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16]
康熙本「無」字下全部殘缺。
[17]
「兔册」：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鬼册」。
[18]
「余願」：異史本、鑄本無「余」字。二十四卷本「余」字旁加。
[19]
「否乎」：此用青本、黄本。手稿本、康熙本殘缺，其他參校本作「否耶」。
[20]
「覽」：鑄本作「攬」，誤用通假。
[21]
「並知」：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並能知」。「一一」：二十四卷本作「一以」。
[22]
「康熙己未春日穀旦」：青本、黄本無，今據鑄本、二十四卷本補。「題」：異史本作「序」。
聊齋志異序
諺有之云：「見橐駝謂馬腫背。」此言雖小，可以喻大矣。夫人以目所見者爲有[1]，所不見者爲無，曰「此其常也。」倏有而倏無則怪之，至於草木之榮落，昆蟲之變化，倏有倏無，又不之怪，而獨於神龍則怪之。彼萬竅之刁刁[2]，百川之活活，無所持之而動，無所激之而鳴，豈非怪乎？又習而安焉。獨至於鬼狐則怪之，至於人則又不怪。夫人，則亦誰持之而動[3]，誰激之而鳴者乎？莫不曰「我實爲之」。夫我之所以爲我者，目能視，而不能視其所以視；耳能聞，而不能聞其所以聞，而况於聞見所不能及者乎[4]？夫聞見所及以爲有，所不及以爲無，其爲聞見也幾何矣。人之言曰：「有形形者，有物物者。」而不知有以無形爲形，無物爲物者。夫無形無物，則耳目窮矣，而不可謂之無也。有見蚊睫者[5]，有不見泰山者[6]；有聞蟻鬥者，有不聞雷鳴者。見聞之不同者，盲瞽未可妄論也[7]。自小儒爲「人死如風火散」之説，而原始要終之道，不明於天下。於是所見者愈少，所怪者愈多，而「馬腫背」之説，昌行於天下。無可如何，輒以「孔子不語」之詞了之[8]，而《齊諧》志怪，《虞初》記異之編，疑之者參半矣。不知孔子之所不語者[9]，乃中人以下不可得而聞者耳，而謂《春秋》盡刪怪神哉[10]！留仙蒲子，幼而穎異，長而特達；下筆風起雲涌，能爲載記之言；於制舉業之暇，凡所見聞[11]，輒爲筆記，大要多鬼狐怪異之事[12]。向得其一卷，輒爲同人取去[13]；今再得其一卷閲之。凡爲余所習知者，十之三四[14]，最足以破小儒拘墟之見，而與夏蟲語冰也。余謂事無論常怪[15]，但以有害於人者爲妖。故日食、星隕、鷁飛、鵒巢、石言、龍鬥，不可謂異；惟土木甲兵之不時與亂臣賊子，乃爲妖異耳。今觀留仙所著，其論斷大義，皆本於賞善罰淫與安義命之旨，足以開物而成務，正如揚雲《法言》[16]，桓譚謂其必傳矣。
康熙壬戌仲秋既望，豹巖樵史唐夢賚拜題[17]。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青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黄本、鑄本）
[1]
「以目」：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於目」。
[2]
「刁刁」：鑄本作「刀刀」。
[3]
「持之而動」：手稿本作「持而動」，今參照下句句法，據諸參校本補。
[4]
鑄本「能及」作「及」；並異史本、二十四卷本「聞見」作「見聞」（下同）。
[5]
「蚊睫」：手稿本、康熙本、黄本作「蚊腹」，今據青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改。
[6]
「不見」：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覓」。
[7]
「盲」：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聾」。
[8]
「之詞」：青本作「一詞」。
[9]
「疑之者」：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疑信之者」。「之所不」：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所不」。「不語」：青本作「不記」。
[10]
鑄本「盡刪」作「書刪」，並異史本、二十四卷本「怪神」作「神怪」。
[11]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黄本「載記」作「記載」。「制舉業」：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制藝舉業」。「見聞」：青本作「聞見」。
[12]
「多鬼狐」：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皆鬼狐」。
[13]
「一卷」：異史本作「全集」。「同人」：鑄本、異史本作「人」，二十四卷本「人」字旁加。
[14]
「三四」：康熙本作「二三」。
[15]
「無論」：青本作「無」。
[16]
「妖」：黄本作「怪」。‘揚雲’：異史本作‘楊雄’。
[17]
「康熙壬戌仲秋既望」：手稿本、康熙本、青本、黄本無此八字。「拜題」：鑄本、二十四卷本作「題」，異史本作「序」。
聊齋自誌[1]
披蘿帶荔[2]，三閭氏感而爲騷[3]；牛鬼蛇神[4]，長爪郎吟而成癖[5]。自鳴天籟[6]，不擇好音，有由然矣。松，落落秋螢之火，魑魅争光[7]；逐逐野馬之塵[8]，罔兩見笑[9]。才非干寶，雅愛搜神[10]；情類黄州[11]，喜人談鬼[12]。聞則命筆，遂以成編[13]。久之，四方同人，又以郵筒相寄[14]，因而物以好聚，所積益夥。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於斷髮之鄉[15]；睫在眼前[16]，怪有過於飛頭之國[17]。遄飛逸興，狂固難辭；永托曠懷，癡且不諱。展如之人，得毋向我胡盧[18]耶？然五父衢頭[19]，或涉濫聽；而三生石上，頗悟前因[20]。放縱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廢者。松懸弧[21]時[22]，先大人夢一病瘠瞿曇[23]，偏袒[24]入室，藥膏如錢，圓粘乳際。寤而松生，果符墨誌。且也，少羸[25]多病，長命不猶[26]。門庭之凄寂，則冷淡如僧；筆墨之耕耘[27]，則蕭條似鉢[28]。每搔頭自念：勿亦面壁人[29]果是吾前身耶[30]？蓋有漏根因，未結人天之果[31]；而隨風蕩墮，竟成藩溷之花[32]。茫茫六道[33]，何可謂無其理哉！獨是子夜熒熒，燈昏欲蕊；蕭齋[34]瑟瑟，案冷疑冰。集腋爲裘[35]，妄續幽冥之録[36]；浮白[37]載筆，僅成孤憤之書[38]。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嗟乎！驚霜寒雀，抱樹無温[39]；弔月秋蟲，偎闌自熱。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40]間乎[41]！
康熙己未春日[42]。
【校記】（底本：手稿本
參校本：康熙本、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鑄本、異史本）
[1]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題作「自序」。
[2]
披蘿帶荔：〖吕註〗《楚辭·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註：「女蘿，菟絲也。山鬼被薜荔之衣，以菟絲爲帶也。薜荔、菟絲皆緣物而生，山鬼杳忽無形，故衣之以爲飾也。」
[3]
三閭氏：〖吕註〗《離騷經序》：「離騷經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名平，與楚同姓，仕於懷王，爲三閭大夫。」○按：昭、屈、景三姓，皆楚之同族，楚王使屈原掌其譜系，故爲三閭大夫。
[4]
牛鬼蛇神：〖吕註〗杜牧《李賀詩序》：「鯨呿鰲擲，牛鬼蛇神，不足爲其虚荒誕幻也。」
[5]
長爪：〖吕註〗《唐書·李賀傳》：「賀纖瘦，通眉，長指爪，能疾書。」癖：〖何註〗音闢，嗜好之疾也。
[6]
天籟：〖吕註〗《莊子·齊物論》：「汝聞地籟，而未聞天籟。」註：「聲所出曰籟。」
[7]
魑魅争光：〖何註〗魑魅音摛媚。《左傳·文十八年》：「投諸四裔，以御魑魅。」註：「山林異氣所生，爲人害者。」〖吕註〗《世説》：「嵇康嘗於燈下彈琴，有一人入室。初見時面甚小，須臾轉大，長丈餘。嵇康視甚久，乃吹火滅，曰：『吾恥與魑魅争光。』」△按：吕註《世説》指《幽明録》。
[8]
野馬之塵：〖吕註〗《莊子·逍遥遊》：「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按：野馬塵埃，本是兩物。韓渥詩：「窗裏日光飛野馬」，是以塵埃爲野馬矣。野馬乃田間氣如馬爾，非塵也。
[9]
罔兩見笑：〖何註〗罔兩，鬼魅也。〖吕註〗《國語》：「木石之怪夔、魍魎。」《孔叢子》作「罔兩」。《南史·劉損傳》：「損宗人伯龍爲武陵太守，貧窶尤甚，慨然將營什一之利。一鬼在旁撫掌大笑。伯龍曰：『貧富固有命，乃復爲鬼所笑也？』遂止。」
[10]
干寶：〖吕註〗《晉書·干寶傳》：「寶博學多才，嘗爲著作郎。其父有寵婢，母甚妬之。父亡，母生納之墓中。寶時年小，不知也。後十餘年，母喪，開墓，而婢扶棺如生。載歸經日，因言其父常與飲食，故不死。嫁之，生子。寶兄嘗病氣絶，積日不冷，尋復蘇，言天地間鬼神事如夢覺。寶於是撰《搜神記》三十卷，集古今神祇靈異諸變幻狀甚悉。劉惔見之，曰：『卿可謂鬼之董狐。』」
[11]
「類」：青本、黄本作「同」。
[12]
情類黄州：〖吕註〗《世説》：「蘇子瞻在黄州，每旦起不招客與語，必出訪客與遊，各隨其人高下，詼諧放蕩，不復爲畛畦。有不能談者，則强之使説鬼。或辭無有，則曰：『姑妄言之。』」△按：事見《避暑録話》。
[13]
「編」：鑄本、異史本作「篇」。
[14]
郵筒相寄：〖吕註〗《唐語林》：「白居易爲杭州刺史時，吴興守錢徽、吴郡守李穰，悉平生舊交，日以詩相寄贈。後元稹守會稽，參其酬唱，多以竹筒盛詩往來，謂之郵筒。」○貫休詩：「尺書裁罷寄郵筒。」
[15]
斷髮之鄉：〖吕註〗《史記》：「泰伯、虞仲亡如荆蠻，文身斷髮。」
[16]
「眼」：青本、黄本作「目」。
[17]
飛頭之國：〖吕註〗《酉陽雜俎》：「嶺南溪洞中，往往有飛頭者，故有飛頭獠子之號。頭將飛前一日頸有痕，匝項如紅縷。妻子遂看守之。其人及夜，狀如病，頭忽生翼，脱身而去。乃於岸泥尋蟹蚓之類食之，將曉飛還，如夢覺，其腹實矣。梵僧菩薩勝又言：『闍婆國中有飛頭者。……晉朱桓有一婢，其頭夜飛。』’王子年《拾遺記》言：「漢武時，因墀國使言：『南方有解形之民，能先使頭飛南海，左手飛東海，右手飛西澤。至暮，頭還肩上，兩手遇疾風，飄於海水外。』」又《博物志》：「南方有落頭民，其頭能飛，以其飛因晚便去，以耳爲翼，將曉復還，復著體，吴時往往得此人也。」
[18]
胡盧：〖吕註〗按：胡盧，笑也。一作盧胡。
[19]
五父衢頭：〖吕註〗《爾雅》：「四達謂之衢。」五父，衢名。見《禮·檀弓》及《左傳》。
[20]
三生石：〖吕註〗《傳燈録》：「有一省郎遊華寺，夢至碧巖下一老僧前，煙穗極微，云：『此是檀越結願，香煙存而檀越已三生矣。』」○《續酉陽雜俎》：「僧圓澤與李源善，約遊峨嵋。舟次南浦，見一婦人。澤曰：『此婦孕三年，遲吾爲子。今已見，無可逃者。三日，公臨視我，以一笑爲緣。後十三年中秋夜，當相見於天竺寺。』及暮，澤亡而婦産。三日往顧，果一笑。後如期往天竺井畔，牧童歌曰：『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臨風不要論。慚愧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靈存。』」
[21]
懸弧：〖吕註〗《禮·内則》：「子生，男子，設弧於門左；女子，設帨於門右。三日始負子，男射女否。」庾信詩：「蓬矢始懸弧。」
[22]
「懸弧」：異史本作「始生」。
[23]
瞿曇：〖吕註〗《釋迦譜》：「净飯遠祖拾國修行，受瞿曇姓，故曰瞿曇氏。」按：佛言瞿曇，此言純淑也。
[24]
偏袒：〖吕註〗《金剛經》：「世尊入舍衛大城乞食，長老須菩提在大衆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何註〗僧衣，一名偏衫，覆一肩，袒一肩。杜詩：「偏袒右肩露雙脚。」
[25]
羸：〖吕註〗《説文》：「羸，瘦也。」註：「羊主給膳，以瘦爲病，故從羊。」
[26]
長命不猶：〖吕註〗《詩·召南》：「實命不猶。」傳：「猶，若也。」
[27]
筆墨之耕耘：〖吕註〗張著《翰林盛事》：「王勃能爲文，請者甚衆，金帛盈積，人謂心織而衣，筆耕而食。」○墨耘未詳。
[28]
蕭條似鉢：〖吕註〗《傳燈録》：「清净禪師問：『如何是和尚家風？』曰：『一瓶兼一鉢，到處是生涯。』」〖何註〗鉢音潑，鉢盂也。梵書：「自釋迦相傳有衣鉢。」△按：鉢音撥。
[29]
面壁人：〖吕註〗《神僧傳》：「初祖菩提達摩大師自天笠泛海至金陵，與梁武帝語，知幾不契，潛回洛陽，止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九年，形入石中。人謂其精誠貫金石也。」
[30]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是」字。「身」，青本、黄本作「生」。
[31]
有漏根因：〖吕註〗《傳燈録》：「梁武帝問達摩曰：『朕造寺寫經不可勝紀，有何功德？』答曰：『並無功德。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
[32]
藩溷之花：〖何註〗藩音翻，籬也，又域也。《莊子》：「吾願遊其藩。」溷混同，厠也。《晉書·左思傳》：「門堂藩溷，皆著紙筆。」〖吕註〗《南史》：「范縝對竟陵王子良曰：『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墮，有拂簾幌墮於茵席之上者，殿下是也。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中者，下官是也。』」
[33]
六道：〖吕註〗按佛經有六道，謂：天道、人道、魔道、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
[34]
蕭齋：〖吕註〗《國史補》：「梁武帝造寺，令子雲飛白大書一『蕭』字。後寺燬，惟此一字獨存。李約見之，買歸東洛，建小室以玩之，號曰『蕭齋』。」又《杜陽雜編》云：「武帝造浮屠，令子雲飛白大書曰『蕭寺』。」○《事文類聚》云：「張延嘗於江南得蕭子雲壁書飛白『蕭』字一匣，以歸洛陽，授張諗。諗結一亭，號曰『蕭齋』。」
[35]
集腋爲裘：〖吕註〗王褒《四子講德論》：「千金之裘，非一狐之腋。」
[36]
幽冥之録：〖吕註〗宋劉義慶著《幽冥録》。△按：劉義慶著《幽明録》。
[37]
浮白：〖吕註〗《説苑》：「魏文侯與大夫飲酒，使公乘不仁爲觴政，曰：『飲若不盡，浮之大白。』既而文侯不盡，舉大白浮君。」按：白，罰爵名也。
[38]
孤憤之書：〖吕註〗《史記》：「韓非者，韓之公子也。不容於邪妄之臣，作《孤憤》、《五蠹》、《説難》十萬餘言。」
[39]
「抱」：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作「把」。
[40]
青林黑塞：〖吕註〗杜甫《夢李白》詩：「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