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2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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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元思修炼道心玄微大法出了岔子,定有晦涩难明的天大难题,所以他连自己的弟子都不愿传授,可又不舍得让自创的这门功法失传,故而将之隐藏到五符经内,只待后世的有缘人。
  宁玄古苦笑道:“自确认你体内那道朱雀劲后,我左右思量,唯有道心玄微大法才能救你性命。可道心玄微大法的秘诀被师尊以春秋笔写于五符经中,现如今这本道典却握在孙冠的手里……”
  他叹了口气,道:“我跟孙冠交恶多年,若开口向他求五符经,必不肯应允,反而引起他的警觉。”
  徐佑断然道:“求之不得,那就窃!”
  宁玄古先是愕然,正当徐佑以为他要发作的时候,却突然纵声大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之前的性子暴躁易怒,好争强斗狠,往往一言不合就出手伤人,我其实很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竟是我走了眼,你遇事果于决断,远胜世间腐儒,徐氏有子如此,夫复何憾!”
  徐佑赫然道:“小子无知莽撞,对观妙真君的遗物起了盗心,还请真人责罚!”
  “责罚什么!”宁玄古挥了挥道袍,洒然之极,道:“经是死物,不传于世人,那就毫无用处,也违背了师尊的初心。为了救你性命,别说窃取,要不是打不过孙冠,直入鹤鸣山,硬抢了去也无妨!”
  徐佑顿生敬仰之心,宁玄古这个人,真是很对他的胃口!
  “不过,鹤鸣山天师宫宫禁森严,想要贸然入内窃取绝无可能。且五符经被孙冠视如禁脔,连最为心腹的七大祭酒都毫不知情,何况其他道众?所以也无法从旁人身上打探。此事说易行难!难,难,难!”
  “世上无难事,只要用心,总能找到解决难题的办法!”徐佑此时就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到了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不能轻易的放弃。他遇事越急,越是冷静,盘膝而坐,闭目不语,脑海里渐渐变得空灵起来,没有妄想,没有杂念,不知过了多久,双眸绽放异彩,道:“若是觅一陌生脸孔,加入天师道,混进鹤鸣山,博取孙冠的信任,慢慢的寻找机会查找五符经的下落。真人觉得可行么?”
  宁玄古愕然,他从没想过还有这样入局的法子,心中盘算良久,道:“想接近孙冠,非一治祭酒不可。天师道只有二十四治,可道民却千千万万,要短时间内脱颖而出,坐上祭酒之位,还是那个字:难!”
  徐佑沉吟了会,道:“真人不惜减损修为助我疗伤,可以压制朱雀劲多久?”
  “三五年吧……”
  “请真人明示,三年,还是五年?”
  “只要不动怒、不运气、不受伤,五年之内,可保你无恙!”
  “五年!应该够了!”徐佑道:“真人或许不知,南豫州治的前任祭酒曹谷,就是别人托名假冒的,在五年内从区区道民变成了一治祭酒。既然他能做到,我拼尽全力,也要去试一试!”
  “曹谷……我好像有点印象,原来是个假名字,怪不得意外而死,想必是脱身远遁了。”宁玄古对有人能够瞒过孙冠的眼睛感觉十分的惊讶,不过有一就有二,也许,徐佑真的可以试试:“只是要从哪里找身家清白、聪慧伶俐,且对你忠心不二又不畏死的人呢?”
  聪慧、忠心且不畏死,这样的人并不难找,徐佑有这个自信,静苑的众多部曲,至少一半人可以如此做。但问题在于,这些人随他日久,都不是生脸孔,长期潜伏,很容易被天师道查出底细。
  况且从大宗师手里偷东西,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失败,今生无望见到五符经的真面目。
  没有五符经,徐佑的重生之旅,从现在开始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给我点时间,应该可以找到合适的人选。”徐佑问道:“若这人真的不负所托,混入鹤鸣山,真人可有什么指点?”
  “鹤鸣山有两大最隐秘的所在,一是戎鬼井,井中镇有三五斩邪雌剑;一是二十四洞,应二十四气,洞口约三尺宽,深不可测。每过一气,则一洞窍开,其余皆消失不见。以我对孙冠的了解,他极大可能将五符劲藏在这两处,如果事先不知底细,哪怕费尽心思,也极难找到。”
  “戒鬼井……二十四洞……”
  关于鹤鸣山二十四洞的传说,徐佑前世里多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时间去鹤鸣山游览观光,权当是历史传说而已。今日听宁玄古一番话,才知这么有灵性的山洞竟然不是后人虚构,而是确有其事!
  至于戒鬼井,乃鹤鸣山最重要的法坛之一,老君赐于初代天师的三五斩邪雌雄双剑,雌剑镇在戒鬼井里以压百鬼,雄剑交由历代天师佩戴以斩群邪。
  这两处是天师道守卫最严密的所在,如何入手,徐佑现在没有一丁点的头绪,但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难如登天,就算老天保佑,顺利的得到了五符经,可能不能从五符经里找到道心玄微大法的诀要,又能不能修炼成功都是未知数。与之相比,混入鹤鸣山,探查戒鬼井和二十四洞,倒显得容易了些。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徐佑眉目如画,透着无人可及的坚忍不拔。前世里为了活命,他小小年纪可以忍受世上最残忍的羞辱和最无情的冷酷,而这一世为了活命,他仍旧可以用全部的斗志和智慧,做到别人都以为他做不到的事。
  “我记下了,多谢真人!”
  徐佑诚心拜谢,道:“方才种种设想,都立足于孙冠和此次扬州兵乱无干,依然是威风八面、人人敬仰天师。可我实在不明白,都明玉若没有奉孙冠的命令,为什么要冒险起事,将扬州闹了个天翻地覆?”
  宁玄古默然了一会,道:“五日前,孙冠孤身一人,自缚双手,从宣阳门入金陵,被主上安顿在东府城的山阳王府内,既没下廷尉狱,也没下黄沙狱,更没有让司隶府的人接手看管。”
  “什么?”
  徐佑勃然变色,一向镇定的他连声音都颤抖了几分,道:“孙冠自缚双手入了金陵?”
第二十一章
孤身入金陵
  孙冠自缚双手入金陵?
  徐佑的脑海里突然响起阵阵惊雷,似乎从漫天乌云中扑捉到了一道微弱不可见的光,一点点,一丝丝,引诱着他去探寻乌云后的秘密。
  天师道既反,孙冠为什么要冒险进入金陵城,哪怕他贵为大宗师,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除非傻子,才会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可孙冠是傻子吗?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孙冠有足够把握让安子道相信此次扬州兵乱跟天师道无关。
  “他没有把握,但事已至此,他并没有第二个选择!”
  宁玄古眼神清幽,说起孙冠,不知是有些发自内心的佩服,还是怅然若失,道:“我这位大师兄实在是百年来不世出的绝顶人物,天师道在他的手里发展到今日这等壮大的地步,连师尊也未必想得到。若是从此精研道法,不问俗世,千秋之后,定可成为天师道一代大家。可他权位熏心,恋栈世间的荣华富贵,和朝中各方势力勾连太深,难以自拔。此次扬州乱起,都明玉打着天师道的名号,尊孙冠为大圣贤师,将扬州搅的天翻地覆,以致四方震动!”
  “天师道有没有可能造反?当然有可能!太子失势,主上圣心难测,孙冠和太子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会不会蛊惑太子行大逆不道之事?或许会,或许不会,当大家都在猜疑不定的时候,都明玉果真反了!”
  “可奇怪的是,若天师道造反,江东二十四治,为什么只有扬州治举事了呢?就算扬州治协调不畅,率先举事,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其他州治为何还无动静?单单益州,孙冠要反,只需登高一呼,整个益州三日就将不复归楚国所有。扬、益既乱,楚将不楚,然后东西两线并进,会师金陵城下,胜算岂不是更大?”
  徐佑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孙冠智深似海,真要造反,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仅仅扬州一州动荡,根本无法对楚国的国本产生威胁,时日长久,终归只是流寇罢了!”
  “所以,朝堂衮衮诸公都在静等鹤鸣山的反应,因此只派了邱原统领扬州都督府的两万府州兵负责平乱。荆雍两州的十万雄兵,一边陈列边境,防止魏国趁火打劫,一边从沅江调遣水军进驻五溪,密切关注益州的动向。”
  安子道不是太平天子,继位以来曾多次北伐,虽不算善战,但也称得上通晓军务,敏锐的抓住了问题的本质。都明玉反扬州,固然危害极大,但真正需要防备的是益州的孙冠,所以用邱原拖延住扬州战局,真正的主力则对益州形成合围。
  不过益州自古易守难攻,真要打起来,朝廷没办法微操胜券。围而不打,是不想逼迫太甚,让孙冠铤而走险!
  徐佑突然问道:“太子呢?”
  “太子……”宁玄古苦笑道:“太子被禁足于东宫,非上谕不得擅自和僚属见面。”
  徐佑沉默了半响,叹道:“主上还是落错了子,国难之时,幽禁太子,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楚国皇室里父子相疑,君臣离心?就算有些人本无二心,怕是也逼着要反了!”
  “主上听不得劝……”
  毕竟牵扯到了安子道,宁玄古不便多言,但徐佑听的明白,朝中多是有识之士,自然看得到其中的利弊,但皇帝和太子之间猜忌太深,连他们也劝不了。
  无论是为了救太子,还是为了救天师道,孙冠别无选择,亲自往金陵请罪。只有如此,才能让主上释怀,让朝野安心。
  徐佑由衷的道:“孙冠不愧天师之名,乱局纷扰,胜负未知,竟毅然孤身入金陵,堵住那些试图趁机将天师道赶尽杀绝的悠悠之口。这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非大智大勇的人绝做不到!”
  “孙冠一入金陵,许多人都松了口气,至少说明天师道并无反意,或者说孙冠审时度势,做出了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决定。主上将他安置在山阳王府,抚慰有加,估计还是想借他的威名来平抑扬州的兵乱!”
  徐佑刚醒来就和宁玄古聊了这么多,还没来得及问钱塘的战况,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有点不想知道。
  毕竟那座城下,洒满了点点带血的梅花!
  “午时了吧,不知觉有些肚饿。秋分,去准备午膳,邀其翼他们都来,我要敬真人三杯酒……哦,对了,我可以饮酒吧?”
  宁玄古笑道:“百无禁忌!”
  出了房门,感受着久违的阳光沐浴在身上,徐佑眯了眯眼睛,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院门跑了过来,猛的扑到怀里。
  “小娘……你,你可醒了,丑奴好想你……”
  “咳,咳,咳!”
  徐佑咳嗽了几声,抱着纥奚丑奴,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道:“就你淘气,小郎这几天不在,你乖不乖?”
  “丑奴很乖很乖,履霜阿姊说只要丑奴乖乖的,小郎就肯定会醒的,阿姊没有骗我!”
  徐佑微笑道:“你的汉话倒是一日千里,这才几天没见,履霜的名字你终于叫的对了!”
  履霜这两个字念起来有些拗口,丑奴之前总是喊成女霜,听徐佑提起以前的糗事,略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死死的埋进怀里,怎么逗弄也不说话了。
  这是吴县属于顾允的浮曲别院,没有静苑那么大,但胜在精致。小小的三进,容纳徐佑等几十号人还是有些紧张,不过住在这里主要为了安全着想,便于防御和巡逻。
  午膳早就备好了,不消片刻,流水般的送了上来,徐佑请宁玄古坐在主位,自己陪在身侧,然后左右依次是何濡、左彣、暗夭、山宗、履霜、冬至等人,劫后余生,彼此相看,颇觉得亲切。
  “第一杯酒,敬老天,此次钱塘逢难,没有太偏心都明玉那个家伙!”
  众人大笑,徐佑起身,将杯中酒洒于地上,秋分侍立身后,忙重新倒满,他举至胸前,道:“第二杯酒,敬诸位,不计生死救我出敌营!先干为敬!”
  众人齐齐而立,仰头杯到酒干。徐佑又端起杯,对宁玄古道:“这杯酒敬宁真人!真人数次救佑于危难之际,此恩此情,佑粉身难报……”
  宁玄古笑着端起酒杯,和徐佑共饮,随和亲切,普通的就跟田间的老农没什么区别。
  三杯酒尽,徐佑坐了下来,凝视着晶莹剔透的玉杯。这应该是顾允珍藏的宝物,倒入酒后通体透亮,似有雾气浮动,蔚为壮观。
  “钱塘……那边如何了?”
  徐佑终于问出了这句话,众人知道他的心情,面面相觑不敢多话,还是冬至鼓起勇气,将徐佑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在徐佑吐血离开后,邱原又率兵攻城三天,最后一天双方都杀红了眼,北门洞开,几乎要突破城池,所以孤注一掷将手中的预备队全部派了上去。眼看胜利在望,突然从后面杀出来无数天师军,府州兵顿时乱了阵脚,略作抵抗就完全溃败了。
  此战前前后后死了一万多人,邱原狼狈不堪的退回西陵县,麾下仅余两千多名残兵,可谓全军覆没!
  经事后查明,那支如同神兵天降的天师军其实只有五百多人,他们在府州兵到达之前,偷偷出城埋伏在小曲山的溶洞群里,静等时机,终于在最恰当的时机给了邱原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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