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列国志(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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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子西在鲁洑江把守,闻郢都已破,昭王出奔,恐国人遗散,乃服王服,乘王舆,自称楚王,立国于脾泄,以安人心。百姓避吴乱者,依之以居。已而闻王在随,晓谕百姓,使知王之所在,然后至随,与王相从。
伍员终以不得楚昭王为恨,言于阖闾曰:“楚王未得,楚未可灭也。臣愿率一军西渡,踪迹昏君,执之以归。”阖闾许之。伍员一路追寻,闻楚王在随,竟往随国,致书随君,要索取楚王。
毕竟楚王如何得免,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七回 泣秦庭申包胥借兵 退吴师楚昭王返国
话说伍员屯兵于随国之南鄙,使人致书于随侯,书中大约言:“周之子孙在汉川者,被楚吞噬殆尽。今天祐吴国,问罪于楚君。若出楚珍,与吴为好,汉阳之田尽归于君,寡君与君世为兄弟,同事周室。”随侯看毕,集群臣计议。楚臣子期面貌与昭王相似,言于随侯曰:“事急矣!我伪为王而以我出献,乃可免也。”随侯使太史卜其吉凶。太史献繇曰:
平必陂,往必复。故勿弃,新勿欲。西邻为虎,东邻为肉。
随侯曰:“楚故而吴新,鬼神示我矣。”乃使人辞伍员曰:“敝邑依楚为国,世有盟誓。楚君若下辱,不敢不纳。然今已他徙矣,惟将军察之。”伍员以囊瓦在郑,疑昭王亦奔郑,且郑人杀太子建,仇亦未报,遂移兵伐郑,围其郊。时郑贤臣游吉新卒,郑定公大惧,归咎囊瓦,瓦自杀。郑伯献瓦尸于吴军,说明楚王实未至郑。吴师犹不肯退,必欲灭郑,以报太子之仇。诸大夫请背城一战,以决存亡。郑伯曰:“郑之兵马孰若楚?楚且破,况于郑乎?”乃出令于国中曰:“有能退吴军者,寡人愿与分国而治。”悬令三日。时鄂渚渔丈人之子,因避兵亦逃在郑城之中,闻吴国用伍员为主将,乃求见郑君,自言能退吴军。郑定公曰:“卿退吴兵,用车徒几何?”对曰:“臣不用一寸之兵,一斗之粮,只要与臣一桡,行歌道中,吴兵便退。”郑伯不信,然一时无策,只得使左右以一桡授之:“果能退吴,不吝上赏。”渔丈人之子缒城而下,直入吴军,于营前叩桡而歌曰:
芦中人,芦中人,腰间宝剑七星文。不记渡江时,麦饭饱鱼羹?
军士拘之,来见伍员。其人歌“芦中人”如故。员下席惊问曰:“足下是何人?”举桡而对曰:“将军不见吾手中所操乎?吾乃鄂渚渔丈人之子也。”员恻然曰:“汝父因吾而死,正思报恩,恨无其路,今日幸得相遇。汝歌而见我,意何所须?”对曰:“别无所须也。郑国惧将军兵威,令于国中:‘有能退吴军者,与之分国而治。’臣念先人与将军有仓卒之遇,今欲从将军乞赦郑国。”员乃仰天叹曰:“嗟乎!员得有今日,皆渔丈人所赐,上天苍苍,岂敢忘也!”即日下令,解围而去。渔丈人之子回报郑伯。郑伯大喜,乃以百里之地封之。国人称之曰“渔大夫”。至今溱、洧之间有丈人村,即所封地也。髯翁有诗云:
密语芦洲隔死生,桡歌强似楚歌声。
三军既散分茅土,不负当时江上情。
伍员既解郑国之围,还军楚境,各路分截守把,大军营于麋地,遣人四出招降楚属,兼访求昭王甚急。
却说申包胥自郢都破后,逃避在夷陵石鼻山中,闻子胥掘墓鞭尸,复求楚王,乃遣人致书于子胥,其略曰:
子故平王之臣,北面事之,今乃僇辱其尸,虽云报仇,不已甚乎?物极必反,子宜速归。不然,胥当践复楚之约!
伍员得书,沉吟半晌,乃谓来使曰:“某因军务倥偬,不能答书,借汝之口,为我致谢申君:忠孝不能两全。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耳!”使者回报包胥。包胥曰:“子胥之灭楚必矣,吾不可坐而待之。”想起楚平王夫人乃秦哀公之女,楚昭王乃秦王之甥,要解楚难,除非求秦。乃昼夜西驰,足踵俱开,步步流血,裂裳而裹之。奔至雍州,来见秦哀公曰:“吴贪如封豕,毒如长蛇,久欲荐食诸侯,兵自楚始。寡君失守社稷,逃于草莽之间,特命下臣告急于上国,乞君念甥舅之情,代为兴兵解厄。”秦哀公曰:“秦僻在西陲,兵微将寡,自保不暇,安能为人?”包胥曰:“楚、秦连界,楚遭兵而秦不救,吴若灭楚,次将及秦。君之存楚,亦以固秦也。若秦遂有楚国,不犹愈于吴乎?倘能抚而存之,不绝其祀,情愿世世北面事秦。”秦哀公意犹未决,曰:“大夫姑就馆驿安下,容孤与群臣商议。”包胥对曰:“寡君越在草莽,未得安居,下臣何敢就馆自便乎?”时秦哀公沉湎于酒,不恤国事。包胥请命愈急,哀公终不肯发兵。于是包胥不脱衣冠,立于秦庭之中,昼夜号哭,不绝其声。如此七日七夜,水浆一勺不入其口。哀公闻之,大惊曰:“楚臣之急其君,一至是乎?楚有贤臣如此,吴犹欲灭之;寡人无此贤臣,吴岂能相容哉?”为之流涕,赋《无衣》之诗以旌之。诗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与子同仇。
包胥顿首称谢,然后始进壶飧。秦哀公命大将子蒲、子虎帅车五百乘,从包胥救楚。包胥曰:“吾君在随望救,不啻大旱之望雨。胥当先往一程报知寡君,元帅从商、谷而东,五日可至襄阳,折而南,即荆门。而胥以楚之馀众,自石梁山南来,计不出三日,亦可相会。吴恃其胜,必不为备。军士在外,日久思归。若破其一军,自然瓦解。”子蒲曰:“吾未知路径,必须楚兵为导,大夫不可失期。”
包胥辞了秦帅,星夜至随,来见昭王,言:“臣请得秦兵,已出境矣。”昭王大喜,谓随侯曰:“小人所言西邻为虎,东邻为肉。秦在楚之西,而吴在其东,斯言果验矣。”时薳延、宋木等亦收拾馀兵,从王于随。子西、子期并起随众,一齐进发。秦师屯于襄阳,以待楚师。包胥引子西、子期等,与秦帅相见。楚兵先行,秦兵在后,遇夫概之师于沂水。子蒲谓包胥曰:“子率楚师,先与吴战,吾当自后会之。”包胥便与夫概交锋。夫概恃勇,看包胥有如无物,约斗十馀合,未分胜败。子蒲、子虎驱兵大进。夫概望见旗号有“秦”字,大惊曰:“西兵何得至此?”急急收兵,已折大半。子西、子期等乘胜追逐五十里方止。
夫概奔回郢都,来见吴王,盛称秦兵势锐,不可抵当。阖闾有惧色。孙武进曰:“兵,凶器,可暂用而不可久也。且楚土地尚广,人心未肯服吴。臣前请王立芈胜以抚楚,正虞今日之变耳。为今之计,不如遣使与秦通好,许复楚君;割楚之西鄙,以益吴疆,君亦不为无利也,若久恋楚宫,与之相持,楚人愤而力,吴人骄而惰,加以虎狼之秦,臣未保其万全。”伍员知楚王必不可得,亦以武言为然。阖闾将从之。伯嚭进曰:“吾兵自离东吴,一路破竹而下,五战拔郢,遂夷楚社。今一遇秦兵,即便班师,何前勇而后怯耶?愿给臣兵一万,必使秦兵片甲不回。如若不胜,甘当军令!”阖闾壮其言,许之。孙武与伍员力止不可交兵。
伯嚭不从,引兵出城,两军相遇于军祥,排成阵势。伯嚭望见楚军行列不整,便教鸣鼓驰车突入,正遇子西,大骂:“汝万死之馀,尚望寒灰再热耶?”子西亦骂:“背国叛夫,今日何颜相见?”伯嚭大怒,挺戟直取子西。子西亦挥戈相迎。战不数合,子西诈败而走。伯嚭追之,未及二里,左边沈诸梁一军杀来;右边薳延一军杀来;秦将子蒲、子虎引生力军,从中直贯吴阵。三路兵将吴兵截为三处,伯嚭左冲右突,不能得脱。却得伍员兵到,大杀一阵,救出伯嚭。一万军马,所存不上二千人。伯嚭自囚,入见吴王待罪。孙武谓伍员曰:“伯嚭为人矜功自任,久后必为吴国之患,不如乘此兵败,以军令斩之。”伍员曰:“彼虽有丧师之罪,然前功不小,况敌在目前,不可斩一大将。”遂奏吴王赦其罪。
秦兵直逼郢都,阖闾命夫概同公子山守城,自引大军屯于纪南城。伍员、伯嚭分屯磨城、驴城,以为犄角之势,与秦兵相持。又遣使征兵于唐、蔡。楚将子西谓子蒲曰:“吴以郢为巢穴,故坚壁相持,若唐、蔡更助之,不可敌矣!不若乘间加兵于唐,唐破,则蔡人必惧而自守,吾乃得专力于吴。”子蒲然其计,于是子蒲同子期分兵一支,袭破唐城,杀唐成公,灭其国。蔡哀公惧,不敢出兵助吴。
却说夫概自恃有破楚之首功,因沂水一败,吴王遂使协守郢都,心中郁郁不乐。及闻吴王与秦相持不决,忽然心动,想道:“吴国之制,兄终弟及,我应嗣位。今王立子波为太子,我不得立矣!乘此大兵出征,国内空虚,私自归国,称王夺位,岂不胜于久后相争乎?”乃引本部军马,偷出郢都东门,渡汉而归。诈称:“阖闾兵败于秦,不知所往,我当次立。”遂自称吴王,使其子扶臧悉众据淮水,以遏吴王之归路。吴世子波与毅闻变,登城守御,不纳夫概。夫概乃遣使由三江通越,说其进兵夹攻吴国,事成割五城为谢。
再说阖闾闻秦兵灭唐,大惊,方欲召诸将计议战守之事,忽公子山报到,言:“夫概不知何故,引本部兵私回吴国去了。”伍员曰:“夫概此行,其反必矣。”阖闾曰:“将若之何?”伍员曰:“夫概一勇之夫,不足为虑,所虑者越人,或闻变而动耳。王宜速归,先靖内乱。”阖闾于是留孙武、子胥退守郢都,自与伯嚭以舟师顺流而下。既渡汉水,得太子波告急信,言:“夫概造反称王,又结连越兵入寇,吴都危在旦夕。”阖闾大惊曰:“不出子胥所料也。”遂遣使往郢都取回孙武、伍员之兵,一面星夜驰归,沿江传谕将士:“去夫概来归者,复其本位;后到者诛。”淮上之兵皆倒戈来归。扶臧奔回谷阳。夫概欲驱民授甲,百姓闻吴王尚在,俱走匿。夫概乃独率本部出战。阖闾问曰:“我以手足相托,何故反叛?”夫概对曰:“汝弑王僚,非反叛耶?”阖闾怒,教伯嚭:“为我擒贼!”战不数回,阖闾麾大军直进。夫概虽勇,争奈众寡不敌,大败而走。扶臧具舟于江,以渡夫概,逃奔宋国去了。阖闾抚定居民,回至吴都,太子波迎接入城,打点拒越之策。
却说孙武得吴王班师之诏,正与伍员商议,忽报:“楚军中有人送书到。”伍员命取书看之,乃申包胥所遣也。书略云:
子君臣据郢三时,而不能定楚,天意不欲亡楚,亦可知矣。子能践覆楚之言,吾亦欲酬复楚之志。朋友之义,相成而不相伤。子不竭吴之威,吾亦不尽秦之力。
伍员以书示孙武曰:“夫吴以数万之众,长驱入楚,焚其宗庙,堕其社稷,鞭死者之尸,处生者之室,自古人臣报仇,未有如此之快者。且秦兵虽败我馀军,于我未有大损也。《兵法》:‘见可而进,知难则退。’幸楚未知吾急,可以退矣。”孙武曰:“空退为楚所笑,子何不以芈胜为请?”伍员曰:“善。”乃复书曰:
平王逐无罪之子,杀无罪之臣,某实不胜其愤,以至于此。昔齐桓公存邢立卫,秦穆公三置晋君,不贪其土,传诵至今。某虽不才,窃闻兹义。今太子建之子胜糊口于吴,未有寸土。楚若能归胜,使奉故太子之祀,某敢不退避,以成吾子之志?
申包胥得书,言于子西。子西曰:“封故太子之后,政吾意也。”即遣使迎芈胜于吴。沈诸梁谏曰:“太子已废,胜为仇人,奈何养仇以害国乎?”子西曰:“胜,匹夫耳,何伤?”竟以楚王之命召之;许封大邑。楚使既发,孙武与伍员遂班师而还。凡楚之府库宝玉,满载以归。又迁楚境户口万家,以实吴空虚之地。
伍员使孙武从水路先行,自己从陆路打从历阳山经过,欲求东皋公报之,其庐舍俱不存矣。再遣使于龙洞山问皇甫讷,亦无踪迹。伍员叹曰:“真高士也!”就其地再拜而去。至昭关,已无楚兵把守。员命毁其关。复过溧阳濑水之上,乃叹曰:“吾尝饥困于此,向一女子乞食,女子以盎浆及饭饲我,遂投水而亡。吾曾留题石上,未知在否?”使左右发土,其石字宛然不磨。欲以千金报之,未知其家,乃命投金于濑水中,曰:“女子如有知,明吾不相负也!”行不一里,路旁一老妪,视兵过而哭泣。军士欲执之,问曰:“妪何哭之悲也?”妪曰:“吾有女共居三十年不嫁,往年浣纱于濑,遇一穷途君子,而辄饭之,恐事泄,自投濑水。闻所饭者,乃楚亡臣伍君也。今伍君兵胜而归,不得其报,自伤虚死,是以悲耳!”军士乃谓妪曰:“吾主将正伍君也,欲报汝千金,不知其家,已投金于水中,盍往取之。”妪遂取金而归。至今名其水为投金濑。髯仙有诗云:
投金濑下水澌澌,犹忆亡臣报德时。
三十年来无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越子允常闻孙武等兵回吴国,知武善于用兵,料难取胜,亦班师而回,曰:“越与吴敌也。”遂自称为越王,不在话下。
阖闾论破楚之功,以孙武为首。孙武不愿居官,固请还山。王使伍员留之,武私谓员曰:“子知天道乎?暑往则寒来,春还则秋至。王恃其强盛,四境无虞,骄乐必生。夫功成不退,将有后患。吾非徒自全,并欲全子。”员不谓然。武遂飘然而去。赠以金帛数车,俱沿路散于百姓之贫者。后不知其所终。史臣有赞云:
孙子之才,彰于伍员。法行二嫔,威振三军。御众如一,料敌如神。大伸于楚,小挫于秦。智非偏屈,谋不尽行。不受爵禄,知亡知存。身出道显,身去名成。书十三篇,兵家所尊。
阖闾乃拜伍员为相国,亦仿齐仲父、楚子文之意,呼为子胥而不名。伯嚭为太宰,同预国政。更名阊门曰破楚门。复垒石于南界,留门使兵守之,以拒越人,号曰石门关。越大夫范蠡亦筑城于浙江之口,以拒吴,号曰固陵,言其可固守也。此周敬王十五年事。
话分两头。再说子西与子期重入郢城,一面收葬平王骸骨,将宗庙社稷重新草创,一面遣申包胥以舟师迎昭王于随。昭王与随君定盟,誓无侵伐。随君亲送昭王登舟,方才回转。昭王行至大江之中,凭栏四望,想起来日之苦,今日重渡此江,中流自在,心中甚喜。忽见水面一物,如斗之大,其色正红,使水手打捞得之,遍问群臣,皆莫能识。乃拔佩刀砍开,内有似瓜,试尝之,甘美异常。乃遍赐左右曰:“此无名之果,可识之,以俟博物之士也。”不一日,行至云中,昭王叹曰:“此寡人遇盗之处,不可以不识。”乃泊舟江岸,使斗辛督人夫筑一小城于云梦之间,以便行旅投宿。今云梦县有地名楚王城,即其故址。子西、子期等离郢都五十里迎接昭王。君臣交相慰劳。既至郢城,见城外白骨如麻,城中宫阙半已残毁,不觉凄然泪下。遂入宫来见其母伯嬴,子母相向而泣。昭王曰:“国家不幸,遭此大变。至于庙社凌夷,陵墓受辱,此恨何时可雪?”伯嬴曰:“今日复位,宜先明赏罚,然后抚恤百姓,徐俟气力完足,以图恢复可也。”昭王再拜受教。是日,不敢居寝,宿于斋宫。
次日,祭告宗庙社稷,省视坟墓,然后升殿,百官称贺。昭王曰:“寡人任用匪人,几至亡国,若非卿等,焉能重见天日。失国者,寡人之罪;复国者,卿等之功也。”诸大夫皆稽首谢不敢。昭王先宴劳秦将,厚犒其师,遣之归国。然后论功行赏,拜子西为令尹,子期为左尹。以申包胥乞师功大,欲拜为右尹。申包胥曰:“臣之乞师于秦,为君也,非为身也。君既返国,臣志遂矣,敢因以为利乎?”固辞不受。昭王强之,包胥乃挈其妻子而逃。妻曰:“子劳形疲神,以乞秦师,而定楚国,赏其分也,又何逃乎?”包胥曰:“吾始为朋友之义,不泄子胥之谋,使子胥破楚,吾之罪也,以罪而冒功,吾实耻之。”遂逃入深山,终身不出。昭王使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门曰:“忠臣之门。”以王孙由于为右尹,曰:“云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其他沈诸梁、钟建、宋木、斗辛、斗巢、薳延等,俱进爵加邑。亦召斗怀欲赏。子西曰:“斗怀欲行弑逆之事,罪之为当,况可赏乎?”昭王曰:“彼欲为父报仇,乃孝子也。能为孝子,何难为忠臣?”亦使为大夫。蓝尹亹求见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载之恨,欲执而诛之,使人谓曰:“尔弃寡人于道路,今敢复来,何也?”蓝尹亹对曰:“囊瓦惟弃德树怨,是以败于柏举。王奈何效之?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宫之安?臣之弃王于成臼,以儆王也!今日之来,欲观大王之悔悟与否。王不省失国之非,而记臣不载之罪,臣死不足惜,所惜者楚宗社耳。”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无忘前败。”昭王乃许亹入见,使复为大夫如故。群臣见昭王度量宽洪,莫不大悦。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阖闾,羞见其夫,自缢而死。
时越方与吴构难,闻楚王复国,遣使来贺,因进其宗女于王,王立为继室。越姬甚有贤德,为王所敬礼。王念季芈相从患难,欲择良婿嫁之。季芈曰:“女子之义,不近男人。钟建常负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适乎?”昭王乃以季芈嫁钟建,使建为司乐大夫。又思故相孙叔敖之灵,使人立祠于云中祭之。子西以郢都残破,且吴人久居,熟其路径,复择鄀地,筑城建宫,立宗庙社稷,迁都居之,名曰新郢。昭王置酒新宫与群臣大会,饮酒方酣,乐师扈子恐昭王安今之乐,忘昔之苦,复蹈平王故辙,乃抱琴于王前,奏曰:“臣有《穷衄》之曲,愿为大王鼓之。”昭王曰:“寡人愿闻。”扈子援琴而鼓,声甚凄怨。其词曰:
王耶王耶何乖劣?不顾宗庙听谗孽。
任用无忌多所杀,诛夷忠孝大纲绝。
二子东奔适吴越,吴王哀痛助忉怛。
垂涕举兵将西伐,子胥伯嚭孙武决。
五战破郢王奔发,留兵纵骑虏荆阙。
先王骸骨遭发掘,鞭辱腐尸耻难雪。
几危宗庙社稷灭,君王逃死多跋涉。
卿士凄怆民泣血,吴军虽去怖不歇。
愿王更事抚忠节,勿为谗口能谤亵!
昭王深知琴曲之情,垂涕不已。扈子收琴下阶,昭王遂罢宴。自此早朝宴罢,勤于国政,省刑薄敛,养士训武,修复关隘,严兵固守。芈胜既归,楚昭王封为白公,胜筑城名白公城,遂以白为氏,聚其本族而居。夫概闻楚王不念旧怨,自宋来奔。王知其勇,封之堂溪,号为堂溪氏。子西以祸起唐、蔡,唐已灭而蔡尚存,乃请伐蔡报仇。昭王曰:“国事粗定,寡人尚未敢劳民也。”按《春秋传》:楚昭王十年出奔,十一年反国,直至二十年,方才用兵灭顿,掳顿子牂;二十一年灭胡,掳胡子豹,报其从晋侵楚之仇;二十二年围蔡,问其从吴入郢之罪,蔡昭侯请降,迁其国于江、汝之间。中间休息民力近十年,所以师辄有功,楚国复兴,终符“湛卢”之祥、“萍实”之瑞也。
要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十八回 会夹谷孔子却齐 堕三都闻人伏法
话说齐景公见晋不能伐楚,人心星散,代兴之谋愈急,乃纠合卫、郑,自称盟主。鲁昭公前为季孙意如所逐,景公谋纳之。意如固拒不从,昭公改而求晋。晋荀跞得意如贿赂,亦不果纳。昭公客死,意如遂废太子衍及其母弟务人,而援立庶子宋为君,是为定公。因季氏与荀跞通贿,遂事晋而不事齐。齐侯大怒,用世臣国夏为将,屡侵鲁境,鲁不能报。未几,季孙意如卒,子斯立,是为季康子。说起季、孟、叔三家,自昭公在国之日,已三分鲁国,各用家臣为政,鲁君不复有公臣。于是家臣又窃三大夫之权,展转恣肆,凌铄其主。今日季孙斯、孟孙无忌、叔孙州仇,虽然三家鼎立,邑宰各据其城,以为己物;三家号令不行,无可奈何。季氏之宗邑曰费,其宰公山不狃;孟氏之宗邑曰成,其宰公敛阳;叔氏之宗邑曰郈,其宰公若藐。这三处城垣,皆三家自家增筑,极其坚厚,与曲阜都城一般。那三个邑宰中,惟公山不狃尤为强横。更有家臣一人姓阳名虎,字货,生得鸢肩巨颡,身长九尺有馀,勇力过人,智谋百出。季斯起初任为腹心,使为家宰,后渐专季氏之家政,擅作威福,季氏反为所制,无可奈何。季氏内为陪臣所制,外受齐国侵凌,束手无策。时又有少正卯者,为人博闻强记,巧辩能言,通国号为“闻人”,三家倚之为重。卯面是背非,阴阳其说,见三家则称颂其佐君匡国之功,见阳货等又托为强公家、抑私家之说,使之挟鲁以令三家,挑得上下如水火,而人皆悦其辩给,莫悟其奸。
内中单说孟孙何忌,乃是仲孙貜之子,仲孙蔑之孙。貜在位之日,慕鲁国孔仲尼之名,使其子从之学礼。那孔仲尼名丘,其父叔梁纥常为邹邑大夫,即逼阳手托悬门之勇士也。纥娶于鲁之施氏,多女而无子,其妾生一子曰孟皮,病足成废人,乃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五女,俱未聘,疑纥年老,谓诸女曰:“谁愿适邹大夫者?”诸女莫对。最幼女曰征在,出应曰:“女子之义,在家从父,惟父所命,何问焉?”颜氏奇其语,即以征在许婚。既归纥,夫妇忧无子,共祷于尼山之谷。征在升山时,草木之叶皆上起,及祷毕而下,草木之叶皆少垂。是夜,征在梦黑帝见召,嘱曰:“汝有圣子,若产,必于‘空桑’之中。”觉而有孕。一日,恍惚若梦,见五老人列于庭,自称“五星之精”,挟一兽,似小牛而独角,文如龙鳞,向征在而伏,口吐玉尺,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继衰周而素王。”征在心知其异,以绣绂系其角而去,告于叔梁纥。纥曰:“此兽必麒麟也。”及产期,征在问:“地有名‘空桑’者乎?”叔梁纥曰:“南山有空窦,窦有石门而无水,俗名亦呼空桑。”征在曰:“吾将往产于此。”纥问其故。征在乃述前梦,遂携卧具于空窦中。其夜有二苍龙自天而下,守于山之左右;又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以沐征在,良久乃去,征在遂产孔子。石门中忽有清泉流出,自然温暖,浴毕,泉即涸。今曲阜县南二十八里,俗呼女陵山,即空桑也。孔子生有异相,牛唇虎掌,鸢肩龟脊,海口辅喉,顶门状如反字。父纥曰:“此儿秉尼山之灵。”因名曰丘,字仲尼。仲尼生未几而纥卒,育于征在。既长,身长九尺六寸,人呼为长人。有圣德,好学不倦,周游列国,弟子满天下,国君无不敬慕其名,而为权贵当事所忌,竟无能用之者。是时适在鲁国,何忌言于季斯曰:“欲定内外之变,非用孔子不可。”季斯召孔子,与语竟日,如在江海中,莫窥其际。季斯起更衣,忽有费邑人至,报曰:“穿井者得土缶,内有羊一只,不知何物。”斯欲试孔子之学,嘱使勿言。既入座,谓孔子曰:“或穿井于土中得狗,此何物也?”孔子曰:“以某言之,此必羊也,非狗也。”斯惊问其故。孔子曰:“某闻山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羊。今得之穿井,是在土中,其为羊必矣。”斯曰:“何以谓之羊?”孔子曰:“非雌非雄,徒有其形。”斯乃召费人问之,果不成雌雄者。于是大惊曰:“仲尼之学,果不可及!”乃用为中都宰。
此事传闻至楚,楚昭王使人致币于孔子,询以渡江所得之物。孔子答使者曰:“是名萍实,可剖而食也。”使者曰:“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某曾问津于楚,闻小儿谣曰:‘楚王渡江得萍实,大如斗,赤如日,剖而尝之甜如蜜。’是以知之。”使者曰:“可常得乎?”孔子曰:“萍者,浮泛不根之物,乃结而成实,虽千百年不易得也。此乃散而复聚,衰而复兴之兆,可为楚王贺矣。”使者归告昭王,昭王叹服不已。孔子在中都大治,四方皆遣人观其政教,以为法则。鲁定公知其贤,召为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阳虎欲乱鲁而专其政,知叔孙辄无宠于叔孙氏,而与费邑宰公山不狃相厚,乃与二人商议,欲以计先杀季孙,然后并除仲叔,以公山不狃代斯之位,以叔孙辄代州仇之位,己代孟孙何忌之位。虎慕孔子之贤,欲招致门下以为己助,使人讽之来见。孔子不从。乃以蒸豚馈之。孔子曰:“虎诱我往谢而见我也。”令弟子伺虎出外,投刺于门而归。虎竟不能屈。孔子密言于何忌曰:“虎必为乱,乱必始于季氏。子预为之备,乃可免也。”何忌伪为筑室于南门之外,立栅聚材,选牧圉之壮勇者三百人为佣,名曰兴工,实以备乱。又语成宰公敛阳,使缮甲待命:“倘有报至,星夜前来赴援。”
是年秋八月,鲁将行禘祭。虎请以禘之明日,享季孙于蒲圃。何忌闻之曰:“虎享季孙,事可疑矣。”乃使人驰告公敛阳,约定日中率甲由东门至南门,一路观变。至享期,阳虎亲至季氏之门,请季斯登车。阳虎在前为导,虎之从弟阳越在后,左右皆阳氏之党。惟御车者林楚,世为季氏门下之客。季斯心疑有变,私语林楚曰:“汝能以吾车适孟氏乎?”林楚点头会意。行至大衢,林楚遽挽辔南向,以鞭策连击其马,马怒而驰。阳越望见大呼:“收辔!”林楚不应,复加鞭,马行益急。阳越怒,弯弓射楚,不中,亦鞭其马,心急鞭坠。越拾鞭,季氏之车已去远矣。季斯出南门,径入孟氏之室,闭其栅,号曰:“孟孙救我!”何忌使三百壮士,挟弓矢伏于栅门以待。须臾,阳越至,率其徒攻栅。三百人从栅内发矢,中者辄倒,阳越身中数箭而死。
且说阳货行及东门,回顾不见了季孙,乃转辕复循旧路至大衢,问路人曰:“见相国车否?”路人曰:“马惊已出南门矣。”语未毕,阳越之败卒亦到,方知越已射死,季孙已避入孟氏新宫。虎大怒,驱其众急往公宫,劫定公以出朝。遇叔孙州仇于途,并劫之。尽发公宫之甲,与叔孙氏家众,共攻孟氏于南门。何忌率三百人力拒之。阳虎命以火焚栅,季斯大惧。何忌使视日方中,曰:“成兵且至,不足虑也。”言未毕,只见东角上一员猛将,领兵呼哨而至,大叫:“勿犯吾主!公敛阳在此!”阳虎大怒,便奋长戈,迎住公敛阳厮杀。二将各施逞本事,战五十馀合,阳虎精神愈增,公敛阳渐渐力怯。叔孙州仇遽从后呼曰:“虎败矣!”即率其家众,前拥定公西走,公徒亦从之。何忌引壮士开栅杀出。季氏之家臣苫越亦帅甲而至。阳虎孤寡无助,倒戈而走,入阳关据之。三家合兵以攻关。虎力不能支,命放火焚莱门。鲁师避火却退。虎冒火而出,遂奔齐国,见景公,以所据阳之田献之,欲借兵伐鲁。大夫鲍国进曰:“鲁方用孔某,不可敌也。不如执阳虎而归其田,以媚孔某。”景公从之,乃囚虎于西鄙。虎以酒醉守者,乘辎车逃奔宋国,宋使居于匡。阳虎虐用匡人,匡人欲杀之,复奔晋国,仕于赵鞅为臣,不在话下。宋儒论阳虎以陪臣而谋贼其家主,固为大逆;然季氏放逐其君,专执鲁政,家臣从旁窃视,已非一日,今日效其所为,乃天理报施之常,不足怪也。有诗云:
当时季氏凌孤主,今日家臣叛主君。
自作忠奸还自受,前车音响后车闻。
又有言鲁自惠公之世,僭用天子礼乐,其后三桓之家,舞八佾,歌雍彻,大夫目无诸侯,故家臣亦目无大夫,悖逆相似,其来远矣。诗云:
九成干戚舞团团,借问何人启僭端?
要使国中无叛逆,重将礼乐问周官。
齐景公失了阳虎,又恐鲁人怪其纳叛,乃使人致书鲁定公,说明阳虎奔宋之故,就约鲁侯于齐鲁界上夹谷山前,为乘车之会,以通两国之好,永息干戈。定公得书,即召三家商议。仲孙何忌曰:“齐人多诈,主公不可轻往。”季孙斯曰:“齐屡次加兵于我,今欲修好,奈何拒之?”定公曰:“寡人若去,何人保驾?”何忌曰:“非臣师孔某不可。”定公即召孔子,以相礼之事属之。乘车已具,定公将行,孔子奏曰:“臣闻:‘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相离。古者,诸侯出疆,必具官以从。宋襄公会盂之事可鉴也。请具左右司马,以防不虞。”定公从其言,乃使大夫申句须为右司马,乐颀为左司马,各率兵车五百乘,远远从行;又命大夫兹无还率兵车三百乘,离会所十里下寨。
既至夹谷,齐景公先在,设立坛位,为土阶三层,制度简略。齐侯幕于坛之右,鲁侯幕于坛之左。孔子闻齐国兵卫甚盛,亦命申句须、乐颀紧紧相随。时齐大夫黎弥以善谋称,自梁丘据死后,景公特宠信之。是夜,黎弥叩幕请见。景公召入,问:“卿有何事,昏夜来此?”黎弥奏曰:“齐、鲁为仇,非一日矣。止为孔某贤圣,用事于鲁,恐其他日害齐,故为今日之会耳。臣观孔某为人,知礼而无勇,不习战伐之事,明日主公会礼毕后,请奏四方一乐,以娱鲁君,乃使莱夷三百人假做乐工,鼓噪而前,觑便拿住鲁侯,并执孔某。臣约会车乘,从坛下杀散鲁众,那时鲁国君臣之命,悬于吾手,凭主公如何处分,岂不胜于用兵侵伐耶?”景公曰:“此事可否,当与相国谋之。”黎弥曰:“相国素与孔某有交,若通彼得知,其事必不行矣。臣请独任。”景公曰:“寡人听卿,卿须仔细。”黎弥自去暗约莱兵行事去了。
次早,两君集于坛下,揖让而登。齐是晏婴为相,鲁是孔子为相。两相一揖之后,各从其主,登坛交拜。叙太公、周公之好,交致玉帛酬献之礼。既毕,景公曰:“寡人有四方之乐,愿与君共观之。”遂传令,先使莱人上前,奏其本土之乐。于是坛下鼓声大振。莱夷三百人杂执旍旄、羽袚、矛戟、剑楯,蜂拥而至,口中呼哨之声,相和不绝。历阶之半,定公色变。孔子全无惧意,趋立于景公之前,举袂而言曰:“吾两君为好会,本行中国之礼,安用夷狄之乐?请命有司去之。”晏子不知黎弥之计,亦奏景公曰:“孔某所言,乃正礼也。”景公大惭,急麾莱夷使退。黎弥伏于坛下,只等莱夷动手,一齐发作,见齐侯打发下来,心中甚愠。乃召本国优人,分付:“筵席中间,召汝奏乐,要歌《敝笱》之诗,任情戏谑,若得鲁君臣或笑或怒,我这里有重赏。”原来那诗乃文姜淫乱故事,欲以羞辱鲁国。黎弥升阶,奏于齐侯曰:“请奏宫中之乐,为两君寿。”景公曰:“宫中之乐,非夷乐也,可速奏之。”黎弥传齐侯之命,倡优侏儒二十馀人,异服涂面,装女扮男,分为二队,拥至鲁侯面前,跳的跳,舞的舞,口中齐歌的都是淫词,且歌且笑。孔子按剑张目,觑定景公,奏曰:“匹夫戏诸侯者,罪当死!请齐司马行法。”景公不应,优人戏笑如故。孔子曰:“两国既已通好,如兄弟然,鲁国之司马,即齐之司马也。”乃举袖向下麾之,大呼:“申句须、乐颀何在?”二将飞驰上坛,于男女二队中,各执领班一人,当下斩首,馀人惊走不迭。景公心中骇然。鲁定公随即起身。黎弥初意还想于坛下邀截鲁侯,一来见孔子有此手段;二来见申、乐二将英雄;三来打探得十里之外,即有鲁军屯扎,遂缩颈而退。
会散,景公归幕,召黎弥责之曰:“孔某相其君,所行者皆是古人之道,汝偏使寡人入夷狄之俗。寡人本欲修好,今反成仇矣。”黎弥惶恐谢罪,不敢对一语。晏子进曰:“臣闻:‘小人知其过,谢之以文;君子知其过,谢之以质。’今鲁有汶阳之田三处,其一曰,乃阳虎所献,不义之物;其二曰郓,乃昔年所取以寓鲁昭公者;其三曰龟阴,乃先君顷公时,仗晋力索之于鲁者。那三处皆鲁故物,当先君桓公之日,曹沫登坛劫盟,单取此田,田不归鲁,鲁志不甘。主公乘此机以三田谢过,鲁君臣必喜,而齐、鲁之交固矣。”景公大悦,即遣晏子致三田于鲁。此周敬王二十四年事也。史臣有诗云:
纷然鼓噪起莱戈,无奈坛前片语何?
知礼之人偏有勇,三田买得两君和。
又诗单赞齐景公能虚心谢过,所以为贤君,几于复霸。诗云:
盟坛失计听黎弥,臣谏君从两得之。
不惜三田称谢过,显名千古播华夷。
这汶阳田,原是昔时鲁僖公赐与季友者,今日名虽归鲁,实归季氏,以此季斯心感孔子,特筑城于龟阴,名曰谢城,以旌孔子之功,言于定公,升孔子为大司寇之职。
时齐之南境,忽来一大鸟,约长三尺,黑身白颈,长喙独足,鼓双翼舞于田间,野人逐之不得,飞腾往北而去。季斯闻有此怪,以问孔子。孔子曰:“此鸟名曰商羊,生于北海之滨。天降大雨,商羊起舞,所见之地,必有淫雨为灾。齐、鲁接壤,不可不预为之备。”季斯预戒汶上百姓,修堤盖屋。不三日,果然天降大雨,汶上泛滥。鲁有备无患。其事传布齐邦,景公益以孔子为神。自是孔夫子博学之名,传播天下,人皆呼为“圣人”矣。有诗为证:
五典三坟漫究详,谁知萍实辨商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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