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2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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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当满清开始邀请其效力,他就让儿子和弟子出面,在背后遥控,借修史的机会洗白东林党、污蔑政敌;所以,当满清开始软硬皆施的拉拢汉族士大夫,他就转而投向满清,全然不顾晚节不保;所以,当陈文开始整理税赋,触及到了东南士绅的非法利益所得,黄宗羲就会借重建浙江明军的前身来妄图制衡其人!
  透过历史,陈文能够很清楚的看到明末儒家士大夫阶级欺软怕硬的本性——在面对明王朝时,他们张牙舞爪的豁夺中枢和地方的权利,以最大化利益;但是当满洲贵族向他们举起屠刀之时,却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跪舔这些不讲道理的奴隶主。
  之所以他们会畏惧满清,那是因为满清拥有着号称“满万不可敌”的八旗劲旅。凭借着这份足以作为定海神针的威慑力,儒家士大夫阶级根本不敢如何,反倒是诸如以三藩为代表的那一批看出了八旗军战斗力大幅度下降本质的汉军八旗和绿营将领们举起叛旗,才有了三藩之乱的总爆发。
  是故,想要对抗儒家士人阶级,首先要建立起足够强大的利益集团,拥有足以震慑住他们的强悍战斗力,但是在利益集团足够强大之前,战斗力的赫赫威名足以压垮他们的反抗神经之前,贸然激化矛盾只能使自身的处境更为艰难。
  历史上,满清由于面对全国的抗清运动,所以到了大规模的抗清集团无法对其造成威胁后才敢大肆屠戮东南士绅。满清都明白的道理,陈文不可能不懂。所以一直以来,他可以对士人阶级稍作忍让,但却始终以着背叛的罪名打击那些顽固的反抗者,借以进一步喂养他一手打造却依旧如婴孩一般的浙江军功地主集团。
  而今天,两军大战,陈文却将黄宗羲这一班人马带来,为的更是让他们这些东南士绅的代表人物彻底看清楚了——满洲八旗,在浙江明军面前都不是对手,更别说是你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
  足够强悍的战斗力,足以震慑住东南的士绅阶级。而营救大兰山,更是对士绅阶级从心理上暗示,比起其他势力,他更加值得依靠,以免将他们彻底逼到满清。黄宗羲等人的神色,陈文看得十分满意,甚至就连击溃了八旗军都无法比拟。
  为了追击八旗军,陈文连卫队都派了出去,此刻追击的大军还未回来,手中只有几百来自于天台三营的将士,就干脆直接在梁弄镇扎下了大营。
  “分出部分民夫,让他们趁着天亮将散落湖畔和当年交战之地的骸骨都捡回来。”
  “卑职遵命。”
  敬畏的看着那个军官离开了大帐,席上的黄宗羲还有些不知所措,倒是他的弟弟黄宗炎和万家兄弟始终在高声赞颂陈文的武功和浙江明军强悍的战斗力,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是陈文的支持者和崇拜者一般。
  一首接着一首,几乎不带停歇的吟诗作赋,对于陈文和陈文麾下大军的溢美之词几乎将整个梁弄镇都淹没了。不过区区三人,抖擞了浑身的解数,愣是把陈文的随军幕僚团和王江等人全都比了下去,果然不负才子之名。
  “一群见风使舵的马屁精。”
  心中不住腹诽,大帐门口的卫兵的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屑,但是眼角瞟向另一侧的同袍之时,却分明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只不过,帐外卫兵的鄙夷并没有影响到帐内的任何人,陈文的幕僚依旧在汇总一切信息,而其他人也在做着他们的事情,其中如黄宗炎、万斯程和万斯大更是连之前挂在嘴上分分钟不离的阉党余孽也都抛之脑后了,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说过这些话一般。
  “国公今日一战,足以与西宁王诛杀吴桥贼孔有德相比肩。”
  “何止如此,当是更胜一筹。”
  “正是,那吴桥贼可没有带着满洲和蒙古的八旗军啊。”
  “……”
  帐内依旧在热烈的赞颂和讨论着,胜利者自然有这个资格,甚至就连那些旁观者也都凑过来分享这份胜利的喜悦。
  良久之后,天色已经开始昏暗起来,马信派回来的报捷使者才赶了回来。
  “禀告大帅,末将奉命领天台、黄岩、瑞安三营进攻鞑子提标、抚标两部近八千绿营,激战三刻,终将其击溃。时至酉时一刻,三营已进驻永和镇,共斩首自鞑子浙江提督标营左营副将王定国、右营副将李必忠、浙江巡抚标营副将常进功以下一千三百一十九级,生擒浙江提督田雄、后营副将翟渠礼以下四千四百二十八人,缴获无算。余者,四下逃窜。”
  提标和抚标是满清压制绿营变革思维的亲历者,这使得他们更是不敢在战术上有丝毫改变。
  落后就要挨打,击溃他们,并非难事,倒是能够斩获如此多的清军大帅,虽说有些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北线战场到清军的出发地和逃亡时必然的路径之地永和镇之间,正好有清贤岭和西山卡在路上,地形陡然变窄,就像是瓮一样,进来了,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按照此前的计划,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在击溃清军后,明军需顺势收复余姚和慈溪,以截断宁绍道,将这两个府分割吃掉。
  清军的布置,使得陈文须得知晓追击八旗军的情况才能做出决断。所幸的是,片刻之后,楼继业的使者也赶回了大营,向陈文汇报他们那边的情况。
  “禀报大帅,末将奉命领南塘、飞熊二营及铁骑营部分参战将士和骑卫队追击八旗军。至酉时二刻,两营进驻汤桥,斩首自汉军镶红旗固山额真吴汝玠以下一百三十三级,俘获八十一人,缴获无算。余者,多有向上虞县方向逃窜。”
  由于清军逃亡时很多都抢到了阵后的战马,只要能顺利的通过大溪,成功逃脱的可能性不小,追击战的斩首和俘获比较少倒也正常,尤其是和主战场上近七百的斩首和超过一千的俘获相比,更是如此。
  得到了这个消息,陈文将一众参谋军官唤来,在地图上大致估量了距离,便下达了进一步的命令。
  第二天午后,经过了一上午的准备工作,大量的骸骨被收集了起来,埋进了永历四年四明湖一战的主战场位置的一个巨坑,并立起了一座未经雕琢的墓碑,上书着永历四年四明山群英殉国于此的碑文。
  诵读过了黄宗羲连夜赶制的祭词,俘虏中提督标营的军官士卒尽皆被提了上来,缚着双手跪在墓碑的面前。而他们背后的刀斧手们,则等待着陈文的命令。
  “四年前,未能与诸君同死于此,实乃余平生之憾。四年后的今天,我陈文以自浙江提督田雄、后营副将翟渠礼以下两千六百余凶徒,生祭诸君。望诸君在天之灵,护佑我浙江王师驱除鞑虏、光复汉家旧地!”
  随着陈文的一声斩字喝出,刀斧手便从士卒开始,每百人为一队将提标营兵拉上来斩首。而那些军官,则留在最后。
  回到了临时搭建的点兵台上,黄宗羲、王江等读书人已经脸色惨白已极。劝说,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但是对于陈文而言,今天不光是为了弥补他当年所留下的遗憾,更是要为这些烈士们伸张正义。至于清军日后会不会死战什么的,等八旗军在四明湖畔惨败得消息传出去,就不用再担心这一点了。
  斩首还在继续,扫视着侍立于两侧的众将,尽皆流露出了快意的神色,唯有于佑明,倒显得有些急切。
  “铁骑营第三中队队长于佑明。”
  “卑职在!”
  听到了陈文的召唤,于佑明连忙窜了出来,一下子就跪倒在了地上。事实上,陈文在昨天将他唤回来,为的就是今天,他自然也是知道。只是一刻没有听到陈文的召唤,心一刻变无法安下,此间听到了召唤,自然是连忙站了出来。
  “我问你,还记得你父亲葬礼上你说过的话吗?”
  听到陈文有此一问,于佑明的泪水登时便喷溅了出来,随即大声喝道:“卑职至死亦不敢或忘。”
  “很好。”说着,冷若冰霜的陈文伸出手,遥遥指向了那一众等待处死的提标营军官。“田雄的死刑,由你来执行!”
  “末将遵命,末将谢国公大恩。”
  浙江明军之中,由于华夏复兴会的存在和推广,各级军官之间已经逐渐抛弃了跪礼,甚至陈文也再度发布了命令,申明了军中无跪礼的原则。然而,当陈文将田雄的性命交给了于佑明的时候,这个年轻的骑将却立刻就拜倒在了地上,头磕得如同要将脑袋碰碎在地上一般。
  这一幕,在场的众将没有任何人感到有异,于世忠曾是他们一同奋战过的同僚,更是曾教授过很多老牌的炮兵、工兵和参谋军官观测的技术。可是在一年前,这个同僚死了,并非是如其所愿的战死在了沙场之上,而是死在了田雄的“细菌战”之中。
  眼前的于佑明,乃是于世忠的儿子,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陈文给了这个年轻的骑将一个为父报仇的机会,他们有的只是感动和感慨。区区失礼之处,也是人之常情。
  “站起来!”唤起了以叩拜之礼来表达心中感激的于佑明,陈文继而说道:“你,现在就去把田雄的心给我剜出来。我倒要看看,这个叛徒的心到底是个什么颜色的!”
  “卑职遵命!”
  ……
  永历八年五月,浙江明军为援救复起的大兰山明军而大举杀回四明山旧地。初九日,在数日前一战击溃定海总兵标营后,秀国公陈文亲率南塘、飞熊、天台、黄岩、瑞安等五营与达素率领的杭州驻防八旗、浙江提督标营和浙江巡抚标营三部一万四千大军会战于四明湖畔。
  是役,王师大败八旗军及浙江绿营精锐,斩首两千有余,俘虏六千余人,缴获无算。战后,陈文以复四明湖之战血仇为由,斩首提标营俘虏两千余人,剜田雄之心为祭,终完成其许下之诺言。
  东南震动!
第七十章
明与越(上)
  诛杀提标营俘虏以祭四明湖一战殉国烈士的行动,不仅吓坏了黄宗羲等人,更是让俘虏营中剩下的那些来自八旗军和抚标营的俘虏。
  八旗军的俘虏,主要以汉军八旗为主,满洲和蒙古的八旗很少。满洲八旗自知罪孽深重,早已与汉人仇深似海,往往哪怕是再无逃生之理也会拼死一搏,被俘的那些基本上都是溃逃时掉落大溪中被捞上来的;而蒙古八旗,皆是骑兵,逃生更加容易,被明军俘获的自然少之又少。
  提标营的俘虏还在里许处受死,俘虏营里的俘虏们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而越加的慌乱起来。
  “杀完了提标营的人,是不是就轮到咱们了,我可听说那秀国公当年可是把抚标营全杀了的。”
  “别瞎说,这可不是义乌。那帮混蛋在义乌不干好事,自然难逃一死,咱们这一路上可什么都没干,轮也轮不到咱们。”
  “就是,就是。四年前咱们可没来过这里,秀国公他老人家不是有个苦力营吗,咱们有力气,当苦力也总比丢了性命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一帮抚标营的俘虏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着,早已视那些八旗军如死人一般,尤其是那些满洲八旗,更是必死无疑。至少任谁也没有听说过,明军抓到了满洲八旗,还会给他们留一条性命的。
  自觉着哪怕是死也轮不到他们当先,抚标营俘虏们的紧张情绪也稍微舒缓了些许。奈何,往往就在这个时候,总会有一些长了乌鸦嘴的家伙说些不太合时宜的话出来。
  “哎呀,坏了。咱们是从定标、几支绿营补进来的不假。可有些人却是从提标营里转进来的啊。”
  那个抚标营兵所说的,正是徐磊的那一个守备近两百人的部下,他们确确实实是从提标营里转进来的,甚至因为他们转隶到抚标营的那个原因,更使得这早已成为了众所周知的事情。
  一旦反应到此间,抚标营的俘虏们登时便如避瘟一般以着难以想象的速度与他们拉开了距离,生怕被这些必死之人连累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依稀传来的哭喊声已经愈加的不清晰了,大抵是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处死那些军官的时候。可也就在这时,如那个乌鸦嘴所料,明军竟然真的知道有这么一码事,并且及时的想了起来。
  看着那些必死之人被带离了关押抚标营的营区,一个俘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看守,结果得到了“你想死可以跟着”的回答后,抚标营的俘虏们登时便如蒙大赦。一时间,佛祖、菩萨、玉帝、老君、无生老母、齐天大圣、净坛使者之类的神仙无不成为了他们感恩的对象,大抵刚刚他们也曾向这些神仙许下过什么心愿。
  而此时,徐磊的那些部下,在被明军带到了一偏僻处后,经过几个军法官、监军官的甄别,很快就将刘大,这个跟着徐磊最久,也最信得过的心腹军官挑了出来,带到了一旁。
  “我问你,你家守备徐磊,你可见他没于阵中?”
  “没,没,小人看着他先跑了。”
  自从永历四年的那次追击战反被当时还只有几百兵的陈文击溃后,刘大很快就得到了徐磊的信任,成为心腹的军官,并且在这几年里不断得到升迁,如今已经是兵部备案的把总军官。甚至若非是徐磊的仕途遭受了那一番挫折,只怕是千总他也未必当不上。
  昨天的那场大战,刘大很清楚的看到徐磊是如何逃脱的,几乎是在大军崩溃的一瞬间就调转了马头逃亡,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而他,其实在发现徐磊逃跑的瞬间,就也调转马头逃亡,谁想胯下那蠢笨的战马竟与旁边的战马撞在了一起,把他甩了下去,否则当年就惯于自战场上脱身的他又怎么会这么轻易被明军俘获,留在这里提心吊胆。
  “那我问你,提标营的前营副将徐信,就是你家守备的亲叔叔,你看见他没于阵中?”
  “回将军的话,小人是抚标营的,那边,那边实在没看到。”
  两个问题问过,那一队明军就将这一队清军另带到了一处关押,而刘大则被交给了一队明军骑兵,将反绑着双手的他扶上了马,便由这些明军带着他向西而去。
  这一队骑兵为首的军官,乃是出自陈天枢的那支义军,当年随陈国宝一同投到了陈文的麾下,如今已是陈文的骑卫队的一个中队长,管一个百骑的中队,作为陈富贵的副手存在。
  中队长做事稳妥,再兼原本就是绍兴府的义军出身,对于此间的道路颇为熟悉,没过多久就将刘大带到了钱塘江畔。松开了绳索,将其送上了一条小舟,随即便策马返回。只留下了犹自不敢相信这一切的刘大,以及让他最为感到震惊的那句话。
  “回去告诉你家守备,国公说了,当年他说过的话,如今依旧算数,汝可自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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