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校对)第57部分在线阅读

[32]
青本、黄本無「最」字。
[33]
「前生」：鑄本作「生前」。
[34]
髮童齒壑：〖何註〗髮童，猶頭童。頭童齒壑。見韓愈文。
[35]
「語」：青本、黄本作「言」。
[36]
班荆：〖吕註〗《左傳·襄二十六年》：「伍舉奔鄭，將遂奔晉。聲子將如晉，遇之於鄭郊，班荆相與食。」註：「班，布也。」
[37]
鑄本「怨」下無「父」字。
[38]
「啼」：青本、黄本作「涕」。「竟」：鑄本作「而」。
[39]
舛：〖何註〗也。
[40]
咯咯：〖何註〗咯音酪，喉中聲也。△按：咯同喀，音客。
[41]
「墮」：鑄本、二十四卷本、異史本、黄本作「墜」。「冰」：異史本作「水」。黄本「榻」作「牀」，並青本「吟呻」作「呻吟」。
[42]
「吉」：黄本作「日」。
[43]
「然」：鑄本作「如」。
[44]
豪强：〖何註〗《漢書·田延年傳》：「誅除豪强。」註：「强，暴也。」
道士
韓生，世家也，好客，同村徐氏，常飲於其座。會宴集，有道士託鉢門外[1]。家人投錢及粟，皆不受，亦不去。家人怒歸，不顧。韓聞擊剥之聲甚久。詢之[2]，家人以情告。言未已道士竟入。〔馮評〕有本事人方敢托大，然有本事人又何必托大。道士無客心耳。韓招之坐，道士向主客皆一舉手[3]，即坐。略致研詰，始知其初居村東破廟中。韓曰：「何日棲鶴[4]東觀，竟不聞知，殊缺地主之禮[5]。」答曰：「野人新至，無交遊。聞居士揮霍[6]，深願求飲焉。」韓命舉觴，道士能豪飲。徐見其衣服垢敝，頗淹蹇[7][8]，不甚爲禮；〔但評〕以衣服觀人，俗不可耐。滔滔皆是，可奈何！〔馮評〕主人禮之，座客偏輕之，不解。韓亦海客[9]遇之。道士傾飲二十餘杯，乃辭而去。自是每宴會，道士輒至，遇食則食，遇飲則飲，韓亦稍厭其頻。飲次，徐嘲之曰[10]：「道長日爲客，寧不一作主？」〔但評〕忘却本身。道士笑曰：「道人與居士等[11]：惟雙肩承一喙耳。」〔但評〕反唇相稽，罕譬而喻。○雙肩承一喙，居士之通例。〔馮評〕笑煞多少。徐慚，不能對。道士曰：「雖然，道人懷誠久矣，會當竭力作杯水之酬。」飲畢囑曰：「翌午幸賜光寵[12]。」次日，相邀同往，疑其不設。行去[13]，道士已候於途；且語且步，已至寺外[14]。入門則院落一新，連閣雲蔓[15][16]，大奇之，曰：「久不至此，創建何時？」道士答[17]：「竣工未久。」比入其室，陳設華麗，世家所無。二人肅然起敬。甫坐，行酒下食，皆二八狡童[18]，錦衣珠履[19]。酒饌芳美，備極豐渥[20]。飯已，另有小進：珍果多不可名，貯以水晶玉石之器，光照几榻；酌以玻璃琖，圍尺許。道士曰：「唤石家姊妹來。」〔馮評〕「石」字着眼。僮去少時，二美人入。一細長，如弱柳[21]；一身短，齒最稚；媚曼[22]雙絶。道士使歌以侑[23]酒[24]。少者拍板而歌，長者和以洞簫[25]，其聲清細。既闋[26]，道士懸爵促釂，又命遍酌，顧問：「美人久不舞，尚能之否？」遂有僮僕展氍毹[27]於筵下。兩女對舞，衣長亂拂，香塵四散；舞罷，斜倚畫屏。二人心曠神飛，不覺醺醉。道士亦不顧客，舉杯飲盡[28]，起謂客曰：「姑煩自酌，我稍憩即復來。」即去。屋南壁下[29]，設一螺鈿[30]之牀，女子爲施錦裀[31]，扶道士卧。道士乃曳長者共枕[32]，命少者立牀下爲之爬搔[33]。二人睹此狀[34]，頗不平，徐乃大呼：「道士不得無禮！」〔但評〕雙肩承喙者偏不能忍。往將撓[35]之[36]。道士急起而遯。見少女猶立牀下，乘醉拉向北榻，公然擁卧。視牀上美人，尚眠綉榻，顧韓曰：「君何太迂？」韓乃逕登南牀[37]，欲與狎褻，〔但評〕石家姊妹，使之歌以侑酒則可矣。女而石也，道士不妨曳以共枕耳；韓、徐乃欲與狎褻耶？而美人睡去，撥之不轉，因抱與俱寢。天明，酒夢俱醒[38]，覺懷中冷物冰人；視之，則抱長石卧青階下[39]。〔但評〕此等石美人，讓君擁卧何妨？急視徐，徐尚未醒；見其枕遺屙[40]之石[41]，酣寢[42]敗厠中。〔但評〕逐臭夫衹合享受此。蹴[43]起，互相駭異，四顧則一庭荒草，兩間破屋而已。〔但評〕道士何爲閑情逸致而作此劇？必徐素有不潔之行，故就色示警，使之枕遺屙之石，寢敗厠之中，可謂請君入甕矣。石而式歌且舞，衣散香塵，石耶人耶？靈頑之頓殊，而薰蕕之互異耶？殆不翅仙凡之各判，亦實因人而施之耶？〔馮評〕記當日有一老生，見此書曰：「没頭没腦，無首無尾，突起突止，此何書也？」不知妙處在是。
〔何評〕此是道士幻術。
〔王芑孫評〕道人其幻術乎？何術之變化而莫測也。
〔方評〕凡異士，不遇異人，必得異書。今道士，人耶書耶？何獨異耶？至韓徐必自侮人始侮之。道士非無心者，當披衲直入時，已聾我也，盲我也，豈待抱石寢厠而後知耶。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黄本、鑄本）
[1]
青本、黄本無「宴」字。「外」：鑄本作「上」，康熙本作「内外」，今據諸參校本改。
[2]
「詢之」：青本、黄本作「詢」。
[3]
「手」：康熙本、異史本作「首」。
[4]
棲鶴：〖吕註〗《高僧傳》：「舒州灊山，景色奇絶，寶誌禪師與白鶴道人皆欲居之，白於梁武帝。帝命各以物誌其地，先得者居住。道人云：『某以鶴止處爲記。』誌公云：『某以卓錫處爲記。』」○錫，杖也。《大智度論》：「菩薩多用錫杖。」
[5]
青本、黄本無「殊」字。
[6]
揮霍：〖何註〗疾貌，言紛紜酬應，不惜金錢也。又手反覆也。摇手爲揮，反手爲攉，同霍。〖吕註〗陸機《文賦》：「紛紜揮霍，形難爲狀。」
[7]
淹蹇：〖何註〗倦怠也。△按：據文義，淹蹇爲傲慢。
[8]
「淹蹇」：二十四卷本、鑄本作「偃蹇」。
[9]
海客：〖何註〗江湖客也。
[10]
「宴會」：二十四卷本、異史本作「宴客」。「頻」：青本、黄本作「煩」。「徐」：二十四卷本作「徐氏」。
[11]
「道人」：青本、黄本作「道士」。
[12]
「翌」：康熙本誤作「竪」，今據諸參校本改。
[13]
青本、黄本無「行去」二字。
[14]
「且語且步，已至寺外」：青本、黄本無。「寺外」：鑄本作「寺門」，二十四卷本作「廟外」。
[15]
連閣雲蔓：〖何註〗蔓音萬，延也。言樓閣蔓延也。
[16]
康熙本「一新」作「已新」，「雲」作「連」，今據諸參校本改。
[17]
「答」：二十四卷本作「笑云」。
[18]
狡童：〖何註〗狡獪之童也。
[19]
二十四卷本「食」下有「者」字。「珠」：鑄本、青本、黄本作「朱」。
[20]
豐渥：〖何註〗渥音握。多且旨也。
[21]
「如」：鑄本作「一」。
[22]
媚曼：〖何註〗媚言神情之美，曼謂聲音之細。
[23]
侑：〖何註〗音又。佐也，相也。《玉藻》：「凡侑食，不盡食。」
[24]
「使」：鑄本作「即使」。
[25]
洞簫：〖吕註〗《三禮圖》：「無底者謂之洞簫。」
[26]
闋：〖何註〗音缺，樂之終也。
[27]
氍毹：〖何註〗音衢俞，舞人踐以舞者。〖吕註〗《風俗通》：「織毛爲褥曰氍毹。」
[28]
「飲」：青本、黄本作「引」。
[29]
「屋南」：鑄本作「南屋」。
[30]
螺鈿：〖何註〗嵌螺曰螺鈿，以螺壳爲飾也。〖吕註〗《正韻》：「陷蚌曰螺鈿。」○吕藍衍《言鯖》：‘牂牁蠻國，其王號鬼王，其别帥曰羅殿王，在辰交之間，即今雲、貴界外也。世用蛤飾器，謂之羅殿。今江南徽州工人以製杯盤屏匣，精工細巧，實出於此。俗謂之螺鈿，乃羅殿之誤也。’
[31]
錦裀：〖何註〗裀音因。《晉書·劉實傳》：「實詣石崇見有絳蚊帳、裀褥甚麗。」
[32]
「枕」：鑄本、異史本作「寢」。
[33]
爬搔：〖何註〗音琶騷，搔也。
[34]
「命少者」三字：康熙本無，今據諸參校本補。「二人睹此狀」：二十四卷本作「韓徐觀此狀」。
[35]
撓：〖何註〗鐃上聲，擾亂之也。
[36]
「往將」：二十四卷本作「將往」。
[37]
「逕」：二十四卷本作「竟」。「牀」：康熙本作「窗」，今據青本、黄本改，其他參校本作「榻」。
[38]
「俱」：二十四卷本作「都」。
[39]
青本無「青」字。
[40]
遺屙：〖何註〗遺，溺也。屙，厠也。〖吕註〗未詳。○按：《玉篇》：「屙音阿，上厠也。」與此不符。
[41]
「石」：康熙本、異史本、鑄本作「右」，今據青本、黄本、二十四卷本改。
[42]
酣寢：〖何註〗熟睡也。
[43]
蹴：〖何註〗子六切，躡也。
胡氏
直隸有巨家，欲延師，忽一秀才踵門自薦。主人延入[1]，詞語開爽，遂相知悦。秀才自言胡氏，遂納贄館之。胡課業良勤，淹洽[2]非下士等，然時出遊，輒昏夜始歸；扃閉儼然，不聞款叩[3]而已在室中矣[4]。遂相驚以狐，然察胡意固不惡，優重之，不以怪異廢禮。胡知主人有女，求爲姻好，〔但評〕詞語開爽，學又淹洽，欲坦腹東牀，胡亦自有所恃。屢示意，主人偽不解。一日，胡假而去。次日，有客來謁，縶黑衛於門。〔馮評〕衛是衛地所産之驢，尤悔庵有《黑白衛傳奇》。主人逆而入[5]。年五十餘，衣履鮮潔，意甚恬[6]雅。既坐，自達，始知爲胡氏作冰[7]。主人默然良久，曰：「僕與胡先生，交已莫逆，何必昏因？且息女[8]已許字矣。煩代謝先生。」客曰：「確知令愛待聘[9]，何拒之深？」再三言之，而主人不可。客有慚色，曰：「胡亦世族，何遽不如先生？」主人直告曰：「實無他意，但惡非其類耳[10]。」〔但評〕非吾族類，何足婚姻，此議自正。第既不以女妻之，而又婦其妹，未免欺狐，未免不恕耳。客聞之怒，主人亦怒，相侵益急。客起抓主人，主人命家人杖逐之。客乃遯，遺其驢。視之，毛黑色，批耳修尾，大物也。牽之，不動；驅之，則隨手而蹶，喓喓[11]然草蟲耳。主人以其言忿，知必相仇，戒備[12]之。次日，果有狐兵大至：或騎或步，或戈或弩，馬嘶人沸，聲勢汹汹。主人不敢出；狐聲言火屋，主人益懼。有健者率家人噪出，飛石施箭，兩相衝擊，互有夷[13]傷[14]，狐漸靡[15]，紛紛引去。遺刀地上，亮如霜雪，近拾之，則高粱葉也。衆笑曰：「技止此耳！」然恐其復至，益備之。明日，衆方聚語，忽一巨人，自天而降。高丈餘，身横數尺，揮大刀如門[16]，逐人而殺。羣操矢石亂擊之。顛踣而斃，則芻靈耳。衆益易之。狐三日不復來，衆亦少懈。主人適登厠，俄見狐兵，張弓挾矢而至，亂射之；矢集於臀[17][18]，大懼急喊。衆奔鬥，狐方去。拔矢視之，皆蒿梗。〔但評〕草蟲其驢耶？高粱葉其刀耶？芻靈其巨人耶？蒿梗其矢耶？狐兵如是，不足患矣。如此月餘，去來不常，雖不甚害，而日日戒嚴[19]，主人患苦之。一日，胡生率師至。主人身出[20]，胡望見，避於衆中；〔但評〕見主人而避，先生休矣。然而猶可以理説，終是讀書人本色。○尚不失先生面目。〖何註〗賓主可想。主人呼之，不得已乃出。主人曰：「僕自謂無失禮於先生，何故興戎？」羣狐欲射，胡止之。主人近握其手，邀入故齋，置酒相款，從容曰：「先生達人，當相見諒。以我情好，寧不樂附昏因？但先生車馬、宫室，多不與人同；弱女相從，即先生當知其不可。且諺云『瓜果之生摘者，不適於口。』先生何取焉？」〔但評〕主人之言，亦婉而成章，遂釋兵戎，言歸於好。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胡大慚。主人曰：「無傷，舊好故在[21]。如不以塵濁見棄，在門牆之幼子，年十五矣，願得坦腹牀下[22]。不知有相若者否？」胡喜曰：「僕有弱妹，少公子一歲，頗不陋劣。以奉箕帚，如何？」〔馮評〕兵戎變而禮讓，匪寇婚媾。主人起拜[23]，胡答拜。於是酬酢甚歡，前郤[24]俱忘。〔但評〕婚姻所以合二姓之好也；爲好成仇，以仇求好，即使强就，終不相安。瓜果生摘，比喻切當。彼即驕横，亦當廢然返矣。本欲坦腹於人之牀，轉使人坦腹於己之牀。由胡而觀，可云賠了夫人又折兵也。由主人觀，應占《易·暌卦》之上九爻。命羅酒漿[25]，遍犒從者，上下歡慰。乃詳問里居，〔但評〕車馬宫室，不與人同，何里居之可問？將以奠雁[26]。胡辭之，日暮繼燭，醺醉乃去。由是遂安。年餘，胡不至。或疑其約妄，而主人堅待之。又半年，胡忽至[27]，既道温凉已，乃曰：「妹子長成矣。請卜良辰，遣事翁姑。」主人喜，即同訂期而去[28]。至夜，果有輿馬送新婦至。奩妝豐盛，〔但評〕輿馬中有草蟲否？奩妝内有高粱葉、芻靈、蒿梗否？設室中幾滿。新婦見姑嫜，温麗異常。主人大喜。胡生與一弟來送女，談吐俱風雅，又善飲，天明乃去。新婦且能預知年歲豐凶[29]，故謀生之計，皆取則焉。胡生兄弟以及胡媪，時來望女，人人皆見之。
〔何評〕胡生終是可人，故能偶此良姻。
【校記】（底本：康熙本
參校本：異史本、二十四卷本、青本、鑄本）
[1]
「延入」：鑄本作「延之」。
[2]
淹洽：〖何註〗淹博優洽也。
[3]
不款叩：〖何註〗言不須款門，叩門也。
[4]
青本無「聞」字。
[5]
「縶」：康熙本作「繫」。「逆」：青本作「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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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何註〗音甜，安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