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起青壤(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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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伶脑子里一片空白,直接吓懵了,过了一两秒,张嘴就待尖叫——
  有人自后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拽到了一边的角落里,林伶只觉得一头撞在坚阔的胸膛上,耳边响起低低的声音:“别叫,有人来了。”
  炎拓?
  炎拓怎么在这?
  林伶愣愣攥着他的胳膊,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抬头看他的脸,那时候的炎拓大学还没毕业,尚未完全褪去青涩,但已初具男人的模样,他表情很凝重,还不安地舔了一下嘴唇。
  的确有人来了,随着脚步声渐近,走廊里的灯盏盏灭掉,熊黑的声音传来:“灯我都关了啊,门也带上。”
  说话间,他的脑袋探了进来。
  林伶紧张得呼吸都要停止了,好在熊黑只朝几个塑料棚扫了一眼、压根没注意阴暗的犄角旮旯,很快就带上了门。
  里外全黑了,脚步声也听不到了,屋里安静地像地下墓穴。
  林伶好久没和炎拓说过话了,然而,这突如其来的遭遇和此刻共有的秘密,让她觉得炎拓亲近起来,她颤巍巍地、耳语般问他:“这是什么啊?”
  黑暗中,她听到炎拓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
  ……
  农场的遭遇,开启了后来她和炎拓合作的第一步。
  ——如果不是那回……农场地下的铁门没锁、我又好奇走进去了,我现在,过得会不会比较自在点?
  炎拓说:“没有如果,命里该你发现,注定的。早点睡吧。”
  林伶没动弹:“炎拓,你说林姨为什么要收养我呢?”
  炎拓没吭声,近几年,林伶不止一次问过他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他真觉得林喜柔没必要收养林伶,如果说是喜欢孩子,大可就近在城里找,可爱的、好看的、合心意的,什么样的找不着啊——和林伶熟了之后,他听她说起过关于家乡的零星记忆——到底有什么必要,要去穷乡僻壤领回来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呢?
  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想法,他没跟林伶说,就如同这一次来找聂九罗、他也没跟林伶说一样:两人虽然是合作关系、理应互通有无,但他对林伶选择适度保留,一是因为天生的不安全感,二是他觉得,林伶的性子,多少软弱了些。
  在林喜柔这样的女人身侧活着,是不能当个软绵绵的小羊羔的。
  另外,其实他也有和林伶同样的问题。
  林姨为什么要留着他呢?
  在她直接或间接地造成他妹妹失踪、母亲瘫痪、父亲死亡之后,她为什么还要留着他、养着他,甚至善待他呢?
第24章

  聂九罗早上醒来,甫一睁开眼,就觉得浑身酸痛,像被人打过一顿。
  再一想,可不就是被打了吗?互殴的那种。
  她嘘着气起身,去到洗手间开了灯,先审视头脸。
  半边脸肿了,像个发酵馒头;唇角破了口,也只能任它破着,贴上创可贴的话,吃饭喝水都不方便;额头上有块指甲大的擦伤,之前倒是没注意,可能打得太投入了——她在额上贴了块创可贴,整张脸立刻多了些许苦大仇深的气质。
  面子看完了,再看里子:她背对宽幅的梳妆镜,松开系带,睡袍滑脱到肘侧,扭头看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她有一身堪称瓷肌的好皮肤,但有了细瓷的长处,也就承下了短板:不堪磕碰——别人撞在哪儿,揉一揉摸两下就过去了,她不是青肿,就是血瘀,没个三五天不会见起色。
  现在,从肩胛到腰身都没眼看了,尤其是肩后和腰侧那两块,因为被炎拓大力攥过,颜色接近黑紫,很是触目惊心。
  聂九罗恨得磨牙,拧毛巾擦脸时,想象着那毛巾就是炎拓,使了大力,毛巾的多处棉线衔处都绷断了。
  昨晚上打得太累,刚一躺下就睡死了,没来得及细想,现下天光大亮,觉足神清,再回想半夜这一出,觉得颇多地方值得寻味。
  炎拓是有同伙的,上门报复,为什么不带上帮手一起、而是单枪匹马过来呢?难道出于男人的自尊,要“独立”找回场子?
  另外,相比找她算账,他好像真的更在意问她一些问题。
  ——狗牙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历,孙周‘扎根出芽’是什么意思,怎么治的?伥鬼又是什么?
  有意思,他居然不知道。
  可即便不知道,也不妨碍他鞍前马后、为虎作伥啊。
  聂九罗拿过手机,想跟蒋百川提一嘴昨晚的事,字都输进去几行了,又停住了:事了通知他一声就行,有必要让他知道其间的曲折吗?
  正犹豫时,门上笃笃响了两下,卢姐的声音传来:“聂小姐,蔡先生来了。”
  ***
  聂九罗在睡袍外头加了件开衫的毛衣,拢合衣襟下楼见老蔡。
  老蔡五十来岁,是一家艺术品商行的老板,店里销售各类中高端艺术用品,包括画作、雕塑、民间手工艺品等等,也不定期举办各种相关的交流沙龙,由于入行年头多,人脉广,他很擅长促成交易:聂九罗有好几件作品,是他向出手阔绰的老客户推荐的,价格通常能翻上好几倍。
  所以久而久之,两人形成了亦友亦合作的关系,他对聂九罗挺照顾,属于“爷叔提携后辈式”的那种关心。
  老蔡戴了个颈挂式入耳的新式耳机,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在听什么,抬眼看到聂九罗下来,笑嘻嘻跟她打招呼:“阿罗啊,有日子没见啦……你怎么啦,被打了?家暴啊?你交男朋友了?”
  得亏聂九罗和他熟,理解他的问话逻辑:呦,被打了——女人被打一般是被家暴啊——家暴得有个男人啊——你交男朋友了?
  她不置可否,斜眼看老蔡。
  老蔡当她默认,痛心疾首:“我早跟你说过,这男的没几个好东西。他叫什么名字?哪工作?地址给我,老哥安排人,非揍死个王八犊子!”
  聂九罗说:“走路没注意,摔的。”
  摔的啊,这就没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了,老蔡立马冷漠:“年纪轻轻的,走路怎么不带眼呢。”
  边说边递了张票过来:“喏,下周二的,你去学习学习。”
  聂九罗接过来看。
  是主题雕塑展,名为《凝固音符》,展出的都是与音乐有关的名家作品,不乏异国佳作,票的背面印了件来自法国、名为“舞者”的展品,线条简洁,没有任何精工细作的人物表情,只凭肢体动作,就将意蕴诠释得极其饱满。
  老钱提醒她:“贵宾场次,不对公众开放,看看人家的展什么样,将来自己开,也好有个数。”
  聂九罗怅然:“我什么时候能开真正意义上的个展呢。”
  以前只是应邀送单件作品参展,离“个展”差太远了。
  老蔡说:“现在就能啊,把你那些个雕塑,搬外头墙根放一排,也叫个人展览啊。”
  聂九罗没好气。
  老蔡又嘿嘿笑,示意了一下展票:“想开这种层次、还跨个国巡回的,你还不够格。不过,加把劲,你有潜力,我看好你五年内有希望。入行嘛,就得做尖儿。”
  聂九罗没吭声。
  五年,可真是漫长,是她既往人生的五分之一呢。
  ***
  接下来的几天,聂九罗照常忙碌,主要是做修补,俢复摔缺了件的那尊水月观音,也请人来修补房顶,至于那尊掉了脑袋的龙骨架,她没有再补——一行有一行的迷信,刚有个雏形就被斩首的作品,还是放弃吧,以后再另起一个。
  忙碌途中,偶尔会心有所感、看向门或窗的方向:门外窗边,每次都是家常风景,她估摸着,炎拓再次出现,不会选在她家了——已经有过一次,下一次,时间地点,他都会换个新的。
  而下次见到,他势必更难对付,毕竟对她的路数,他越来越熟了。
  ……
  再次见到炎拓,是在展馆外头。
  当时,她已经看完了展,时间上有点尴尬:下午四点,去吃饭嫌太早,想做点什么又太仓促。
  她步下展馆前的台阶,等订好的网约车。
  过了会,一辆破车姗姗而至。
  她还以为是自己订的车,心内吐槽着卖相真磕碜的同时,俯身去开副驾的门,这个时候,司机向着她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聂九罗身子一僵,旋即,心头腾起一股变态似的莫名快感。
  又来了,这人又来找死了,这是五行欠揍,人生欠蹂躏啊。
  来得还挺是时候,都是休养生息完毕:她脸消肿了,唇角结的痂也掉了;他脖子上的牙印平了,弦线勒出的破口也基本愈合,只右脸颊上还意思性地贴了张邦迪。
  聂九罗冷冷盯着他看,身周人来人往。
  炎拓说:“上车啊,咱们的事,总得了结不是吗?早死早超生,你还想改下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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