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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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諸參校本無此評。
[103]
青系無此篇。
吴令[1]
吴令某公——忘其姓字,剛介有聲。吴俗最重城隍之神,木肖之,衣以錦[2],藏機如生。值神壽節,則居民斂貲爲會[3],輦游通衢;建諸旗幢,雜鹵簿,森森部列;鼓吹行且作,闐闐咽咽然,一道相屬也。習爲俗[4],歲無敢懈。公出,適相值,止而問之,居民以告,又詰知所費頗奢[5],公怒,指神而責數之曰:「城隍實主一邑[6]。如冥頑無靈,則淫昏之鬼,無足奉事;其有靈,則物力宜惜,何得以無益之費,耗民脂膏?」言已,曳神於地,笞之二十。從此習俗頓革。公清正無私,惟少年好戲,居年餘,偶於廨中梯簷探雀,失足而墮,折股,尋卒。人聞城隍祠中,公大聲喧怒,似與神争,數日不止;吴人不忘公德,羣集祝而解之,别建一祠祠公,聲乃息。祠亦以城隍名,春秋祀之,較故神尤著。吴至今有二城隍云[7]。
〔者島評〕城隍非淫祀也,列諸祀典久矣。曳而笞之,不亦過乎?而責數之語,則生氣凛然。意公之剛介清正,有以厭之也。然戲探雀,則不仁甚矣。死而爲神,豈天上以其無私耶?抑人奉之而或而憑焉者耶?
附記
州人崇奉碧霞君。歇馬廳外,行宫十餘所,各雕木爲像,壽節輦游街衢,遠達鄉郭。製儀偉,作百戲,窮工極巧,奢麗非常。夜則張燈,蠟燭之費,日不下數百斤。鼓樂喧嘩,月餘不息。觀者至二百里外,水舟陸車,絡繹不絶。作劇者自列肆販賈,以至陶冶梓匠,肩挑食力之儔,届期胥舍業,著優人衣,塗花面,間傅粉作婦人妝。撫輦隨行者數百人,衣冠齊楚,頂戴瑩然;或親舉樂器,沿街吹擊,意洋洋甚自得。此俗習慣已久。惟旱潦歲歉,輦輿不出,否則男婦叢雜,一郡若狂矣。省庵附記
(原載《〈聊齋志異〉遺稿》)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遺稿本)
[1]
「衣以」:遺稿本作「被」,鑄本無此二字。
[2]
「居民」:遺稿本作「各」。
[3]
「爲俗」:遺稿本作「爲常」。
[4]
「知所」:遺稿本作「知其」。
[5]
「指神」:二十四卷本作「指象」。「責數之」:鑄本作「責之」。「實主」:遺稿本作「主」。
[6]
「有二」:遺稿本作「有兩」。
[7]
「請」:鑄本作「問」。
口技
村中來一女子,年二十有四五,携一藥囊,售其醫。〔馮評〕直入擺脱。有問病者,女不能自爲方,俟暮夜請諸神[1]。晚潔斗室,閉置其中。衆繞門窗[2],傾耳寂聽,但竊竊語,莫敢欬。内外動息俱冥。〔馮評〕先從聽者安頓一筆,無聲説到有聲。至半更許[3],忽聞簾聲,女在内曰:「九姑來耶?」一女子答云:「來矣。」又曰:「臘梅從九姑來耶[4]?」似一婢答云:「來矣。」三人絮語間雜,刺刺不休[5]。俄聞簾鈎復動,女曰:「六姑至矣。」亂言曰:「春梅亦抱小郎子來耶?」〔馮評〕看他一個又一個,一層又一層。一女曰:「拗[6]哥子,嗚之[7]不睡,定要從娘子來[8]。身如百鈞重,負累煞人!」旋聞女子殷勤聲,九姑問訊聲,六姑寒暄聲,二婢慰勞聲,小兒喜笑聲,猫子聲[9],一齊嘈雜。〔馮評〕總筆。即聞女子笑曰:「小郎君亦大好耍[10][11],遠迢迢抱猫兒來。」〔馮評〕又作兩筆寫。既而聲漸疏,簾又響,滿室俱嘩,曰:「四姑來何遲也?」有一小女子細聲答曰[12]:「路有千里且溢,與阿姑走爾許時始至。阿姑行且緩。」遂各各道温凉,並移坐聲,唤添坐聲,參差並作,喧繁滿屋[13],食頃始定。〔馮評〕間細。不忙不亂。即聞女子問病:〔馮評〕還他問病一事,又合寫。九姑以爲宜得參,六姑以爲宜得茋,四姑以爲宜得术。參酌移時,即聞九姑唤筆硯。無何,折紙戢戢然,拔筆擲帽丁丁然,磨墨隆隆然;既而投筆觸几,震震作響[14],便聞撮藥包裹蘇蘇然。〔馮評〕點綴小景。頃之,女子推簾呼病者,授藥並方。〔馮評〕了問病事。反身入室,即聞三姑作别,三婢作别,小兒啞啞[15],猫兒唔唔[16],又一時並起。九姑之聲清以越,六姑之聲緩以蒼,四姑之聲嬌以婉,以及三婢之聲,各有態響,聽之了了可辨。〔馮評〕許多小節次,寫來一絲不亂,耳際分明,眼中如見,而又能出筆簡老,亦包括,亦變幻,鬼神於文者也。羣訝以爲真神,而試其方亦不甚效。此即所謂口技,特借之以售其術耳。然亦奇矣!
王心逸[17]嘗言[18]:「在都偶過市廛,聞絃歌聲,觀者如堵。近窺之,則一少年曼聲[19]度曲[20],並無樂器,惟以一指捺頰際,且捺且謳。聽之鏗鏗,與絃索無異。」亦口技之苗裔也[21]。
王漁洋云:「頗似王于一(猷定)集中《李一足傳》[22]。」
〔馮評〕王猷定,字于一,集中有李夔字一足。余觀之殊不似。猷定,南昌人,貢生,以詩古文詞自負,對客齗齗講論,每講一事,輒原其本末,蓋兼有筆札喉舌之妙,其行楷書法亦通神。有《四照堂集》行世。○從來短英雄之氣,灰志士之心;亂倫紀之常,離骨肉之歡;甚至衾裯迷戀,甘酖毒以爲宴安;枕簟啁嘈,慰紅顔而惱白髮;身家破喪,福澤消亡;皆出自婦人女子之口。一女子能幻出九姑、六姑、四姑,以及三婢,更有小兒。一女子之口能爲九姑之聲,六姑、四姑之聲,三婢、小兒之聲。時而竊竊語,時而絮絮語,時而亂言,時而笑,時而嘩。且參差並作,喧繁滿室,俱能清越嬌婉,使聽者信其神而不疑,購其方而恐失。富家則千金不失,貧士亦三叩弗顧。術蓋奇哉!其售術亦巧哉!巧言如簧,窮形盡相,無惑乎人之受其欺也。然吾謂不足以欺人也。蓋受其欺者,徒聽之故也。使不徒接之以耳,而更察之以目,雖婦人長舌,何足當君子一瞬哉?且吾掩耳不聽,則並不知有其術也,焉用察爲!乃世之聽婦人女子言者,一聽而神昏,再聽而魂迷,三聽而手足失所,聽未及終而耳聾矣。得女子而失丈夫,古今同慨。松齡先生其有見於此,因託技於口,託口技於女子,託女子口技於暮夜,以垂戒後世歟!然百世後,女子終售其技,男兒終中其技,豈聊齋之不善言哉!然男兒有耳,固不能禁女子有口也。
〔但評〕假諸神以售其醫,人有行之者矣。然衹索之於祈禱、告召、厭呪之間,愚者被其惑,黠者可以辨其詐也。乃託之於口技,又不沾於醫術,而叙寒暄、談瑣事,且其人不一而足,以堅竊聽者之信;然後閒閒問病,切切開方,一似斟酌盡善者。鄉愚何知,有不以爲真神者乎?近又有靈姑者,能於人前請仙,問病者應服何劑,所遇何邪,游魂何地,即有從空答之,以服某方可愈,禳何神可瘳,魂在何處可返,言之鑿鑿。不假於昏夜,不假於暗室,當面搗鬼,羣皆敬而信之。細測其聲之所自來,則不在空中,不在口中,而乃在其人之胸以上,喉以下也。斯又口技之流而更出奇者。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青本、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
[1]
「門」:鑄本作「問」。
[2]
「欶」:諸參校本作「欬」。鑄本無「俱冥」二字,「半更」作「夜」。
[3]
「從九姑」下「來」字,鑄本無。
[4]
「女曰」:青本、黄本作「女子曰」。「嗚之」:鑄本作「鳴鳴」。「從娘子來」:黄本作「相從而來」。
[5]
刺刺不休:〖吕註〗韓愈《送殷員外文》:「丁寧顧婢子語,刺刺不能休。」註:「刺刺,多言也。」○按:刺,七賜切。
[6]
拗:〖何註〗拗强也。
[7]
嗚之:〖何註〗晉賈充兒見充喜躍,充就乳母懷中嗚之。
[8]
「猫子聲」:諸參校本無。
[9]
康熙本「郎」下無「君」字,今據諸參校本補。
[10]
耍:〖何註〗《篇海》:「尖耍俊利也,戲也。」
[11]
「細聲答曰」:青本無「答」字。
[12]
鑄本、二十四卷本「凉」下有「聲」字。「唤添座聲」四字,康熙本無,今據諸參校本補。「滿屋」:諸參校本作「滿室」。
[13]
「震震」:鑄本作「震筆」。
[14]
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王」上有「昔」字。「嘗言」:青本作「云」。
[15]
啞啞:〖何註〗啞,乞革切,笑語聲。《易·震卦》:「笑言啞啞。」
[16]
唔唔:〖何註〗唔,猫怒聲。
[17]
王心逸:〖吕註〗名德昌,字歷長。長山諸生,順治丙戌進士。太常卿楨之侄孫。工隸書,精天文及勾股算法。
[18]
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則」下有「見」字。青本無「則」字。
[19]
曼聲:〖吕註〗《列子·湯問篇》:「昔韓娥爲曼聲長歌。」曼,美也,長也。
[20]
「也」:二十四卷本作「耶」。
[21]
僅青本有此評。
[22]
李一足傳:〖吕註〗李一足名夔,未詳其家世,有母及姊與弟。貌甚癯,方瞳微髯,生平不近婦人。好讀書,尤精於《易》,旁及星曆醫卜之術。出嘗駕牛車,車中置一櫃,藏所著諸書,逍遥山水間。所至,人争異之。天啟丁卯,至大梁,與鄢陵韓叔夜智度交。自言其父爲諸生,貧甚,稱貸於里豪。及期無以償,致被毆死。時一足尚幼。其母銜冤十餘年。姊適人,一足亦婚。母召其兄弟告之。一足長號,以頭搶柱大呼。母急掩其口,不顧,奮身而出。斷一梃爲二,與弟各持,伺仇於市,不得;往其家,又不得;走郭外,得之。兄弟奮擊碎其首。仇眇一目,抉其一祭父墓前。歸告其母。母曰:「仇報,禍將及。」乃命弟奉母他徙,遂别去。時姊夫爲令於兖,往從之。會姊夫出,姊見之,驚曰:「聞汝擊仇,仇復活,今徧跡汝,其遠避之。」爲治裝,贈以馬。一足益恚恨,乃鎸其梃曰:「没棱難斫仇人頭。」遂單騎走青、齊。海上見漁舟數百泊市米,一足求載以濟,遂舍騎登舟,渡海至一島,名高家溝。其地延袤數十里,五穀甚少。居民數百户,皆疍籍。風土淳朴,喜文字,無從得師。見一足至,各率其子弟往學焉。其地不立塾,晨令童子持一錢詣師,師書一字於掌以教之,則童子揖而退。明日復來。居數年,積錢盈室。辭去,附舟還青州。走狹邪,不數日,錢盡散,終不及私。由遼西過三關,越晉,歷甘、凉,登華岳,入於楚,抵黔、桂,復歷閩海、吴、越間,各爲詩文紀游。二十載乃返其家。仇死,所坐皆赦。母亦没。登其墓,大哭數日不休。自以足跡徧天下,恨未入蜀。會鄢陵劉觀文除夔守,招之同下三峽,游白帝、綿、梓諸山,著《依劉集》一卷。其弟自母喪,不知所在。一日,欲寄弟以書,屬韓氏兄弟投汴之通衢。韓如其言。俄一客衣白袷,幅巾草履,貌與一足相似,近前揖曰:「我張太羮也。兄書已得達。」言訖,不見。辛巳,李自成陷中州諸郡,韓氏兄弟避亂至泗上,見一足於途,短褐敝屣,鬚眉皆白;同至玻璃泉,談笑竟日,數言天下事不可爲。問所之,曰:「往勞山訪元直。」韓笑之。一足正色曰:「此山一洞,風雨時,披髮鼓琴,人時見之,此三國時徐庶也。」約詰朝復來,竟不果。甲申後,聞一足化去。先一日,徧辭戚友,告以遠行。是日,鼻垂玉筯尺許,端坐而逝。袖中有《周易全書》一部。後數月,濟人有至京師者,見之正陽門外。又有見於趙州橋下,持梃觀水,佇立若有思者。韓子智度,不妄言人也,述其事如此。○按:此傳與本文事不相符,文體亦不相類。漁洋先生謂其相似,莫明其故。友人云:「聊齋此條,與林鐵崖先生《秋聲詩自序》頗覺相似,與《李一足傳》俱列張山來《虞初新志》,或漁洋誤記爲此傳耳。」其説近理。因録其序於後:「徹呆子當正秋之日,門簡出。氈有針,壁有衷甲,苦無可排解者。然每聽謡諑之來,則濡墨吮筆而爲詩;詩成,以《秋聲》名篇。適有數客至,不問何人,留共醉;酒酣,令客各舉似何聲最佳。一客曰:『機聲、兒子讀書聲佳耳。』予曰:『何言之莊也?』又一客曰:『堂下呵騶聲、堂後笙歌聲何如?』予曰:『何言之華也?』又一客曰:『姑婦楸枰聲最佳。』予曰:『何言之玄也?』一客獨嘿嘿,乃取大杯滿酌而前,曰:『先生喜聞人所未聞,僕請數言爲先生撫掌可乎?京中有善口技者,會賓客大宴,於廳事之東北角,施八尺屏障;口技人坐屏障中,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衆賓團坐。少頃,但聞屏障中撫尺二下,滿堂寂然,無敢嘩者。遥遥聞深巷中犬吠聲,便有婦人驚覺欠伸,摇其夫,語猥褻事。夫囈語,初不甚應。婦摇之不止,則二人語漸間雜,牀又從中戛戛。既而兒醒,大啼。夫令婦撫兒乳。兒含乳啼,婦拍而嗚之。夫起溺,婦亦抱兒起溺。牀上又一大兒醒,狺狺不止。當是時,婦手拍兒聲,口中嗚聲,兒含乳啼聲,大兒初醒聲,牀聲,夫叱大兒聲,溺鉢中聲,溺桶中聲,一齊凑發,衆妙畢備。滿座賓客,無不伸頸側目,微笑嘿嘆,以爲妙絶也。既而夫上牀寢;婦又呼大兒溺畢,都上牀寢;小兒亦漸欲睡。夫鼾聲起;婦拍兒,亦漸拍漸止。微聞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傾側;婦夢中咳嗽之聲。賓客意少舒,稍稍正坐。忽一人大呼火起。夫起大呼,婦亦起大呼,兩兒齊哭。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犬吠。中間力拉崩倒之聲,火爆聲,呼呼風聲,百千齊作。又夾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搶奪聲,潑水聲,凡所應有,無所不有。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而忽然撫尺一下,羣響畢絶。撤屏視几,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而已。嘻!若而人者,可謂善畫聲矣。』遂録其語以爲《秋聲序》。」
狐聯
焦生,章丘石虹先生[1]之叔弟也,讀書園中,宵分有二美人來,顔色雙絶。一可十七八,一約十四五,撫几展笑。焦知其狐,正色拒之。長者曰:「君髯如戟,何無丈夫氣[2]?」〔但評〕有丈夫氣者不必髯如戟,狐之所謂丈夫氣者,自别有所指也。此氣無則腐之矣,一笑。焦曰:「僕生平不敢二色。」女笑曰:「迂哉!子尚守腐局[3]耶?下元鬼神,凡事皆以黑爲白,况牀笫間瑣事乎[4]?」焦又咄之。女知不可動,乃云[5]:「君名下士[6],妾有一聯,請爲屬對。能對我自去:戊戍同體[7],腹中止欠一點。」焦凝思不就。女笑曰:「名士固如此乎?我代對之可矣:己巳連踪,足下何不雙挑?」〔但評〕聯雅而趣,笑煞名士,真是可人。一笑而去。長山李司寇言之[8]。
王阮亭云:「才狐也,乃不諳平仄。」[9]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鑄本、青本、黄本)
[1]
石虹先生:〖吕註〗:名毓瑞,字輯五。順治丁亥進士,官户部左侍郎。
[2]
「君髯」句:〖吕註〗《孔叢子》:「子高曰:『昔臣嘗行臨淄市,見屠商焉,身修八尺,鬚髯如戟。』」○《南史·褚彦回傳》:「山陰公主見褚彦回,悦之,以白帝。帝令就之,彦回不從。公主曰:『君鬚髯如戟,何無丈夫氣?』」
[3]
腐局:〖何註〗腐音輔。《漢書·英布傳》:「上置酒對衆折隨何曰:『腐儒!』」言破爛無所堪用也。
[4]
「牀笫間」:康熙本無「間」字,今據諸參校本補。「笫」:鑄本作「第」。
[5]
「乃云」:青本、黄本作「乃曰」。
[6]
名下士:〖吕註〗《北史·序傳》:「薛道衡聘陳,作《人日》詩曰:『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南人嗤之。及云:『人歸落雁後,思發在花前。』乃曰:『名下固無虚士。』」△按:薛道衡事見劉餗《隋唐嘉話》。《北史·序傳》中「名下故無虚士」,爲賀蘭寬語。名下士,即名高望重之士。唐韓翃《送鄭員外》詩:「孺子亦知名下士,樂人争唱卷中詩。」
[7]
「戊戍」:異史本作「戊戊」,鑄本作「戊戌」。
[8]
「長山李司寇言之」:康熙本「長」下空三字,今據青本、黄本補。鑄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無此七字。
[9]
青本、黄本、鑄本無此評。
濰水狐
濰邑李氏有别第[1],忽一翁來税居,歲出直金五十[2],諾之。既去無耗,李囑家人别租。翌日翁至,曰:「租宅已有關説[3],何欲更僦他人?」李白所疑,翁曰:「我將久居是,所以遲遲者,以涓吉[4]在十日之後耳。」因先納一歲之直,曰:「終歲空之,勿問也。」李送出,問期,翁告之。過期數日,亦竟渺然。及往覘之,則雙扉内閉[5],炊煙起而人聲雜矣,訝之,投刺往謁。翁趨出,逆而入,笑語可親[6]。既歸,遣人饋遺其家,翁犒[7]賜豐隆。又數日,李設筵邀翁[8],款洽甚歡。問其居里,以秦中對。李訝其遠,翁曰:「貴鄉福地也。秦中不可居[9],大難將作。」〔馮評〕康熙十二年冬月廿一日,吴三桂反。十三年臘月,陝西提督王輔臣叛。時方承平,置未深問。越日,翁折柬報居停[10]之禮,供帳飲食,備極侈麗[11]。李益驚,疑爲貴官。翁以交好,因自言爲狐。李駭絶,逢人輒道。邑搢紳聞其異,日結駟於門,願納交翁。翁無不傴僂接見。漸而郡官亦時還往[12],獨邑令求通,輒辭以故。令又託主人先容,翁辭。李詰其故,翁移席近客而私語曰[13]:「君自不知,彼前身爲驢,〔但評〕嘗見龐然堂上者,多如此狀,殊爲不解,今乃知其前身固如是也。若問其來生,則非所敢知矣。今雖儼然民上,乃飲而亦醉[14]者也[15]。〔馮評〕駡煞。然非盡以概之天下也,觀者勿怒。〔何評〕妙語解頤。僕固異類,羞與爲伍。」李乃託詞告令,謂狐畏其神明,故不敢見也。令信之而罷[16]。〔但評〕大令而不齒於狐,爲其飲亦醉也。紿之以神明而自信,此令終身爲驢矣。此康熙十一年事。未幾,秦罹兵燹。狐能前知,信矣。
異史氏曰:「驢之爲物龐然也[17],一怒則踶趹嗥嘶[18],眼大於盎,氣粗於牛[19]。不惟聲難聞,狀亦難見;倘執束芻而誘之,則貼耳戢首[20],喜受羈勒矣。以此居民上,宜其飲而亦醉也。願臨民者以驢爲戒,而求齒於狐,則德日進矣[21]。」
〔但評〕此狐與彼狐之事同,此李與彼李之心異。彼則心知其狐而陰害之,此則自信爲狐而益親之。然則居停主人亦不可不擇。前狐之受奇慘禍,亦其無知人之明耳。觀此狐之所以處大令者,可以見矣。
〔何評〕古有鳥官,今又有驢令,狐烏得不畏其神明耶?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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