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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攢：〖何註〗音巑，聚也。
[15]
勾萌：〖何註〗《月令》：「勾者畢出，萌者盡達。」註：「勾，屈生者，芒而直曰萌。」
[16]
「疏」：手稿本、康熙本、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蘇」，今用青本、黄本。
[17]
馥：〖何註〗音伏，香也。
[18]
纍：〖何註〗力追切，連綴也。
[19]
「道士」：青本作「道人」。
[20]
「向」：青本、黄本作「而」。
[21]
丁丁：〖吕註〗《詩·小雅》：「伐木丁丁。」傳：「丁丁，伐木聲。音争。」
[22]
「乃斷」：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方斷」。
[23]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雜」下有「立」字。
[24]
俵散：〖吕註〗《六書故》：「俵散，分畀也。」〖何註〗俵，標去聲。
[25]
靶：〖何註〗音灞。《漢書·王褒傳》：「王良執靶。」註：「轡革也。」△按：執靶即執繮繩。據文義，靶同把，柄也。
[26]
「靶亡」：康熙本作「靶正」。「跡」：黄本作「蹈」。
[27]
憨：〖何註〗音蚶，癡也。
[28]
素封：〖吕註〗《史記·貨殖傳》：「今有無秩禄之奉，爵邑之入，而樂與之比者，命曰素封。」註：「謂富厚也。」〖何註〗封，爲封爵；素，平日也。《錢神論》所謂無勢而熱，無位而尊，言彼無爵位之人，而樂與有爵位者等，若素常封爵者然。太史公曰：「千金之家，與王者同樂，豈所謂素侯者耶？」
[29]
怫然：怫音拂，拂鬱也。
[30]
「封」：鑄本作「豐」。康熙本「米」作「迷」；「怫」作「拂」。
[31]
煢獨：〖何註〗煢音瓊，身無依也，孤獨也。《詩·小雅》：「哿矣富人，哀此煢獨。」
[32]
青本「然」下無「又」字。
[33]
錙銖：〖何註〗音菑殊，細微也。十黍爲絫，十絫爲銖，八銖爲錙，二十四銖爲兩。△按：銖音朱。
[34]
「至」：青本作「其」。
勞山道士
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手稿本某甲評〕「慕」字書法，已見信道不篤。聞勞山[1]多仙人，負笈往遊。登一頂，有觀[2]宇甚幽。一道士坐蒲團上，素髮垂領，而神觀爽邁[3]，叩而與語，理甚玄妙[4]。請師之，道士曰：「恐嬌惰不能作苦。」〔手稿本某甲評〕提。〔但評〕理甚玄妙，彼自以爲玄妙已耳，非能領會者。觀道士不示以入門之功，第曰「恐嬌惰不能作苦」，已明知其不足與議矣。答言：「能之。」其門人甚衆，薄暮畢集，王俱與稽首，遂留觀中。凌晨[5]，道士呼王去，授以斧[6]，使隨衆採樵，王謹受教。過月餘，手足重繭[7]，不堪其苦，陰有歸志。〔馮評〕程諸門人，不堪其苦，陰有歸志者多也。一夕歸，見二人與師共酌。日已暮[8]，尚無燈燭，師乃翦[9]紙如鏡，粘壁間。俄頃，月明輝室[10]，光鑒毫芒。〔馮評〕小狡獪，故賣弄之。諸門人環聽奔走，一客曰：「良宵勝樂，不可不同。」乃於案上取壺酒[11]，分賚[12]諸徒，且囑盡醉。王自思：七八人，壺酒何能徧給？遂各覓盎盂[13]，競飲先釂[14]，惟恐樽盡；而往復挹注[15]，竟不少减。心奇之。俄一客曰：「蒙賜月明之照，乃爾寂飲，何不呼嫦娥[16]來？」乃以箸擲月中。見一美人，自光中出；初不盈尺，至地遂與人等；纖[17]腰秀項[18]，翩翩[19]作《霓裳舞》[20]，已而歌曰：「仙仙乎[21]，而還乎，而幽[22]我於廣寒[23]乎！」〔馮評〕《飛燕外傳》：后歌《歸風》之曲，於中流風大起，后揚袖曰：「仙乎，仙乎，去故而就新，寧忘懷乎？」其聲清越[24]，烈[25]如簫管[26]，歌畢盤旋而起，躍登几上，驚顧之間，已復爲箸。〔馮評〕輕妙。三人大笑。又一客曰：「今宵最樂，然不勝酒力矣。其餞[27]我於月宫可乎？」三人移席，漸入月中。衆視三人，坐月中飲，鬚眉畢見，如影之在鏡中。移時月漸暗，門人然燭來，則道士獨坐而客杳[28]矣。几上肴核[29]尚故[30]，壁上月，紙圓如鏡而已。道士問衆：「飲足乎？」曰：「足矣。」「足宜早寢[31]，勿誤樵蘇[32]。」〔馮評〕帶此句妙。衆諾而退。王竊忻[33]慕，歸念遂息。又一月，苦不可忍，而道士並不傳教一術。心不能待，辭曰：「弟子數百里受業仙師，縱不能得長生術，或小有傳習[34]，亦可慰求教之心。今閲[35]兩三月，不過早樵而暮歸，弟子在家，未諳[36]此苦。」道士笑曰：「我固謂不能作苦，今果然。明早當遣汝行。」王曰：「弟子操作多日，師略授小技[37]，此來爲不負也。」〔但評〕不求其道而求其術，王固荒唐，道士欺人亦可恨。道士問：「何術之求？」王曰：「每見師行處，牆壁所不能隔，但得此法足矣。」〔但評〕欲求穿牆之術，於意云何？道士笑而允之。乃傳以訣[38]，令自咒畢，呼曰：「入之！」王面牆不敢入。又曰：「試入之。」王果從容入，及牆而阻，道士曰：「俛[39]首驟[40]入[41]，勿逡巡！」王果去牆數步，奔而入；及牆，虚若無物；回視，果在牆外矣。大喜，入謝。道士曰：「歸宜潔持，否則不驗。」遂助資斧，遣之歸[42]。抵家，自詡[43]遇仙，堅壁所不能阻。妻不信，王效[44]其作爲，去牆數尺，奔而入，頭觸硬壁，驀[45]然而踣[46]。妻扶視之，額上墳起，如巨卵焉。〔但評〕觀至此，當浮一大白。妻揶揄[47]之。〔但評〕道在是矣，自鳴得意，僅爲妻所揶揄，還算便宜。王慚忿，駡老道士之無良而已[48]。〔馮評〕壁牆能入，姦盗可爲。頭觸而踣，道士所以全之也，何駡爲？○自信得術，焉知不爲妻妾羞耶？
異史氏曰：「聞此事未有不大笑者，而不知世之爲王生者，正復不少。今有傖父[49]，喜疢毒而畏藥石[50]，遂有吮癰舐痔[51]者[52]，進宣威逞暴之術以迎其旨，紿之曰：『執此術也以往，可以横行而無礙。』初試未嘗不小效[53]，遂爲天下之大，舉可以如是行矣，勢不至觸硬壁而顛蹶[54]不止也[55]。」〔馮評〕張角之《太平書》，靈素之《五雷法》，皆是也。推而言之，房琯之車戰，成法未嘗不是，皆觸硬壁而顛蹶者也。
〔但評〕文評自明。亦以見學問之途，非浮慕者所得與。雖有名師，亦且俟其精進有得，而後舉其道以傳之；茍或作或輟，遂欲剽竊一二以盗名欺世，其不觸處自踣者幾希。
〔何評〕以嬌惰不能作苦之質，縱需之以時日，不能入道；若又急求於兩三月間，勢不至頭觸硬壁不止也。惟恪守道士之言，「俛首驟入，勿逡巡。」此蓋有合於吾儒遜志時敏之言。吾願世之學道者，少安毋躁也。
〔方評〕人之患，在不能吃苦。怕吃苦，脚根便站不穩，將隨在皆硬壁，其何以行之哉？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青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黄本、鑄本）
[1]
勞山：〖吕註〗《齊乘》：「大勞、小勞，在即墨東南六十里，又名勞盛山。」○顧寧人《山東考古録·辨勞山》：「勞山之名，《齊乘》以爲登之者勞。又曰：作牢。劉長山改爲鰲，皆鄙淺可笑。按《南史》，名僧紹隱於長廣郡之嶗山。《本草》：“天麻生勞山。”則字本作“嶗”。雖《魏書·地形志》、《唐書·姜撫傳》並作“牢”，乃傳寫之訛。《寰宇記》：“秦始皇登勞盛山，望蓬萊。”後人因謂此山一名勞盛山，誤也。勞、盛，二山名，勞即嶗，盛即成山。《史記·封禪書》：“七曰日主祠成山。”《漢書》作盛山，古字通用。又《秦始皇紀》：“令入海齎捕巨魚具，而自以連弩候大魚至射之。自琅琊北至榮成山弗見。至之罘，見巨魚，射殺一魚。”正義：“榮成山，即成山也。”按：史書前代地理志，並無榮成山，予向疑之，以爲其文在琅琊之下，成山之上，必勞字之誤。近見王充《論衡·實知篇》，引此，正作勞成山，乃知昔人傳寫之訛，唐時諸公亦未之考也。遂使勞山並盛之名，成山昌榮之號，今特著之，以正史書兩千年之失。」
[2]
觀：〖吕註〗去聲。○《分甘餘話》：「漢明帝時，西域僧迦葉摩騰、竺法蘭以白馬馱經至雒陽，處之於鴻臚寺，故後僧所居皆曰寺。元帝被疾，求方士。漢中送道士王仲都，處之於昆明觀，故後道士所居皆曰觀。上見《雒陽伽藍記》及《石林燕語》；下見《雲麓漫抄》。」
[3]
「觀」：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光」。
[4]
「玄」：手稿本、康熙本、黄本、二十四卷本缺末筆，異史本末筆爲後補，青本作「元」。諱字。
[5]
凌晨：〖何註〗凌，歷也，自夜歷於晨也。△按：凌，迫近。
[6]
「斧」上「以」字，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一」。
[7]
重繭：〖吕註〗《穀梁傳》：「楚欲攻宋。墨子自魯趨楚，十日十夜，手重繭而不休，至郢見楚王。」〖何註〗《戰國策》：「足重繭而不休息。」註：「足傷皮皺如蠶繭也。」
[8]
「日已暮」：異史本作「日暮」。
[9]
翦：〖何註〗齊斷也。
[10]
「室」：青本、黄本作「壁」。
[11]
「壺酒」：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酒壺」。
[12]
賚：〖何註〗賜也。
[13]
盎盂：〖何註〗盎，于浪切。盂音于，飯器。
[14]
釂：〖何註〗音醮，飲酒盡也。《史記·遊俠列傳》：「郭解姊子負解之勢，與人飲，使之釂；非其任，强灌之。」又《曲禮》：「長者舉未釂，少者不敢飲。」
[15]
挹注：〖何註〗挹，掬挹也。注，傾注也。《詩》：「挹彼注此。」
[16]
嫦娥：〖何註〗姮娥即嫦娥，又曰蟾娥。〖吕註〗王充《論衡》：「羿得不死之藥于西王母，其妻姮娥竊食之以奔月，託身於月，是謂蟾蜍。」△按：吕註事見張衡《靈憲》。
[17]
纖：〖何註〗息廉切，細小也。
[18]
「秀」：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綉」。
[19]
翩翩：〖何註〗翩音篇，輕舉貌。舉，從「」。
[20]
《霓裳舞》：〖吕註〗鄭嵎《津陽門詩》註：「開元六年八月，葉法善引上入月宫。見一宫，榜曰：『廣寒清虚之府』。有素娥十餘人，皆乘白鸞，舞於廣庭桂樹之下。音樂清麗。歸，止記其半，於笛中寫之。會西京節度使楊敬述進婆羅門曲，聲調相符，遂以月中所聞爲散序，敬述所進爲腔，名《霓裳羽衣》也。」○《太真外傳》：「妃醉中舞霓裳一曲，天顔大悦。」
[21]
仙仙：〖何註〗輕舉貌。《詩·小雅》：「屢舞仙仙。」
[22]
幽：〖何註〗囚也。《太史公自序》：「幽於縲紲。」
[23]
廣寒：〖吕註〗見「霓裳舞」註。
[24]
清越：〖何註〗越，遠也。
[25]
烈：〖何註〗美也。
[26]
「烈」：鑄本作「列」。
[27]
餞：〖何註〗酒食送行也。
[28]
客杳：〖何註〗日在木上爲杲，清晨也。日在木下爲杳，昏黑時也。客杳，言漸昏黑，不知客之所以也。△按：杳，消失也。宋林景熙《仙壇寺西林》詩：「古檀仙鶴杳。」
[29]
肴核：〖何註〗肴，豆實也。核，籩實也。《詩·小雅》：「殽核維旅。」△按：《毛詩》鄭箋「凡非穀而食曰肴」。所謂籩實，即桃梅等有核的果實。
[30]
「尚故」：異史本作「如故」；青本、黄本作‘尚存’。
[31]
「足矣」下，黄本有「道士曰」三字。
[32]
樵蘇：〖吕註〗《史記·淮陰侯傳》：「李左車曰：『樵蘇後釁，師不宿飽。』」註：「樵取薪，蘇取草。」
[33]
忻：〖何註〗與欣同。歡忻也。
[34]
「小」：黄本作「少」。
[35]
閲：〖何註〗音悦，歷也。
[36]
諳：〖何註〗音庵，歷也。△按：諳，知道。
[37]
「小」：黄本作「少」。
[38]
「傳以」：鑄本、異史本、康熙本、二十四卷本作「傳一」。
[39]
俛：〖何註〗同俯。
[40]
驟：〖何註〗音縐，疾奔也。
[41]
鑄本無「入之」下二十三字，「驟」作「輒」。
[42]
「遂助」：青本、黄本作「遂」。「遣之」：鑄本作「遣」。
[43]
詡：〖何註〗訏上聲，誇也。
[44]
效：〖何註〗音效，法也。
[45]
驀：〖何註〗音陌，忽也。猶今俗所言驀越、驀忽也。李賀詩：「煙底驀波乘一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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踣：〖何註〗音匐，倒也，僵卧也。《吕氏春秋》：「將欲踣之，必先舉之。」△按：踣音匍。
[47]
揶揄：〖吕註〗《集韻》：「揶揄舉手相弄也。」《後漢書·王霸傳》：「市人皆大笑，舉手揶揄之。」白居易詩：「時遭人指點，數被鬼揶揄。」
[48]
「道士之」：青本作「道士」。「而已」，鑄本作「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