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四年(校对)第3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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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向大王解释一二。”想到这里,张自盛又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心里没鬼,需要解释吗,便是没有疙瘩只怕也会因此而产生疙瘩了吧。”
  暗骂了句自己反应迟钝,张自盛立刻就在心中对导致了他产生了这份烦恼的孙可望一阵唾骂。
  烦躁不安,使得张自盛难以静下心来处置公务。现在福建的局势,江浙明军收复邵武和汀州两府,耿继茂反正占据泉州和兴化府,郑成功则全有漳州一府,剩下的福州府、建宁府、延平府和福宁州尚在浙闽总督刘清泰这个旗人的手里。
  是在福建保持守势,还是继续进取。进取的话,是江浙明军自浙江和福建全线进攻,还是联合郑成功、耿继茂这两支盟友,亦或是谈判解决福建问题,这些都不是他能够定下来的。
  心里面烦闷,屋里面就分外憋得慌,张自盛干脆就到城上去巡视一番。巡城是个好办法,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舒缓一下心情,可是到了晚上却还是翻来覆去。
  就这样,可怜的张自盛被萌生出的想法折磨了一晚上没睡好,到了第二天也还是感到有些烦闷。所幸的是,中午的时候,南昌的信使抵达,接过了公文,张自盛原本的烦忧登时便烟消云散。而后更是按照陈文的指示,亲笔书写了一份公文,随即盖上了他刚刚到手没几天的前军都督府右都督的大印。
  ……
  江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分授军功田土的运动,寇徽音的管家也早已就踏上了回返长沙的道路。
  自南昌启程,顺着赣江抵达临江府城,而后进入袁水,过了袁州府城后转乘马车前往萍乡,在那里坐上渌水的行船,水流而下很快就抵达到了长沙。
  这条路全程绝大多数路段都可以利用水运,虽说有些河段也不太利于大军使用,但水运的便捷使得南昌与长沙这两个中心城市之间的距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遥远。无论是对于势头正旺却还在处于守势以消化胜利果实的江浙明军,还是对于刚刚取得了岳州大捷,击溃了西南明军先锋但却不得不进入守势的湖广清军而言,皆是如此。
  十月初六,返回到了长沙,寇徽音的管家却并没有回到寇家,仅仅是派了一个小厮回去禀报家主,而他本人却急匆匆的赶到了西南经略范文程的行辕所在。
  “陈逆如何说?”
  “回经略老大人的话,小人按照您交代的说了。其间那贼屡次试探,仰赖老大人神机妙算,小人句句按照老大人的吩咐说与那贼,最后他更是问及了我家主人与孙副将之间的关系,也正是此事回答完毕,才算是安了那贼的心。”
  得到了这个答案,范文程的身子立刻前倾了几度,继而向那管家问道:“那么说,成了?”
  “确是如此,老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依计行事,也算是幸不辱命。”
  管家的回答很是让范文程满意,但是陈文也算是声名赫赫,使得他不得不详加询问一二:“把你与那贼的对话复述给老夫。”
  “小人遵命。”
  按照范文程的指示,管家将他一路所见所闻,尤其是与陈文之间的对话更是一字不落的说给了范文程听。片刻之后,管家复述完毕,细细撵着颌下胡须的范文程赞了一句“好”就让下人将寇徽音的管家送回去,并唤来了寇徽音嘱咐一二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范文程将陈泰请来,二人进了书房,尚未落座,陈泰就迫不及待的向范文程询问结果如何。
  江西的失陷,使得湖广清军两面受敌,此前满清朝廷也下达了紧急命令,要求范文程视情况而定,如果安亲王岳乐无法速胜,放弃湖广南部来保留有生力量也是在所不惜的。
  诏令下达,这到与范文程甫一听闻江西沦入陈文之手时的想法不谋而合。可是谁知道,局势变化得实在太快,陈文的几下散手,利用尚耿二藩作为满清军中的准军阀存在以及他们各自的困境很快就上演了闽粤两省清军反正的帽子戏法。
  广东的尚可喜两面下注,广西的线国安、全节、马雄三将也都是孔有德的部将出身,对满清的忠诚度较高。比之南京,顺着陆路范文程得到消息的速度竟远比马国柱还要快上许多。
  江西是长江以南的枢纽没错,历史上岳乐就是在三藩之乱中借助于攻陷江西才达到了分解三藩的战略目地,如今岳乐在战略决策上也与济尔哈朗不谋而合,否则也不会有刘良佐这样熟悉江西地理、水文的汉军旗武将出兵协助的可能发生。
  可是现在,没了尚耿二藩配合,岳乐想要速胜单单在兵力上就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而他们两面受敌,除了向北,只要一动就会腹背受敌,更是别想进行配合了。于是乎,范文程早前的计划提前展开,如今已经有了些许眉目,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宪翁,不会是陈文在耍诈吧,这厮可不是一般人,狡诈之处就连洪承畴都吃了大亏。”
  洪承畴确实很了不得,范文程也是承认,但当初也是他看出了洪承畴没有必死之心的,自问智谋也不在其下。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传出了太后“睡”降了洪承畴的段子,这不只是在污蔑太后的清誉,更是对他的智商的极大侮辱。
  陈泰说者无心,但范文程却是听者有意,可他却并没有太过在意于此,不光是陈泰的性子他很了解,并非有意,更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没有了在这上面纠结的时间。
  “那管家回来的路上,看见南昌的明军大举出城,登船启程前往袁州。数量他数不过来,但我派去跟着他的亲兵却回报说绝不低于四千,想来应是前锋无疑。”
  军队既然动了,那这事情自然也就八九不离十了,陈泰点了点头后,便对范文程问道:“陈文和孙可望之间真的会斗起来?我听说那姓陈的也不是什么忠臣,在浙江几次三番的抗旨,就连鲁王去监国号也是他跟那姓郑的联手做下的阴谋。”
  相较陈泰,范文程作为计划的制定者,自然是信心十足。此刻只见他淡淡一笑,继而回答道:“赣西的山区作为屏蔽,这二人或许还会稍有克制,若是陈文占据了长沙,你觉得就连李定国都容不下的孙可望能容得下陈文吗?”
  ……
  如范文程所料,孙可望自是不可能容得下陈文。事实上不光是陈文,李定国、刘文秀、郑成功亦或者是其他什么人,只要有可能成为竞争者的南明军阀,作为狭天子以令诸侯的诸侯之首,他都不可能容得下。
  此前委以刘文秀重任,结果刘文秀却始终不肯出兵。等到陈文的捷报前脚抵达,后脚刘文秀就出兵,甚至孙可望从冯双礼那里更是得到了陈文曾派人面见刘文秀的密报。
  得到了这个消息,孙可望可谓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个义兄弟已经被他逼去广东了,另一个很可能会与外人勾结来对付他,发了一通脾气,好容易在雷跃龙、范鑛等人的劝说下熄了些怒火,孙可望便连夜启程前往辰州。
  可是等他赶到时,刘文秀已经兵败撤回到常德了。于是乎,一场如保宁之战后一般无二的戏码再度上演,比孙可望还小的刘文秀直接被免除了兵权,送回昆明养老,而他则趁势将兵权重新掌握在手中。
  先是战败,紧接着更换主帅,再加上孙可望还有些岔路口恐惧症,大军只得暂住于此,按兵不动。
  然而,福建和广东的消息在宣诏使者派回的信使抵达军前后接二连三的传来,陈文一日而下赣州,逼迫尚耿二藩及郝久尚反正,就连李定国也接受了陈文的调和,已是俨然一副东南明军盟主的架势。
  曾经被一度视为旦夕可灭的小军头仿佛在一夜间就变成了与其一般的庞然大物,孙可望说不惶恐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在,湖广还隔着一支刚刚击败了西南明军的清军重兵集团,孙可望能够使用的手段也就少之又少了。
  “国主,那几颗钉子已经埋下了,就算陈文不在乎,他的那几个部将也未必不会起异心。”
  “马尚书所言甚是,一方诸侯的诱饵,足矣。”
  ……
  “……江浙王师乃是大帅带领着我等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如今东南战局的逆转亦是如此。秦藩软禁天子,政令由己而出,如今又干涉我江浙王师内部官职任命,是可忍孰不可忍。末将以为,秦藩日后必是我军大敌,当提前加以提防才是。”
  信,是吴登科写的,是作为军情密件送到南昌的。类似的书信,身在九江的楼继业也有送来,原因也同样是加官晋爵。
  加官晋爵是好事,但是孙可望多此一举的在给陈文麾下的五个伯爵晋升为侯爵的同时,职务上也都加了提督某处军务的字样。如楼继业提督福建军务、吴登科提督广东军务、张自盛提督江西军务。而尹钺的,大抵也有类似如提督浙江军务的字样,只是宣诏使者尚未抵达,他们也还不知道而已。
  部下的诏书,陈文是不方便去看的,但是李瑞鑫就在南昌,宣诏时他也在侧,提督南直隶等处水路兵马援剿总兵官的任命入耳,其心思如何,不言自明。
  “若非皇上在他手里,就他一个流寇,也配称王?”
  李瑞鑫对孙可望的怨恨由来已久,当年随着黄得功围剿流寇,他自然是不会对孙可望这等流寇出身的亲王有什么好感,甚至用他的话说,孙可望当初祸乱天下,现在反倒成了亲王,就是沐猴而冠。
  奈何,永历天子这个南明各大军阀的共主尚在其手,一个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地位使得这位秦王殿下做很多事情都能获得合法性,比如在诏书里给陈文埋钉子,以借助于类似于推恩令的手法来分化江浙明军的将帅关系。
  “大帅,不若等到收复了南京,届时大军杀入云贵,迎天子还都!”
第一百二十章
革新
  收复南京,至少对今年剩下的这几个月,陈文不报一点希望。没有办法,军事上的战斗力水平够了,但是军队的规模还不足以同时应对来自各方面的威胁,尤其是满清的主力南下以及秦王孙可望的内斗。
  “你错了,皇上在孙可望手里,比在咱们江浙王师的占领区,对咱们要更有利一些。”
  听到这话,李瑞鑫先是一愣,毕竟这种想法很是不合乎常理,但是身处在江浙明军集团的高层,只要根据如今的环境思量和片刻,他很快就追上了陈文的思路。
  狭天子以令诸侯,为的无非是借助皇权背书来增加自身的合法性,以达到“令诸侯”的实际效果。然而,不同情况也须得不同分析。
  皇权虽然在这些年被一个又一个权臣和军阀削弱良多,但江浙新政中士绅和卫所军官的利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假使皇权与士绅结合在一起,甚至不用结合,只要一分杜撰出来的衣带诏,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足以将反对势力糅合在一起,鼓动起不利于江浙明军的风潮。对于占领区在江浙这片士绅力量极强地域的陈文来说,反倒是更加危险,可谓是得不偿失。
  至于如今正在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孙可望,能够对他使用出来的手段虽然不少,用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会有奇效,但用在陈文的身上却是十有八九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论文的,老子是军阀,一句你姓孙的篡改出来的乱命伪旨,拒不奉诏,直接哪来的滚回哪去;论武的,江浙明军就没怕过谁,敢到老子地盘撒野,只管杀,不管埋。
  号召群雄讨伐,连李定国都不会听他的,夔东明军以及郑成功更不会听他的。甚至就连尚可喜、耿继茂、郝久尚这样的墙头草也知道,东南现在是陈文的刀子快,孙可望连自家兄弟都摆不平,还指望大伙给你上刀山下火海?
  孙可望以及他的那些亲信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未免威望进一步受损,所以才会玩些不好拒绝的小阴谋。
  然而,如今的江浙明军也绝非当年的那支金华明军,监军官、军法官、军需官和参谋官的存在,主将的权利被分成了几份,多重限制之下想要作乱那是千难万难的。再兼军情司的内部监察、华夏复兴会的洗脑以及军功授田体制带来的将士们的自我保护及抱团的心理,曹从龙那等有皇权、文官集团和地方士绅多重加持的内部人员现在都没戏唱了,更何况是孙可望这等流寇出身的活曹操了。
  况且,自曹操以来,狭天子以令诸侯者,无不会成为其他诸侯的公敌。陈文如今最大的敌人是满清,而不是其他明军,让孙可望继续嘚瑟,他反倒是可以抽出更多的精力来继续他的改革。
  “大帅说的是,末将操切了。”
  陈文很清楚,李瑞鑫与其说是操切,不如说是表明立场。这个黄得功的亲兵看惯了皇权受制于军阀,虽说他的偶像黄闯子也是个忠臣,但是对于不合心思的圣旨同样是可以骂骂咧咧的将其撕毁。
  如今永历朝廷摆明了是孙可望只手遮天,与其让他“孙良玉”得了势,还不如“陈得功”同志把持权柄来得痛快。
  “打铁还需自身硬,咱们江浙王师的力量还太小,还不足以如此。现在想这些,确实是早了,但有个念头,也算不得错。毕竟大伙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为将来做打算也是天经地义的。至于孙可望,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咱们在江浙,护住了自家的院子就够了。”
  “大帅所言甚是,末将这就回去抓紧训练军队。”
  喜形于色的李瑞鑫拱手行礼后便大步走了出去,估计未来的几个月里,骑兵训练大抵会进入到地狱模式的程度。
  经过了几年的发展,随着扩张和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江浙明军集团开始有了一些新的渴求,不再仅仅是杀虏求存那么简单了,而是开始展露出对胜利后政治版图的欲望。李瑞鑫如此,私信中向他表示对孙可望不满的众将亦是如此。
  有道是饱食思淫欲,人性就是这样的。在这个时代多年,基于对这段历史的了解,陈文却知道,现在还远远不是一门心思分熊肉的时候,因为狗熊还活蹦乱跳着呢!
  从开幕的福潞之争,到落幕的三王内讧,南明在不断的内斗中一次次的让满清占尽了便宜,最终连复国的希望也彻底破灭。正因为如此,更因为他这些年来的遭遇,一步步走来,常常是思之再三,唯恐会引发导致形势进一步恶化的连锁反应。
  华夏大地未来三百来年的梦魇始终萦绕在心头,陈文不允许他自己有任何的错谬。乍一看去,实力已经越来越被陈文追平的孙可望似乎比他要潇洒许多。但事实上,这位狭天子以令诸侯的篡位预备队恰恰是因为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过于潇洒了,才落得皇帝一丢,十几万大军顷刻间倒戈相向,最后为“我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落了个“被狩猎”的下场。
  “孙可望,历史上的你已经证明过你是有多愚蠢了,我可不会傻到重蹈你的覆辙。”
  ……
  从缴获的南昌幕府的文件之中,陈文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比如洪承畴在给顺治上书时,万分肯定的表示西班牙方阵是鸳鸯阵和长枪阵的克星,但是满清所擅长的骑射却是西班牙方阵的克星。
  病急乱投医的洪承畴说出这种话,着实把陈文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儿没把身边的幕僚吓到。
  兵种相克理论,这是陈文早早就在浙江明军的高级军官中普及的概念,但是他却也说过,单一兵种出现在战场上是不可能的。骑射是西班牙方阵的克星,洪承畴说得出这话,陈文差点儿以为他是知道了克罗鲁瓦战役才会下的结论。可是那一战,大孔代的手里也是有不逊色于西班牙人的方阵才有机会取胜的,满清就凭着骑射就能稳吃,那还要近代军队干嘛,游牧民族统一全球,大伙一起放牧不就完了吗?
  既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吃草,仔细想想,洪承畴也是有够憋屈了。不过这个脑洞却也有够大,竟然琢磨出了向满清朝廷凸出西班牙方阵移动迟缓的弱点来编织了一个猫吃老鼠、老鼠吃大象式的谎言出来,封建官僚欺上瞒下的手段果然是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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