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51部分在线阅读

[71]
「明季清兵入境，掠前母去」：青本作「前母被兵掠去」。
[72]
轄：〖何註〗音鎋，管轄也。
[73]
「燹」：康熙本作「焚」，今據諸參校本改。「室」：青本作「産」。二十四卷本「賈」上有「嘗」字。
[74]
燹：〖何註〗音銑，火也。〖吕註〗《説文》：「兵火日燹。」
[75]
「君家尊」：二十四卷本作「尊公」。青本、黄本「視」下有「之」字。
[76]
瞠：〖何註〗音撑，直視也。《莊子》：「夫子奔軼絶塵，而回瞠乎後矣。」
[77]
眎：〖何註〗古「視」字。
[78]
「之子」：鑄本、異史本、青本、黄本作「之孫」。
[79]
「此汝弟也」：鑄本作「此汝弟曰」，二十四卷本作「是汝弟也」。
[80]
「黑固山」：青本作「某指揮」。
[81]
青本「固山」作「指揮」、「補秩旗下」作「以父蔭」。「此官」：康熙本作「此居」，今從諸參校本。
[82]
「不憶」：二十四卷本作「不知」。
[83]
「四十有一」：康熙本作「四十有七」，今從諸參校本。
[84]
「二十二」：青本、黄本作「年二十」，二十四卷本作「二十有二」。
[85]
「之國」：二十四卷本作「之人」。
[86]
「天下」句：〖吕註〗《禮·檀弓》：「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志於公乎？』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公之心也。』曰：『然則盍行乎？』曰：『不可。君謂我欲弑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如之？』」
[87]
二十四卷本「及」作「與」，「去」下有「後」字。
[88]
「暴喜」：二十四卷本作「報」。
[89]
「輟涕」：鑄本、二十四卷本作「輟泣」。
[90]
怳怳：〖何註〗怳通恍，恍惶也。
[91]
「婢媪」：青本、黄本作「媪婢」。
[92]
蚩蚩：〖何註〗蚩，赤之切，無知之貌。
[93]
「槽」：二十四卷本作「厩」。
[94]
「悲」：二十四卷本作「弟」。
[95]
王覽：〖吕註〗《後漢書·王祥傳》：「祥至孝。後母朱氏遇之無道，祥愈恭謹。朱氏子覽年數歲，每見祥被箠輒涕泣，抱其母。母以非理使祥，覽輒與俱。及長，娶妻。母虐使祥妻，覽妻亦趨之，母密使酖祥，覽徑起取酒，母奪而反之。母賜祥饌，覽必先嘗。母懼，遂止。」△按：王祥事見《晉書》。
[96]
「圞」：黄本作「圓」。
[97]
鑄本「翁」下無「墮」字，「否」作「乎」。「善涕」：二十四卷本作「善墮」，康熙本「善」作「喜」，今據諸參校本改。
[98]
鑄本無此段。「阮亭云」，青本作「漁洋曰」。二十四卷本「次」下有「處」字。
[99]
「顧瞻」：黄本作「瞻顧」。
汾州狐
汾州判朱公者，居廨多狐。公夜坐，有女子往來燈下，初謂是家人婦，未遑顧瞻[1]，及舉目，竟不相識，而容光艷絶，心知其狐而愛好之，遽呼之：「來！」女停履笑曰：「厲聲加人，誰是汝婢媪耶？」〔但評〕以官派加人，可笑之至。朱笑而起，曳坐謝過，遂與款密，久如夫妻之好。忽謂曰：「君秩將遷[2]，别有日矣。」問：「何時？」答曰[3]：「目前。但賀者在門，弔者即在閭[4]，不能官也。」三日，遷報果至。次日，即得太夫人訃音[5]。公解任，欲與偕旋，狐不可，送之河上。强之登舟，女曰：「君自不知，狐不能過河也[6]。」朱不忍别，戀戀河畔。女忽出，言將一謁故舊。移時歸，即有客來答拜，女别室與語，客去乃來，曰：「請便登舟[7]，妾送君渡。」朱曰：「向言不能渡，今何以云[8]？」曰：「曩所謁非他，河神也。妾以君故，特請之。彼限我十日往復[9]，故可暫依耳。」遂同濟。至十日，果别而去。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鑄本）
[1]
「妻」：二十四卷本作「婦」。「將」：鑄本作「當」。
[2]
「答曰」：青本、黄本作「答云」。
[3]
二十四卷本「弔」上有「而」字。
[4]
康熙本「河也」作「河」。
[5]
訃音：〖吕註〗《禮·檀弓》：「伯高死於衛，赴於孔子。」註：「赴同訃，告喪也。通作報。」又《喪服小記》：「報葬者報虞。」註：「報，讀爲赴，急疾之意。赴、報、訃三字，古通用。」
[6]
青本、黄本「請」上無「曰」字。
[7]
「何以云」：鑄本作「何以渡」。
[8]
「十日」：鑄本作「十天」。
[9]
「無以女女者」：青本、黄本作「無女以女」。康熙本作「無以女者」。康熙本「已」下衍「緒」。
巧娘
廣東有紳[1]傅氏，年六十餘，生一子，名廉，甚慧，而天閹[2]，〔馮評〕明楊一青號三目公，亦天閹，其夫人臨殁時，公問何言，曰：「吾至今一處子耳。」十七歲，陰裁如蠶。遐邇聞知，無以女女者。自分宗緒已絶[3]，晝夜憂怛而無如何。廉從師讀，師偶他出。適門外有猴戲者，廉視之[4]，廢學焉；度師將至而懼，遂亡去。離家數里，見一白衣女郎[5]，偕小婢出其前。女一回首，妖麗無比，蓮步蹇緩[6]。廉趨過之，女回顧婢曰：「試問郎君，得毋欲如瓊否[7]？」婢果呼問。廉詰其所爲[8]，女曰：「倘之瓊也，有尺一書[9][10]，煩便道寄里門。老母在家，亦可爲東道主[11]。」廉出本無定向，念浮海亦得，因諾之。女出書付婢，婢轉付生。問其姓名里居，云：「華姓，居秦女村，去北郭三四里。」生附舟便去。至瓊州北郭，日已曛暮，問秦女村，迄無知者；望北行四五里[12]，星月已燦，芳草迷目，曠無逆旅，窘甚。見道側一墓[13]，〔馮評〕先露一「墓」字。思欲傍墳棲止，大懼虎狼。因攀[14]樹猱升，蹲踞[15]其上。聽松聲謖謖[16]，宵蟲哀奏，中心忐忑[17]，悔至如燒[18]。忽聞人聲在下，俯瞰之[19]，庭院宛然，一麗人坐石上，雙鬟挑畫燭，分侍左右。麗人左顧曰：「今夜月白星疏，華姑所贈團茶，可烹一琖，賞此良夜。」生意其鬼魅，毛髮森竪[20]，不敢少息。忽婢子仰視曰：「樹上有人！」女驚起曰：「何處大膽兒，暗來窺人！」生大懼，無所逃隱，遂盤旋下，伏地乞宥。女近臨一諦，反恚爲歡[21]，曳與並坐。睨之，年可十七八，姿態艷絶，聽其言，亦非土音[22]。問：「郎何之？」答云：「爲人作寄書郵[23]。」女曰：「野多暴客，露宿可虞。不嫌蓬蓽[24]，願就税駕。」邀生入。室惟一榻，命婢展兩被其上。生自慚形穢，願在下牀，〔但評〕見美色而願在下牀，自坐懷不亂之後，惟有此人。〔何評〕歸也。女笑云[25]：「佳客相逢，女元龍[26]何敢高卧？」生不得已遂與共榻，而惶恐不敢自舒。未幾，女暗中以纖手探入，輕捻脛股，生偽寐，若不覺知；又未幾，啟衾入；摇生，迄不動，女便下探隱處，乃停手悵然，俏俏出衾去。〔但評〕女元龍敗興而返。俄聞哭聲[27]，生惶愧無以自容，恨天公之缺陷而已。女呼婢篝燈，婢見啼痕，驚問所苦，女摇首曰：「我自嘆吾命耳[28]。」〔但評〕婢問所苦，極不投機，應答之曰：「我自嘆吾命，從不曾受過苦耳。」婢立榻前，耽望顔色，女曰：「可唤郎醒，遣放去。」生聞之，倍益慚怍，且懼宵半茫茫，無所復之[29]，籌念間，一婦人排闔[30]入。婢曰[31]：「華姑來。」微窺之，年約五十餘，猶風格。見女未睡，便致詰問，女未答。又視榻上有卧者，遂問：「共榻何人？」婢代答：「夜一少年郎寄此宿[32]。」婦笑曰：「不知巧娘諧花燭。」見女涕淚未乾[33]，驚曰：「合卺之夕，悲涕不倫，將勿郎君粗暴耶？」〔但評〕愈反逼，愈有趣。〔何評〕無意觸及，每每有此。女不言，益悲。婦欲捋衣視生[34]，一振衣，書落榻上。〔馮評〕見書却如此出落，皆不用平筆。婦取視，駭曰：「我女筆意也！」拆讀嘆咤[35]。女問之，婦云：「是三兒家報[36]，言吴郎已死，煢無所依。且爲奈何！」女曰：「彼固云爲人寄書，幸不遣之去[37]。」婦呼生起，究詢書所自來。生備述之。婦曰：「遠煩寄書，當何以報？」又熟視生，笑問：「何逆巧娘[38]？」生言：「不自知罪。」又詰女，女嘆曰：「自憐生適閹寺，没奔椓人[39]，是以悲耳。」〔但評〕因適閹寺而死，死後而奔，又遇椓人，生死同命，真是可悲。婦顧生曰：「慧黠兒，固雄而雌者耶？是我之客，不可久溷他人。」〔但評〕雄而雌，在女則悲；婦口中先加以「慧黠兒」三字，又説一「固」字，復繼曰「是我之客」，蓋已奇貨居之矣。遂導生入東厢，探手於袴而驗之[40]，笑曰：「無怪巧娘零涕。然幸有根蒂，猶可爲力[41]。」〔但評〕此極褻穢語，而偏出之以雅馴，趣極。挑燈徧翻箱簏，得黑丸，授生，令即吞下，秘囑勿吪[42]，乃出。生獨卧籌思，不知藥醫何症，比五更初醒[43]，覺臍下熱氣一縷，直衝隱處，蠕蠕然似有物垂股際；自探之，身已偉男。心驚喜，如乍膺九錫[44]。欞色才分婦即入，以炊餅納生室[45]，叮囑耐坐，反關其户，出語巧娘曰：「郎有寄書勞，將留召三娘來[46]，與訂姊妹交。且復閉置，免人厭惱。」乃出門去。生迴旋無聊，時近門，如鳥窺籠，望見巧娘，輒欲招呼自呈，慚訥而止。〔但評〕本欲自呈，仍慚而止，巧娘命運未轉。延至夜分[47]，婦始携女歸，發扉曰：「悶煞郎君矣！三娘可來拜謝途中人。」逡巡入，向生斂衽。婦命相呼以兄妹，巧娘笑曰：「姊妹亦可。」〔但評〕兄妹之呼，夫婦相暱之辭，受其紿而戲之曰「姊妹」，此時笑，他時哭矣。〔何評〕趣語。並出堂中[48]，團坐置飲。飲次巧娘戲問：「寺人亦動心佳麗否？」生曰：「跛[49]者不忘履，盲[50]者不忘視。」〔但評〕目之以寺人，而即以跛者、盲者答之，各以其類，可悟文章設色生香之法。〔何評〕答亦妙。相與粲然。巧娘以三娘勞頓，迫令安置。婦顧三娘，俾與生俱。三娘羞暈不行，婦曰：「此丈夫而巾幗者，何畏之？」〔何評〕欺巧娘也。敦促偕去，私囑生云[51]：「陰爲吾婿，陽爲吾子可也。」生喜，捉臂登牀，發硎[52]新試，其快可知。既於枕上問女：「巧娘何人？」曰：「鬼也。才色無匹，而時命蹇落[53]。適毛家小郎子，病閹，十八歲而不能人，因邑邑不暢，賫恨入冥[54]。」生驚，疑三娘亦鬼，女曰：「實告君，妾非鬼，狐耳。巧娘獨居無耦，我母子無家，借廬棲止。」生大愕。女云[55]：「無懼，雖故鬼狐，非相禍者。」由此日共談讌。雖知巧娘非人，而心愛其娟好，獨恨自獻無[56]。生藴藉，善諛噱[57]，頗得巧娘憐。一日，華氏母子將他往，復閉生室中。生悶氣繞室，隔扉呼巧娘[58]。巧娘命婢歷試數鑰，乃得啟[59]。生附耳請間[60]，巧娘遣婢去。〔何評〕會意。生挽就寢榻，偎向之。女戲掬臍下，曰：「惜可兒[61]此處闕然。」語未竟，觸手盈握，驚曰：「何前之渺渺，而遽纍然[62]！」生笑曰：「前羞見客，故縮；今以誚謗難堪，聊作蛙怒[63]耳。」〔但評〕「蛙怒」二字新穎。遂相綢繆。已而恚曰：「今乃知閉户有因。昔母子流蕩無所[64]，假廬居之。三娘從學刺綉，妾曾不少秘惜[65][66]。乃妬忌如此！」生勸慰之，且以情告。巧娘終銜之。生曰：「密之，華姑囑我嚴。」語未及已，華姑掩入[67]。二人皇遽方起，華姑瞋目[68]，問：「誰啟扉？」巧娘笑逆自承。華姑益怒[69]，聒絮不已，巧娘故哂曰：「阿姥亦大笑人！是丈夫而巾幗者[70]，何能爲？」〔何評〕妙語啟頤。〔但評〕反唇相稽，語意絶妙。若曰：「是丈夫而巾幗者，子謂三娘勿畏，而顧謂我畏之乎？」三娘見母與巧娘苦相抵[71]，意不自安，以一身調停[72]兩間，始各拗怒[73]爲喜[74]。巧娘言雖憤烈，然自是屈意事三娘。〔但評〕將三人同爲姊妹，焉得不屈意事之。但華姑晝夜閑防，兩情不得自展[75]，眉目含情而已。一日，華姑謂生曰：「吾兒姊妹皆已奉事君。念居此非計，君宜歸告父母，早訂永約[76]。」即治裝促生行。二女相向，容顔悲惻，而巧娘尤不可堪，淚滚滚如斷貫珠，殊無已時。華姑排止之，便曳生出。至門外，則院宇無存，但見荒冢。華姑送至舟上，曰：「君行後，老身携兩女子僦屋於貴邑[77]。倘不忘夙好，李氏廢園中可待親迎。」生乃歸。時傅父覓子不得，正切焦慮[78]，見子歸，喜出非望。生略述崖末[79]，兼致華氏之訂，父曰：「妖言何足聽信？汝尚能生還者，徒以閹廢故[80]；〔何評〕誤認妙。不然，死矣！」〔但評〕那知其已膺九錫而榮歸耶。生曰：「彼雖異物，情亦猶人；况又慧麗，娶之亦不爲戚黨笑。」父不言，但嗤之，生乃退。而技癢[81]，不安其分，輒私婢；漸至白晝宣淫，意欲炫聞翁媪[82]。一日，爲小婢所窺，奔告母。母不信，薄觀之[83]始駭。呼婢研究，盡得其狀[84]，喜極，逢人宣暴，以示子不閹，將論婚於世族，生私白母：「非華氏不娶。」母曰：「世不乏美婦人，何必鬼物？」生曰：「兒非華姑，無以知人道，背之不祥。」〔何評〕亦是。傅父從之，遣一僕一嫗往覘之。出東郭四五里，尋李氏園。見敗垣竹樹中，縷縷有炊煙[85]。嫗下乘，直造其闥，則母子拭几濯溉，似有所伺[86]。嫗拜致主命，見三娘，驚曰：「此即吾家小主婦耶？我見猶憐，何怪公子魂思而夢繞之[87]。」便問阿姊，華姑嘆曰：「是我假女。三日前，忽殂謝去。」因以酒食餉嫗及僕。嫗歸，備道三娘容止，父母皆喜。末陳巧娘耗[88]，生惻惻欲涕。至親迎之夜[89]，見華姑親問之，答云[90]：「已投生北地矣。」生欷歔久之。迎三娘歸，而終不能忘情巧娘，凡有自瓊來者，必召見問之。或言秦女墓夜聞鬼哭。生詫其異，入告三娘。三娘沉吟良久，泣下曰：「妾負姊矣！」詰之，答云：「妾母子來時，實未嘗使聞[91]。兹之怨啼，將無是[92]？向欲相告，恐彰母過。」生聞之，悲已而喜，即命輿，宵晝兼程，馳詣其墓，叩墓木而呼曰[93]：「巧娘，巧娘！某在斯。」俄見女郎綳嬰兒[94]，自穴中出，舉首酸嘶，怨望無已。生亦涕下。探懷問誰氏子，巧娘曰：「是君之遺孽[95]也，誕三月矣。」生嘆曰[96]：「誤聽華姑言，使母子埋憂地下，罪將安辭！」乃與同輿，航海[97]而歸[98]。〔但評〕巧娘墓運，直至今日才脱。抱子告母，母視之，體貌豐偉[99]，不類鬼物，益喜。二女諧和，事姑孝。後傅父病，延醫來，巧娘曰：「疾不可爲，魂已離舍。」督治冥具，既竣而卒[100]。兒長，絶肖父，尤慧，十四入泮[101]。高郵翁紫霞，〔馮評〕高珩號紫霞，官侍郎，尤西堂所謂淄川先生文章伯是也。客於廣而聞之。地名遺脱，亦未知所終焉[102]。
阮亭云：「巧娘出冢，形耶？魂耶[103]？」
〔但評〕此篇拈一「閹」字，巧弄筆墨，措詞雅不傷纖，文勢極抑揚頓挫之妙。
〔何評〕鬼能生子，異與《聶小倩》同。
〔方評〕華姑之妬，其可醜也夫。閉婿深閨，可醜矣。必至遷地以逞其志，庶幾哉！兩情遠隔，婿其獨爲吾婿乎？鬼哭之信，何爲而入吾耳也？並轡航海，抱子偕歸，何爲而在吾前也？智盡能索，不待食倉庚，而華姑亦奈之何哉？故異史氏云不知所終。非不知，而不道；所可道者，言之醜也。
附記
乾隆己卯，婺源縣余氏女年十六，才色絶倫，誤嫁閹宦，抑鬱三載，不復聊生。聞高明府性曠達，不拘俗吏之所爲，因投狀願離。高審詰一過，遂擇士人而改醮之，一時傳爲快事。其詞曰：「爲不恥自囮，懇恩超豁事：妾生故族，長配名門。堂上殷勤，常守蘋蘩之道；房中寂寞，從無枕席之歡。夫類奇人，難向陽臺索夢；妾非石女，忍教桃洞迷津。生也不辰，鑄錯剛逢月老；天乎莫問，含愁休怨冰人。雖云夫唱婦隨，畢竟有名無實。爾爲爾，我爲我，雖裸裎袒裼以何嫌；女不女，男不男，奚構精化生之可有？回憶選才選貌，未及選下體之偏全；從知論富論貧，尤當論人道之虧備。引鸞鏡而雙雙幻影，刺鴛針而對對虚形。好似梨園，空作夫婦好合；恰如閹官，僅堪姊妹相稱。彼夫綺閣生花，每向花前誇並蒂；丹山有鳥，常從穴畔戀雙棲。物猶如此，人何以堪？未免有情，誰能遣此？度日如年，年復一年空度日；思梅止渴，渴而又渴罔思梅。半夜燈殘，將眠又覺；五更鷄唤，欲起偏慵。若逼妾生離，似乎陰功有損；然誤妾活寡，更爲方便多虧。生死在乎去留，去留在乎明斷。惟鴻慈之曲宥，敢雉飛以私奔？倘仍教守待兔之株，必至力索枯魚之肆。急切上禀。」
（原載還淳方舒巖先生批本《聊齋志異》）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鑄本、但本）
[1]
紳：〖何註〗帶也，有爵位者服之。《史記·五帝本紀》：「其言不雅馴，薦紳先生難言之。」
[2]
天閹：〖何註〗閹音淹，生而閹曰天閹，無勢而精閉者也。臞仙《肘後經》：「騸馬、宦牛、羯羊、閹猪、鐓鷄、善狗、净猫是也。」鐓音隊，羯音訐，皆去勢之名。△按：鐓音敦。〖吕註〗《續韻府》：「男子無陽事，終身無嗣育者，謂之天閹。」
[3]
鑄本無「讀師」、「有」三字。「視」：青本、黄本作「觀」。
[4]
「白」：鑄本作「素」。
[5]
「否」：鑄本作「乎」。
[6]
蹇緩：〖何註〗滯澀也。
[7]
「果」：異史本作「過」。「所爲」：青本、黄本作「何爲」。鑄本無「所」字。
[8]
「尺一書」：二十四卷本作「尺書一函」。
[9]
尺一書：〖何註〗漢用尺一板寫詔書，後人書札亦多用此。〖吕註〗《前漢書·匈奴傳》：「漢遺匈奴書牘以尺一寸，中行説教爲尺二寸牘報漢。」
[10]
「里居」：鑄本、異史本作「居里」。「望」：青本、黄本作「往」。
[11]
東道主：〖吕註〗《左傳·僖三十年》：「若鄭以爲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
[12]
鑄本無「一」字。
[13]
「至」：圖本中同文書局本作「念」，江左書林本非。
[14]
攀：〖何註〗盼平聲，手攀也。
[15]
蹲踞：〖何註〗音存據，不敢立也。
[16]
謖謖：〖何註〗謖音踹，峻挺貌，不敢立也。《世説》：「世目李元禮謖謖如勁松下風。」△按：謖音蘇。謖謖，勁風聲。
[17]
忐忑：〖何註〗心虚也。《道藏·三元經》：「心心忐忑。」〖吕註〗《五音集韻》：「忐忑音毯忒，心虚也。」
[18]
鑄本無「人」字。「瞰」：二十四卷本作「看」。
[19]
「森」：異史本、鑄本、二十四卷本作「直」。
[20]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諦」作「睇」，「歡」作「喜」。
[21]
鑄本無「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