴炮,而是已经夺取了一部分地方政权,建立起了各式各样的苏维埃政权和地方赤卫队的实力派,否则也根本没资格来这地方开会商议建国大计。
  此外的与会人员,还有一些“有活力的爱国社会团体”的首领,关西地区十几个县的县知事,某些公司企业的总裁,以及若干有名望的民间人士……最后还有严岛神社的宫司,也作为东道主而得以参加会议。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全国各种抵抗力量的大杂烩,除了“抗美攘夷”之外几乎找不出共同点。
  ——如果说“白色日本”确实是够白的,那么这个“红色日本”却明显地不够红……
  虽然这些人的身份和代表的势力,就已经够混乱了。不过,这还不算是最混乱的,更混乱的要数本次建国筹备会议的主持人:坐在主座上的前日本帝国首相,横滨日本国临时政府的现任首相,近卫文磨公爵!
  这种风中凌乱的感觉,简直就跟蒋委员长出席天安门上的开国大典差不多!
  你一个封建大贵族,举世公认的文官法西斯分子,藤原氏五大摄政家族之一的嫡系传人,还是美军扶植的傀儡反动政府的最高领袖,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这脑洞未免也开得太大了吧!
  但近卫文磨公爵表示,他真的是自己人,而且从很早就跟马克思主义思想颇有渊源……
  ——没办法,这货当真曾经是一位著名的马克思主义者!还是日本马克思主义理论专家,京都大学经济学教授河上肇的得意门生……虽然严格来说只是一位叶公好龙的马克思主义嘴炮而已……还是自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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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玩过日本战国游戏的人,大概都对一位名叫近卫前久的关白(公卿之中的最高职位,类似首相)有点印象。在日本战国时代的公卿团体之中,基本上就数这位关白大人的出镜率最高:从上杉谦信的关东攻略,到织田信长与本愿寺的战争,然后是烧死织田信长的本能寺之变(本能寺就在他家隔壁)……而近卫文磨就是这位近卫前久的直系后代,属于名门中的名门,他的老妈则是前田家的后人,门第同样称得上高贵。
  然而,近卫文磨的门第虽然高贵,命途却颇为坎坷,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不幸丧父。接下来又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头上有了一大堆债务,三天两头都有不认识的人来家里搬走东西作为抵押……
  家道的猝然中落,使少年的近卫文麿倍感世态炎凉,开始渐渐有些愤世嫉俗。然后,他在学校里偶然接触了河上肇教授的马克思主义著作,顿时深受吸引,甚至专门转学到京都大学向河上肇求教,同时还公开散布了不少激进言论,一时间成了名人,也让当时正在严厉镇压赤色分子的政府十分头痛:像近卫文麿这样血统高贵的人,除非真正做出什么叛乱的事情,否则是根本抓不得的……最后只能任凭他胡乱放嘴炮。
  不过,近卫文磨虽然在嘴上说了很多赞扬马克思主义的话,实际上却没有真正加入什么党组织,很有些叶公好龙的感觉。而且,他这个人在思想上与其说是赞成马克思主义,倒不如说是讨厌美英盎格鲁撒克逊民族的世界霸权,凡是美国和英国主流思想反感的东西,他就表示强烈赞成……于是,一开始,近卫文磨自称是马克思主义者;等到希特勒上台,纳粹德国诞生,他又渐渐变成了法西斯思想的拥趸;与此同时,在日本国内的政治斗争之中,他又倾向于皇道派,信誓旦旦地要为底层百姓说话,跟财阀拧着干……
  总而言之,在二战之前的日本政坛上,近卫文磨这货基本就相当于现代的公知大V,整天代表“社会良心”,发表各种激进言论……但归根结底,也仅仅是放一放嘴炮而已,问他具体该怎么做,就要抓瞎了……
  说他是马克思主义者,那是名不副实,说他是法西斯分子,也不太正确,总之就是一个著名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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